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償我平生不足_分節閱讀_171

    莫寧氏連連點頭應了,待聽穩婆說凌雅崢并無大礙,叫婉玲瞧著給凌雅崢換了一床被褥,就將孩子放在婉玲身邊,叮囑旁人不得隨意進入,就出門站在門邊,先打發人跟莫老夫人說了一聲,隨后瞧見莫持修趕了過來,就憂心忡忡地說:“是有人放了鞭炮,有意嚇唬她?!陛p輕點頭,就叫爭芳、斗艷將撿來的煙花皮拿給莫持修看。

    莫持修一愣,仔細瞧了那皮上描畫的吉祥花鳥,瞧見了衍孝、恭賀幾個字,登時明白這煙花是衍孝府里為過中秋特意跟煙火師父定下來的,于是沉聲道:“看來,家里出了個心狠手辣的內賊!”蹙眉間,見莫靜齋過來了,就對他說:“你去查一查,家里庫房里的煙花炮仗,誰拿了去?若查不出,就去查誰在這兩日進出了庫房?!?/br>
    “是?!?/br>
    莫持修又問莫寧氏:“是個丫頭片子?”

    “回老爺,是個千金,掂了掂,才三斤多?!?/br>
    莫持修訕訕地道:“我又沒說什么……”側耳去聽,聽屋子里只有小貓一樣的叫聲,就說:“七個月下來的,也不用急著起名字?!?/br>
    莫寧氏聽出莫持修的言外之意,冷笑道:“就算有個萬一,取個名字,也能留個念想?!?/br>
    “我知道你心善,但……不是說,才只三斤多重嗎?”莫持修嘀咕著,只覺這孩子未必跟莫家有緣,指不定哪一會子就沒了,勉強挽留,白叫一家老少傷心罷了,聽見屋子里穩婆說“這孩子冷,叫人燒了火盆送來”又聽凌雅崢說“火盆也未必頂用,將東間的炕燒了吧”,就對莫寧氏說:“你進去瞧著吧。”

    莫寧氏皺著眉轉身開了一道小縫進去,見屋子里婆子們急著燒火盆,凌雅崢躺在床上、婉玲坐在床邊,卻不見那小貓一樣的女嬰,就問:“孩子呢?”

    婉玲漲紅了臉,向自己懷里指了指。

    莫寧氏瞅見婉玲領口微微張開,那裹了一張小褥子的嬰孩就揣在婉玲懷中,待要笑,又止不住地心疼,疑惑婉玲怎會知道這個法子養孩子,須臾想起婉玲嫁莫靜齋時已經將近三十,這三十年里,也不知她遇上了什么事。秉持著不多事的性子,莫寧氏也不追究兒媳的過往,瞧見婉玲細心地留了孩子喘息的空隙,就走到床邊先叫人又拿了一床被子壓在她身上,隨后問凌雅崢:“你可瞧見是誰放炮仗?”

    凌雅崢輕輕地搖了,雖瞧見蕙娘站在墻角下,卻未必就是她,望著婉玲,慚愧地道:“嫂子,等三兒回來,就叫三兒將嫂子出的銀子都還給嫂子?!?/br>
    婉玲心里一喜,嘴上嗔道:“弟妹說這話做什么?難道我就是為了那銀子才疼侄女的?”

    莫寧氏笑道:“你們妯娌和和睦睦,比什么都好?!甭犚娡忸^莫持修攔著莫三,就說:“叫三兒進來瞧一眼?!痹捯袈湎?,就聽砰地一聲,像是莫三腳絆在了門檻上。

    莫三隱忍著憤怒,兩只手微微顫抖地進來,先看向凌雅崢,心疼地問她:“你還好嗎?”

    凌雅崢輕輕地點頭。

    “孩子呢?”

    “在這。”婉玲叫了一聲。

    莫三一頭霧水地看過去,見婉玲胸口有東西輕輕蠕動,湊過去,只從她領口縫隙里瞧見一張巴掌大、皺巴巴的面孔,心疼著,就尷尬地移開眼,“嫂子,這……”

    “孩子只有三斤多,怕疼。這會子燒火炕也來不及,嫂子就替咱們暖著孩子。”凌雅崢說。

    莫三狐疑著,就謝了婉玲,又聽凌雅崢提起還婉玲銀子的話,就道:“嫂子填進去多少銀子,小弟回頭就給嫂子送來?!?/br>
    “又說這種話?!蓖窳彷p輕地啐了一聲,卻也明白莫三不是存心訛她,不過是氣不過她那手段罷了。

    莫三瞧見莫寧氏坐在床邊拿著熱帕子給凌雅崢擦臉,就問:“母親,孩子名字叫什么?”

    “……你父親還沒想出來?!蹦獙幨喜豢细嬖V莫三,這孩子十之八、九會夭折。

    莫三蹙著眉,又問:“給各家報喜去了沒?”

    “……”

    莫三心里若有所感,沉穩地對凌雅崢道:“安生歇著吧,什么事都別管了?!本王搅顺鰜恚埔娔中薇持终驹诶韧猓蛦枺骸案赣H,孩子的名字想出來了?”

    莫持修蹙眉道:“三兒,你給取個小名就是了。”

    “父親!”莫三重重地吐出兩個字。

    莫持修這才為難地說:“她七個月下來……就叫七月?!?/br>
    莫三見莫持修這樣敷衍,心里一涼,登時壓抑著怒氣低聲問:“誰放的炮仗?父親心里可有數了?”見楊柳、麗語湊過來,就道:“給凌家報喜去。”

    “三兒,不用報喜了……若是過幾天,孩子沒了……”莫持修瞧著莫三滿眼怒氣,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倏然聽見一聲“呀,朱姨娘,你這裙子怎地燎了兩個洞”,立時警醒起來,望見權姨娘過來,就道:“權氏,帶著人去搜一搜朱姨娘房里?!?/br>
    “哎?哎!”權姨娘應著,就忙領著人向屋后偏房走去,須臾,就帶了朱姨娘回來,將一件石榴裙遞給莫持修,“老爺聞聞,上面還有煙火的味道?!?/br>
    莫持修滿臉震怒,瞪著朱姨娘道:“你為何如此喪心病狂?”

    朱姨娘急得跪在地上,磕頭道:“老爺,這事,婢妾實在冤枉。這衣裳婢妾傍晚就換了下來,已經吩咐下人去洗了,誰知道這裙子上,怎會被燒出洞來、又染上了煙花的味道。”

    “……你是埋怨三少爺,害了你朱家?”莫持修太陽xue不住地跳。

    “老爺、不是。若不是朱家太貪婪,豈會將全部家當填進去?”朱姨娘見柔弱之態已經難叫莫持修動心,就趴在地上不住地磕頭。

    “父親,不是她?!蹦闷鹉侨棺勇劻寺劊筒恍嫉貋G在地上。

    “少爺明鑒!”朱姨娘滿臉淚痕地磕頭。

    “不是她?”莫持修一怔。

    莫三問朱姨娘:“你只換了裙子,可曾換過鞋子?”

    朱姨娘懵懂地道:“只換了裙子,這一日里,穿的都是我腳下這雙繡花鞋?!彪m不合規矩,卻趕緊地起身,將那兩只繡花鞋脫下給莫持修、莫三看,只可憐兮兮地穿著羅襪站在地上。

    莫持修納悶道:“三兒,要看鞋子做什么?”

    莫三踢著地上的石榴裙說:“父親看那裙角,裙角上燃著的,是艾葉汁水。兩府里,就只我們府挨著姨娘們住著的偏院那種了一片艾草,只怕,這人點了炮仗后,趁著亂成一團,無人在意,就躲去了那艾草叢中……甚至,隔著墻,將這衣裳丟回偏院里。”

    朱姨娘登時醒悟到有人陷害她,就向權姨娘撲去,啐道:“是你,一定是你!”

    權姨娘驚詫地跪在地上,哽咽道:“老爺,不是婢妾……婢妾要這么著,就要先有個同伙,可婢妾成日里跟在夫人身邊,向哪去找同伙?”

    “……去搜一搜,瞧一瞧,誰的鞋子上染了艾葉汁水。”莫持修道。

    爭芳、斗艷幾個此時還沒洗臉,臉上還掛著淚痕,聽莫持修說,就急趕著向權姨娘房里去,須臾回來,將一雙染了綠水、泥巴的繡花鞋提給莫持修、莫三看。

    爭芳瞅著權姨娘,恨恨地說:“老爺、少爺,這鞋是從權姨娘床底下翻出來的,權姨娘的小丫鬟說,這鞋,就是權姨娘的。”

    “老爺、少爺,冤枉!”權姨娘如喪考妣地磕頭,“婢妾實在不知道這事!”

    “你的鞋子,你會不知道?”莫持修怒道。

    權姨娘搖著頭,將眼淚撒在青磚上道:“老爺,當真不是婢妾!”

    “來人——”

    “父親,確實不是權姨娘?!蹦?。

    莫持修疑惑地再三看那鞋子,只瞧見好端端的一雙九成新緞子鞋,鞋跟處還留下踩壓的痕跡,錯愕道:“穿這鞋子的,長了一雙大腳,是趿著鞋子走路的。”

    “老爺明鑒!”權姨娘急著磕頭。

    “權姨娘就算吩咐了旁人替她辦事,也犯不著叫人穿了她的鞋子。況且庫房里的煙花,是她們能拿得到的?不是她們,又是誰?”莫持修疑惑地道。

    莫三瞧著朱姨娘、權姨娘雙雙否認,抱著臂膀,冷笑道:“那就是有人栽贓嫁禍她們兩個了?!?/br>
    “……老爺、少爺,那我們怎么辦?”朱姨娘、權姨娘怯怯地問。

    莫持修道:“回房閉門思過去,那裙子、鞋子能進了你們房里,就你們房里出了內鬼,好生去管教房里的小丫鬟吧。”

    “是?!?/br>
    權姨娘、朱姨娘應著,朱姨娘戰戰兢兢地,就去穿自己那雙青蓮色的繡花鞋。

    莫三瞥了一眼朱姨娘那雙只穿了羅襪的腳,因朱姨娘、權姨娘的關系,不由地想到凌家的元晚秋、白樹芳看似勢不兩立其實早有前約的事上。只覺如今的權姨娘、朱姨娘看似在互相陷害,實際上,又是在互相包庇。雖想到了,卻不攔著朱姨娘、權姨娘離去,只覺這二人身后,必定還有其他人,思量著,也不再追問,就回了房里,不便去看七月,就坐在床邊,瞧見被莫寧氏摸著臉頰的凌雅崢已經睡去,又聽婉玲口中嘖嘖出聲,就問她:“大嫂子,你們要賺銀子,怎地還叫了朱姨娘來?”

    婉玲尷尬地瞅了莫寧氏一眼,低聲道:“……還不是一時糊涂。父親怎么處置得兩位姨娘?”

    “閉門思過?!?/br>
    “這樣便宜她們?”婉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