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武功雖弱,卻口齒伶俐,擅以理服人。」 張小元又有些激動。 以理服人!他最喜歡以理服人了! 為什么要打打殺殺!大家坐下來講道理不好嗎! 張小元開心喚道:“梅前輩!” 梅棱安眉眼帶笑,溫溫柔柔看著他:“賢侄可是有什么話要說?” 張小元:“實不相瞞——” 梅棱安的頭頂又跳出了一句話。 「自入門起就是前掌門的小情兒,甚得恩寵,前掌門臨終前,力排眾議,方傳其掌門之位。」 張小元:“……” 梅棱安問:“賢侄?” 張小元一噎,將已到口邊的那句話咽了回去,再看梅棱安柔情似水般的眼神,硬生生擠出一句話:“實……實不相瞞!梅前輩您的皮膚這么好,不知用的是哪家的養顏霜!” 梅棱安愣住:“啊?” 張高令:“……” 張小元硬著頭皮往下說:“晚……晚輩想買些回去孝敬娘親……” 他看著梅棱安古怪的眼神,終于閉上了嘴。 …… 6. 氣氛有些尷尬。 張小元極力想挽回當下古怪的局面,爹爹不開口說話,他便開始尷尬訕笑,道:“晚輩唐突了,梅前輩是天生麗——” 梅棱安沉了臉。 張小元心中咯噔一聲,忽而回神,心想梅棱安既然是小情兒上位,想必是極不喜歡別人提起他的臉的。 “——厲害功法的繼承之人!”張小元強行扭過那句話,“常年習武,武功高強,氣血活絡,所以才能青春常駐!” 他看梅棱安的臉色似乎好了一些,急急忙忙繼續往下說:“晚輩最敬佩散花宮的劍法!晚輩曾聽人說過,天下劍術高手,無一不出自散花宮,今日見了梅前輩,才知此言不虛,晚輩甚為佩服。” 梅棱安已復了溫柔笑意,扭頭與張高令道:“高令兄,你兒子的小嘴好似抹了蜜。” 張小元還在違心夸贊:“名師出高徒,有梅前輩這樣的掌門,散花宮不愧為天下第一劍派!” 砰! 臺上比試的散花宮大弟子被對手一腳踹出老遠,剛好摔在張小元面前。 張小元嚇得猛然跳出兩步,后半句馬屁化作驚叫,再低頭看一看撅臀趴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天下第一劍派”散花宮大弟子,無語凝噎。 他剛剛正在夸散花宮劍術無雙,散花宮大弟子就被人一腳踹下了論劍臺。 這未免也太…… 張小元不由苦著臉抬起頭,看了看臺上散花宮大弟子的對手。 那是一名不過二十出頭的年輕人,穿著灰撲撲的一身長衣,壓著竹笠,氣勢凜然,他也用劍,劍長三尺余,劍寬不過三指,鞘身古舊,可系著的劍穗都已要褪色了,看起來實在不像是名門弟子。 張小元看不出他的門派,便盯著他的頭頂看,企圖從中看出些許端倪。 他的能力果真不曾讓他失望,過了片刻,那人頭上冒出了幾個字。 「陸昭明,無名之輩。」 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張小元的能力第一次失效,他不免有些驚奇,便更加賣力地盯著那人的頭頂看。 而那人微微一抬竹笠,冰寒的目光掃過臺下的散花宮大弟子,落在了正狠狠瞪著眼睛盯著他的張小元身上。 他面容清冷俊逸,生得極為好看,目光卻利如刀刃,嚇得張小元不由往爹爹身后一縮,再不敢往他那邊看。 梅棱安心中不悅,卻還是客客氣氣說道:“這位少俠,江湖比試,點到即止便可吧。” 陸昭明側眼看他,淡淡道:“對我來說,這就是點到即止。” 第2章 師門貧寒 7. 他的語氣雖然平淡,可說的話卻囂張至極,梅棱安不由露出不悅神色,說:“年輕人,你莫要自傲。” “你弟子武功差。”陸昭明還劍歸鞘,“反倒要來怪我。” 梅棱安臉色一沉,卻實在不好發作。 他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又覺得自己好歹是江湖前輩,與這么一個年輕人計較,實在有些失了臉面。 他只能哼上一聲以示不悅,而后扭過頭,叫人去將仍趴在地上的大弟子扶起來。 張小元面露同情,剛剛陸昭明那一腳踹得可不輕,這個屁股墩一定摔得疼極了。 他方如此一想,便眼睜睜地看著散花宮大弟子的頭上冒出了幾個字。 「委屈,難過,屁股疼」 張小元:“……” 張小元并不想知道這樣的事情,他正要扭過頭,那行字已發生了變化。 「昨晚上還喊人家心肝寶貝兒,怎么師父今天一點也不心疼」 「那我再趴會兒吧」 張小元:“……” 8. 梅棱安不僅是他師父的小情人,甚至還和他的大徒弟有一腿。 ……貴派真亂。 張高令當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他只是盯著論劍臺上的陸昭明,微微皺著眉,低聲道:“他的劍……” 張小元扯著張高令的袖子,小聲問:“爹爹,你認識他?” 張高令搖了搖頭,看著陸昭明跳下臺子,便與梅棱安作別,拉著張小元的手,朝陸昭明方才離開的方向走去。 張小元滿心疑惑,他老老實實跟著張高令繞過人群,遠遠看見陸昭明站在人群之后一名中年男子面前,似乎正在挨訓。 “出門之前我就囑咐過你。”那人看似氣惱非常,卻又狠不下心下手去打,只是屈指敲了敲陸昭明的竹笠,一遍遍重復說,“溫和待人,溫和待人,你下手那么重做什么。” 陸昭明站著一動不動,竹笠笠沿挨了那么幾下歪了,他也不知道伸手扶正,最后還是那中年男子看不過眼,好好幫他將竹笠戴正了,絮絮叨叨道:“為師痛心疾首啊!” 張高令快步朝二人走去,還隔著一段距離,他便已經忍不住面上笑意,抱手朝那中年男子道:“鶴年兄!果真是你!” 張小元也看向那人的頭頂。 「王鶴年,隱居俠士,為人正派,品性高潔,曾擊敗江湖第一裴無亂。」 江湖第一裴無亂?那不是武林盟主嗎? 可張小元并未聽說過王鶴年的名字,若有人能擊敗武林盟主,怎么可能在江湖上毫無名氣?他正覺得有些古怪,張高令已拉著他的胳膊為他介紹,問:“鶴年兄,你我已多年未見了,不知鶴年兄此番再入江湖,所為何事?” 王鶴年見到他,一時間也頗為喜悅,寒暄客套過,便說:“自是為了弘我門中武學,好廣納門徒吶。” 張小元不由瞥了瞥陸昭明,心想你徒弟都把人家散花宮大弟子踹下了臺,還愁沒人來拜師? 王鶴年又問張高令:“不知高令兄此番再入江湖,又是為何事?” 張高令金盆洗手后經商,已許久未涉足江湖中事,他也對王鶴年笑,道:“我來這論劍臺,是為了替劣子尋個合適的師父。”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張小元便見王鶴年的眼睛噌地一下便亮了。 “高令兄!”王鶴年握住張高令的手,殷切道,“你看我如何?” 張高令:“這……” 拜師的人畢竟是張小元,張高令覺得,他應該聽一聽兒子的意見。 而張小元正盯著王鶴年的頭頂,試圖再多看到一些信息。 「為人不好名利,剛正不阿,私下比試時曾令裴無亂敗于劍下,卻始終不曾對外宣揚。」 「平生所愿,唯桃李天下」 …… 張小元看了好一會兒,也不見王鶴年的頭上出現什么不好的描述。 他覺得這簡直是他這些天見過最好的人了,在林易和梅棱安的對比之下,這個師父簡直閃閃發亮,光彩耀人。 張小元認真點了點頭:“我聽爹爹的。” 王鶴年人品無暇,武功又高,雖說沒什么名氣,可張小元并不在意名氣這種事,而張高令當年與王鶴年私交甚篤,把兒子交給王鶴年,他當然很放心。 王鶴年笑得連眼睛都沒了,張小元朝他鞠躬,方喚了一句師父,便突然聽見了叮叮叮的聲音。 張小元抬起頭,看向王鶴年的頭頂。 「不擅經營,師門貧寒,因而無人愿入門中」 「有徒二人,草屋兩間,余糧三斗,或許能撐過這個月」 「師門目前存錢:五十文」 張小元:“……” 9. 張小元呆呆抬著頭,只見一脈道骨仙風的王鶴年笑吟吟抬手捋著胡子,寬大衣袖中露出里衣,以及里衣上碩大的兩個補丁。 他又低下頭,看向陸昭明的鞋子,鞋尖似乎破過許多次,修補的針線活做得不錯,若離遠了不細看,還有些像是新鞋。 王鶴年正握著張小元的手,將陸昭明拉到身邊,說:“小元啊,這是你大師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