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我知道,”沈昂的手并沒有放開:“但是我只有你。” 他的手逐漸地升上了她的臂膀,緩慢地將她的身子轉向自己。 車內是黝黯的,他的五官在此刻的黝黯中顯得柔和,徹底抹去了平日里不經意的鋒利尖銳,只剩下柔情如絲,千絲萬縷纏住她的身體。 回憶是毒,注入她的體內,麻痹了她的神經。 而在這番暈暈沉沉的麻痹之中,她腦海里忽地浮現出了6遇的臉孔,整個人瞬間清醒過來,這才發現沈昂的唇已經近在咫尺。 木木用盡渾身的力氣推開了他,力量很大以至于將沈昂的背脊推在了車門上。 “不可以,這是錯的!”木木驚惶失措,如同一只被野狼追趕到懸崖邊的兔子,渾身顫粟。 她轉身打開了門,沖入了雨里,冰涼的雨絲撲在面頰上,讓整個人都清醒過來。 剛才她差點就與沈昂接吻了,而且是在有男友的情況之下。 她小學時的思想品德課一定是體育老師教的! 木木站在春雨里發呆,不一會,渾身便沾滿了細小雨滴。但很快,一件西裝外套便披在了她身上。 “木木,我們才是真正應該在一起的。”沈昂的聲音像是遙遠的異國歌謠,充滿著催眠的意味。 木木沒有說話,只是直直地望著前方。 而前方公寓燈光大亮的前廳內,6遇正在那如一座僵硬的雕塑般站著,手中提著一個保溫盒。 木木很確定,他剛才定是將他們在車內發生的一切都看進了眼內。 那瞬間,木木覺得自己是個再壞不過的女人,壞透了骨。 她抬起腳,一步步向前方走去,肩上的西服在移動中滑落,掉落在地上。 當走到6遇面前時,她頭發已經濕透,貼在臉上,頸脖上,看上去特別狼狽。木木看著6遇,張嘴想說什么,卻什么話也說不出來。 欺騙6遇說自己與沈昂之間什么事也沒發生,他只不過是送自己回家?還是發誓說自己只是一時意亂情迷以后再也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無論怎么說,她都想扇自己一個耳光。 她真的對不起6遇。 所以木木只能看著他,看著他清秀白o皙的臉龐,看著他臉上一如既往的微笑,看著他將保溫盒放下,從口袋中掏出紙巾輕輕為她擦拭面容:“你以前說喜歡吃這家的云吞,我怕你晚上餓了,就打包來了。” “6遇,我……對不起。”木木只覺得喉嚨里像是卡了無數的小針,每一根都刺得她生疼。 他將自己隨口說下的話記得清清楚楚,而且大半夜的還跑來就擔心自己餓著。而她呢,卻在車內與前男友曖昧。 木木希望有人能扇自己一巴掌。 “別站在這了,我們上去吧,云吞需要趁熱才好吃。”6遇挽過木木的肩膀,將她帶上了樓。 沈昂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消逝,看著樓上的燈亮起,這才緩慢地轉身離開。 地面上,他的西服外套濕透,皺成了團。 回到公寓后,6遇打開保溫盒,倒出里面的紅油云吞,香辣味道頓時在房間內蔓延開來。那味道很誘人,但是木木卻沒有一點食欲,胃里像是塞了塊石頭,怎么也吃不下去。 “吃吧,等會涼了。”6遇將燙好的筷子遞給他。 木木接過,夾起個云吞,剛放在嘴邊,一滑,卻掉落進了碗內,濺起的紅湯沾在了她眼里,頓時難受得哭了出來。 6遇趕緊將木木拉到洗漱臺前,為她細心清洗。 木木的眼淚如大雨傾盆般落下,不僅是因為紅油刺激下產生的疼,還因為愧疚。 6遇是那樣好的一個人,她卻差點就做出了對不起他的事情。 不,她一時的心猿意馬,一時的意亂情迷就已經是很對不起他的事。 木木干脆就轉身抱住了6遇,將臉埋在他的胸前,哭泣道:“6遇,真的對不起,我不應該和他繼續往來的。” 6遇的手在她的背脊上一下下拍撫著:“不是你的錯,木木,我只怪時間無法凝固。” 如果時間可以凝固,他便能將她冰封起來,將她的記憶永遠保留在他離開之前。待他將一切處理好之后,再回來解除冰封,讓他們之間沒有任何間隙。 “我們三個人都沒有錯,錯的只是時間。”6遇緩聲道。 如果他能早些治愈癌癥,能早些回來,她也就不會認識沈昂。 木木將他抱得更緊:“我會辭職的,明天我就去辭職,我再也不會見他,再也不會讓你受傷。” 6遇的唇按在她的額頭,那股灼熱感直接進入她的腦門心。 ☆、50第六章(7) 這天晚上,待6遇回去后,木木一夜沒睡,就在思考著如何跟沈昂坦白要辭職這件事。 思來想去,也得不出一個好的頭緒,干脆就決定直截了當坦白。 所以第二天一早,木木就來到了公司,豈料上班太早,公司里壓根就沒有幾個人。 木木正準備在辦公椅上坐下等待沈昂到來,但不經意間卻聽見了沈昂緊閉的辦公室內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她第一個反應便是沈大叔和人在激情四射,頓時一股血沖上腦門,躡手躡腳走到門口,輕輕推開門往里面張望。 令她欣慰的是,沈昂并沒有在里面,更沒有與人激情四射或者激情自射。 令她驚訝的是,在里面的竟是1i1y,她正在沈昂的辦公桌里翻箱倒柜找著什么。 那模樣,看著特別可疑。 木木正打算出聲制止她,1i1y卻拿起手機,小聲地對那面道:“付總,是我……對不起,還是沒有找到競標的最后價格……明白,請再給我兩天時間,我一定會盡全力拿到的。” 木木連忙將辦公室門關上,迅速跑到洗手間,坐在馬桶上努力將一顆混亂的心給安撫下來。 1i1y口中的付總,多半就是付易風吧。這樣看來,1i1y竟是付易風派來的臥底。人還沒上任,就把炸彈給沈昂埋下了,看來這個付易風不把沈昂拉下馬是不罷休的。 木木開始為沈昂感到擔心。 這次由沈昂負責的城市中央地皮的招標會公司投入了很大的人力物力,付老爺子也下達了必須成功的指示,如果出了差錯,責任肯定是由沈昂負責。 這個付易風為了整垮沈昂犧牲自家公司的利益,實在是夠狠。 木木現在才明白為什么沈昂說在整個公司,只有她是值得信任的,果然處處都是間諜。 想到這,木木就生氣——1i1y簡直是只白眼狼,枉費她還把最喜歡的零食全無私分給她大半。 待沈昂上班后,木木立即將1i1y是臥底的真o相告知了他。 “現在怎么辦?需要另外找個秘書嗎?”木木問。 沈昂否定了這個提議:“下個星期就是招標會了,時間太緊,根本來不及。而且現在換下她,會容易打草驚蛇。木木,我需要你一如往常對待1i1y,不要露出任何的異常。” 木木想起昨晚6遇的表情,面有難色:“可是,我真的不能在這里繼續做下去了。” “我知道你很為難,但就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后等招標會一結束我就讓你離開行嗎?”沈昂簡直就是在懇求:“木木,現在是我最艱難的時刻,你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人。” 如果她能拒絕,也不叫林木木了。 答應了沈昂再留下一個星期后,木木坐在辦公椅上,正焦急地啃著手指甲,6遇的電話便來了。 “需要我來公司幫你搬東西嗎?” 木木吞口唾沫:“不需要。” 那邊沉默了會,那股沉默壓得木木差點就窒息了。 “木木,你是不是想說不能辭職了?” 木木閉上眼,咬緊牙關,一句謊話就這么從嘴邊逸了出來:“當然不是了,我的意思是,這里的東西我該丟的都丟了,該送的也送了,根本沒剩下什么需要搬的。” 很明顯的,6遇那邊松了口氣。 掛上手機后,木木下意識地摸了摸鼻子,發現自己的鼻子又長了好多。 她就是一匹諾曹。 謊言一旦說出口,就必須得要更多的謊言才能維持下去。 木木只能告訴6遇,說安涼開了間琴行,這個星期人手緊張,她反正閑著,出于朋友道義必須去幫下忙。為了讓6遇能相信,她與安涼還刻意演了幾場戲,真可謂是“用心良苦”。 待6遇走后,安涼問道:“木木,如果你真的下定決心和6遇在一起,那這次必須是最后一次欺騙他。” 木木愧疚心重得能把自己拖下地獄:“安涼,我這么做是不是很過分?” 安涼擺好姿勢,拉起了大提琴,琴弦只奏出了一個低低的音符。 “事情都分兩面,站在為沈大叔著想的角度來看,你的做法也算是情理之中;站在為6遇著想的角度看來,你的做法就算是有腳踏兩條船的嫌疑。” 木木撫摸著屋子中間擺放的一架鋼琴,輕聲道:“就這么一次,最后一次。” 為了瞞過6遇,木木都跟做賊似地,每天上下班進出公司時都是戴著鴨舌帽,大墨鏡外加口罩。 知道的以為她是在躲避6遇的眼睛,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整容失敗了呢。 而下班后,木木得立即跑到安涼的琴行,抹去氣喘吁吁,還得裝出一副無所事事了一整天的模樣來面對接自己的6遇。 那滋味,別提多累了。 木木簡直不能理解為什么有人會如此熱衷于偷情,這簡直就是對身體與心靈的一大摧殘。 這樣的日子才過了四五天,木木就瘦了三公斤,跟到奧辛維斯集中營待了一圈似地。 幸而隔天便是招標會,木木這才有把生命延續下去的勇氣。 這些日子,所有重要機密資料都是木木背著1i1y私下整理的,而在表面上卻還要裝出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模樣,木木覺得自己也變了太多。 以前的她哪里能耐得住話呢?可是現在來公司才不到短短的幾個月,卻將你虞我詐學了個透。 也許是身臨其境的關系,她對沈昂多了幾分理解。 這段日子,木木時常忍不住去到沈昂的辦公室前溜達,時不時地就想要偷看下他埋頭工作的模樣。 他認真工作時,雙眉間總有不自覺的褶皺,在人心頭皺起了癢意,讓木木忍不住就想要伸出手去將其抹平。 她明白,這是一場視覺的告別。從招標會結束的那天起,他們見面的機會便會少之又少。 人的本性便是如此,總是要等到失去時,才會懂得珍惜。 木木開始珍惜每一幀與沈昂的最后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