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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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著蔣漸宇,鼓足勇氣,走到王鶴年的書房之外,其余人自然也都跟來了,他們好像是要好奇看戲,而張小元心中萬分忐忑,倒是陸昭明先抬手敲了敲門,喚:“師父。” 屋內(nèi)一片靜寂。 陸昭明稍有遲疑,又喚:“師父?” 半晌,他們才聽見屋內(nèi)傳來了腳步聲,佘書意出來開了門,萬般無奈看向兩人,道:“進(jìn)來吧。” 張小元小心翼翼走進(jìn)書房,便見王鶴年坐在桌案之后,抬頭癡癡看著屋頂,雙眼放空,手中捏著一張信紙,好似受到了什么極恐怖的打擊,任陸昭明在他面前喊他,他都一動(dòng)不動(dòng)。 張小元頓了片刻,扭頭看向佘書意,小聲詢問:“師叔,師父這是怎么了?” 佘書意嘆氣:“小元,你娘親給你們師父寫了一封信。” 張小元:“……” 千算萬算,竟然沒算到最終告密的人會(huì)是娘親。 佘書意:“你師父都已知道了……” 張小元:“……” 曹紫煉好奇追問:“師父知道了?師父知道什么了?” 佘書意卻不回答他,只是繼續(xù)與張小元說:“你爹娘說,你們手頭之事終了之后,想請(qǐng)昭明隨你一塊回去看一看?!?/br> 張小元:“……” 等等。 為什么好像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已經(jīng)認(rèn)定這件事了? 還有,他爹爹娘親到底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啊! 陸昭明站在王鶴年身側(cè),正一根一根掰開王鶴年的手指,試圖將王鶴年手中的那封信拿出來好好看一看。 佘書意嘆氣:“你師父看完那封信,就變成這副模樣了?!?/br> 曹紫煉更加好奇:“為什么師父會(huì)變成這樣?” 陸昭明已將信拿了出來,掃了兩眼,見曹紫煉湊過來要看,他面無表情將信收入懷中,直白回應(yīng),道:“與你無關(guān)。” 王鶴年猛然回神,看向兩人,抽了口氣,道:“孩子……孩子大了……” 佘書意輕咳一聲,道:“你們師父就是這樣,習(xí)慣便好?!?/br> 張小元:“……” 張小元原以為回來之后便要有血雨腥風(fēng),保不齊還會(huì)有門規(guī)與家規(guī)伺候,他甚至覺得自己的腿可能都要保不住了,可萬萬沒想到爹爹與娘親竟直接給師父寫了信,還邀請(qǐng)大師兄去他們家中做客,師父更是只是覺得孩子大了留不住了而萬分失落傷感,好像根本就沒有人覺得同門之中師兄弟暗生情愫是一件很不對(duì)勁的事一般。 怎么回事,這個(gè)江湖怎么回事?! 王鶴年總算從那封信的打擊之中勉強(qiáng)回過神來,他凄凄切切看向陸昭明,深吸一口氣,開口第一句便是:“昭明啊,去別人家里,要懂禮貌?!?/br> 張小元:“……” 陸昭明:“……” 曹紫煉:“?” “你爹說過,若有今日,不管對(duì)象是誰,讓我莫要阻攔,好好祝福你?!蓖斛Q年又抽了口氣,“昭明,莫要兩手空空,記得帶些禮物去?!?/br> 佘書意咳嗽一聲,試圖打斷他的話。 可王鶴年渾然未覺,只是自顧自喃喃說下去:“手腳勤快總是有好處的,第一次見面,要給人家留下些好印象,你多帶些錢去,該大方的時(shí)候,千萬不要小氣。” 張小元一手捂臉,有些聽不下去。 曹紫煉細(xì)細(xì)品著這幾句話,覺得自己好似已聽出了什么不對(duì)勁來。 去別人家里?第一次見面? 這聽起來怎么有些像是女婿上門拜見岳父岳母? 王鶴年還要再說,佘書意重重咳嗽一聲,打斷了他的話,轉(zhuǎn)而看向陸昭明,道:“昭明,你莫要聽你師父胡說?!?/br> 陸昭明:“……” “你師父根本不曾去過心上人家中?!辟軙獾?,“他完全就是在隨口胡說,一切全靠自己想象?!?/br> 張小元:“……” 師叔!你說出來了??! 花琉雀恍然大悟,曹紫煉滿面震驚,道:“什么?我以為花琉雀會(huì)是師門第一個(gè)……” 他看見花琉雀路衍風(fēng)陸昭明三人同時(shí)投過來的目光,立即知趣閉上了嘴,隨即陷入憂傷。 他以為師門就是和尚廟,可如今看來……什么和尚廟,只該怨他自己不夠爭(zhēng)氣。 蔣漸宇拿著自己的配劍坐在一旁,開始了自言自語,道:“我就該好好習(xí)武,這天底下最愛我的,是我的劍?!?/br> 張小元:“……” 佘書意全然不知自己引起了眾人震驚,他也想好好囑托陸昭明幾句,便繼續(xù)往下道:“該送禮倒是不假,這樣吧,昭明,師叔還有些私房錢——” 王鶴年攔住他。 “這錢該由為師來出?!蓖斛Q年凄然掏著自己腰側(cè)懸掛著的干癟癟的錢袋,一面道,“昭明,師父這些年沒給你什么,你要去見小元的爹娘,師父多少表些心意……” 張小元聽不下去了。 他匆匆喊道:“師父!師叔!” 眾人齊刷刷扭頭看他。 那么多目光停在他身上,張小元一句尚未出口,驀地面紅耳赤,半晌才支吾說了一句:“只是……只是上門吃個(gè)飯……” 不對(duì),等等,為什么他也跟著承認(rèn)了。 他的聲音越來越?。骸坝貌恢貌恢@么見外的……” 張小元:“……” 張小元噌地站起身,二話不說扭過頭跑出了書房了。 曹紫煉早已一掃方才失落,主動(dòng)抓起桌上的瓜子呱唧呱唧磕了起來,一面含糊不清道:“我覺得是害羞了。” 陸昭明:“……” 總算花琉雀還算靠譜有些良心,他扯了曹紫煉一把,讓他閉上嘴,順手丟掉了曹紫煉的瓜子,這才轉(zhuǎn)向陸昭明,道:“大師兄,快去追啊?!?/br> 陸昭明:“……” 曹紫煉恍然大悟,不住點(diǎn)頭,道:“大師兄!成敗在此一舉!” 阿善爾活用自己近來學(xué)會(huì)的漢話諺語,跟著喊:“不成功便成仁!” 陸昭明:“……” 陸昭明本是想去追的,可這么多人逮著他一通亂說,他只覺得頭疼。 佘書意適時(shí)開口,道:“昭明,若是小元生氣了就不好了,你快去勸一勸?!?/br> 陸昭明一向極聽佘書意的話,他覺得師叔說得沒有錯(cuò),便起了身,正要朝外走去。 曹紫煉騰地跟著站了起來,在他身后揮舞手臂,好像比他自己戀愛了還要激動(dòng)。 “大師兄!”曹紫煉用力為他鼓勁,“你可以的!不成功就不要回來!” 王鶴年一聽,只覺悲上心頭,當(dāng)初撿回來養(yǎng)的小娃兒如今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jì),他眼前酸澀,跟著抹淚,一面道:“對(duì),不成功就……嗝……不要回來?!?/br> 陸昭明:“……” …… 張小元不過是窘迫不堪,覺得難以再在師父的書房?jī)?nèi)待下去了,這才匆匆離開,可他也不曾走遠(yuǎn),到了外頭的練武場(chǎng)上,涼風(fēng)一吹,他好像冷靜了一些,摸著自己發(fā)燙的臉,不明白自己方才為何要那么激動(dòng)。 他激動(dòng)得都說錯(cuò)話了。 可口不擇言下,心中的想法反倒是更明了了。 他本就想著要解決此事,娘親的信不過是早一些將他要解決的事提上了日程,其實(shí)他也知道,將事情拖久了沒什么好處,而他心意明朗,他自己都欺瞞不了自己。 早先他覺得,不論他怎么想,師父與爹娘是不會(huì)輕易答應(yīng)的,有這些阻礙在,他自然要深思,可如今他才知道,這些阻礙根本不是阻礙。 亦或者說……大師兄的爹真是個(gè)活得通透的奇人,靠著他當(dāng)年留下的幾句話,竟輕而易舉便將他們面前的所有阻礙全都掃空了。 既然前途無阻,那此時(shí)此刻,他該直面的,便是自己的心了。 他能看清他人心中的一切想法,可輪到自己時(shí),他反倒是有些弄不清了。 他想起裴無亂說的話。 若是如此,順其自然倒也不錯(cuò)。 只是如今他還未習(xí)慣此事,他需要時(shí)間去緩沖接受,那么……天溟閣之事,或許正好能給他一個(gè)緩沖的時(shí)間。 他苦惱撓了撓頭,正要轉(zhuǎn)頭回去,卻見陸昭明正站在幾步之外,似乎已來了有一會(huì)功夫了,卻不言不語,只是站在遠(yuǎn)處看著他。 張小元清了清嗓子,試圖將心中的窘迫尷尬全都甩出去,道:“大師兄,你走路怎么沒聲音?!?/br> 陸昭明答:“是你沒聽見?!?/br> 張小元干笑一聲,只覺得面上如有火燒,匆匆別開臉去,以免讓陸昭明看出了什么來,一面道:“我……我想了想?!?/br> 陸昭明卻說:“你不用勉強(qiáng)?!?/br> 張小元一頓,好半晌才明白陸昭明是誤會(huì)了,也是,他突然跑出來,又好似極為苦惱一般在此處來回兜圈,陸昭明怎么可能不多想。 “我……”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可他知道陸昭明一定聽得見,“我也沒有很勉強(qiáng)……” 陸昭明不言,只是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只是如今二師兄之事還未解決?!睆埿≡噲D給自己如今的舉動(dòng)找出一個(gè)合理的借口,“我總不好分心去想其他事?!?/br> 陸昭明道:“我明白了。” 張小元:“什么?” 陸昭明:“此事暫且不談。” “我不是這個(gè)意思?!睆埿≡贝掖业?,“我只是想說……大師兄,我……我如今分不了心去想這件事,你再給我?guī)兹?,這么重要的事,我要好好給你一個(gè)答復(fù)的?!?/br> 他一著急,倒是終于將話說清楚了,這么重要的事,他需要用自己的整顆心好好去想,倒不是要拒絕,他只是覺得,若未理清自己心中的一切想法便胡亂答應(yīng),無論對(duì)他還是對(duì)大師兄,好像都有些不太公平。 陸昭明想了想,卻問他:“你的意思是……你要過幾日再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