話一落地，整個客廳陷入沉默，詭異的沉默。

    先做助理，學習紀長松的經驗，等學得不錯了，是不是就要更近一步呢？

    客廳越發安靜。

    片刻，紀老爺子瞪大眼睛，聲音帶著怒氣：“我不同意！紀長松，你不要糊涂！”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紀長松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我沒有糊涂，只是帶山姜進公司去歷練一段時間，無礙。”紀長松聲音輕快，幾乎是帶著不容反對的口吻說的。

    紀揚靈還在愣神，沒有說話。

    老爺子將拐杖狠狠砸在地上，聲音冷冰：“紀長松，我不同意。”

    紀長松皺眉：“我把山姜帶著自己身邊，不會招誰的。”

    唐佳終于忍不住自己的脾氣了，她站起來，指著紀長松和紀山姜大鬧：“你到底什么意思？！紀長松，紀家是揚靈的，你讓你的野種給我滾！不許肖想紀家！”

    她沖過來，拿著抱枕打紀山姜，狠狠砸了好幾下：“你個狼子野心、狼心狗肺的野種！”

    “你才給我滾，”紀長松冷冷推開她，眼神帶著厭惡，“唐佳，我忘了上次我說的話了嗎？”

    唐佳已經被憤怒點燃，不管不顧：“你就算把轟出去我也不同意！公司是揚靈的！這個野種想都不要想！我不同意！”

    “你不要張口閉口的野種，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心里清楚，以后我不想再聽到這兩個字！”紀長松眼神也帶了兇狠，盯著唐佳，“而且紀家與你無關，也沒有什么你同意不同意。”

    聽到紀長松的話，老爺子臉色變了變，像是掩飾什么一般咳嗽一聲，長出一口氣：“行吧，你要是非要山姜去公司我也不說什么，就做你的助理，他要是不想待了，隨時可以走。”

    他的態度已經變了。

    唐佳還是不愿意，瞪著一雙眼睛，用抱枕砸紀山姜：“你狼子野心！紀家不是你一個野種可以肖想的！”

    “砰——”紀長松狠狠將她推開，撞在沙發上面。

    紀揚靈一直拽緊拳頭，終于爆發，他倏的站起來：“夠了——”

    他的爆發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就是紀長松也沒有說話了。

    紀揚靈看向紀長松，眼神悲痛又失望：“爸，你真的是我爸嗎？從小到大，我沒在你這兒感受到一點溫暖，你對我更像是對一個機器人，我做得好，你滿意地夸獎兩句，我做的不好，你就失望地皺眉。”

    他深吸一口氣：“我以為你就是這么個性格，小時候一直這么覺得。可是自從紀山姜進了紀家大門以后，你對他是完全不一樣的態度，他不吃飯你腆著臉笑著哄他，他發脾氣你受著，他睡覺你守著。他惹事你打罵，一邊打一邊心疼。他要什么你給什么，爸，你只有他一個兒子嗎？你又真的當我是你兒子嗎？”

    就連紀山姜想要進公司，他也帶他去。

    明明知道他和紀山姜名義上是兄弟，更是仇人一般，恨不得拼個你死我活，他卻還要把紀山姜帶著公司，去任由他侵占自己的東西。

    紀長松和唐佳在他小時候就經常吵架，就算大多數時候都是背著他吵，可他怎么可能感覺不到呢？

    他對自己就是對待繼承人，對待一個滿意的工具，而對待紀山姜，那才是對待兒子，哄著、罵著、吵著、順著、心疼著……

    這些都是他從小就沒有的東西。

    這個家里面，看似所有人都最偏向他，其實不過是都偏向紀家的未來，真正把他當親人疼愛的，只有唐佳。

    也因此，哪怕唐佳再不好、做再多錯事，他還是會幫她，放她在身邊。

    這是他在紀家……唯一的親情了。

    紀山姜真是好樣的，直接朝著他的七寸用力打，鉆心的痛。

    紀長松愣了愣，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他看著眼里帶著沉痛的紀揚靈，心里隱隱有幾分愧疚。但轉瞬之間，他又想到了紀山姜、紀家，心里的這一點愧疚立刻就沒了。

    揚靈已經擁有太多，他委屈，山姜更委屈。

    于是，紀長松態度堅定：“我一定要帶山姜進公司歷練。”

    他停頓一下：“紀家是你的，這是不管發生什么都不會改變的事情。”

    他的話說完，紀揚靈眼里閃過失望，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直接上了樓。

    唐佳氣得不輕，還想說什么，卻被老爺子瞪著，顫抖著忍了下來。

    但她看待紀山姜的眼神，猶如要將他吃下去一般的恨意。

    紀長松看向紀山姜，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山姜，明天早點起來，和爸一起去。”

    “好。”紀山姜應了，又淡淡看了唐佳一眼，轉身上樓。

    紀長松嘴角露出笑容，雖然紀山姜沒有再叫爸，但他剛剛自稱爸的時候，他也沒有拒絕。

    這已經足夠他開心了。

    當事人都走了，其他人還能說什么，也就都散了。

    紀文羽一直皺著眉，忍不住同程飄飄說：“這個紀山姜實在過分了！他要什么不行？非要進公司！不行，我得去找他好好說說！”

    他說完轉身想走，程飄飄趕緊伸手，拉住他：“文羽，不要著急，你先聽我說。”

    紀文羽這才停了下來，看向她，眼神疑惑。

    程飄飄一臉無奈：“不用去找山姜，他這個人脾氣一向不好，之前揚靈哥將他送進去關了兩天，又毀了他的公司，你說他能不氣嗎？這就是發泄發泄脾氣，紀家培養揚靈哥二十多年，這是不管發生什么事都不會改變的。再說爺爺都同意了，肯定是有考量的，你現在去找他，萬一他生氣越發要惹事呢？”

    紀文羽一聽，忍不住皺眉，又覺得很有道理，于是，他點頭：“還是飄飄你想得明白，算了，再等等看吧，他要是真的有非分之想，我不會放過他的！”

    程飄飄停頓一秒，緩緩露出笑容，將腦袋輕輕靠在紀文羽肩膀，他摟著她回了婚房。

    而此時，紀揚靈站在紀山姜的門口。

    紀山姜就像是知道他會來，門大大方方開著，他坐在椅子上，看著門口的紀揚靈。

    “什么風把我們能夠只手遮天的紀家大少吹了過來？”紀山姜吹了聲口哨，嘴角帶笑。

    但他的眼里卻只有冷漠，就是面前這個男人，毀了他和石頭等人這么久做出來的事業，更過分的是他還想要將石頭送進監獄。

    要不是有楚凝的律師幫忙，這一次石頭真可能兇多吉少。

    “你滿意了嗎？”紀揚靈面無表情，冷冷看著他。

    紀山姜站起來，修長的身形一下子展露出來，那張精致的臉帶著笑，越發顯得格外出彩。

    他走到紀揚靈面前，兩人差不多的身高，對視的時候是平視，紀山姜聲音冰冷：“你害石頭的時候滿意嗎？”

    紀揚靈冷笑一聲：“沒把他送進監獄，我并不是很滿意。”

    紀山姜眼里閃過憤怒，但聲音越發輕柔：“是嗎？沒在紀氏大展拳腳，我也不是很滿意。”

    兩人視線相對，都沒人說話，彼此冷冷看著對方。

    一個眼里帶著狠辣，一個帶著暴戾，光是視線相對，就覺得像是刀光劍影，寸步不讓。

    片刻，紀山姜嘴角往上勾：“要我不進紀氏也可以，從今往后，你不許再靠近楚凝。”

    楚凝是唯一一個可能讓他放棄報復的人。

    這話宛如點燃了紀揚靈的憤怒，他捏緊拳頭，眼里帶著恨意，聲音變得冷漠：“不可能的，你敢進紀氏，我就讓你滾著出去。至于楚凝……你現在雖然和她在一起，但不要得意，終有一天，我會將她搶過來。”

    紀揚靈上前一步，眼神冰冷：“我會守好紀家，搶回楚凝，她在和你在一起之前，也是和我在一起的，我們才是天生一對。”

    紀山姜眼里有一分錯愕，但閃過太快，紀揚靈沒有注意到。

    紀揚靈以為自己現在和楚凝在一起嗎？

    紀山姜嘴角笑容燦爛，順著接話：“你和她之前是商業聯姻，你們那是客套，相親如賓的合作伙伴罷了。而我和她才是真愛，她對我很溫柔，她愿意帶我進傅家，她愿意照顧我……”

    滔滔不絕的不要臉，一般臉皮薄的，可說不出來。

    紀揚靈心口一滯，聽不下去了，直接轉身離開。

    紀山姜喊了聲：“我們結婚的時候會邀請你的！”

    “砰——”他聽到了紀揚靈重重的砸門聲。

    書房。

    “紀長松，揚靈已經大了，為了他對紀家的感情，你以后說話注意些！不要再亂說話！”紀老爺子聲音嚴厲，緊緊盯著紀長松。

    紀長松長出一口氣，眼神有些悲痛：“我知道……但我現在活著的意義就是照顧山姜，我已經太累了。揚靈長大了，我不想再扛著紀家的責任。”

    紀老爺子愣了一下，隨即收回犀利的目光，整個人像是老了好幾歲：“長松，咱們年齡都不小了，不要再做錯什么，我們現在做錯事是沒有彌補機會的。長松，你盡可以把你所有的私人資產都給紀山姜，你也可以繼續縱容紀山姜，但你必須記得，你現在還是紀家當家人，你肩膀上還有責任！”

    紀長松嘴角的笑相當苦澀，帶著說不出的悲涼：“紀家兩個字，責任兩個字，困了我大半輩子，爸，公司是揚靈的，我也可以繼續忍下去。”

    他眼神變得犀利：“但是，誰也不能為難山姜，誰要是傷害山姜，我就和誰拼命！當初我答應你忍下去的前提就是將山姜接回紀家照顧，誰也不能傷害他！”

    紀老爺子知道他是認真的，他這個兒子現在活下去的依靠就是紀山姜，誰要是動紀山姜，就是戳他的心臟。

    紀山姜出事的時候，他雖然沒說什么，也無可奈何，但紀老爺子就是知道，他對紀揚靈非常不滿。

    所以今天晚上，在紀揚靈悲傷質問的時候，他并不回復，反而堅定自己的態度。要是以前他肯定不會像今天這么堅定的不管不顧，至少不會讓紀揚靈心冷。

    紀老爺子有些沮喪，他低垂著頭。

    他已經老了，不知道還能為紀家做些什么了。

    紀山姜進了紀家公司，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件。

    傅一很快就告訴了楚凝，估計其他人也沒人不在意，都在關注。

    紀家未來是紀揚靈，這是這些年以來，幾乎無人置喙的事情，但要是紀家非要讓給紀山姜，也……一切有可能。

    紀山姜進了紀氏，紀氏會發生什么，所有人都在觀望。

    楚凝微微愣了一下，她沒辦法把那個和小鈴鐺掛鈴鐺，帶元錦做星座圖的紀山姜和紀氏聯系在一起……

    不過想到杜若，又覺得好像理所當然，他就算沒紀揚靈的天賦，也絕對是個聰明人。

    楚凝搖搖頭：“不用太在意，他就是心里憋著氣。”

    她不覺得那個男人是想要紀家的，要是真的想要，不可能這么大張旗鼓。

    傅一點點頭，遲疑了一下，到底什么都沒說。

    她只是覺得……楚凝提到紀山姜的態度是不是比以前熟悉、親昵呢？

    楚凝沒注意她的遲疑，也沒覺得自己的情緒變化，她站了起來，拿著一摞文件：“叫傅四，該開會了。”

    今天是整個公司的大會，楚凝成了副總以后，就已經在漸漸上手整個公司的業務，傅齊修給她權利給得非常大方，就像是今天，雖然是全公司所有高層的例會，但主會的是楚凝。

    這是她出任副總以來將會面臨的最大場面，也是她走向傅氏未來主人的第一步。

    楚凝已經準備好幾天了，為此甚至讓傅四回國幾天。

    她頭發夾了起來，看起來非常干脆利落，拿著文件夾，帶著傅二直奔會議室，風風火火，氣場驚人。

    “副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