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沈弋戴好腕表,少了份黑衣黑褲的少年模樣,氣質清冷又矜貴。 五分鐘一到,她就看了眼度數,三十六度五。 總算是退了燒。 病了一場,昨晚倒是她睡得最神清氣爽的一次。 就是聯想到昨晚奇奇怪怪的夢境,姜予漾后知后覺地想,她怎么會那么大膽,去搶沈弋手中的煙? 觸及到柔軟的唇,似乎還殘留著吮吸的記憶。 耳根子悄悄爬上一抹紅,沈弋拿過她手上的電子體溫計,眼尾上揚:“退燒了。” 他不相信她一點兒印象都沒了,故意懶洋洋靠在門板上:“看完昨晚的療法有效果。” 姜予漾人雖然清醒了,腦子轉的速度似乎還沒跟上來,不明所以地問道:“什么療法?” “這理論不是你告訴我的?”沈弋眉峰輕挑,但一點兒不顯輕浮。 “感冒發燒,只要傳染給別人,自己就能痊愈了。”他說的時候全程直視她眼眸,還挺理所當然。 所以,昨晚那些不是夢境嗎?! 她腦子轟的一下,似乎還想辯駁什么,話音卡在嗓子里:“我......” “噓。”沈弋的食指貼著唇,看上去尤其寬宏大度地說:“你強吻的我事兒,我就當沒發生過。” 他撒起謊來,連草稿都不打,說的篤定,讓人想懷疑也難。 不可能吧......她會去強吻沈弋?難道真這么饑渴了嗎?! 關鍵是她印象還特別模糊,就記得是自己主動走過去的。 在她神思游離的時間,沈弋已經拿起鑰匙,看上去是想帶她出門:“早餐想吃什么?” “不用,我回家隨便吃點。”姜予漾穿好鞋子,急急忙忙去洗手間洗漱。 對著盥洗臺前的一塊鏡子,她還捧了好幾捧冷水洗臉,想讓神智清醒下來,別被沈弋牽著鼻子走了。 洗漱多花點時間,廚房已經傳來了動靜。 沈弋西裝革履的,居然站在中島臺前煮餃子。 水沸騰了,速凍餃子也一一下鍋,白白的面皮逐漸被煮透。 “不想去外面,那就在家里吃。”他頭一次下廚,沒什么經驗,只是按照步驟來。 既然餃子都煮上了,她再說什么,都顯得矯情了。 而且,能讓十指不沾陽春水的沈總親自下個廚,這等場面要是被公司的人知道了,還不得驚掉下巴。 他身上好像有什么東西變了,又好像什么又沒變。 不想陷入糾結的境地,姜予漾干脆不去想,盯著鍋里餃子的成色,下意識地說道:“煮好了,可以關火了。” 她的火候把握的倒是最好,沈弋在做飯這方面沒什么發言權,言聽計從地停了下來。 拿了兩個盤子,他一個個將餃子盛出來,又用辣椒和醋調了一碗蘸料。 分了手,還能像今天早上這樣和平地坐在餐桌吃一頓對方做的飯。 這樣的場面確實挺不可思議的,但發生在他們兩個身上又沒有什么不對。 這么多年,她跟沈弋之間似乎存在著一塊吸鐵石,無論怎么分分合合,最終也是殊途同歸。 餃子皮薄rou多,雖然不比親手包的,但味道還算不錯。 她吃東西不快,溫吞地咬下一口時,沈弋盤子里已經空了一半。 倒不是那種餓死鬼投胎的狼吞虎咽,只是進食效率快,動作看上去還是慢條斯理的。 沈弋是家教極好的人,寢不言食不語,哪一樣都落實的極好。 擱了筷子,他才仰頭喝了口涼水,喉結上下滑動:“在國外,你有沒有給別的人做過飯?” 姜予漾坦蕩承認說:“有啊。” “男的女的?”他眼神里含著探究,心情可沒表情看上去那么輕松。 本來想說都有,可她話鋒一轉,說的時候眼睛都不帶眨的:“男的。” 本以為沈弋會被哽的說不出話,結果他黑眸一沉,隱忍輕笑:“那我虧的比較多,第一頓飯只做給我以后的女朋友,以后每一頓飯,都只做給我的女朋友......” 滿滿的侵略感。 像是黑夜,將她從光明的云端拉下。 這人是挺不要臉的。 “那我搶了你以后女朋友的第一頓飯。”她一只腳踩在凳子橫架上,說這話時眼睫卷翹,哪兒見得昨晚上病貓的架勢,簡直就是一只小狐貍。 盤子里還剩最后幾個餃子,但她快吃飽了,秉著不浪費糧食的原則,又往嘴里塞了一口,腮幫子鼓鼓的。 他挪開盤子,口吻淡淡:“吃不下就別吃了。” 她撐著手肘,肩頭一聳,目光里全是沉下后的冷意:“我要是不回京城,就一直待在巴黎。” 他脊背筆挺,壓制著眸里的情緒,接過話茬問:“然后呢?” “然后......就找一個男人結婚生子,難道不是正常流程么?”姜予漾笑的肆意,明知道哪點兒是兩人間的痛處,就故意在上面提及。 她可能有些戀痛。 可是這些問題就是縈繞在他們中間很久,甚至直接或間接地導致她跟沈弋分手。 兩個再相愛的人,也需要磨合。 沈弋太過理智,在他心里絕對有桿秤去排什么在前什么在后。 當時她毅然決然遠赴巴黎,只是不想讓他們之間只是玩玩兒而已。 看不到盡頭的感情,是很累的。 她也只是凡夫俗子,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跟誰耗下去一生。 可他強大到甚至不太需要所謂的愛情,找個門當戶對的才是更合適的選擇。 何必要學著愛人,繼續糾纏不清呢? 細想下來,沈赫連跟林平芝之間也沒什么愛情,沈弋的生身母親去世后,沈赫連選擇家里的保姆當女主人,頂多是一種安撫和合適。 而經歷了母親去世、meimei車禍身亡打擊的少年,當年也才十八歲。 意味著,這些事情的發生足以撼動他的內心。 上回喬頌說完,姜予漾就開始在想兩人間的關系,是否真的需要一個全新的開始? 沈弋眼底光線明滅,他神色倦漠,掏出打火機點煙。 自從她走后,他的煙癮都變重了。 呼出奶白的煙霧,沈弋嗓音徐徐,理智中帶著瘋狂:“你要是跟別人結婚了,我就帶你出軌。” “成么?”他說話拖曳著京腔,懶散卻認真,視線像是巖漿滾過,格外灼熱。 好像真的在等待她的意見。 她一貫知道,他說什么就干的出來什么。 拿尋常的條條框框來看沈弋,那是大錯特錯。 他認定的事和人,天王老子來了,也是勸不動的。 倘若她真的跟別人在一起了,似乎也忘不了沈弋,年少時轟轟烈烈的喜歡,投入了太多情感,她的心里沒辦法在裝下第二個人了。 就如同硬生生從心臟上挖下一塊rou,是痛徹心扉,連骨連筋的。 這樣的想法讓姜予漾心里有點兒發毛,更準確的說,是害怕。 原來她真的做不到。 姜予漾不想在他面前暴露那些脆弱,沒了胃口,起身道:“謝謝昨晚的收留,我還有事要忙。” 用完就跑,像她能干出來的事。 沈弋提了下西裝褲,在她面前蹲下身,掌心輕盈地握住她的腳踝。 姜予漾沒反應過來,重心一個不穩,一下子跌坐在沙發上。 起因是今早雨沒停,路面積水挺嚴重,她就換下高跟鞋,從玄關的鞋柜里穿了雙方便行走的運動鞋。 鞋帶沒系牢,白色的帶子松松垮垮散在地面。 男人頭發比之前短了點兒,黑發覆下,摸上去估計有點扎手。 膝蓋一彎,她雙手撐在沙發上,有些無力招架。 沈弋也是頭一次給別人系鞋帶,不太熟練,但打的蝴蝶結形狀很漂亮,挑不出什么毛病。 如果可以,他也是能事事體貼的男朋友。 或者說,兩人沒分手的時候,沈弋就挺縱著她,而且特別吃她那一套。 “系好了,一起下樓。”他并不因為她的激將賭氣,凡事都滴水不漏。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拳打到棉花上了。 京城的冬天本就冷,下完一場冬雨,天幕更是陰沉中翻滾著灰白,像是傍晚的天空。 雨已經停了,風刮得還是很烈。 沈弋昨晚上知道她的住址后,說了一遍就給記住了。 車穩穩當當停在樓下,沈弋手里還提著個白色的袋子,叮囑說:“剩的感冒藥,別給凍病了。” “嗯。”她點頭說謝謝,然后給他揮了下手,“你回去吧。” 姜予漾徑直往前走,前面是條交叉路口的馬路,來往車輛挺多的。 一輛車的速度太快,似乎沒留意到從這條道過來的行人。 而她還渾然不知,拎著白色的袋子走在他前面。 沈弋的心猛然揪了一下,一些陳年記憶像是洪水猛獸,根本關不住閘。 眼前浮現出滿地的血泊、匆忙行過的行人,還有轟鳴的救護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