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償我平生不足_分節閱讀_146

    “三兒……”

    莫三心中一緊,雖知道二人早已心心相映,但等著聽她酒后之言,還是不免緊張起來。

    “三兒一定沒事?!币魂嚲葡銚淞顺鰜恚韲狄粍樱е^,依舊看她夜里朦朧的側影。

    方才,他在自家宴席上,心里不由地想起了凌雅崢,既然想了,就自顧自地離開宴席來到柳家門前,見了柳承恩,答應下不動凌雅崢分毫,柳承恩才肯網開一面放他進來……

    “你祖父可盤算著,倘若我死了傷了,就立時叫你嫁了旁人呢?!蹦滩蛔≡箲坏卣f,瞅見暗夜里凌雅崢忽然睜開眼睛,只當她清醒了,卻聽凌雅崢冷笑一聲。

    莫三低頭問:“你笑什么?”

    “三兒一定沒事?!绷柩艒槺牬笱劬?。

    “睡吧?!蹦焓秩ズ狭柩艒橂p眼,見她眼角濕潤,就說:“放心,我沒事?!彪m她翻來覆去只說一句話,但怎會不明白她的心思?就連上輩子登基了的秦勉、做了太子的秦征,這輩子都能遭逢不測,更何況他這個,只是興許做了皇帝的人?“放心吧,蟬死了、螳螂殘了,我這黃雀還活蹦亂跳著的呢?!?/br>
    “你一定會沒事?!?/br>
    “好?!蹦龖艘宦暎俚皖^瞧她,卻聽她呼吸勻稱,似乎已經睡去了。

    墻角下的夏蟲高亢地鳴叫著,臨近清晨,一陣露水好似雨水啪啪地砸在墻角下的芭蕉葉上。

    莫三一遍遍地將凌雅崢遮住臉頰的碎發拂開,待一縷晨曦照射進來,便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趁著丫鬟們尚未起身,邁步向外走去。

    院子外,已經身穿鎧甲的柳承恩摸著腮下胡須,蹙眉問:“當真沒動她?”

    “我三兒說到做到?!蹦喝坏卣f。

    “慫貨。”柳承恩一撇嘴,雖莫三不動凌雅崢叫他放心不少,但又覺莫三身上,少了許多霸氣,若換個人進去,定要痛快一番才肯出來,“走吧?!?/br>
    院子里,凌韶吾跟馬佩文依依惜別后,就也走了出來。

    馬佩文見莫三也在院子外,心覺蹊蹺,趕緊地進了凌雅崢屋子,見凌雅崢并并無異樣,這才安了心,看她睜著眼躺在床上,就笑道:“怎不起來,好生送一送三兒?”

    “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送別,我可做不出那樣?!绷柩艒樲D過身來,手搭在身邊被壓得微微下沉的褥子上,只覺無憂無慮湖面泛舟的莫三不過是她想當然的人物,既然他想趁著年少闖蕩,就該灑脫地放手。

    午間,馬家打發了轎子來,凌雅崢就隨著馬佩文去了馬家。

    只見馬家儼然成了個小皇宮,前院來往的,都是謀臣、志士,與前院隔著一個寬闊大花園的后院里,進出的都是各家前來請安的女子,就連凌錢氏、凌秦氏,也不得不識時務地帶著元晚秋、白樹芳進了馬家來請安問好。

    因秦舒那消息靈通,凌雅崢閑了就去秦舒那守著,一為幫助秦舒處置雁州府內的繁瑣事,二為多多知曉外頭的消息。

    只見一日里凌雅崢拿了一疊整理后的拜帖給秦舒瞧,秦舒瞅著眼拜帖,就對凌雅崢笑道:“比起忙活著外頭的事,這家里的事,更叫人糟心呢?!?/br>
    “馬家不至于糊涂到如今就拿著馬大哥的‘三宮六院’為難你吧?”凌雅崢托著臉頰,坐在秦舒面前,翻了一翻,果然當初錯過了秦征的閨秀,如今又將眼睛盯在了馬塞鴻頭上。

    “馬家人才沒那樣糊涂,如今借的還是我們家的勢力,就連我婆婆,如今見了我母親,還要搶著先問好呢。不獨這個,就算是在凌家、柳家、莫家跟前,他們也不敢傲慢一點?!鼻厥鎸⒛前萏粊G,就拉著凌雅崢同看前面傳來的捷報。

    “柳老將軍鬧得果然在理,你瞧,他一去,就捷報頻傳了。”秦舒贊揚地道。

    凌雅崢瞧了瞧,正遺憾莫三沒送書信過來,就見秦舒將一封用蠟封住的信遞給她,“本要給你送去的,偏你自己尋來了?!?/br>
    凌雅崢低頭接了信,只瞧一眼,就擔憂地皺緊眉頭。

    “信上,說什么了?”

    “……說梨夢七個月時小產,產下一奄奄一息男兒,”凌雅崢心扎了一下,暗暗為梨夢不值,“狗皇帝齊滿拿了孩子跟自己滴血認親……”

    “結果呢?”秦舒趕緊地問,馬塞鴻事事對她坦白,唯獨跟莫三一同做的事,總是神秘兮兮,任憑她如何問,都不說一個字。

    “結果,血融在了一起,孩子卻沒了。”凌雅崢不忍再看,就遞給秦舒。

    秦舒接了信,錯愕道:“皇帝一怒之下,竟是斬殺了滿宮的太醫、內監、宮女。且拿下了那些誹謗梨夢腹中孩兒的臣子,對其大刑伺候……”愣了愣,不寒而栗道:“皇帝絕了后了,雖動搖了朝廷的軍心,但皇帝,也越發地喪心病狂了?!?/br>
    “就不知道,梨夢有沒有法子,周旋在那喪心病狂的人身邊?!绷柩艒槆@了一聲。

    既然收了第一封信,就開始盼著第二封。

    第二封信,凌雅崢坐在馬家后院南屋里翻看,見莫三信里提起關紹一次望向使詐,竟是騙過了柳承恩,虧得他及早發現,反將了關紹一軍,叫關紹被不信他是太子的朝廷兵馬追得屁滾尿流、隔著幾里路就打發人來向他求救。

    凌雅崢漸安了心,待到年前,又收了莫三一封信,信上說起皇帝齊滿御駕親征的事,嚇了一跳,忙去尋秦舒。

    秦舒淡淡地笑道:“早說過,皇帝沒了后,再無顧忌,少不得要喪心病狂了,你不知道,那些攔著他的功勛老臣,不是死就是傷?!?/br>
    “……可有梨夢的消息?”凌雅崢問道。

    秦舒搖了搖頭,“自從她小產后,興許皇帝埋怨她護子不利……”見凌雅崢神色黯然,就笑道:“想開一些吧,世間的路,還不都是自己選的?”

    “說得也是?!?/br>
    “……明年開春,你馬大哥要登基了,登基之后,就帶著侯爺、段先生等離開雁州府,去接應柳老將軍他們。”秦舒有些擔憂地說。

    凌雅崢笑道:“舒jiejie不是尋常女子,這雁州城交給舒jiejie守著,雁州城里的百姓定然高枕無憂?!?/br>
    “承你吉言?!鼻厥嬉恍?,因馬佩文身子重了,莫紫馨已嫁人不便常來,馬家的老夫人、夫人個個如活佛一般不問世事,就只得請凌雅崢幫著料理馬塞鴻成親所用的皇冠、龍袍。

    雖已逝的紆國公早幾年就準備下了這些,但紆國公人到中年,身形跟馬塞鴻相差甚遠,于是少不得要趕著時間修剪一番。

    凌雅崢瞧著秦舒親手改龍袍,竟有些覺得不真實,低聲道:“瞧著,有點像是草戲班子?!?/br>
    秦舒啐了一聲,“如今樣樣都要節儉,能敲打出草戲班子那樣的熱鬧就不錯了?!?/br>
    凌雅崢輕聲問:“若是馬大哥做了皇帝,那馬家的老太爺、老爺怎么辦?”

    “太太上皇、太上皇?!鼻厥嬉灿X得好笑,“幸虧,他們家人還算明白事理,沒有這會子就跳出來的鬧事的?!闭f著話,又無限溫情地低頭給馬塞鴻縫龍袍。

    歲月如流水,眨眼到了次年春日,因馬佩文才生產不久,凌雅崢留在她身邊照料著呱呱墜地的小侄子并未前去湊熱鬧,只聽著一陣鑼鼓聲后,就響起一陣萬歲聲。

    躺著床上,用一方紅帕子裹住頭的馬佩文,平躺著看著小姑、兒子,戲謔道:“我這就成長公主了?就跟做夢一樣?!?/br>
    凌雅崢笑嘻嘻地抱著侄子對馬佩文福了福身,“見過長公主,長公主萬福。”

    馬佩文噗嗤一聲笑了,“別說我,我們一家現在都沒一點身為皇族的自覺呢。”因此時身上還有晦氣,就不急趕著去拜見“皇兄”,只待一月后,馬塞鴻啟程前,才抱著兒子帶著凌雅崢去馬家門前送了馬塞鴻一程。

    凌雅崢護著馬佩文,瞧了一眼一身龍袍的馬塞鴻,心嘆到底是龍袍,這么一穿,馬塞鴻身上就平添了幾分霸氣。

    送了馬塞鴻走,雁州府男兒就也去了個精光,只剩下寥寥幾個把守家門。于是雁州府內人人關門閉戶,若非要緊事,不肯輕易出門。

    如此又過了三五年,莫三傳信說京城百姓與他們里應外合,已經攻破了皇城,心中自是歡喜不迭,待要去信問梨夢安危,又見莫三信上說他與關紹奉馬塞鴻之命回雁州府迎接秦舒等人進京,就再沒去信。

    心下歡喜之余,又覺哪里不對勁,思來想去,就去尋秦舒說:“不是說,老皇帝決心御駕親征嗎?怎地不見人影?”

    秦舒笑道:“那老皇帝身子骨早被酒色掏空了,那妖后都不慣顛簸,死在行軍路上,興許是老皇帝受不得那份苦頭,自己逃之夭夭了呢?”

    凌雅崢琢磨著不像,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進了金風送爽的八月,各家的行囊都收拾妥當了,因馬塞鴻已經進了京城,各家里想到論功行賞紛紛飄飄然起來,原本的小心翼翼全沒了,趁著天涼好個秋,或去庵堂里燒香、寺廟里祈福,或去登高、或去遠眺,個個興致大好。

    這會子,凌家就又送了書信來,只說請馬佩文、凌雅崢姑嫂,抱著孩子,隨著凌家老少一同前去青帝廟上香還愿。

    因凌韶吾不在,孩子還沒取名,馬佩文就牽著小名平安的孩子來跟凌雅崢商議。

    “總是一家人,日后進了京,還是一樣抬頭不見低頭見,況且又是為家里的老太爺、老爺、少爺們祈福,咱們哪有不去的道理?”馬佩文說。

    凌雅崢略略點了頭,說道:“嫂子的話也有道理,到這地步了,料想,大伯娘、二伯娘她們不甘心的,也要甘心了?!?/br>
    姑嫂二人商議下來,就坐了馬家的轎子回了凌家,果然瞧見凌古氏、穆老姨娘、凌錢氏、凌秦氏個個歡天喜地的,人人都不肯提起先前的過節。

    凌雅崢進了闊別多時的三暉院,只見院子里的梧桐樹長得越發高壯了,粗大的樹枝風一刮,幾乎剮蹭到屋頂上的連山頂棚。

    “jiejie回來了?”

    凌雅崢聽見一聲,轉身見是凌雅嶸,見她亭亭玉立卻臉色抑郁地站在梧桐樹下,略打量一眼,就移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