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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分守己當(dāng)昏君 第89節(jié)

    “也是,官家雖應(yīng)了金人?使者的要求,心里又怎么會痛快呢。”

    今歲,官家下定決心要跟金國議和。

    當(dāng)?然‘議和’是漂亮話,‘求和’才是實話。

    既然是求,當(dāng)?然要接受對方提出來的條件。

    其中諸如?‘歲貢白銀五十萬兩、絹布五十萬匹’;‘金使所到之?處宋的官員按照見天?子禮拜見’;‘宋人?宋兵不得過新劃定的北界’等條件,陛下都不在乎。

    尤其是歲貢這?件事?,早慣了。

    且也不是自官家始:這?是老祖宗手里傳下來的規(guī)矩呢。

    但有一條官家不得不在乎,因為跟他自己有關(guān)系——

    金使要求宋皇帝‘奉表稱臣’。

    其實單稱臣也沒啥,官家倒不是沒寫過“臣構(gòu)言”。主要是還?有一條:金人?要求宋皇帝親自跪拜金使,接受金熙宗的詔書![1]

    官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

    所以很暴躁。

    到底是要以皇帝身份去下跪呢。

    秦檜聽著康谞反復(fù)暗示自己,可以用金銀買他在官家面前替說好話。

    口中雖含笑應(yīng)付心底卻是哂笑:他已?經(jīng)替陛下想?好了保全體面的跪拜金使法子。

    待陛下肯見他,聽他說完自會解頤,哪里需要康谞說好話?

    倒不是他小?氣,連皇帝身邊常用的內(nèi)侍都不打點。這?實在是冤枉:他一貫都把?皇帝身邊人?打點的可好了。

    只是陛下身邊宦官不少,唯有這?康谞實在是太貪得無厭——是的,哪怕是秦檜,都覺得康谞太貪了!

    *

    亭內(nèi)。

    姜離拎著上吊繩,面無表情總結(jié)道:“所以我?現(xiàn)在接手的攤子就是——”

    “秦檜于去歲二度拜相,而且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功擠走了并相的趙鼎,達(dá)成了獨相的成就。”

    “再加上……”姜離是切齒說出來的:“完顏構(gòu)應(yīng)了要跪拜金使接旨以求和。”

    “是不是?”

    6688很想?說“是的”,但他是誠實無二的客服,所以他只能說:“還?不只如?此……”

    **

    “康爺爺。”

    原本在跟秦檜聊天?(勒索)的康谞有點不耐煩轉(zhuǎn)頭,看向打擾他的小?宦官。

    “官家……”

    聽到官家二字,康谞就支棱起來了:近來官家心緒實差,他們都是把?頭拎在手上伺候。

    他忙拋下秦相公先問道:“官家有何吩咐?”

    小?宦官道:“官家要尋一柄開了刃的利劍。”

    康谞:?

    摸不著頭腦。

    第73章 抗宋奇?zhèn)b

    水面如鏡。

    姜離在從6688那里聽到更多壞消息前,索性先走到水榭外?,蹲在水邊走完了照鏡子的環(huán)節(jié)。

    非常心塞地看到一個身體倍兒棒的剛過而立之年的皇帝。

    死不死啊!

    在她心里完顏構(gòu)是極為軟弱怕死的皇帝,被金人追趕到抱頭鼠竄的形象深入人心。只是世上事?頗多?遺憾,完顏構(gòu)大概繼承了太宗趙光義的高粱河車神體質(zhì),金人哪怕‘搜山檢海抓趙構(gòu)’,都讓他跑了……

    總之,姜離心底趙構(gòu)的形象也是個蒼白、虛弱、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之人。

    然而并?不是。

    他不但看起來人模人樣,武力值還很不錯,精通騎射,還能挽一石五斗弓——這都符合宋朝皇帝選近衛(wèi)班直(御前侍衛(wèi))的標(biāo)準(zhǔn)了。

    6688在旁用數(shù)據(jù)分?析道:如果拋開完顏構(gòu)的事?實不談,這還是個文武雙全的貨色。

    示意姜離拿起趙構(gòu)案上寫?的字來看,確實,字還很好看。

    這也難怪,他爹宋徽宗字也出了名的精絕,字如其人在他們父子身上可沒啥體現(xiàn)。

    姜離:果然,真正的廢物,來自于心靈啊。

    之后還活到八十來歲,這,這身體素質(zhì),轉(zhuǎn)移給壽不足的圣君能主們多?好啊——四十九歲始皇帝、五十一歲唐太宗饞哭了。

    *

    清景園外?,康谞摸不著頭腦,一時不知?官家要劍何用。

    秦檜卻在旁笑?道:“中貴人(皇帝前得寵顯貴的宦官,可奉承稱呼一聲中貴人),官家素來善喜騎射,如今剛從建康回駕這臨安城,只怕是煩悶了。既要寶劍做耍,就快尋與官家吧。”

    心道:快干你的活去,別盯著我的錢袋子了。

    然而康谞只令小內(nèi)侍依照皇帝之言,開庫房去尋好劍。

    自己卻依舊留下,上前兩步與秦檜密語:“你不怕?”

    他盯著眼?前全力支持皇帝‘求和?’的宰相,問道:“金國要財要物要地都罷了,但這次是官家自個兒去受屈辱。”

    “你就不擔(dān)心——官家圣心反復(fù),如去歲一般下詔令岳飛、韓世忠等將行‘中興北伐’之事??”

    畢竟……

    “還有大行太上皇帝蒙塵北狩,身死金國,梓宮不得還的不共戴天之仇呢!”康谞是宦官,說話為尊者諱,辭藻就比較文縐縐。

    不如此時6688跟姜離說起的干脆——“去年紹興七年正月里,金國那?邊送來消息,被抓走的宋徽宗趙佶死那?邊了。”

    姜離嘆氣惋惜:有的人死了,只讓人遺憾死的太便宜他了!

    然而宋徽宗再垃圾再造孽,他的身份總是宋的太上皇,他的死訊傳回來如石破天驚,引起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yīng)。

    據(jù)說完顏構(gòu)當(dāng)場就哭暈過去了,而且之后好多?天完全吃不下東西,悲痛不能見朝臣,更不能理政。

    不愿見人是真的,但是不是這么悲痛,就另說了。

    姜離復(fù)盤了一下他的心理——

    聽說親爹死在金國了,估計得先松口氣。不然萬一金國愿意把他爹還回來,作為兒子為彰孝道也得表示下:爹,要不皇位給你坐?以宋徽宗的不要臉程度,估計就要了。哪怕礙于情勢不要,完顏構(gòu)上頭也多?了個掣肘。

    但松口氣后,又愁的很:宋徽宗是頂著金國給封的‘昏德公?’名號死在異域的——故而這一死,死的天下軍民群情激憤,文武百官的奏疏跟雪花似的差點淹了皇帝。

    全部都是‘痛貫心骨,不共戴天!’‘誓不與虜俱存’‘請陛下明旨發(fā)諸道兵,以討不義’![1]

    原本朝上一直是‘和?派’占優(yōu),但……這時候?qū)嵲诓缓谜f話。

    主戰(zhàn)派就抓住一點:陛下你爹死了,你就說你報不報仇當(dāng)不當(dāng)人吧!天下民情洶洶逼著朝廷去抗金呢!

    于是在對宋徽宗的態(tài)度上,完顏構(gòu)的心思倒是跟很多?正常人奇異的重合了:真是禍害啊,死不死都給人添麻煩!

    讓他這個皇帝加兒子陷入了一種道義上的尷尬。

    于是去年,完顏構(gòu)硬著頭皮上了一波。

    **

    故而此時站在秦檜面前的康谞看起來滿面愁苦:去年這時候,官家就為了太上皇之仇‘悲痛欲絕’,忽然支棱了起來——不但親自跑去建康北巡,表示自己心系中原為軍民表率,更下令岳飛節(jié)制諸軍,又是密談又是下詔的,表示‘中興之事?一任委卿’。

    還給岳飛升了好幾?回官:授太尉虛職,兼任湖北京西多?路宣府使,同二府之列,享受的是宰相待遇。

    所以方?才康谞的話語中,才把岳飛排在了諸將最前頭:雖然他是現(xiàn)在朝中幾?位手握兵權(quán)的要緊武將里年紀(jì)最輕、從軍資歷最淺的一個。

    但他戰(zhàn)功和?心性都太突出了。

    突出的令人如鯁在喉。

    秦檜見康谞發(fā)愁,笑?而不語。

    雖然他不及這些內(nèi)侍貼身服侍,離陛下真實距離近。

    但他跟官家,那?是真正的心有靈犀,心近啊!

    去歲陛下看起來‘滿腔仇恨’,身往建康親自接見密談將幾?路兵權(quán)授予岳飛,但……剛給出去就后悔了。

    再加上張浚和?他都深勸了陛下:咱們大宋開國以來,可罕有武將手握如此兵權(quán),將來若是功高蓋主,必有挾威鎮(zhèn)主之險!

    陛下又立刻手詔收回了成命。

    秦檜想起了那?位將軍,嗤笑?一聲:如果說岳飛抗金的意志堅若磐石,那?么陛下求和?之志也是一樣堅定啊。

    如果不跪不足以求和?,陛下一定會跪的。

    再加上去歲合兵不當(dāng)反而搞出了淮西兵變,更是令陛下猜忌這些武將——

    秦檜非常篤定:自陛下上個月匆匆由建康又溜回偏安一隅的臨安府后,岳飛等人已經(jīng)?失去了最后一次,從陛下這里得到允準(zhǔn)大軍北伐的機(jī)會!

    “中貴人安心服侍官家就是。”

    “何必?fù)?dān)心官家再用岳飛呢?官家面上不說,實際上還在生他的大氣呢!”

    秦檜到底自掏腰包給了康谞不少金銀,倒不為了讓康谞說自己好話(秦相公?堅信他自己討好比康谞強(qiáng)多?了),主要是為了讓康谞就近原則,在陛下耳朵邊上多?提提岳飛去年干的那?件事?兒——

    去歲皇帝君心反復(fù),給了兵權(quán)又后悔,逼的岳飛直接上書請辭,徑直往廬山東林寺去給亡母守墳去了。

    完顏構(gòu)當(dāng)時就惱了:我是君你是臣,給你什么安排你就俯首帖耳受著行了,還敢有意見?

    只是當(dāng)時軍中實離不開岳飛,皇帝就下詔讓岳飛部將前往路上‘請’岳飛回去。

    圣旨昭昭,岳飛無奈而還。

    此事?在皇帝心里自然是一個深深芥蒂。

    但在秦檜看來就已經(jīng)?到了殺機(jī)騰騰的地步:主要是岳飛當(dāng)時還上了一份奏疏,道‘與宰相議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