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146 暴風雨與平靜 2樓 東京郊區(qū),一隊急速行駛的軍用車輛。這已經(jīng)是政府首腦機構(gòu)第二次秘密遷移了,警衛(wèi)員架起首相本人把他塞進裝甲車的時候,他還在睡午覺,根本不知道都發(fā)生了什么?,F(xiàn)在在他的面前,正放著兩臺筆記本電腦,一臺畫面上是剛剛的錄播,一臺是正在進行的現(xiàn)場直播,首相的心思暫時放在錄播上,在他邊上還坐在剛剛找來的一位精通中文的文員,正對著電視機給首相大人翻譯。車內(nèi)的空間并不大,首相和那位年輕的文員擠在車里看著兩臺電腦,姿勢并算舒服,但此刻沒人顧得上這些,剛剛年過40的首相正值壯年,這些對他來說并算不了什么,此刻他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這兩臺小小的筆記本電腦上。從先前大概的介紹首相已經(jīng)知道,畫面中的人,很可能就是最近一階段所有麻煩的源頭,首相的眼睛緊緊的盯住正在“表演”的田軍,這個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來自中國的青年,這個毒犯,殺人犯,恐怖分子,還有——“節(jié)目主持人?!碧镘娬谠敿毜慕庹f他行動的每一個細節(jié),包括使用了什么能力,殺了多少人,最后造成了什么效果……他的臉色看起來并不是很好,乍一看甚至好像還有些憂郁。如果不是旁邊的尸體,和衣服上飛濺的血跡,還以為這是一個普通的受審訊的人,正在訊問室里把他的犯罪過程和盤托出。在描述這些細節(jié)的時候,田軍的臉上確實看不出什么,但是只要說到殺人的場景,以及他在描述那些死難者的表情時,稍微敏感的人都能察覺,田軍眼中隱隱閃現(xiàn)出的興奮和得意,就好像一個屠夫在向其他人夸耀他的刀法,一個將軍指著滿地敵人的尸體說:“看,這些,還有那些,都是我的戰(zhàn)功?!薄斑@個瘋子!”首相快進著選擇性的看了一兩分鐘,畫面中的田軍制造殺戮的速度快的驚人,首相大人甚至能看到鏡頭上有一滴血沿著鏡頭慢慢的往下流淌,把畫面染出一道深紅的痕跡,首相大人看了一下錄像的時間,總的“節(jié)目”時間已經(jīng)超過了40分鐘?!八杀緩d長呢?”首相對車長說,“我要跟他通話。”首相大人所說的松本是日本的防衛(wèi)廳廳長,理論上來說,是日本現(xiàn)有軍事武裝的最高長官,不過根據(jù)憲法,只有經(jīng)過了首相授權(quán),他的指揮權(quán)才能在一定程度上使用。車長在車用電臺里重復了首相本人的命令,把一個耳麥傳到后面,首相戴上之后,來不及稍作調(diào)整,問:“是松本嗎”。電話那邊的聲音低落,不過首相還是聽出來,正是松本本人。首相有些憤怒的質(zhì)問:“你還在猶豫什么?你們做上來的預(yù)案呢?是不是還要我重復一遍,摧毀它!我命令你,立刻摧毀電視塔!”首相說完命令,等了好半天,卻沒有收到回應(yīng),他鄭重的再次重復:“立即摧毀電視塔,松本,盡你的職責!你聽見了沒?”“可是……”耳機那邊的聲音帶著些許猶豫,“是不是先發(fā)布疏散警報?建筑附近還有人群,建筑里還可能有工作人員……”“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知道,”首相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在琢磨說辭的時候,他其實也在調(diào)整自己的情緒,“我不想再重復無意義的爭論,對方的威脅我已經(jīng)不需要再強調(diào),我只問你一句,如果放棄了這次機會,你能保證下次這個瘋子不會做出更大的事情來?不要手軟,這些犧牲都是值得的?!薄翱墒恰薄皼]有可是,松本,”首相的聲音穿透耳機,如同來自地獄的利劍,“我是首相,所有的責任都由我來負,執(zhí)行吧,松本。”防衛(wèi)廳長完全可以以命令違憲的理由拒絕執(zhí)行,但是他沒有,法律在殘酷的現(xiàn)實面前,也不過是一張薄紙而已。首相的命令發(fā)出僅僅幾十秒,這項命令就已經(jīng)層層傳達到設(shè)立在東京郊區(qū)的一處導彈基地,在那里,一座郁郁蔥蔥的山峰向著蒼穹打開了它的懷抱,綠色草地被緩緩移開,露出了黑乎乎的洞口?!白鴺艘呀o定,請求重復命令?!薄按輾щ娨曀?!”首相對著電視上田軍嘴角露出的微笑,閉上眼睛,牙齒劇烈的磨動。他知道自己這樣的決定意味著什么,在和平時期,國家統(tǒng)一的情況下,首相用軍事基地導彈攻擊自己的首都……這在世界的軍事歷史上,都可以說是沒有先例的。 隨著火光一閃,首相的憤怒化作一道騰空而起白色的利箭,帶著它的使命,迅速的消失在天空的盡頭,只留下一道長長的白色尾跡,將整個天空都劃分成了兩半。幾乎就是在導彈離開基地的同一瞬間,田軍的眼睛忽然看到一陣急促閃爍的紅光,就好像有人在他大腦內(nèi)裝了某種警報裝置,在之前的經(jīng)歷中,他已經(jīng)知道這紅光代表著危險,如果按照他玩過的游戲理解,他其實應(yīng)該有四個技能,這是一個可以預(yù)知危險的“被動技能”。田軍抬起頭,最后對著鏡頭笑了笑,招手說:“賽油拉拉?!比缓笕说纳碛耙婚W,從電視中消失不見。首相當場就一拳頭砸在筆記本上,把液晶的屏幕打出一個深深凹陷的坑洞。基地人員臨時轉(zhuǎn)移導彈目標的cao作并沒能成功,導彈已經(jīng)身處鬧市區(qū),況且已經(jīng)進入攻擊目標之前的下壓動作,就在田軍的身影消失后的幾秒內(nèi),導彈準確命中了目標,東京電視塔在劇烈的爆炸中成為一堆廢墟,這一次導彈襲擊造成的傷亡人數(shù)……“這犧牲……真的值得嗎?”松本看著現(xiàn)場傳回的實時圖像,無數(shù)驚恐的人群在建筑之間呼號奔走,樓頂不斷跳下渾身著火的人,消防隊的聲音聽起來就好像送葬的哀樂,所有的場景是如此的熟悉,深刻,一如幾天之前,那一場噩夢?!谶@次出事之前,森田是一個普通的業(yè)務(wù)員,平安回家之后,聞訊而來的父母和jiejie看到他平安無事,都情不自禁的相擁而泣。在這之前他們一直對森田當一個沒出息的業(yè)務(wù)員而頗有微詞,每次見面都會拿出來說一說,jiejie在一家工廠當產(chǎn)品設(shè)計師,工資的收入是他這個弟弟的幾倍,之前每次見面她都會勸他去她們工廠干活,父母也都贊同這個說法,但是這一次,他們誰也沒有談起這個話題。只有在災(zāi)難面前,人們才會意識到,什么是真正可貴的東西。森田本來想跟父母他們說說自己這次遇到的事情,但是仔細想了想,還是沒說。他想,這應(yīng)該算是一種宗教吧,那就讓信仰的人信仰,讓生活的人生活。第二天,剛剛送走父母和jiejie的森田回到家里,看著被家人收拾的煥然一新的房間,森田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有溫暖,有感動,還有一種淡淡的安心。這種感覺讓他聯(lián)想到之前他在被救現(xiàn)場的那次體會,比起那一次,現(xiàn)在這種感覺終究還是淡了很多,兩相比較,就好像是小溪的湍流與大海的波浪。小溪在曲折中掙扎前進,目的,不就是為了尋找那最終的歸宿,因為在那里,數(shù)量本身就是一種力量,即使沒有沿路的層層阻礙,海的浪花,也足以制造澎湃?!芭遗遗摇遍T口傳來的敲門聲打斷了森田的思緒,他穿上拖鞋去開門,看見站在門口的是一名快遞員,對方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拿出一個郵包,問:“請問是森田先生嗎?”“對,我就是?!薄斑@是您的郵件,請簽收?!鄙锏拖骂^去看,這是一個很普通的小件包裹,看起來也就一掌大小,跟一般包裹的包裝類似,外面用紙袋層層的裹住,看不出里面東西的摸樣。森田感覺自己的心臟微微的顫動了一下,但是他臉上并沒有表露出來,只是低頭接過郵遞員的筆去簽字。在簽字的時候他順便看了一下郵件的郵寄地址,上面寫的是一家工廠的地址。幾乎是抱著迫不及待的心情,回到房間的森田立刻找工具打開了包裹,然后看到里面一塊像是沒有刻度的手表,光滑的方塊鏡面上,閃爍著淺淺的藍色光芒,就像他剛剛想象中海水的顏色。他把手表戴上手腕,手指輕輕按動鏡面。森田感覺那藍色的圖案好像順著血管直接進入了自己的大腦,這圖案就像一把鑰匙一般開啟了他靈魂的禁區(qū),他之前已經(jīng)體會過一次這種感覺,當它消失的時候,自己也忍不住感到遺憾,甚至在回來之后,他依然不太敢相信,自己有一天還能重溫這感覺。他知道,只要主還在,只要自己愿意,自己會永遠的擁有這種感覺。森田并不是最早收到“手表”的人,因此,當他“上線”的時候,意識網(wǎng)當中的人數(shù)已經(jīng)相當之多了,大家雖然不能說話,但只是在線“掛機”狀態(tài),用戶們就已經(jīng)相當滿意了。森田能感覺到許多陌生新穎的念頭在自己心里來回涌動,他內(nèi)心忽然充滿許多不能體驗的新奇想法,他忽然能理解有人為什么喜歡旅游,有人為什么喜歡登山……森田就像一個海邊的小孩,海浪沖刷而過,他興奮的撿起沙灘上留下的新貝殼,比較它們的條紋,心里充滿了新奇和快樂。 ☆、147 施法者安娜 什么是交流?在人類的經(jīng)驗定義中,交流無非是語言,肢體動作以及文字,意識從大腦中產(chǎn)生,將其附著于這些特定的聲波、動作、和圖案之上,這些信息再通過這些媒介被另一個人接收,這樣就完成了一次單向的交流。為什么要把語言當作文明的起點,文字當作文明的標志,因為我們都很明白,正是得益于這些媒介的存在,讓交流成為可能,更讓智慧有限的個人可以團結(jié)成整體,語言讓一群圍著火堆跳舞的原始人可以互相分享他們的情緒,在空間上縮小了意識之間的距離,而文字則把這種交流更遠的傳播了出去,在空間上直至我們所知的盡頭,在時間上,上一代的智慧不會再隨著死亡長埋黃土,他們的經(jīng)歷被凝聚在這形形色色的圖案之上,我們稱之為歷史。現(xiàn)在,這種交流的方式再一次得到了進一步的飛躍,在這種新式的交流方式面前,所有過去的交流方式都只能算是隔靴搔癢。“hi,”在意識的海洋中,一位路過森田的人對他打招呼,對方并沒有說話,但是森田卻清楚的聽到了這招呼聲,這讓他稍稍嚇了一跳,這是他接收到的第一條明確信息,之前他所感受到的,都是在線的人潛意識中的沖動,就只有這一種,才是有特定指向的“說話”。是一個女孩子,是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同意了對方的交流請求之后,森田很快就“看”到了對方的模樣,好像她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她有著金色颯爽的短發(fā),精致唯美的西方面孔,白皙的皮膚,她穿著普通的t恤和牛仔褲,手上牽著一條可愛的小白狗,站在一顆高大的陌生大樹下面,在她那淡藍色的眼眸中,森田能看見滿滿的藍色海洋?!癶i,”森田雖然跟人常打交道,但是第一次在這樣的場景面對這樣一個美麗的西方少女,他還是有些局促,“我……我不會說英語?!鄙镉悯磕_的英語解釋?!澳钦?,我也不會日語。不過這沒有關(guān)系,感謝伊凡,他創(chuàng)造了意識網(wǎng),即使不說話,我們現(xiàn)在仍然能交流,不是嗎?”確實如此,森田雖然沒有聽到對方聲音,但是對方每一個意思,他都非常清楚的知道了,這種感覺……很自然,好像……好像他天生就能用大腦和人交流一般。在這里,語言只是一件多余蹩腳的工具?!澳憬惺裁??你現(xiàn)在在哪?”森田嘗試著在腦中這樣想道,然后對方就像明白了一樣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她露出淺笑,牽著那條小狗沿著沙灘走了起來,同時,鏡頭也跟著女孩移動了起來,視角的移動讓森田產(chǎn)生了某種錯覺,好像自己正在跟著這個女孩一起并肩散步,他甚至能聽見海浪的波濤?!拔医邪材?,這里是夏威夷,這是騎士”安娜用手指先指著自己,再指向大海,最后指向她前面的那條小白狗,“我喜歡這里的大海,這里的海水很藍不是嗎?”“是很藍,”森田還是忍不住說話回答了,同時他又忍不住想到,藍的就像你的眼睛。“謝謝。”安娜顯然已經(jīng)知道了他的想法,她笑的很燦爛,“以前我一直以為那些有關(guān)大海的描述都是文學的夸張浪漫,等親眼見到的時候才知道,它遠遠比我想像的更震撼。我聽說日本是一個被海洋圍繞的國家,生在那里,你一定能經(jīng)常見到海吧?!薄笆堑模?jīng)常?!鄙锘卮?,“不過我見到的海洋,沒有你那邊那樣純粹?!鄙镉洃浿械暮Q?,是那種人工的碼頭,岸邊停滿了漁船,地上到處都是凌亂的漁網(wǎng)、滿地的魚內(nèi)臟、懶洋洋的水手和忙碌的搬運工人,空氣中是nongnong的魚腥,還有父親讓自己去刷甲板的童年回憶,海洋對他來說,只是代表著一種生活,并沒有很特殊的意義:“見多了就習慣了?!鄙镞@樣想。“也許吧?!卑材葘ι锏南敕ㄓ行┮馔?,不得不說,真實是意識網(wǎng)最大的優(yōu)點,也是最大的缺點,平常語言交流中不會出現(xiàn)的話題,現(xiàn)在也很自然的出現(xiàn)了,“不過我想,那一天離我還很遙遠。大海實在太美了,我不敢相信會有看厭倦的一天?!薄澳悄汩L大的地方,一定離大海很遠吧。”森田這樣想?!安唬∏∠喾?。”森田能夠看到,安娜在說這話的時候情不自禁的搖頭,同時他也能感受到,對方情緒那種微微的低落,就好像最美的藍天蒙上了一絲陰霾,他幾乎都有些痛恨自己不會說話,怎么就提起了這個話題。 3樓 “我從小就在海邊長大,聽我mama說,她是在一次漲潮的時候生下我的,我們一直在海邊生活了有十年?!钡竭@的時候,安娜停頓了一下,不過很快又繼續(xù),“我從小就是聽著海的故事長大的,據(jù)說我三歲就會在海水中游泳,小時候有一段時間我一直認為我就是海的女兒……也許真的就是如此,上帝把我送回了岸上,代價卻是我的眼睛?!薄把劬Γ俊鄙锍粤艘惑@,他馬上仔細去看女孩海水一般的眼睛,這才注意到,在那寶石般的眸子深處,沒有一絲神采,“你是盲人?”森田感覺到自己的心都被這個發(fā)現(xiàn)揪緊了,他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安慰她?!安灰槲遥灰?。”安娜察覺了森田的情緒,微微搖頭,但腦子里還是繼續(xù)在說,“那是我5歲時候的一場意外,從那之后我的世界就失去了光,一直以來,只有騎士陪著我,他是我的導盲犬。感謝上帝,感謝伊凡,在我一周前的生日上,我父親送給我這個?!卑材日f著,亮了亮自己手腕上的手表?!坝辛怂?,我可以隨時借用別人的眼睛。就像現(xiàn)在,我是通過你的視覺看到的這個世界,我得謝謝你,森田先生?!薄安挥貌挥谩卑材瓤蜌獾姆Q謂讓森田連忙擺手,“可我怎么會看到這么遠?”森田有些不解。“因為我是施法者,這是魔法?!卑材葥u了搖手表?!澳Х??施法者?”看到安娜的動作,森田似乎明白了一些,“意識網(wǎng)也是一個魔法嗎?”“可以這么理解。施法者就是……伊凡是一名法師,他負責制造魔法,而我們則負責一部分的合理使用。如果你覺得這個讓你難以理解,你可以理解為,我是伊凡找來的助手。其實在幾天之前,我跟你們一樣,都是意識網(wǎng)普通的使用者,是他給了我這一次機會?!薄澳阏J識伊凡?”說到這個名字,森田忍不住好奇追問,在他們剛剛獲救的這批人當中,每一個都曾“見”到過伊凡,不過卻從來沒有人敢去接近他,大家都知道他是這個網(wǎng)絡(luò)的創(chuàng)建者和擁有者,不過,也就僅僅如此了?!皩?,在加入意識網(wǎng)之后,我跟他聊過天。”說到這個話題,安娜也忍不住抬起了頭,好像天上有什么東西正在看著自己一般。“那他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伊凡的形象在他們的感受中一直很復雜,作為整個意識網(wǎng)的核心,大家隨時都能感受到他的存在,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跟大家有過任何接觸,就好像是意識網(wǎng)中擺放的一尊塑像。反倒是李立天,大家對他的上次現(xiàn)場救人,演說的印象十分深刻,他給人的印象更接近于一個領(lǐng)導者的形象?!安灰獜乃说脑捳Z中了解他,這會產(chǎn)生不必要的誤解。如果你真想了解,你可以自己去找他。跟他接觸過你就會知道,他是一個……很冷漠的人,但這種冷漠可能會讓人不舒服,卻能讓人清醒。好了,就說到這,下次再找你聊,謝謝你的眼睛。森田,再見!”安娜似乎不愿意繼續(xù)說下去,終止了兩人的談話。“再見?!鄙锏囊曇爸?,忽然恢復了一片熟悉的黑暗,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正坐在房間的床上,他伸出手,仿佛還能觸摸到記憶中的海水,還有那個像天使一般的女孩。哦,她叫安娜。他覺得自己最后的話題似乎觸碰到了對方不愿提及的地方,他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不是因為女孩終止了他們的談話,而是因為他在對方的神情上,看到了隱隱的憂郁。于此同時,數(shù)百公里以外的夏威夷島,安娜的眼前,也同樣是漆黑一片,不同的是,當她睜開眼睛,世界還是跟之前一樣,潮水輕輕的觸碰著她的腳,微微發(fā)涼。這是她一直喜歡的大海,厭惡過的大海,渴望的大海……差一點,她就成為這海中的一朵浪花?!爸x謝你,騎士?!卑材壤^小狗,緊緊摟在懷里,她的世界黑暗依舊,但是她的心里,已經(jīng)被悄悄點亮,“還有爸爸,伊凡……森田,大家?!闭f著話的時候,少女的身體忽然就在空氣中消失了,仿佛在其中融化了一樣,空蕩蕩的海灘邊,只留下一串淺淺的腳印,潮水拂過之后,一切,又都恢復了平靜。 ☆、148 彈劾 10月8日,日本議會緊急進行首相不信任動議彈劾,在彈劾投票進行前,按照常規(guī),動議方必須提供足夠的“指控”理由,而首相一般都會就動議方的指控進行一些解釋或辯論,以消除某些誤會,或者影響其他人的態(tài)度。 有些讓人意外的是,這一次的動議方并不是那些反對黨或者在野黨,甚至在這次動議的準備上,這些黨派還沒有做好打算,把子彈準備的最充足,殺傷力最大的,恰恰是首相大人所在的執(zhí)政黨派。 在動議的“指控”階段,第一個上臺發(fā)言的,是在電視塔里面工作的一名清潔工,導彈擊中電視塔的時候,她正在廁所里工作,所以僥幸逃脫了性命。上臺的時候,大家注意到,她身上還穿著電視臺的清潔制服。 她走上發(fā)言臺,看著就站在她對面的首相,緩緩開口:“昨天……昨天的這個時候,我正在進行我一天的工作。我只記得當時聽到一聲爆炸,還有火光和呼救聲。死了好多人,**從廢墟里把我找出來的時候,我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只以為遭遇到了恐怖襲擊。后來……后來我才知道……天哪,我簡直無法相信,這襲擊竟然是來自我們的軍隊。為什么要這樣對待我們?殺死你曾宣誓保護的人!” 面對清潔女工的質(zhì)問,首相無言以對,只是靜靜的彎下腰,做了一個筆直的鞠躬:“十分抱歉,這都是我的無能?!?/br> 到場的閃光燈瞬間閃的鋪天蓋地,旁觀的人群也隱隱的sao動起來,有人在遠處吶喊:“不要相信那個騙子!這不是無能,這是叛國!這是屠殺!” 這聲音立刻帶動了一片回應(yīng),人群甚至議員們都sao動了起來,直到負責紀律的會長敲了敲小木槌:“安靜,下面請防衛(wèi)廳廳長松本熊一上臺接受詢問。” 在這一次的動議中,松本是唯一一個沒有對首相倒戈相向的人,所以他上臺之后,是站在首相的旁邊,并肩而立。 發(fā)起動議的議員中站出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他手里拿著一份文件,這是他早就準備好的絞索,現(xiàn)在就套在臺上兩人的脖子上。在最后確認了一遍沒有問題之后,他對剛剛上臺的松本提問:“請問松本先生,您的職務(wù)?!?/br> “防衛(wèi)廳廳長。” “在事發(fā)當天,攻擊電視塔的命令,是不是由首相發(fā)出的?” “是的,可是……”話音剛落,人群哄的一下就炸了,會長只有不斷的敲小木錘,松本準備的解釋也一句沒能說的出來。 很長一段的時間過去,一切終于又安靜下來之后,老人繼續(xù)提問:“作為防衛(wèi)廳廳長,你接受過的教育和經(jīng)歷應(yīng)該知道,這道命令是違憲的?!?/br> “是的,我知道?!彼杀疽驳拖铝祟^,兩個人低頭站在一起,就如同被定罪的罪犯。 “那你是不是承認,在這次事件中,你沒有盡到你的職責。” 松本昂起頭說話:“在我承認之前,我需要確定你所說的職責具體是指什么?” 老人冷笑一聲:“真是可恥,這難道還需要我來提醒你嗎?你沒有拒絕首相的提議,你沒有保護好你的人民?!?/br> “對于后一個罪名,我承認!至于前一個,我不承認?!彼商飫倓傉f完這句話,旁觀席上就到處響起了噓聲。 “難道你認為首相的命令不是危害人民嗎?還是你認為,如果今天再次發(fā)生昨天那樣的情況,你還會做出跟昨天一樣的舉動?” “不,我不會。”松本回答,這個回答總算讓提問方有些滿意,但隨后他的話卻讓所有的人都始料不及,“我不會再請示首相大人,我會在之前就發(fā)射導彈!” “瘋子,我們的選票換來的都是一群瘋子!”觀眾臺上,有人終于忍不住脫下鞋子朝松本的方向扔過來,這個舉動很快形成了傳染性,在松本兩人的面前,鞋子堆得就像小山那樣高。 因為sao亂,動議雖然不得不暫時終止,但是結(jié)果,傻子都已經(jīng)能猜到了。 …… 爆炸聲響起的時候,正在樓下戴著耳機看電視的劉妍并沒有注意到聲音,不過能她看到桌子上的水杯在大樓的一陣搖晃中劇烈的震顫,晃動起陣陣波紋。 “地震?”劉妍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她脫下耳機,撒丫子就準備往門口跑,不過又看到林泉關(guān)著的房間門,以為他正在睡覺,趕緊又回去敲門,同時扯著嗓子喊:“地震了!地震了!林泉你快起來?!?/br> 林泉很快打開門,他的耳朵上同樣掛著耳機,爆炸聲他同樣沒有聽到,不過劉妍的叫喊卻聽的分外清楚。 兩人出門想看看究竟是什么情況的時候,大門口一個穿著制服的**對他們敬禮:“不好意思,我們正在做一個演習,請你們呆在家中,予以配合?!?/br> 兩個人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關(guān)上門,劉妍嘴里嘀咕道:“大白天的搞什么演習,要晚上還好玩點?!?/br> 林泉則沒什么反應(yīng),他回到自己房間,準備繼續(xù)看筆記本上的電子書,剛剛的混亂略微打斷了他的思緒,他剛準備坐下,準備再繼續(xù)的時候,就聽到客廳里劉妍的第二聲尖叫:“伊凡!你怎么在這里的!” “怎么,不歡迎我嗎?”伊凡看了一眼剛剛出來的林泉,一邊跟劉妍說話。 “歡迎?!眲㈠o伊凡拉過板凳,然后有些八卦的湊過去,“誒,聽說你跟雪姐吵架了?” “是啊,我們在有些問題上,有些分歧?!币练不卮?,又跟林泉說話,“又在看書呢。” 林泉嗯了一聲,剛想說點什么,但話題又被劉妍快嘴搶了回去:“聽說你在基金會里撤資了?那我們的服務(wù)站以后還開不開啊?!?/br> “這我就不知道了,基金會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趙真雪負責吧,不過我想,以趙真雪的性格,應(yīng)該應(yīng)該會繼續(xù)辦下去的。怎么,這些問題你怎么不去問她。” 說到趙真雪,劉妍稍稍猶豫了一下,臉上有些擔心的神色,不過她還是偷偷的開口:“上次雪姐讓我們?nèi)タ偛块_會,我看她臉色不是很好。她……她還讓我們跟你少來往,聽說以后服務(wù)站還要換地方,你跟雪姐到底怎么了,關(guān)系弄得這么僵,弄的就跟有深仇大恨似得?!?/br> “沒什么,只是她一時想不開而已,”伊凡安慰道,“等她以后想開了就好了。對了,你們這一段時間,是不是很閑,有個事要找你們幫幫忙?!?/br> “是結(jié)婚的事吧?!眲㈠绷艘练惨谎?,一語中的。 “對,最近可能我會很忙,有些事情一時間顧不過來,還得請你們多幫幫忙,主要就是家里的布置,我對這些不是很擅長,這是家里的鑰匙?!?/br> 伊凡把鑰匙遞給劉妍,忽然又好像想到什么,又說:“哦,對了,剛才的動靜,你們都聽到了?” “這還聽不到,那不是傻子了?!眲㈠Φ?,“你不會是剛反應(yīng)過來吧。剛才我問了,門口的**說這是演習……說起來,我都差點忘了,剛才門口一直有**,我一上午都坐在這,你到底是怎么進來的?!?/br> “演習?哦……他們是這么說的?”伊凡笑笑,沒再多說。這個時代的國家觀念遠遠超出了他的預(yù)計,官方的說法很容易取得別人的信任,伊凡無意于節(jié)外生枝,他本來想就這個麻煩稍微道歉的,但是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沒有這個必要,政府部門相當靠譜,連借口都為他準備好了。 “別叉開話題,老實交代,你是怎么偷溜進來的。”劉妍就咬住了這個問題不打算松口了。 “嗯,”伊凡沉吟了一下,“你聽說過超能力嗎?”有些問題始終要面對,從目前的形式來看,瞞也瞞不了多久了,不如爽快就全說了吧。 “你不會告訴我,你是用超能力進來的吧?!眲㈠粗练?,打趣道。 伊凡點頭,劉妍卻嗤之以鼻:“落伍啦,大叔,你是不是也在網(wǎng)上看了那個日本的超能力視頻……” “我真的是,”伊凡再次重復。 但劉妍和林泉都只是看著他笑,沒人當真。 “那你也表演一個節(jié)目好了?!绷秩谝贿呺S口說。 “你想看?”伊凡看著林泉,后者點點頭:“就表演視頻上那個隔空取物好了,我筆記本在房間……” “是這個嗎?”林泉話還沒說完,伊凡手上就多出一個筆記本,林泉認出正式自己的那個,屏幕打開著,上面正顯示著自己看的小說。 但林泉還是有些不敢相信的走進房間去確認了一下,等他走出來的時候,看伊凡的眼神已經(jīng)有了變化。 “這不可能!”林泉一邊檢驗著筆記本,一邊仔細回憶剛才的過程細節(jié),不過并沒有眉目,他覺得這應(yīng)該是一個巧妙的魔術(shù),“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問我?”伊凡搖頭,嘴角輕笑“我怎么知道?!?/br> 這個回答讓林泉皺了皺眉頭,不過劉妍并沒有在意這些,此刻,她正夸張的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讓它尖叫:“你……你真的是……” “對,我真的是,”伊凡對劉妍傳話,“如假包換。” ☆、149 劉妍被這突如其來的事實搞的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不知道是該為自己身邊多了一個超能力者而高興,還是該對自己的處境而擔心。 田軍那個視頻還是給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剛剛她還以為這可能是一個精心策劃的節(jié)目,但是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情則說明了這一切很可能都是真的,那屏幕上滴下來的血痕,不是番茄醬,那個被當場拉起來射死的主持人,不是演員,田軍所說的內(nèi)容,不是嘩眾取寵…… 經(jīng)過田軍的免費宣傳,超能力在全球,大概差不多就跟恐怖一樣,變成了同義詞??墒且恢币詣㈠恢币詠韺σ练驳牧私猓瑢嵲诓桓蚁嘈潘麜?/br> 劉妍看向伊凡的眼神,變得有些謹慎了,似乎怕他會像節(jié)目中的田軍一樣,突然手中多出一把手槍…… 到是在一邊的林泉似乎沒有這方面的顧忌,他只是好奇的問:“真的不知道?” “真的,”伊凡再次確認,兩手一攤,少有的無奈,“就好像我同樣也不知道,1 1為什么等于2一樣?!?/br> “1 1不等于2,難道還等于4啊?!币练策@個動作化解了劉妍剛剛出現(xiàn)的一點多疑,她又插嘴。 伊凡和林泉只是互相看了一眼,笑笑,沒再多說。有時候,一個好話題的成功,除了說話的時機,對對象的選擇也很重要。很顯然,這個話題不適合跟劉妍一起交流。 “你們兩個笑的這么曖昧干什么,不是你們……啊,伊凡,你不能這樣,婷婷姐會傷心的?!眲㈠贿吂首黧@訝,一邊眼神滴溜溜的在兩人之間打轉(zhuǎn)。 不過伊凡和林泉兩人都沒有接茬,林泉只是拿著他的筆記本繼續(xù)回房間,好像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劉妍剛想纏著伊凡再“表演”幾個,一扭頭,哪里還有伊凡的身影。 “砰……”隨著一聲沉悶的聲響,大樓又傳來一陣輕輕的搖晃,“這到底是搞什么演習啊,有完沒完?!眲㈠滩蛔”г?。 …… 來不及等爆炸產(chǎn)生的煙塵散開,那個叫小王的勤務(wù)兵就飛快的躍入黑漆漆的洞中,這已經(jīng)是他們打開的第五個房間了,現(xiàn)在他們在這棟樓的第16層。 因為實在找不到這些房間的“入口”,原先的隱蔽搜索計劃不得不臨時更改,辛虧這方面的準備都還很充足,首長一聲命令,整棟樓在三分鐘之內(nèi)都得到了完全的控制,每一個樓道和房間門口都安排了崗哨,同時也根據(jù)需要,運上來不少的專用炸藥,“破”門而入在這里有了一個新的意思——不是毀壞一道門,而是炸出一道門。 在使用炸藥這個問題上,宋強曾提出過建議,認為既然已經(jīng)暴漏,并且整棟建筑都已經(jīng)得到控制,那就沒必要鬧出這么大動靜,完全可以使用一些專用工具來“打開”墻,這里的墻并不算很堅固,都是一些普通的建筑材料,空心磚,混凝土,鋼筋骨架除了在必要的部位加固,其他地方都很少見。 但這樣的普通并沒有讓在場的人放心,甚至連一路大大咧咧的小王,也感覺到氣氛的古怪,剛剛一連進了4道門,里面都空無一物,看起來像是荒廢的封存建筑,但是里面偏偏都一塵不染,地上的瓷磚整潔如新,用手指擦上去,連灰都看不見一粒。 “比我們部隊宿舍還干凈?!边@是小王在第一個房間里查看后對衛(wèi)生的評價。 除了干凈,這些房間還都有另一個特點,那就是空曠。進入房間,除了地上的瓷磚和頂上的天花板,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擺設(shè),哪怕一盞燈,一個掛鉤都看不到。錢教授甚至為此專門讓小王用軍用工具在房間的幾個特定位置砸開墻壁,在建筑設(shè)計圖上原本應(yīng)該是用來做下水管道,或者鋪設(shè)電線的地方,什么都看不到,只有嚴嚴實實的混凝土。 小王瞪著這些在空心磚包圍中的水泥,當時驚訝的連話都不會說了,他在部隊有過建筑經(jīng)驗,一眼就看出在里面的混凝土明顯比在外面的混凝土要新,說明這些東西是后加的,可是……在剛進門的時候,他還一直說把這里封起來是故作神秘,但是現(xiàn)在,他手不斷的撓著腦袋,繞著被鑿開的墻壁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如何把混凝土塞進這些砌好的磚塊當中,卻還能保持原來的形狀完整。 不過必要的收獲還是有了一些,不過這些東西不但沒有讓他們找出一些線索,反而覺得這里更神秘了,錢教授看著手中水晶中雕刻的三維圖案,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這些究竟是什么東西?房間的主人把這些東西放進墻內(nèi),到底有什么意義? 認識到事情的詭異之后,三個人不再多說話,這是不聲不響的繼續(xù)“開門”,情況的詭異給這次的任務(wù)帶來了罕見的神秘感,他們急于在之后房間中尋找更多的線索,最終找到這種神秘的真實根源。 但是接下來的三個房間中,他們幾乎都看到跟第一個房間一模一樣的景象,除了房間的大小略有不同,墻壁里的挖出的水晶圖案有顯著的差異之外,其他的情況都非常類似——纖塵不染的環(huán)境,空無一物的房間,這讓宋強想起了他曾經(jīng)見過的一次考古現(xiàn)場,這房間就跟那些墓xue群一樣——式樣相同但面積不等的房間,神秘的圖案,還有完全封閉的墻壁。有幾個房間的墻壁雖然沒完全封死,但是防盜門的鎖眼都是徹底堵死的,門縫也用電焊焊死了??雌饋砗孟裼幸坏篱T,但這門卻比房間還要牢固。 這種感覺在數(shù)次進入房間之后,變得越來越強烈,每一次進入漆黑的洞口,他都有一種被某種神秘力量吞噬的感覺,每當這個時候,他都會忍不住回頭看看,看看那里有沒有那只黑色的眼睛,它沒有出現(xiàn),但宋強的這種感覺卻更強烈了。 這是第五個房間,宋強跟著錢教授進入的時候,宋強在心里默默的數(shù)著,他的眼睛一直都看著錢教授,似乎是怕他突然消失了一樣。 這個房間跟之前遇到的不太一樣,剛剛進入,宋強就這么想道,這個房間有出口,宋強剛剛進來,就看見在房間的遠處有光,像是一個不規(guī)則的洞口。 錢教授打開了強光電筒,把光柱平直的掃向旁邊,通常這是進入房間的第一個步驟,看看這個房間的大小。 光柱筆直的刺向無邊的黑暗,就好像一個掉入深井中的石塊,沒有回應(yīng),就好像在夜晚拿電筒直直的射向夜空,光柱完全被無邊的黑暗吞噬。 錢教授隨之調(diào)整了電筒的方向,讓它朝著上面射去,一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