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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博果爾重生_分節閱讀_57

    她看著蘇麻喇姑下去,自己站起身來,長長吐了一口氣,面露悲哀之色。

    那邊一群宗親們出了皇宮,常阿岱罵罵咧咧走在最前面,幾位親王郡王卻不動聲色地在交換著眼神,時不時看看跟濟度墜在最后面的博果爾。

    濟度低聲道:“二阿哥年紀尚小,日后如何或未可知,按照咱們滿清的規矩,怎么可以聽太后一言定太子呢?”

    從來都是八旗旗主推舉大汗,太后雖然尊貴,可在這種級別的國事上卻沒有話語權。就算立了二阿哥為太子,日后登基為帝,肯定會有皇權旁落的危機,在濟度看來,若是博果爾登位,名正言順不說,日后大清也多一位圣明君主。

    他跟博果爾關系好是一方面,就算退一步,由八旗旗主推選,皇上手中也不過占據了三旗,其余五旗旗主都是他們這邊的,只要謹慎周旋,成事不成問題。

    博果爾很滿意他的說辭,他在濟度身上費了這么多功夫,不就是為了這一天嗎?不過這事兒急不來,他若是現在搶奪皇位,就失了大義。

    再者說了,福臨也有很大的可能不是得了天花,是陳廷敬下的藥起了作用也未可知,現在不是跳起來出頭的最佳時機。

    博果爾微微一笑,對著濟度道:“太后如何說,是太后的意思,你有鑲藍旗,我有鑲紅旗,萬一事情真到了那一步,難道還憑一個女人的意思決定皇儲嗎?”

    這么大好的機會,他當然要爭,卻不是現在就跳腳,博果爾把這個意思傳達出去,見濟度放松下來,便一路沉默著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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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正午時分,福臨身上的紅色斑疹消退了,也不再一個勁兒地打寒戰了。太醫終于敢有了準信,說這應該是飲食不潔,跟皇上龍體相沖,不是天花。

    福臨昨天一天也是嚇得惴惴不輕,只感覺自己從鬼門關上轉了一圈,等他暈暈乎乎地從半隔離狀態的小宮殿出來,得知了三阿哥因為出痘被送去京郊修養的消息。

    他的面色一時難看到了極點,心道怪不得昨日剛出疹子時,那群太醫還信誓旦旦告訴他沒事兒,過了約莫一個時辰,一個個臉色就都難看的像是天塌了下來——他們這都是覺得他一定被三阿哥傳染了!

    想想當時的情況還真是驚險,福臨就算本來對不受寵的兒子有憐惜之情呢,被這么一攪合,心中對差一點連累了自己的三阿哥也沒了好感。

    他自覺大難不死,自然要去溫柔鄉尋求慰藉——董鄂氏在跟他面對面抱頭哭泣了很久后,“不經意”地說漏了嘴,說他前腳被隔離起來,后腳太后就找了襄親王和簡親王議事,又把二阿哥和寧愨妃帶入慈寧宮密切保護了起來。

    這番話一說出來,福臨整個人都懵了,他不可遏制地渾身顫抖著,眼淚流得更加洶涌了,猛地站起身來,破天荒地沖著董鄂氏嘶吼道:“她連朕究竟是不是天花都不知道,竟然就已經想要推舉新帝了?她恨不能朕立時去死對不對?!”

    他剛從生死關走了一遭,對這方面的問題極為敏感,更何況孝莊的舉動無疑過了界,跟以往的小打小鬧不同,徹底惹火了福臨。

    ☆、孝莊病發

    他甚至都顧不上跟董鄂氏繼續打情罵俏了,福臨臉色前所未有難看地直直沖向了慈寧宮。

    孝莊早就料到他會來了,但沒想到他的反應會這么大,見福臨當著闔宮上下的面,氣喘如牛地對著自己怒目而視,不覺皺了一下眉頭。

    雖然兒子態度不好,可好歹兒子是撿了一條命,大清朝的局勢也能穩定下來,孝莊見了他,仍然很高興地模樣,真心實意笑道:“皇上感覺如何了?”

    福臨卻一點都沒有領情的樣子,冷聲道:“朕如今安然無恙,讓皇額娘傷心失望了,都是朕不孝。”

    他都不自稱“兒臣”,而是稱“朕”了,且話語中極具敵意,孝莊臉上的笑意僵在嘴角,一個眼色使下去,蘇麻喇姑心領神會,就要帶著伺候的人出去。

    沒想到福臨猛然間扭過頭來,指著最靠近門的嬤嬤吼道:“你們敢,都給朕留在這里,誰敢邁出去半步,朕砍了你們的腦袋!”

    他脾氣雖然不好,但是自喻明君,有火大部分時候都是沖著親近的人發。更何況漢人重孝道,福臨想當天下的表率,就算有時對孝莊態度不好,可還從來沒有拿慈寧宮的下人們撒過火。

    這一下子就把這群下人都給震懾住了,可是攝于太后的威嚴,他們又不敢當真留下來,一時間進退兩難,局面就僵住了。

    這次不用孝莊出聲了,蘇麻喇姑很機敏地出來緩和場面,強笑道:“皇上的意思,奴才們自當是遵從的。”

    她在心里暗罵這群人蠢不可及,皇上都氣成這樣了,當然得老老實實地聽話,這時候再猶猶豫豫地,這不是拆皇上的臺,更加火上澆油嗎?

    蘇麻喇姑作為慈寧宮的領事大嬤嬤,率先站出來表態,一來是給其余人做表率,二來也是為了緩解孝莊的窘境,盡力把事情圓過去。

    慈寧宮這群人自然是唯她馬首是瞻,便都打消了躲出去的念頭,惴惴不安地站在原地。

    蘇麻喇姑是好意解圍,可惜這不僅沒能讓福臨冷靜下來,反倒更加激怒了他,他冷笑道:“喲,合著朕的話比不得皇額娘管用也就罷了,在你們這幫奴才眼中,還比不上蘇麻姑姑啊?”

    這句話簡直就是誅心之言,蘇麻喇姑登時重重一跪,膝蓋跌在地磚上,頃刻間淚流滿面,叩頭不止道:“奴婢不敢,奴婢萬萬不敢,求皇上明鑒!”

    她也是自小看著福臨長大的,對他的呵護照顧不比孝莊這個親生母親要少,福臨見蘇麻喇姑幾個響頭砸下去,一時心軟,既愧疚自己的話說重了,又有點惱恨她竟然敢用這種法子來逼自己退讓。

    他跺了跺腳,流淚道:“嬤嬤何必如此逼朕!朕視嬤嬤為親姨,嬤嬤可有為朕考慮過?”

    福臨說完后,指著孝莊道:“您是朕的親生額娘,卻偏偏在朕最需要您安慰支持的時候,迫不及待地另立新君,您這不是在逼著朕死給福全讓道,那又能有何居心?”

    皇權之下無父子,福臨對政事不上心,并不代表他就樂意把皇位拱手讓人,他才二十歲出頭的年紀,正是有滿心的抱負,想要發奮做出實政、千古留名,自然受不了有人膽大包天覬覦自己的皇位。

    當然,最讓福臨難以接受之處在于,那頭太醫院連他是否是天花都沒有確定呢,這頭孝莊竟然都在張羅著糾結大臣商議立太子之事了,這不是盼著他即刻去死是什么?

    有些話實在是難以說出口,可一旦開了頭,后面的話就容易多了,福臨哭著吼道:“只可惜天不遂人愿,朕活生生地走了出來,您的好孫兒這輩子別想沾上一毫半點了,這個兒子朕不要了,朕就當他死了!”

    孝莊聽到他這一番話,算是明白過來他在氣什么了,打斷道:“皇上誤會哀家了,哀家這么做,是在做給所有宗親們看,以防他們蠢蠢欲動!”

    她畢竟是一個母親,福臨活著,當然讓她只念佛,她怎么可能會想盼著兒子死去?孫子再親難道還能親得過兒子?福臨是她唯一的兒子!

    福臨冷笑道:“朕沒看到有任何一個宗親蠢蠢欲動,蠢蠢欲動的人只有你!”

    孝莊猛然間深吸了一口氣,語調急促道:“在你心中,哀家就是這樣一個人,我就是這樣一位母親?”

    “難道朕樂意相信你是什么樣的母親?這是你表現出來的,朕親眼看到了!”福臨發狠之下,眼睛通紅通紅的,不知道是哭得,還是氣得。

    孝莊胸膛起起伏伏,被他一番話激得眼前一陣發黑。她不僅僅被福臨氣到了,還有昨日擔驚受怕,一晚上都沒有合眼。

    好不容易傳來了福臨無恙的消息,高興了還沒有半個時辰呢,就被人指著鼻子這樣一通斥罵。孝莊年紀也大了,如何受得了這樣大喜大悲的刺激,喘了一會兒氣,胸悶得不行,踉蹌了幾步,跌坐在座位上。

    福臨見把她氣成這樣,一時間有些心虛,瑟縮了一下,卻又想起在自己差一點死了的時候,也不見她憐惜自己,自己憑什么要管她的死活呢?

    因而并不就此罷休,繼續冷嘲熱諷道:“皇額娘明知道兒子想要立四阿哥為太子,您卻偏偏要推二阿哥上位,這是臨到頭了還不肯讓朕好過嗎?”

    一想到自己要是當真被傳染了天花,福全成為新帝,皇帝年齡尚小,還不是孝莊說什么就是什么?她這般行徑同當初的睿親王又有何不同?

    福臨都不敢去想若是當真有這樣一天,董鄂氏和四阿哥該過上如何生不如死的日子,怕最后只能被逼得給自己陪葬——就如當年皇太極逼死大福晉似的——恨上加恨,冷冷道:“朕告訴你,太子之位,只有朕說的才算!您不是想著玄燁病了還有福全嗎,那朕告訴您,這兩個兒子朕都不要了,朕這就把他們過繼出去!”

    他丟下一個驚天大雷,二話不說扭頭就走,急火火地跑了出去。吳良輔剛才起就跟在福臨身邊,恨不能堵住自己的耳朵,見此也無法,匆匆向孝莊打了一個福,扭頭追著福臨而去。

    那發了狂的祖宗總算是走了,蘇麻喇姑急忙膝行著來到孝莊身前,見她面色蠟黃,委頓在椅子里喘著粗氣,忙道:“娘娘寬心,皇上年輕不懂事兒,您千萬別氣到了自個兒啊?”一邊說一邊給站在門口的下人使去請個太醫過來。

    孝莊用力吸了一口氣,心口刺疼,自嘲地笑了一聲,帶著難以言喻的疲憊道:“他不小了,孩子都這么大了,早就有了自己的主意了,哀家在他心中,已經成了一塊無用的絆腳石……”

    她一邊說一邊緩緩閉上了眼睛,艱難地吸著氣,整個人一瞬間仿若蒼老了十歲,哏了一哏,仿若有痰卡在嗓子里,仰頭倒了過去。

    蘇麻喇姑看她這狀態不對,一摸手,發現她的十指冰涼如鐵,急忙伸手一探鼻息,氣息微弱,嚇得臉都黃了,跳起身來用力給她掐人中,喊道:“快叫太醫!快去!”

    福臨寫好了過繼二阿哥給追封為親王的岳樂當嗣子的圣旨,卡了印章讓吳良輔頒下去,轉頭就聽說太后大不好了,慈寧宮緊急宣了太醫過去。

    他微微一愣,倒是冷笑了一聲,對著來稟報的慈寧宮宮人道:“這一招她都用了多少次了,以為這次朕還會傻乎乎地上當嗎?”

    宮人也是被迫跟著聽了一通皇上對太后的指責,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兒,苦著臉道:“皇上,太后娘娘這次是真的大不妥當,現在已經昏迷在床了……皇上您以孝治天下,哪怕娘娘有行事失分寸之處,您也得行孝道,去看望娘娘啊……”

    福臨勃然大怒:“朕對她有孝敬之意,她對朕可有丁點慈愛之心嗎?朕最起碼沒有在她昏迷在床的時候,商議著冊立太妃娘娘為太后!”

    他自覺被孝莊的舉動傷透了心,福臨現在整個人都處在“全天下的人都對不起朕,最對不起朕的就是朕的親額娘”的情緒里。

    他此時不僅記不起孝莊平時對自己的好,反而隱隱有種報復成功的暢快感——你在朕生病時這樣對朕,現在報應來了,朕就要反過頭來這樣對你,看咱們誰能夠狠得過誰!

    ——再說了,你是不是真的得了病還不一定呢,想借此勾起朕的愧疚心來,讓朕率先服軟,你想的美!

    福臨因此心安理得地待在乾清宮里處理政事,沒成想午間時,太醫院來稟報,說太后得了痰癥,臥病在床,意識已經并不清醒了。

    福臨這時才大驚失色,站起身來六神無主地愣了很久,動了動嘴唇,竟然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了。

    他既有些心虛,又不自覺安慰自己,這一切都是孝莊自找的,這是長生天給她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