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清風剛張嘴,就看到吸血花的花蕊對著他搖擺,像是無聲的警告。 雍懷咬咬牙,轉頭對清風溫情脈脈地喊道:“清風。” 清風道:“留下來。” “……”雖然他面上沒什么表現,但是阿想、阿思和他從小一起長大,光看頭發絲就知道他心里一定在咆哮。 阿思悲情地喊道:“師兄,那一年,你慫恿我們逃課吃野味,回來是誰幫你頂了罪?最后你無罪釋放,我在祠堂罰跪。” “是你跑得慢,才被師父抓住的。” “師兄,又一年,師父挖回寶貝,你慫恿我們偷來觀摩,卻不小心摔碎,又是誰被師父拎去祠堂,一夜沒睡?” “是你摔碎的。” “師兄,又又一年……” “好了好了。”雍懷看著清風,憋屈地喊道。 清風上前一步,和吸血花商量:“阿花啊,你看,以后都是親戚,一家人。” 嗚嗚,他一點都不想和這破玩意兒當親戚! 阿思眼珠子往下一瞄,剛好對上花蕊,心頭一悸,覺得這東西好像有靈性,就這樣眼巴巴地盯著自己,下拉的臉皮硬生生地往上推了推,強笑道:“能和您成為家人,真是太榮幸了!” 花莖向下松了松。 阿思忙不迭地跑出來,躲在雍懷身后。 “我們去找師父吧。”阿想拿著燈,小心翼翼地跨出洞,很快尖叫一聲。 “平安無事的暗號不是這個調子。”阿思跟在他身后,心里七上八下的。 阿想背對著他,聲音從牙縫里一個個地往外跳:“所以這個不是平安無事的暗號!” 阿思看他堵著洞口,不滿地將他往旁邊推了推,利落地鉆出來,但看清對面的東西之后,身體也跟著僵住了。 石璧上,燈光所及處,滿是吸血花。一朵朵花像一張張小臉,眼巴巴地看過來,正面墻的花蕊都有節奏地抖動著,說不出的觸目驚心! 清風一把拉住想要鉆洞的雍懷,施施然地拉開被鑿了個大洞的石門,牽著他往外走。 雍懷看了眼滿墻的吸血花,拍了拍阿思、阿想的肩膀,鎮定地拿著燈走在最前面。 阿思和阿想這才如夢方醒般地動起來。 走到分岔路,雍懷思索之下,選擇往右。師訓有云:道從明陽,路分左右,陰險而陽安,左死而右生。雖然幾次經歷都說明這句話純屬胡說八道,但養成的習慣也改不掉。 吸血花的花蕊卻纏上清風的手腕,拉著他往左。 “呃……”清風看向雍懷。 “我們要和師父會合吧?”阿想和阿思悄悄站到雍懷身后,心里暗暗祈禱和吸血花、清風分道楊鑣。 雍懷目光閃了閃,對清風道:“我會說服師父他們一起離開,不再回來。” 清風的臉頓時亮起來:“好!我們找到你的師父,一起送他們出去。” “什么叫一起送?那師兄……”阿想被雍懷踢了一腳,抱著腿對著阿思嗚嗚叫。 雍懷不動聲色道:“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師父。” 清風問吸血花:“你們知道紫僵在哪里嗎?”紫僵是追著他們去的,也許有消息。 吸血花抓著他的手腕,繼續往左拉。清風反手抓住雍懷,一起跟著跑。阿思、阿想沒辦法,只好跟在后面,嘴里還喃喃咕咕:“我們是來參觀的?”“當探路吧。” 雍懷干咳一聲。 口風立馬一轉: “探什么路!明明是來慰問地宮兄弟過得好不好!”“口誤口誤,是探親、探親,一家人嘛。” 墓道又長又窄,都差不多模樣,七拐八拐之后,好像還在原地踏步。 阿想狀若無心地問:“這地宮是誰建的?” 清風道:“主人。” 阿想道:“你主人是誰?” 清風道:“主人就是主人啊。” 阿想以為他不想說,撇了撇嘴角道:“哪個朝代的?照這個規模,起碼是個王公貴族吧?” 阿思道:“這個規模,比起始皇陵也不差了。難道是秦二世的墓?” “幸虧師父不在這里,不然一定讓你跪祠堂跪出個始皇陵規模來。秦二世是被迫自殺,以庶人儀下葬,棺材板都不知道齊不齊呢,怎么和始皇陵比?” “他爹真小氣,也不讓他進去擠一擠。反正他爹也不缺這么點地方。” “是啊,還可以收租。干脆大家都去擠一擠好了。” “……” 正說笑著,前面突然出現一堵墻。兩旁的吸血花伸長花莖,一跳一跳地拍著石壁。 雍懷有了經驗,招來阿思、阿想一起推石壁,果然推開一道縫隙來。 阿想心急地拿著燈往里探了探,頓時驚呼出聲。只見燈光照處,金光閃煉,正對著門的整片墻壁竟用金磚堆砌而成! 阿想和阿思也顧不得吸血花帶他們來這里的目的了,一進屋就四下查看起來。 金墻還只是這間屋的小部分,屋子正中放著一副棺材,白玉質地,邊上鑲著翠玉,玉棺前蓋上雕刻著白云和幾只藏在云中的鳥。 清風還沒進門,就覺得這屋子很眼熟,好像是…… 纏住他手腕的吸血花突然重重地扯了下,讓他不由自主地倒退兩步,眼睜睜地看著門砰的一聲當著他的面關得嚴嚴實實。 這一聲不止驚動了他,連沉浸在寶物光芒中的阿思、阿想也被驚醒過來。 雍懷離門最近,立刻推門,卻紋絲不動。 阿想突然壓低聲音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清風捶門高呼:“雍懷!” 阿思道:“聽到了,清風在外頭喊師兄呢。” 雍懷皺了皺眉。 阿思撓撓頭道:“他喊的對象的確是師兄……唉,這個不是權宜之計嘛。” 雍懷道:“聲音是從屋里發出來的。” 阿思愣了愣,很快知道他們說的是什么,因為他也聽到了捶門和叫喊之外的第三種聲音, 類似于生銹的轉軸被用力拉動的聲音。 他猛然回頭。 玉棺的棺蓋輕輕震動著,漸漸露出縫隙,越來越大。 阿思、阿想滿腦子都是一只手慢慢地推開棺蓋,然后不知道什么顏色的僵尸從棺材里坐起來,陰森森地看著他們…… 出乎意料的是,從棺材里出來的不是手,而是一只毛茸茸的球,比拳頭略大,渾身白毛,像線團又像沒有耳朵尾巴的兔子。 “誰會在棺材里養寵物?”阿想笑了笑,但很快笑不出來。 棺材里的絨球一只接著一只,源源不斷地跳出來,很快把阿想、阿思包圍在正中央。 清風還在堅持不懈地敲門。雍懷問他:“什么東西是白色的,拳頭大小,圓滾滾, 毛茸茸?” 清風天真地問道:“打一什么?” 雍懷磨牙道:“會動的活物。” 清風道:“手套?” 阿想咬牙道:“……你的手套被魂穿了嗎?” “對哦,手套不是活物……”清風盯著石門發呆。 “啊!”阿思尖叫一聲,“它們爬到我的腳面上來了!”為什么受傷的總是他的腳? 清風覺得這種尖叫有點耳熟,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他也這么尖叫過,導致后來他很少進…… 記憶中很不光彩的一頁被強行翻開來。他反手拉住牢牢地纏著他手腕的吸血花,焦急地問到:“這里是白僵的墓室吧?” 吸血花得意地抖抖抖。 “小心!”清風整個身體朝石門撞去,“那東西會吃人!” 墓室里的情形已經很糟糕了。阿想和阿思在雍懷的幫助下跳上玉棺,驚恐地看著下面一個個看上去又圓又可愛,一張嘴就是血盆大口的絨球怪。 “這不合常理!世上怎么可能有東西的嘴巴比身體還大!” 絨球怪的身體充滿彈性,兩片嘴唇能向上向下拉伸,吞噬比他們大幾倍的食物。毛茸茸的身體一旦拉開,毛就會變得異常稀疏,露出藏在毛下的粉紅皮膚。它們的皮膚很薄,離得近了能看到縱橫交錯的青藍色血管和皮膚上一顆顆站起的細小顆粒。 阿想只看了兩眼就雞皮疙瘩掉了一地。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痛恨自己的好眼力! “師兄!”阿思心驚膽戰地看著蹲在梳妝臺上的雍懷。送他們上棺蓋之后,雍懷自己來不及爬上去,只能就近跳上梳妝臺,但他低估了自己鞋子的尺寸,露在梳妝臺外面的半只腳掌簡直像剛剛出爐的烤鴨一樣吸引著絨球怪的注意! 一口口的小鋼牙前赴后繼。雍懷用皮燈盞的火光阻止了一些,卻擋不住所有。他才用匕首揮掉一只,前腳掌就掛上了兩只。銳利的牙尖輕易地挑破鞋面,嵌入rou里。 雍懷痛得皺眉,匕首用力地扎進絨球怪的身體,卻聽吱的一聲,血水從白色絨毛里噴了出來。他用力一挑,絨球怪像球一樣滾回大部隊中間。 同伴的死亡并沒有遏止絨球怪前進的腳步。 雍懷腳掌上的掛飾越來越多,整個腳掌好似被扯裂一樣,超越了痛的極限,幾乎沒了知覺,被生吞活剝的滋味實在很不好受。 阿想看得目眥盡裂,整個人差點撲過去,但被阿思死死地扯住。“不要去!“這個時候過去除了給雍懷增加負擔之外,一點幫助也沒有。 石門突然開了。 清風將被他蹂蹣得無精打采的吸血花從手腕上扯下來,赤著腳從絨球怪上一路吱吱地踩過 去。快要靠近梳妝臺時,他猛地側身,尾巴像掃帚一樣在雍懷的腳面上刮了一下。伏在上面的絨球怪被刮下來,不甘心地想重新跳上去,但臺子上的目標已經沒了蹤影。 清風用尾巴卷住雍懷,甩在肩膀上,扛起就跑。 他甩的幅度太大,雍懷被晃得暈頭轉向,回神的時候耳邊已聽不到阿想、阿思的呼喚聲,。“放我下來……”他湊在清風的耳邊痛苦地呢喃。 清風立馬停了腳步,將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來。 雍懷捂著胃。清風看起來軟綿綿的,可肩膀一點都不軟綿綿。 清風緊張地看著他問道:“是不是餓了?” “沒事。剛才謝謝。”雍懷靠墻喘了口氣,從懷里掏出火祈子,照了照周圍的環境,“回去怎么走?” 清風疑惑道:“回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