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半晌,屁墩再湊到陸昭明腳下,在他腿上蹭了又蹭,還不住搖著他粗重的大尾巴。 文亭亭拽著繩子,將屁墩拉得遠了一些。 她看上去非常緊張,張小元隱約覺得……她想得也許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文亭亭一向極好讀懂,張小元盯著她的頭頂,要不了片刻,便看見了她頭頂上串出來的幾行字。 「縣里可沒有大夫治狗腿!屁墩!快回來!」 「離那個命硬的天煞孤星遠一點!」 張小元:“……” …… 張小元覺得,這誤會可大了。 若大師兄真是命硬,這幾日他幾乎從早到晚與大師兄呆在一塊,只怕早該被大師兄克死了。 他皺著眉,思索著要如何與文亭亭解釋。 “文捕頭。”張小元猶豫開口,“我覺得此事……可能有些誤會。” 文亭亭:“誤會?” 陸昭明還在撥弄他劍上的舊劍穗,這劍穗當初是師父纏上去的,連打了幾個死結,極不好解,他皺著眉鼓搗,一時也不曾分心去聽張小元與文亭亭交談。 “我大師兄并不是你所想的……”他一頓,覺得陸昭明還在一旁,他提起“命硬”二字顯然不好,便改口,說,“不過是巧合罷了。” 文亭亭又重復:“巧合?” 陸昭明終于解開的劍穗,可他一時手誤,那劍穗脫手落了地,他輕輕“啊”了一聲,蹲身去撿。 蜜餞鋪子外的小娃兒口中咻咻咻地玩彈弓對墻亂打一氣,他用的力道太大了,那石子崩在墻上,猛地朝他們彈射過來,正巧飛過蹲身撿劍穗的陸昭明頭頂,直朝文亭亭打過去。 文亭亭眼疾手快抬刀彈開石子,眼睜睜看著那石子啪嗒落地,滾出老遠,而后僵硬扭頭看向張小元,一臉驚恐:“巧……巧合?!” 張小元:“……” 陸昭明:“?” 完了,真的洗不清了。 第16章 天機都統 55. 陸昭明顯然并不知道出了何事。 他拾起劍穗,看見兩人的目光,心中十分不解,蹙眉問:“怎么了?” 文亭亭驚恐拽著不斷往前撲的屁墩,瑟瑟發抖,邁著小碎步逐漸后退到數尺之外,方對陸昭明勉強笑了一笑,說:“陸……陸少俠實在威力驚人……” 陸昭明重復:“威力驚人?” 張小元咳嗽一聲,截住文亭亭繼續想要往下說的話頭,道:“大師兄!文捕頭方才說她要繼續去巡街了。” 他還是覺得,他們若在大師兄面前提起“命硬”二字,那未免也有些太過傷人了,就算如今文亭亭誤會難解,那他也能瞞就瞞,絕不能讓大師兄知道這件事。 他給了文亭亭離開的借口,文亭亭自然不住點頭,急忙接口。 “是是是。”她急忙牽著狗扭頭要走,“二位再見!我還要巡街!” 陸昭明目送她跑出老遠,還微微皺著眉:“她今天好奇怪。” 張小元干笑:“……是嗎哈哈哈。” 張小元心累。 自從有了這個獨特的能力后,他知道得比別人多了,要考慮的事情,好像也比別人多了。 而從如今看來,文亭亭的這個誤會,大概是再也解不開了。 張小元長嘆口氣,看著大師兄,還是覺得有些不明白。 一個人的氣運,真的能好到這種地步?大師兄自己知道嗎? 他仔細想了想,忍不住問:“大師兄,你去過賭場嗎?” 若大師兄知道自己的運氣這么好,去賭賭錢便能讓師門暴富,那師門為什么還要靠著打零工來勉強維持生計? “沒有。”陸昭明一頓,神色嚴肅,反問,“你想去賭場?” 張小元:“也不是……” 陸昭明:“師門中有規定——” 張小元急忙打斷陸昭明的話:“大師兄!我就是問一問!” 以大師兄的個性,若真去了賭場,那才是奇事一件吧。 陸昭明微微蹙眉看過他,似乎是不明白這種事究竟有什么好好奇的。 張小元咳嗽一聲。 “我沒去過嘛,難免有些好奇。”他左右張望,“大師兄,天快黑了,我們找個地方看煙花吧!” …… 天色已近傍晚,今夜難得沒有宵禁,路上行人熙熙攘攘,放眼望去,一片繁榮之相。 張小元四處尋找能看見夜中煙花的好地方,可他們來得似乎有些晚了,街上的茶樓酒館內四處都擠滿了人,連視角較好一些的地方都沒有剩下。張小元正滿心苦惱,覺得他們或許只能站在街道上看熱鬧了,陸昭明卻有主意,他拉著張小元的胳膊,去縣衙內借了張小桌子,直接帶他跳上了縣內最高那座酒樓的屋頂。 張小元的輕功并不算好,他戰戰兢兢扶著陸昭明,屋頂上又臟得很,他看陸昭明將那小茶幾架在屋脊上,略微掃一掃屋頂上的塵土,便直接坐下去了,他只好也坐在陸昭明身邊,將下午買的那一大包零嘴擺在小茶幾上,小聲與陸昭明說:“大師兄,我輕功很不好的。” 待會兒他若是不小心掉下去了,他希望大師兄能夠接住他。 陸昭明選的這個屋頂倒是恰到好處,他們所在之處比視角最佳的觀景亭還要略高一些,那觀景亭不知被哪家富戶包了,如今只可見酒樓內的伙計在往亭內擺水果茶酒。天色已全黑了,張小元看著下邊燈火通明,口中含著蜜餞,忽而想起一事,轉頭看向陸昭明,問:“師兄不吃嗎?” 張小元記得陸昭明說他鮮少吃這些東西,他不知大師兄是不是不喜甜,原是想要問一問的,可陸昭明看著那觀景亭目光虛浮,好像已經完全放空了自己,并沒有聽見他說的話,張小元咳嗽一聲,干脆自己撿了顆話梅,伸到陸昭明面前晃一晃,說:“這話梅有些酸——” 他沒想到陸昭明竟直接張開嘴,將那顆話梅含進口中。 他的舌尖微微卷拂碰到張小元指尖,張小元嚇得將手指一縮,陸昭明也一頓,認認真真地與他道歉,說:“對不起。” 陸昭明口中含著話梅,說的話還略有些含糊不清,張小元覺得他大概就是看見了一顆話梅伸到眼前來,下意識地便張嘴接了,他有些尷尬,又咳嗽幾聲,將手在身上蹭了蹭,支支吾吾地說:“也……也不知道他們要什么時候才開始放煙花。” 陸昭明好像并不如何在意方才發生的事,他看著那觀景亭,忽而開口說:“戚大人在那兒。” 張小元立即朝那觀景亭看去。 戚朝云一身常服,在裴君則的陪同之下,急匆匆朝那觀景亭走去。 亭內不知何時已坐有一人,那是名風姿綽約的清弱女子,面容姣好,舉止婀娜,實在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張小元看著亭內,陷入沉思。 是私會?可有人和心儀女子私會時會帶著衙門師爺嗎? 若不是私會……如此良辰美景,戚朝云包了這酒樓的觀景亭,偷偷摸摸去見這女子做什么? 張小元心中有萬分好奇,而那觀景亭正對著他們,屋頂上沒有燈火,亭內的人看不清屋頂,可他卻清清楚楚能看見亭內人的面容與說話時的唇形。 戚朝云與裴君則進了亭子,屏退亭內服侍的酒樓婢女,向那女子一揖,道:“濮陽,京中一別,已許久未見了。” 那女子微微一笑:“戚兄,你我之間,無須客氣。” 戚朝云為他介紹裴君則,說裴君則是他的至親至信之人,那女子便不再顧忌,三人在桌前坐下,說了幾句風月閑話,這會面看起來普通無奇,或許只是戚大人與故友相會,恰漫天煙花綻放,張小元一下被煙火吸引了目光,他抬頭看向天空,略有激動,只是眼角一瞥,恰見那女子頭頂冒出小字,像是她的身份情況,張小元不由便多看了一眼。 「濮陽靖,天機玄影衛都統,掌天下情報機要之事,為圣上至信之人,僅遵圣上調令。」 張小元:“……” ……咦? 這位jiejie的名字,看起來……是不是有些……陽剛啊? 而且…… 我朝有女都統嗎?! 張小元全然忘了滿天的煙花,死死驚恐盯住了濮陽靖。 片刻。 叮。 「善易容變裝之用,最善喬作女裝,常化身風塵女子濮陽婧,今負圣命出京,秘查要事。」 張小元:“……” 啊??! 56. 張小元呆怔怔坐在屋脊上。 天機玄影衛的都統,最善喬作女裝?常化身女子?還是風塵女子??? 什么玩意! 不僅這江湖和說好的不一樣,這朝廷也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張小元完全對煙花失去了興趣。 他一動不動看著亭中三人密會,只想弄清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戚兄你離京許久,圣上也頗為掛念。”濮陽靖道,“如今朝堂紛擾,我倒是想念起你我一塊在圣上身側侍讀的無憂光景了。” 他說完這句話,二人頭上各自又冒出了一句話。 「戚朝云,幼時為今圣伴讀,為圣上心腹好友。」 「濮陽靖,其母曾為今圣乳母,自幼便是圣上玩伴好友,為當今圣上心腹至交。」 張小元:“……” 眼前這觀景亭里坐著的三個人……都是什么樣的大人物啊…… 當今圣上的兩位至交好友,與不知究竟是魔教教主還是武林盟主的兒子。 這鳳集縣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地方,好像天底下背景深厚的人,都聚集到了此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