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孟長寧點點頭,“母親,你要是有事就差人來告訴我,如今離得也不算遠,我一有空就會回來的。” “知道了,哪有嫁出去的閨女總往家里跑的,你也不能仗著姑爺好說話就這么沒規矩。” “我……” “好了,走吧走吧。”孟母不耐煩地催促,“再不走,長青娘給你們做飯又要cao勞了。” “哦。”孟長寧依依不舍地離開。 嬤嬤端著湯藥進來,“夫人這下放心了?” 孟母面色寡淡,勉強笑一聲,“她不將上一輩的恩怨帶到下一代來,想來也同我一樣,不想再見到孩子們重蹈覆轍。真是養兒一百歲,cao心九十九啊。”孟母一口便將湯藥灌下,“她既然不說,我又如何會再提起。” 門外謝錦隨扶著孟長寧上車,道:“去左家。”木夏乖乖轉換路線趕著馬車。 車轱轆晃晃悠悠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突然一陣尷尬的聲音響徹了車廂。 孟長寧沒忍住笑了出來。 謝錦隨皺眉,“笑什么,要怪就怪你娘,都不留新婚姑爺吃晚飯。” “這怎么能怪我娘,不是有事兒嘛。”孟長寧沖車簾外喊:“木夏等會兒在糕點鋪子停一下,長青你去買點兒東西來吃。” “是。” 謝錦隨覺得自己的一世英名盡毀于此,本來在孟長寧這里就沒有多少好印象,這下好了,他徹底變成了不是玩樂就是吃喝拉撒睡的紈绔子弟了,嗚嗚—— 馬車停下,二人在車里等著。 可有一陣了也未見長青回來,撩開簾子一看,只見長青正在遠處同一個背著木箱的男子說話,臉上滿是焦急。 孟長寧立馬下車,謝錦隨見狀也跟上。 “怎么了?” 長青眉峰皺在一起,“夫人,他撞掉了我的糕點,我說無礙,我再去買一份,可他偏偏說要賠我,他又沒錢,賠不起……” 孟長寧瞧著他一副書生模樣,木箱的東西都翻了個底朝天也沒翻出什么來。她還未開口,謝錦隨就先說話了,“一份糕點而已,你別賠了。” “這怎么行!”書生堅持,“圣人言,凡己所過皆需承擔。既然是我撞掉了這位小姐的糕點,自然是要賠償的。” “可你又賠不起,還浪費我時間。”見驚動了姑爺和夫人,長青有些生氣。 書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捏著自己的木箱,里面就只有幾本書,雖舊但是保存完好,“這……培元如今確實是……” “你方才說你叫什么?”孟長寧截住他的話,問書生。 書生朝她恭敬行一禮,“小生名叫梁卓,字培元。” “梁卓?”孟長寧仔細打量眼前的人,一身白衣,素凈整潔,但是袖口處都發白了,可見日子過得清貧,她掃了一眼書箱里的書,“這是你第幾次考秀才了?” 梁卓臉一下就變成苦瓜相了,望著孟長寧,“實不相瞞,已是第七次了。” 孟長寧抬手,掩蓋住自己嘴邊的笑,她竟是在大街上遇見了后來的大慶第一富商梁卓。她還記得五年之后梁卓的培元商號已經開遍了全國,就連孟長寧在邊關有時候需要采辦物資的時候,但凡不是涉及兵器等嚴禁物品都會從培元商號采購。 她還記得那時候有一個關于梁卓的冷笑話,傳聞梁卓考了九次童生試都不過,連鄰居家叫他一聲叔叔的小孩子都考上了,他還沒過。一怒之下,梁卓棄文從商,竟是意外發掘了自己的天賦,成為大慶一代傳奇富商。 “這錢你當然得還!”孟長寧笑道,“不過不是這么個還法。” “培元愿聞其詳。” “你就沒想過也許你不適合念書這條路?”孟長寧想著要是能循循善誘,讓梁卓早日走上經商的路,也就不用再吃這幾年的無用之苦了。 “這……”梁卓低下了頭,“我答應過我娘,一定要考上秀才。” “那你準備考多少次?” “怎么著也來個十幾回吧。”梁卓皺著眉頭,對自己的實力表示相當不自信,也不知三十而立之年能不能考上秀才。 孟長寧對他這份執著表示敬佩,若是叫她這樣失敗不停地失敗,早就放棄了,也難怪能成就一番大業。 她從謝錦隨腰上拽下一塊玉佩,扔給梁卓,“梁卓,既然考中秀才是你的愿望,我無話可說。若是有朝一日你想選擇其他的路,比如從商……只要你拿著這塊玉佩來郁侯府,我必鼎力相助。” 梁卓看著手里的玉佩,上面的花紋精雕細琢,中間刻著一個巨大的“謝”字,訝道:“你們竟是郁侯府的人……” 孟長寧笑而不語。 “只是我這如何受得起……” 孟長寧瞧著還散落在地上的糕點,“梁卓,這可不是簡單地助你,這是一筆投資,日后若你發達了,我郁侯府若是出了事,你也需鼎力相助,便算作是你今日的對這糕點的賠償吧。” “我……” “你不必有壓力,若你日后一事無成,這玉佩也就當是送你了,你是當了也好,賣了也罷,都由你。” 瞧著天色漸暗,孟長寧又道:“我們還有事情,就先行一步了。” 幾人回到車上,謝錦隨一臉糊涂,“你為何如此看好他?你認識他?” 孟長寧淡笑,覺得自己像是撞了大運,她看著謝錦隨的眼睛,“說不上認識,可我知道今日送他一恩惠,日后他必會成為你我的助力。” 謝錦隨覺得她神神叨叨的,“孟長寧,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我?你為何就如此確定我們日后需要他相助?” “謝錦隨,十年河東十年河西,誰又會知道將來如何呢?”孟長寧的聲音有些幽遠。 無論日后發生什么事情,只要有梁卓這樣的富商在,想要保全性命當是不難。最重要的是,日后謝錦隨治療腿傷必定是要用到銀錢的。 第12章 爺去給你找場子 孟長寧和謝錦隨跟著左岸入了后院,一抬眼看見的就是這副曾經。 許久不見的人,一身青衣恍若無骨地在月光下,白月光淺淺淡淡不算明亮,偏偏旁邊的白砂燈將她所有的嫵媚風情都烘托得清清楚楚。修長的手指隨意地懸掛著一個白玉酒壺,臉頰淺紅帶著笑,眉尾一勾,世界都為之傾倒。 她站在月色之下宛若失足墮入凡塵的精靈,薄唇微啟,輕笑。 “長寧哥哥,你來了。” 孟長寧心揪的一下疼得窒息,臉色波瀾不驚,想要開口回應,卻在一瞬之間失了聲。 還未等她再開口,女子身后的人就她攬在懷中,眼神陰郁如往日,顎線鋒利,聲音淡漠,“你來了。” 左路見這見面的情景,后背發涼,冷汗涔涔。剛想開口緩和一下氣氛,就見謝錦隨把孟長寧也攬在懷中,假笑道:“長寧以前的朋友是吧,我叫謝錦隨,長寧的夫君。” “呵——朋友?”顧未生將自己手指上的酒壺隨手一晃便“嘭”的一聲摔碎在地上。她走近謝錦隨,伸出涂抹著艷紅的蔻丹的手指,輕輕勾起謝錦隨的下巴,嬌柔道:“她是這么和你介紹我們的嗎?” 謝錦隨后退一步,避開她的手指,蹙眉看著她,臉色表情很不開心。 孟長寧上前一步,擋住顧未生,“軟軟,別鬧。” “呵——”顧未生一聲嗤笑,轉瞬就掛臉扣住孟長寧的下巴,“哥哥,你就看中這么個人啊?還要你來保護他?嗯?”尾音上挑帶著無盡風情。 她斜斜地瞥了一眼謝錦隨,全然不將他放在眼里,“也是,你從前就愛保護別人,再保護一個兩個又有什么關系呢?” “軟軟,我……” “閉嘴,我說過我叫顧未生。”她看著孟長寧的眼睛,烏黑的瞳孔仿佛要侵入她的骨髓,看透她的靈魂,“是活著不如死了,死了不如未生的未生。”顧未生眼神空洞,聲音空靈地解釋道。 孟長寧想拿下她的手,卻被她一個抬起躲過了,她嘴角揚起妖艷的笑,然后靠近孟長寧,呼吸打在她的耳畔,侵蝕著她的肌膚,“寧哥哥,我說過你不要找我,因為我會來找你的。” 呼吸溫熱,話語冰涼,孟長寧的寒冷從心口到四肢百骸,無一處可逃。“我答應過她,要好好照顧你。” “哈——孟長寧,你管好你自己吧,我回來了,你的噩夢也就開始了。我會讓你把欠她的一點一點都還清的。” 謝錦隨突然將顧未生推開,“你說夠了沒有。” 孟長寧見狀,驚道:“別碰!” 顧未生掃了一眼自己被推了一下的肩膀,突然笑得有些涼薄地看著孟長寧,“看來寧哥哥,沒有告訴他我的規矩呢。” 孟長寧盯著她,生怕她做出什么傷謝錦隨的事情來。“他是擔心我才碰到你的,你別怪他。” 身后的顧平生突然走過來,仿佛看見了不得了的垃圾一樣,對著顧未生的肩膀就是猛擦,都擦紅了也不見停。 顧未生對自己的疼痛也絲毫不為意,“寧哥哥,不是我不放過他。”旋即撩起顧平生的下巴吻了上去,然后嬌媚道,“要看他愿不愿意了。” 還未等謝錦隨反應過來,孟長寧已經帶著他一躍站在了屋頂,只見兩人原來所站的地方出現一個大坑,地面斷裂得干脆且深,若不是孟長寧反應得快,只怕兩人現在就被砸碎在坑底了。 孟長寧向下大喊:“他不知你的規矩,不知者無罪,顧平生,你饒他一次。” 顧平生聲音嘶啞,“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東西,碰了就要付出代價。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只要他一只手。” 孟長寧皺眉,“不行!” “那就沒得談了。”眼見顧平生就要躍上屋頂與她搏斗,孟長寧連忙開口,“我愿接你三招。” 顧平生眼神微瞇,不太相信地看著她。 “若是三招之內我不還手能撐過來,你就放過他。” “看來,你是打算拋去一身武藝來保全他這只手了。”顧未生不知從何處又摸出一壺酒,倒入口中,嬉笑看戲道。 左路見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連忙勸和,“你們別再鬧了,再鬧下去就要引來人了。” 顧未生絲毫不在意,翹著腿坐在石桌上,“反正有你在,誰能把我們怎么樣。” “未生,你何必呢?”左路一臉的不贊成。 顧未生看著對峙的三個人,神采飛揚,“我就是喜歡看她為難的樣子,怎么,你又要站在她那邊?” 她把酒壺一扔,“啪”的酒水和瓶子碎片撒了一地,“你們都明晃晃地偏愛她。”她湊近左路,悄悄道:“可你的心思她知道嗎?聽說那只是個紈绔子弟,可惜了,她寧愿嫁給一個有權有勢的紈绔子弟也不愿正眼瞧你一眼。” 左路扭頭,臉上沒了平日里的溫和穩重,沉聲道:“未生,你過分了。” “呵——說都說不得了。”顧未生拈起一顆水晶葡萄叼在嘴里,“平生,若是我的葡萄吃完了,你還沒解決事情,就不用再跟著我了。” 此言一出,顧平生身上的溫度立刻下降了十幾度,空氣都帶上了冰碴子。 見顧平生躍上屋頂,立刻旋轉而下,然后將謝錦隨放在地面上,再與他在空中纏斗起來。 顧未生小口小口地咬著自己的葡萄,瞧著歡喜極了。而謝錦隨第一次瞧見如此蠻橫的武功,這顧平生明明看起來一身文弱的書生氣,怎的下手如此狠辣,一拳一腳便將大片瓦檐掀翻。 聽著噼里啪啦的聲響,眼見著孟長寧好幾次都差點要被打到,可偏偏她不能還手反擊,只能盡力防御,如此重拳豈是防御能抗得住的。 一個回合過去,孟長寧開始猛喘粗氣,腳步和手速都慢下來了。第二個回合明顯開始力不從心,“哐啷——”孟長寧一不小心被顧平生打中右肩,從屋頂之上滾落下來。 謝錦隨立馬跑過去將人扶起來,“你沒事吧。”左路也跟在身后。 孟長寧擦掉嘴角的一絲血跡,搖頭要站起來。 顧平生冷眼看著她,“你右肩有傷本就使不利索,又不能還手,你再受我一拳,這手就徹底廢了。你確定還要保他嗎?” 謝錦隨看著這個冷言冷語的人,心中真是火冒三丈,竟然在他眼前將他的妻子打上了。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