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陰看著他，似乎在掂量他話里的真實性。

    楚焰心中雖急，臉上卻紋絲不動。

    楚天陰垂眸，慢吞吞道：“好吧，我相信你。”

    楚焰道：“你沒說為什么你不怕七情六欲蠱。”

    楚天陰呵呵地笑道：“當(dāng)然是因為我體質(zhì)特殊。難道你沒發(fā)現(xiàn)，我不懼火能隱身嗎？”

    “五年前發(fā)生了什么？”

    楚天陰眸光一閃：“為什么是五年前？”

    楚焰道：“五年前不是不死之身。”

    “哦，你還記得。”

    “五年前你被人偷襲，差點被炸死，”楚焰道，“后背還有一塊燒傷的疤。”

    楚天yindao：“沒錯。那之后，我的體質(zhì)就改變了。你后悔嗎？沒有再五年前殺我。要是那時候殺了我，就能為你死去的父母報仇了。”

    楚焰臉色一變。

    楚天陰笑道：“和你父母認識，是我一生最快樂的事。他們對古董的認識和見解讓我大開眼界，我們一見如故。啊，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歲月。”

    楚焰怒道：“我父母視你為知己，你卻殺了他們！”

    楚天yindao：“我不想殺他們的，是他們不肯把傳家之寶拿出來。唉，殺他們的時候，我很傷心。”

    “傷心？”楚焰差點惡心得吐出來。他永遠不會忘記楚天陰殺完人之后的表情，就如在與父母聊天一般。這樣的“傷心”簡直禽獸不如！“就為了傳家之寶殺了他們兩個人？”

    楚天yindao：“阿焰，你太令我傷心了。你是我的義子，就應(yīng)該愛財如命，心狠手辣。這世上任何擋住你財路的人，統(tǒng)統(tǒng)都要死！再說，那件寶物可不是財路，而是一條通往長生不老的神路。”

    這次換楚焰笑了：“你是害人害得太多，把自己害成神經(jīng)病了嗎？”

    楚天yindao：“阿焰，你怎么能這么說？”

    楚焰道：“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我家有長生不老丹？服下可以長生不老與天地同壽？”

    楚天yindao：“不，你家有的只是一條路，就像孫家有的一樣。”

    楚焰微愕：“什么？”

    “還不懂嗎？”楚天yindao，“為什么我能跟著你們進地宮？為什么我要跟著你們進地宮？為什么孫家要帶你們進地宮？……答案都是一樣的。你們家當(dāng)初是顯赫一時的大家河?xùn)|魚家的后人，有一張和孫家極為相似的地圖，這張地圖蘊藏的不是財寶，而是長生不死的辦法！”

    楚焰冷笑道：“你瘋了。”

    “我沒有瘋。”楚天陰指著清風(fēng)道，“看看他，再看看那些僵尸，你不覺得這個世界根本就不是你我理解的膚淺的樣子嗎？只要你希望，其實一切都有可能！”

    楚焰譏嘲道：“孫文雄死了，張放死了，張建業(yè)、孫飛揚都死了，他們誰能長生不老？”

    “他們不能不等于我不能，他們不死才是我無能！我不會死，我不但不會死，還會拿到通向最后一步的鑰匙。”楚天陰眼里閃爍的野心和欲望比楚焰在楚曉海眼里看到的要濃郁厚重百倍，“擋我者，死！”

    楚焰突然大叫一聲，推開清風(fēng)朝楚天陰撲去！

    楚天陰沖著他微微一笑。

    時間仿佛慢了下來。

    楚焰看到自己的身體停在半空中，楚天陰的手臂慢慢地揮過來，眼見要打到臉，龍影突然插進來，清風(fēng)用龍頭用力地頂開楚焰，用身體擋下那一擊。

    楚天陰呵呵一笑，從容地探手抓龍角。

    他的動作清風(fēng)明明看得一清二楚，卻中了邪似的閃躲不開！龍角被鉗住，清風(fēng)整個人就像失了力氣，一點點地軟了下來。

    “去！”楚天陰手指一緊，竟要以蠻力將龍角拔下。

    清風(fēng)痛得渾身痙攣，視線模糊，心靈深處卻有一股強大蠻橫的力量鉆出來，再睜開眼睛，純真的眼神已然消失，凌厲的眸光與之前判若兩龍。

    楚天陰臉色驟然一變。

    “敢傷吾兒！”清風(fēng)面如寒霜，張口噴出一團火焰，其中夾雜著輕不可聞的吱吱聲。

    楚天陰看到七情六欲蠱被火包圍著噴了出來，小小的蟲子在烈火中痛苦掙扎，心底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他的直覺一向很靈，身體幾乎毫不猶豫地接受了警示，扭頭就跑。

    “哪里走？”清風(fēng)瞬間幻化出八個分身來。要是紫僵還在，定然會欣慰，這分明是幻影術(shù)的升級版。

    楚天陰被擋住去路也不急躁，冷笑道：“我是不死之身，你殺不了我。”

    龍眼里同時浮現(xiàn)譏嘲之色：“不過借不死蠱茍延殘喘的軀體，也敢自稱不死之身，狂妄可笑！”

    楚天陰臉色真正地變了。他從未對人說起過不死蠱的秘密，沒想到居然被一條龍一眼識破。

    “不死蠱雖能保你不死，卻會不斷吞噬你的精氣，等你精氣耗盡，不死蠱就會離開找新的寄主。就算不殺你，你也活不了多久。”

    楚天陰笑著掩蓋內(nèi)心的震驚：“你來試試。”

    “便讓你看看真正的龍威！”九龍合一，龍仰起頭，龍目望著上空，金色的光從鱗片的縫隙中滿溢出來，為墓道鍍上一層金黃。

    楚天陰雖不知道這條龍如何厲害，卻也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不等對方出手，就踮起腳尖要溜。

    楚焰哪里會讓他溜。

    楚天陰一動，楚焰也跟著動。

    楚天陰想留著不死蠱關(guān)鍵時刻保命，這次沒有動用蠱的力量，靠著自己的身手與楚焰周旋。他對楚焰早有提防之心，平日傳授也留了一手，但楚焰既想報仇，自然另有所學(xué)，兩人雖是師徒，打法卻并不相同。楚焰擅長用腿，楚天陰擅長用拳，打起來竟是半斤八兩。

    只是楚天陰背對著龍，看不到后面的情況，不得不分神提防，難免顧此失彼。楚焰抓住機會，踢出一腳正中對方前胸。

    楚天陰豈是省油的燈，雙手合攏，扣住楚焰的腳踝用力一扭。

    兩人同時發(fā)力，結(jié)果是一個被甩開一個被踢飛。

    楚天陰屁股著地，正要站起，就感到后頸傳來一陣熱浪，身體內(nèi)的不死蠱竟不安地要鉆出來。

    “不！”

    他尖叫一聲，咬破舌尖，想用鮮血引誘不死蠱留下。

    不死蠱聞到鮮血果然遲疑，然而，僅僅是這么一瞬，熱浪已如巨浪，將他整個人包裹起來。

    他大笑：“你以為火能燒死我……”

    笑聲戛然而止，火躥入他口中，順著舌頭蔓延至軀體。

    龍冷笑道：“竟然在身上留下傷口，自尋死路。”沒有人類當(dāng)寄主，不死蠱遇火比七情六欲蠱更脆弱，不消片刻就沒了。

    楚焰眼睜睜地看著楚天陰的身體被吞沒在烈火中，一點點消失，腦袋里只剩下了茫然。

    報仇了？

    就這樣報仇了？

    他不敢相信，想站起來，卻沒站穩(wěn)，直直地向后跌去。身體和精神的雙重空白讓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他發(fā)現(xiàn)自己掉進了另一個空間里，痛楚從胸口蔓延開來，五臟六腑仿佛要錯位。

    他踉蹌著站起，卻看到一片漆黑，墓道的燈、燈下的清風(fēng)都不見了。他伸出手朝后摸了摸，摸到一片虛空。

    不可能，他剛才明明在墓道里，就在清風(fēng)的邊上！難道楚天陰的死只是他的一場夢？

    他慢慢地蹲下來，從靴子里摸出一個手指粗細的手電筒放在地上，人慢慢地移開幾步，抽出一根極細的鋼絲遠遠地撥動開關(guān)。雖然不能在暗中視物，但是他的準(zhǔn)頭很好，“啪嗒”一聲，一束柔和的光就從手電筒里射了出去。

    光線細而昏暗，照出的竟是畫像磚，只有赤、白、青三色，繪的都是花枝，顯然不是先前所在的墓道。

    他撿起手電筒，飛快地往四周一掃，發(fā)現(xiàn)這里竟又是一個墓室，只是這個墓室色澤鮮艷，比之前的好看許多。他猜測年份應(yīng)當(dāng)是魏晉十六國時期。加之之前看到的秦漢格局墓室，這個地宮的建造竟橫跨了數(shù)百年？

    這怎么可能？那些工匠不可能世世代代地躲在地宮里結(jié)婚生子，將修建地宮的事業(yè)不斷地延續(xù)下去。莫非是魏晉時期的工匠模仿秦漢，才造出這么一個集各朝特色于一體的地宮？

    楚焰想不出緣由，只好放到一邊，伸手去摸墻。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從墓道轉(zhuǎn)移到墓室來，唯一的可能就是不小心觸動了機關(guān)。

    他手指輕輕地撫摸過一塊塊畫像磚，然后對準(zhǔn)墻猛然踹了一腳！

    墻震了震，撲撲落下塵土。

    楚焰皺眉。他自信記憶力絕佳，自己摔倒后的位置絕對在這里，墻壁推不動的原因只有一個——這個機關(guān)只能從墓道往墓室里推，不能反推出去。

    難道說這是個牢房？

    他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看墻上精致的畫像磚就知道地宮主人必然是花費了一番心血建造此地，絕不可能只用來當(dāng)牢房。

    既然這里出不去，那一定另有出口。

    楚焰用手電筒照了照整個墓室，墓室是個正方體，四面墻一模一樣，他道對面推了推，發(fā)現(xiàn)墻摸上去有點濕漉漉的。

    這是地宮第二層，要是下雨滲水也應(yīng)該從上一層開始，說地下水……他摸了摸地，又是干的。

    他拿出巴掌大的鏟子插在墻上。鏟子柄有個扳手，左右晃動兩下，鏟子就自動進去了。他輕輕松松地挖了坑，發(fā)現(xiàn)墻里有東西一晃而過。

    那東西晃得雖然快，可楚焰眼尖，看出是一條細細長長像繩子一樣的生物。

    蛇？

    楚焰想不出第二種解釋。墻里有縫，蛀空似的。他又挖了挖，突然一大塊東西掉下來，落在地上才看出是半具尸骨。他捂著鼻子，用鏟子翻動尸骨，尸骨碎成齏粉。

    楚焰皺了皺眉，抬頭發(fā)現(xiàn)墻上有洞，光從洞里射了過來。自己竟然挖通了？

    他用鏟子將剩下的挖開。

    墻的那一頭是一個巨大的洞xue，像一只球的內(nèi)部，布置得有些嚇人，內(nèi)壁布滿栩栩如生的金屬手。手的姿勢各異，唯一相同的是托著火，倒似現(xiàn)代燈具的造型。只是這地宮少說已存在上千年，哪來的超前意識？仰頭看著近處的手，聯(lián)想那具干尸，一個念頭浮現(xiàn)在腦海，他用鏟子將最近的那只手挖了下來，金屬手落在地上，后面還拖著一塊肩胛骨。

    猜測被證實，這只手是真人的手！他環(huán)顧四周，駭然至極。如果這些手都是真的話，這里起碼死了上千個人！建造地宮之人的兇殘程度比秦始皇有過之而無不及。

    楚焰強忍住胃里涌起的惡心感，扭頭尋找出路。

    除了被他強行打開的洞口，這個洞xue還有兩道正經(jīng)的出口，但是都在中間，山壁光滑，徒手爬上去有些難度。他一邊想著，一邊掏出一把鋼釘，算了算到出口的距離，用力擲了一把出去。

    久疏戰(zhàn)場，擲得不準(zhǔn)，有兩枚竟然歪到一邊。

    楚焰退后幾步助跑，一躍而起，抓住鋼釘，身體借力躍起，頭上腳下地用腳扣住一枚釘子，再借力將身體往上騰起，伸手攀住出口邊緣……這時，一只腳出現(xiàn)在他的手邊。

    第十三章　　密謀！怎樣干掉主人？

    楚焰抬頭就看到一張白森森的臉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黑葡萄似的眼睛就像戴著美瞳，隔絕著外界對眼睛主人情緒的窺探。

    “你跟我來。”白僵說。

    楚焰撒手跳向下一枚釘子。

    白僵挺直身體躍下，搶先一步站在他瞄準(zhǔn)的那枚釘子上。

    楚焰心念急轉(zhuǎn)，手在壁上推了一把，腳尖堪堪鉤住那枚被打歪的釘子，人斜靠著山壁——幸好是球狀，內(nèi)壁與地面組成的是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