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但就是這樣一雙手,每每在與他交握時,總會有一種無法言喻的力量感傳遞出來,讓人打心底覺得安實。 時間在一車靜默中流逝,當到達比賽地點后,他們發現,其他參賽者都已經七七八八來得差不多了,正聚在一起等著去換比賽制服,以及看比賽場地分布和最后的比賽規則改動情況。 孫韶乘著四下無人注意的時候,以快鏡頭,飛速地吧唧一聲親在易輝的嘴巴上,然后一雙眼睛晶亮地看著他:“你去比賽,我在外面等你。然后,一起去見大哥。” 終審定案后,不論怎樣,他們也要進去見易煜,告訴他,他們等著他回家。 易輝點頭,又攬過孫韶狠狠一長氣兒的舌吻之后才放開他,剛一放開,他們身旁幾位走過的外國選手就加油似地吹了幾聲口哨,以蹩腳十足的中文稱贊道:“祝福之吻很不錯。” 孫韶和易輝對視了一眼,微微失笑,對幾人點頭道謝。 和易輝分手后,孫韶便飛快地下樓,走到天府廣場上,廣場上設有大型露天,全程現場直播。對于這場廚藝大賽,想第一時間知道易輝他們在后面的情況,就只有這一種途徑。 因為整個恒裕觀景酒店的餐桌上,坐的為了公平而精心挑選出來的兩百位評委,這些評委不是知名的美食評論家或老饕,就是各種成名多年榮獲過各種大獎的老牌廚師。 其余人等,是無法進入這種場合近觀這場比賽的,畢竟,這是酒店,而不是大禮堂,沒有什么觀眾和圍觀群眾的席位,到場有座的,那都是能對美食發表專業化建議的大家或大師。 至于孫韶這樣“膚淺”而對自家男人抱有絕對性盲目支持的人,顯然是無論如何cao作,也得不到這種席位特權的。 孫韶到達廣場的時候,比賽還沒有開始,但是比賽的主持人已經在大屏幕上試圖活躍一下氣氛了,正在宣講比賽流程和規則。 比賽流程并不復雜,十二組選手將在今天共同完成一次大型筵席,將在座的所有評委都當成顧客,各自施展本事,以手藝取勝。 比賽一共三輪,每輪每方兩道菜,上菜前,掩去菜名和隊名,只由上菜員報出配菜和食材名稱,然后由評委投票打分。最終,分數最高者取勝。 說的白一點,所謂廚藝和美食制作,其實就是一個調和眾口的技術活兒。誰吃飯沒一點自己的偏好呢?只有在有限條件下,調和更多的口味,才有贏的機會。 孫韶在廣場上看了好一會兒,當比賽正式開始,十二組隊伍一起亮相,自我介紹的時候,廣場上各處美食攤位也支了起來,人流也越來越多,但孫韶依舊像毫無所覺一樣,站在廣場的最中央,仰臉看著大屏幕上的男人。 “我叫易輝,中國人,我和我的團隊今天代表的是中國的野騰馬飲食集團。” 孫韶瞇眼,神色里有深深的癡迷——大廚哥原來挺上鏡。 而后,十二組隊伍開始挑選食材配料,然后進入廚房,開始上菜時間倒計時。 雖然說是實況轉播,會直播后廚里十二組比賽選手的準備過程,但是第一輪從進入后廚,到上菜的時間只有四十五分鐘,而比賽選手卻有十二組,中間還要加入各地評委的一些介紹和采訪,所以整個四十五分鐘里,易輝從頭到尾只在鏡頭里晃了五次,每次時間不超過三十秒。 但孫韶還是看得眼都不眨,為了比賽的公平性,防止有人里應外合,所以攝影師很有技巧地沒有拍攝各組最后的食物成品,只在準備期間給眾人一些鏡頭,順便問幾句看似專業,其實很水的問題。 四十五分鐘后,上菜鈴聲響起,從大屏幕上只能看到一列列漂亮帥氣的服務員端著蓋著罩子的餐盤上桌,然后一一報出每道菜的食材配料和其中用上的比較特殊的烹飪方法,最后,各個評論家才會每樣食物挑出一點點,以極其挑剔的味覺慢慢咀嚼品嘗。 最后,在第一輪結束的時候,進行投票打分,投出最好的那道菜,同時,為了顯示水平,也要挑出最差的那道菜,并注明理由。 在各類菜品被揭開罩子的剎那,孫韶身邊響起了刷刷的口水聲,孫韶微微回神,朝四外望了一眼,發現廣場上圍聚的人群都盯著大屏幕上的食物流口水。 可惜,不管解說員對那些食物的色香味描繪得多齊全,這些人都嘗不到,索性,身旁有各種美食攤點,抱著沒魚蝦也好的態度,圍觀的群眾紛紛投入了最近的美食攤點的懷抱。 只有孫韶還直愣愣地矗立在那里,微微苦惱地蹙眉——因為解說員報出的每一道美食的食材搭配,孫韶聽著都覺得挺奇葩,甚至,往土了說,里面很多食材配料,他聽都沒怎么聽過。 這種情況下,他怎么辨別哪一道是易輝所出呢? 他男人一向分裂著呢,這次比賽,他選擇的人格是奇葩路線,所以上面解說員報出的每一道菜色,他都覺得像是易輝出品,可心里又有個聲音告訴他,這些都不是易輝出品。 起碼,不是他心里那個易輝會喜歡做的菜。 就在孫韶糾結的當口,第一輪的結果很快出來,大屏幕上彈出了一個表格,顯示各組得分,孫韶定睛一看,易輝那組居然以絕對優勢穩坐了第一。 所以,世界人民的口味,其實都是偏向這種奇葩獵奇的水準嗎?孫韶更加糾結了。 在孫韶的各種糾結里,前兩輪比賽唰地一下就過去了,第二輪結束后,易輝所在小組的分值被另外兩個小組追平,三個小組目前共同位列第三。而最后一輪比賽也到了上菜時間,服務員每揭開一個罩子,解說員就會配以畫外音,解說菜色。 直到中間一道食物的罩子揭開后,解說員明顯停頓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對拿到手的解說詞有疑問,還是對這道食物有微詞。 廣場上的孫韶則眼睛瞬間一亮——終于看到一樣認識的食物了——草頭青絲面。 同時,在解說員再次開口介紹主要食材和配料后,廣場上的其他人也終于來了勁兒——臥槽,終于有一道他們回家也能找到食材做著嘗一嘗的食物了。 三輪比賽很快結束,后面廚房里的選手們在做最后的修整,前面的評委們也紛紛交出了自己手中最后一張評分表。 在宣布最后的比賽結果前,照例是宣讀本輪結果。 票數最高的優秀菜色,一長串的食材和配料念過去,聽得孫韶腦子只發暈,而票數最低的本輪最差菜色,卻聽得孫韶暈乎的腦袋瞬間轟鳴——票數最低的菜色是草頭青絲面。 而后便是對各位評委的隨機采訪,先是讓人說最優菜色的優點,然后又讓他們說最差菜色的缺點。 幾乎隨便拉一個評委,都能巴拉巴拉說出一堆這道菜當選最差菜色的理由: 這道食物只能說是一道主食,并不合適出現在這樣的大型比賽場合,一不能體現廚師的創意,二不能展現廚師對各種食材味覺的調和和把握,三缺乏對比賽的尊重,四…… 與此同時,廣場上圍觀的群眾卻對這些評委說得話不那么上心。 “這比賽到底什么時候出結果啊,一堆評委在那里巴拉巴拉說個沒完,到底整啥呢?” “就是啊,傻逼評委快點講完啊。這道面食我看就不錯,簡單易上手,還頂餓,其他那些,哪是菜啊,根本就是白瞎的藝術品,給我吃,我還不知道從哪下嘴。” “嘖嘖,就你那鑒賞水平,那些藝術品一樣的菜給你吃,才真白瞎了。” “去你的!我這叫真實……誒,你回家給我也整一道唄。” “你是我誰啊,我給你整一道?為什么不是你給我整?” “我給你整也行啊,誰讓你是我媳婦兒呢,嘿……” 孫韶不經意聽到這種種對話,忽而對這道菜被這些“一流”的“大師”們這樣評鑒,心里什么怪滋味兒都沒了,嘴角不自覺地彎起弧度。 最后,在比賽結果宣布的前一刻,主辦方又玩了一次懸念,不說最后得分,先將各組在這三輪中做得六道菜一一公布到大屏幕上。 有心人只要從頭到尾將這節目看完,同時擁有超越一般人的記憶力和心算速度,基本就能根據這些菜色將各組得分算出來。 這種能力,孫韶這種凡人自然沒有,而他也沒有去關注其他,只認真地看了一遍易輝那組所做的六道菜,然后憑記憶去回憶,結果看到最后兩道菜的時候,愣了一下。 最后一輪得分最高和最低的那道菜,全部出自易輝那一組。 一時間,孫韶不知道自己心里飄過的是什么情緒。 就在他還怔愣間,比賽最后的結果終于宣布了出來——“真是奇跡般的巧合,這次比賽決賽最高分居然是兩組選手的并列,經過主辦方一再協商決定,就此保有這兩組的成績,不再加賽,由這兩組共同享有這甜美的果實——來自法國的凱撒酒店米歇爾退隊,和,來自中國的野騰馬飲食集團易輝團隊。” 廣場上的民眾一聽比賽最后又中國的代表隊伍勝出,再一想,這可是國際性比賽,咱中國人這次掙臉了,頓時,像回過神一樣,一起開始熱烈地鼓掌歡呼起來。 孫韶看得眼眶微濕,看著大屏幕上終于給了個特寫鏡頭的易輝,對方嘴角噙著一抹輕松的笑意。 孫韶情難自抑地跟著身邊的眾人一起鼓掌,心里涌蕩著濃厚的澎湃和自豪——上面那男人可是他家的。 大屏幕上主持人開始就此次比賽的圓滿落幕開始致辭,廣場上的氣氛也彪到了最高點,孫韶艱難地穿過人群往酒店跑去,剛跑進大廈走到電梯前,電梯就已經開了,里面走出易輝。 孫韶頓珠步子,上去抱住他。 正在這時,易輝的電話響起,電話那頭傳來易煜的聲音: “好小子,哥就知道你可以。” 易輝聽了嘴角不禁也自豪地挑起,忽而想起易煜那頭的事情:“哥,你能給我們打電話了,那你那邊……” “最后一通家人通話。” “……”易輝哽住。 電話那頭易煜輕笑,聲音里是一種從來沒有過的輕松,“十五年。” “十五年買斷一個過去,哥覺得值。只是出來后,我就是什么本事都沒有的糟老頭了,你們養我不?” “養!”易輝堅定道。 第九十一章 “……邵亦專精于音樂制作近四年,捧紅各類歌手樂隊無數,僅昨晚的萊斯美音樂頒獎典禮上產生的各類獎項中,共有最佳新人獎、最佳女歌手獎、最佳樂隊組合獎、最佳流行歌手歌唱等七項獎項的歌曲全部由邵亦制作,但起本人卻再次與最佳音樂制作人獎項失之交臂……” 車載廣播播到這里,易輝迅速伸手,關了廣播,抽出一張cd,塞進去,然后點播放,整個動作行云流水,快得像練過幾百遍了一樣。 坐在副駕駛上的孫韶怨念地撇頭瞅著他,“我都聽到了!” “乖,這種膚淺的獎項,咱們壓根不稀罕!”易輝伸手出去摸頭捏臉地安慰他。 孫韶蔫蔫地撐著下巴,依舊十分猶豫郁悶頹喪,最后長長地嘆氣,“注定沒有成名的命,上天注定要我一輩子當個小人物……” “小人物?”易輝似笑非笑地掃他一眼,然后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說道,“一個在娛樂圈里名聲響得翻天覆地,天天有人上趕著抱大腿,求指教,有時候比我這正兒八經管著百來號人的公司老板還忙,甚至連美玲和五感這樣亞洲頂尖的歌手和樂隊都經常被指使著干這干那,就在我們走的前一天,還推了一位天后的邀約的邵哥,原來才只是小人物。” 是的,三年時間,邵亦已經完完全全成了業內的一項傳奇,夢工廠的稱號更是聲名遠播,甚至連圈外和各種新聞媒體都開始將邵亦當成娛樂最新指向標了。 只是,無論孫韶化名的邵亦在圈內的名聲地位以何種速度攀升,最讓圈里圈外都忍不住想噗一聲的,還是,在業內有名的萊斯美音樂獎中,孫韶都上了最佳音樂制作人提名。但是連續三年,他都與這一獎項失之交臂。 而最讓人憤懣交加的就是,他與最佳音樂制作人獎項失之交臂,但是他在那一年制作的二十來首歌曲必有幾首會以其他獎項上榜。 簡直讓人憂傷到絕望。索性,雖然每每孫韶心底會涌起小失望,但卻并不會像外界大肆渲染的那么悲憤。尤其,不管這個獎項會不會落在孫韶頭上,其實都已經無法抑制他在娛樂圈造神名聲的傳播了。 甚至,有時候在孫韶和他身邊的人看來,這其實是一種平衡,水滿則溢的道理,不巧,他還是懂一點的。 他現在的身份在圈內,除了備受各大工作室和藝人公司的追捧外,其實同行倒沒有多么待見,有這么一項讓人詬病的地方,反倒顯得孫韶不那么讓同行討厭。 而其實,往更深了挖掘,孫韶也從沒想過自己要站到什么高度去,他只想做自己喜歡的事,這些事能帶來榮譽名聲金錢自然是再好不過了,但是即便不能全部都帶來,也足夠孫韶偷著樂了。 這些東西,最能讀懂的,自然非易輝莫屬,所以每每這種時候,其他人都留足了時間讓孫韶自怨自艾時,只有易輝會不停地去逗他。 易輝那一長串話講完,孫韶就繃緊了表情,嚴肅地看向易輝,“開山路呢,不要分神說這么長一串話,會掉下去的!” “沒事兒,掉下去了,我們就剛好做一對亡命鴛鴦!就是不知道那些等著你休假夠了回去給他們寫歌的人會不會把我提上來鞭尸。” 孫韶也忍笑一本正經地和他探討其中的可能性,“這倒不會,摔下去后,我們肯定都面目全非了,只有身份證上的兩個名字,他們怎么知道我就是邵亦。但是我們最好還是平安到達,大哥正等我們呢。” 易輝含笑看了他一眼,“累不累?還有三個小時路程,后面有毯子,裹著先睡會兒。” 孫韶搖搖頭,“不了,昨晚睡得那么早。” 然后低頭掏出了個本子,對著本子里的東西開始念念有詞,“我再確認一下給大哥的東西帶齊了沒,東西要是還有遺漏,下了盤山公路就得去補上。馬上要過年了,年節時候又不給探視,年前那次探視機會肯定要留給崔棋……” 孫韶嘀嘀咕咕,易輝一邊搖頭一邊輕笑,眼底帶著一抹輕松。 離易煜判決下來已經過了三年,頭一年的時候,不管對進去了的易煜,還是呆在外面的易輝來說,都是最難熬的。 易煜雖然抓住了最后的機會打電話給易輝,想寬慰他的心,但是在易輝看來,這全部是因為自己沒什么用,所以關鍵時刻,完全幫不上易煜的忙。 所以在判決下來之初,易輝對這件事一直處在不愿相信的情緒里,到處打聽有沒有什么減刑或者上訴的辦法。 左托關系右求人的,時間過了大半年,結果只是四處碰壁,直到有一天孫韶想起當年以易煜名義捐款的事情,立即打電話問崔棋這對大哥的減刑有沒有什么用。 崔棋愣了好久,才在電話里吼,“有這事兒怎么不早說?現在說有什么用,判決都下來了。這么點理由,本來就沒什么大用,判決前還能做感情牌打一打,讓法官量刑,但現在,除非易煜在獄中有什么過人表現,或者國家出臺什么政策法令,再次對獄中煩人量刑時拿出來用。” 電話掛掉之初,孫韶幾乎悔得腸子都青了,但是忽而腦中靈光一閃,想起好像再過不到一年,國家會基于國外對國內一直以來的各種人權抨擊,會有相關監獄人性化管理的一些政策出臺。 到時候表現好的,或者有過什么立功舉止,但是不達立功評定的犯人會由此得到一些減刑機會。 但對這些孫韶實在了解得不透徹,之所以現在對這些還有記憶,主要是因為他那時候作為一個三四線的小歌手曾經出席過地方警政系統舉辦的一次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