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臉上是一種陌生的惶恐和焦急，田軍知道她這是毒癮快犯了，于是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百元紙幣，就像扔草紙一樣扔給了女孩。

    女孩手里緊緊的攥著那張紙幣，顧不得穿衣服，隨便拿床單往身上一裹，就匆匆忙忙朝著豹哥的房間跑去。

    順便說一句，田軍剛剛換租了一個地方，是一個普通的兩室一廳，這是他跟豹哥剛剛物色的藏匿地點。

    “豹哥，你那還有粉沒？”女孩把那紙幣通過門縫塞進去，然后開始敲門。

    田軍笑了，笑的很開心，就好像一個剛剛準(zhǔn)備開張做生意的老板看見店門外主動等待的顧客，這個女孩，也許就是他新事業(yè)的起點。

    也許除了墓地，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毒品的顧客忠誠度更高的群體了。

    女孩很傻，她不知道，如果她可以免費陪田軍一晚上的話，她完全可以得到更多她想要的東西。

    田軍的一百元轉(zhuǎn)了一個圈，又回到了自己身上，為此，他付出的只是指甲蓋大小的那一點點白色粉末，其中還有一半是豹哥剛剛買回來的淀粉。

    “這是為他們好，這玩意太純了會死人的。”豹哥在跟他用一臺簡易的塑封機開始包裝產(chǎn)品的時候，解釋道。

    經(jīng)過他們一天多的辛勤勞動，那個大罐子里面的東西被轉(zhuǎn)換成好幾個行李箱子中無數(shù)大小不一的塑料袋。

    “明碼標(biāo)價，童叟無欺。”

    豹哥一邊用標(biāo)簽給塑料袋打上類似“500g”“250g”的標(biāo)簽，一邊對田軍說著他們兩個還未開始的事業(yè)理念。

    雖然等風(fēng)聲過去還要等很長一段時間，可是看著眼前堆得密密麻麻的白色，兩人都不約而同的開始沉迷在對未來美好的向往中。

    兩人都把這些東西藏在房間的陽臺，用木板自己的封好，外面堆上一大堆黑色的煤球，然后又買回來一個農(nóng)村常見的煤爐和幾個砂鍋。

    “別人要是問起來，就說從小身體差，一直吃中藥。”豹哥手把手的教道。

    豹哥之前一直聽說緝毒犬的鼻子很靈，也聽說過許多類似的事情，雖然不知道到底有多神，但是他想，隔著十幾層塑料，一大堆煤球，還有濃厚的中藥味，總能多少掩蓋一點。

    在這一行豹哥以前一直都是顧客，現(xiàn)在乍一變成老板，自然開始對自己的產(chǎn)品安全關(guān)心起來。

    一切都準(zhǔn)備就緒之后，豹哥暫時放下心來，他說晚上去見個朋友。

    結(jié)果第二天，田軍就在報紙上見到了豹哥，豹哥死了，死于吸毒過量引起的呼吸衰竭。

    田軍當(dāng)時腦子里就閃過豹哥的話：“這玩意太純了會死人的。”

    許多時候人們做出蠢事不是因為他們無知，而是他們無畏。豹哥是知道毒品的危險的，作為一個持續(xù)吸了幾年的老人，他見過吸毒過量而死的人比他認識的朋友還多。

    但是他還是這樣死了，死在他事業(yè)還未開始的時候。

    警察在豹哥那里找到了豹哥身上攜帶的毒品，一個100g的塑料袋子，以及一把手槍。

    田軍看到報紙的時候，本能的就想逃跑，但是一看到陽臺，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

    仔細分析一下，田軍發(fā)現(xiàn)，豹哥的死對他來說其實是一件好事。

    沒有人知道豹哥跟他的關(guān)系，這房子也是用他的名義租的，他付的錢，豹哥在這里住過的消息也沒人知道。

    事實也正如田軍所料，除了幾個民警象征性的找他問了幾句，沒發(fā)生什么其他的事情。

    在此之前，田軍也有過吸毒的興趣，因為他看到豹哥把那些藥水打進血管之后，豹哥就好像變成另一個人，他問他：“吸毒很shuangma？”

    “比tm殺人還爽！”豹哥眼睛翻著白，跟著耳機中的音樂不斷抖動著身體，整個人就像被通電了一般，煥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活力。音樂聲很響，就算坐在旁邊的田軍都覺得有點響，但豹哥卻渾然不覺，田軍在一旁打著網(wǎng)絡(luò)游戲，忽然覺得一點意思也沒有。

    但是他還是想起了他爸爸臨走前的告誡：“機票我已經(jīng)買好了，你聽不進我的話沒關(guān)系，去社會見見世面也好，生活費我還是會按時打回來。不過我還是要跟你說一句，你還年輕，這幾年你想怎么玩都可以，但是毒品可千萬不能碰啊，那玩意沾上就……”

    田軍當(dāng)時沒聽他爸把話說完，碰得一下就甩回了房門。

    豹哥就像他生命中的一顆流星，在他漆黑的人生夜空中留下一道絢爛之后，就永遠的消失了，田軍就此就打消了吸毒的念頭。

    從這之后，田軍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起點，跟幾個小弟打游戲，上網(wǎng)，收收他那幫乞丐的保護費，沒事去跟人家吵吵架，也順便去拘留所視察一下那里的住房條件有沒有得到改善。

    只是偶爾在剛睡醒或者入睡前的時候，他腦子里會閃過房間陽臺的角落，那黑色煤堆里面的白色黃金，這時候他才覺得，自己的將來，還是有希望的。

    這件案子不光警察在查，交易的雙方在這之后也很快進行了調(diào)查，雖然墨鏡眼睛哥倆已經(jīng)死了，但是剩下的團體并沒有一哄而散，這世界就是這樣，有些人活著的時候以為世界離了他就要完蛋，其實真要走了，也沒什么大不了。

    設(shè)備、原料、產(chǎn)品、技術(shù)人員都沒了，外面還借著高利貸，如果這是一間普通的公司，那老板都用不著擔(dān)心了，因為面對這樣的情況，除了破產(chǎn)，一般不會有其他的選擇。

    但是黑社會不一樣，只要武器、人都還在，其他的什么都是浮云。

    另一方，也就是花格子的那一方，在這次行動中受得損失稍微小了一點，除了老大的親侄子，也就是那個花格子，就死了其他幾個小弟，這些其實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的錢都沒了。

    黑社會其實跟社會一樣，現(xiàn)在是一個高效的金融社會，許多大生意往往自己沒有多少本錢，都是靠著借來的錢生錢。花格子的叔叔，我們暫且稱之為白襯衫吧，現(xiàn)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還錢。

    兩家人現(xiàn)在都不急著報仇啊，火拼什么的，那些事情差不多都讓電影干了，黑社會也是人，他們也要生存，從這一點上來講，他們的本質(zhì)目的都是跟大家一樣的，都是賺錢。

    黑社會沒錢還債的時候，會是什么想法？許多人可能難以想象，不過這里可以告訴你，其實就跟普通人沒什么兩樣。

    如果一個普通人拿著借來的錢去車店買車，碰到搶劫，錢沒了，剛買到手的車也沒了，后果會怎么樣。

    車店老板會趕緊想辦法借錢買來東西，繼續(xù)經(jīng)營，因為老板只會開店謀生。而那個倒霉的顧客，應(yīng)該是想辦法去賺錢，而不是想辦法去把車追回來，畢竟，抓犯人不是他的擅長，那是警察該干的事情。

    當(dāng)然，如果警察有朝一日找到了那個家伙，或者自己在大街上碰到那個犯人開著自己的小汽車，我想，不管是誰，都會忍不住跑上去，說上一句：“”，然后狠狠的給那家伙一記右勾拳。

    ☆、第三十七章 租房

    趙亮最近養(yǎng)成了一個習(xí)慣，每當(dāng)路上有警車開過或者看見穿警服的時候，他都會情不自禁去看看，是不是趙真雪。

    大部分時間，他的這種動作只是一種下意識，徒勞無功，浪費時間和精力，就跟他找工作的結(jié)果類似。

    已經(jīng)投了好幾天的簡歷，也接到了不少的面試，但都沒有滿意的結(jié)果。距離遠的不包住，距離近的太磕磣，工資高的不夠格，工資低的活不了。

    趙亮心灰意懶的走出一家寫字樓，他剛剛應(yīng)聘的是這里一家通訊服務(wù)公司的測試工程師，當(dāng)然，他不知道什么是通訊服務(wù)，也不知道什么是測試工程師，他甚至連正派和山寨手機都不大能分明白，他應(yīng)聘這個崗位唯一的原因就是，這里處于市中心，而且包住。

    面試前，他心里已經(jīng)打定主意，如果面試官讓自己提待遇，一定要回答：“按照公司的標(biāo)準(zhǔn)。”如果面試官問他能不能加班，一定回答；“年輕人就是應(yīng)該在加班中磨練自己。”

    至于專業(yè)問題，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一個不錯的答案：“通訊行業(yè)對我來說是一個全新的領(lǐng)域，雖然我對這方面不太懂，但是經(jīng)過大學(xué)經(jīng)歷的培養(yǎng)，我已經(jīng)具備了很好的學(xué)習(xí)能力，我相信……”

    面試官確實問了他以上那些問題，而且對他的回答也很滿意。

    “最后一個問題，我們公司在黑龍江有一個項目，正好需要一個年輕的……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要不你回去仔細考慮一下，明天中午之前給我個答復(fù)。”

    “到底是我太挑剔，還是……”出門之后，趙亮再次想到這個問題，他心中仍然是一片茫然。

    摸著手里的一點不多的零錢，趙亮走進了一家網(wǎng)吧，在拿身份證登記的時候，他看見收銀臺邊上掛著一張牌子：“招網(wǎng)管，包吃住……”

    生活是公平的，他在給你關(guān)上一扇門的時候，會給你留一扇窗——第一天當(dāng)上網(wǎng)管的趙亮回想起這句很有名的話，心有所感。

    ……

    寧州大學(xué)旁，一棟普通的公寓門前，一輛警車刷的一下停住了，陳靜從駕駛副座探出頭來：“到了。”

    陳靜干的是地產(chǎn)中介，跟華婷婷的mama是高中的老同學(xué)了，出于這層關(guān)系，當(dāng)華婷婷來找自己說要租房子的時候，她二話不說就向?qū)Ψ酵扑]了自己手頭上最好的房子。

    “三室一廳，熱水器、寬帶、電視、冰箱、廚房、空調(diào)……，都是現(xiàn)成的，搬進來就能住。房東已經(jīng)出國去了，聽說已經(jīng)準(zhǔn)備在加拿大定居，這套房子就委托給我們做，價錢上好商量，既然是婷婷的朋友，一定比市場平均價低……”

    陳靜一邊介紹著，一邊打開房門介紹著，伊凡跟在后面好奇的左右張望。如果僅僅是從住的角度來看，對普通的平民來說，確實已經(jīng)非常不錯，地上的磚石都光滑的可以照見人影，墻上也是雪白的纖塵不染，比起周風(fēng)之前租的那個小房間，簡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區(qū)別。

    “房租2500，本來是付三押一，不過既然是婷婷的朋友，那也可以選擇月付。”簽合同的時候，陳靜在一邊說道。

    “付三押一是什么？”伊凡有些不明白。

    “就是……”趙真雪在一邊給伊凡做了免費科普。

    “這樣啊。”伊凡有些理解了，區(qū)別就是每三個月一付和每月一付，不過他無法理解這有什么難得，自然是麻煩越少越好，“能不能直接先付一年的？”

    “一年？”陳靜有些意外。

    趙真雪低頭咳嗽了一聲，伊凡立刻收到，對著她使用了意識偵測：“按月付。”

    伊凡立刻改口：“算了，還是按月付吧。”

    ……

    陳靜帶著合同離開之后，伊凡就算暫時擁有了對這間屋子的一個月使用權(quán)。

    “為什么要按月付呢？不麻煩嗎？”伊凡奇怪的問道。

    “周風(fēng)才剛剛參加工作不滿一年，那里能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錢，這里一個月的房租都快比得上我的全部工資了，警察到時候一查，這就是疑點。”趙真雪說這話的時候，似乎完全沒把自己當(dāng)警察看。

    “你們這里的警察可真厲害啊”伊凡略一想，就明白了，“有銀行真方便，每個人賺了多少錢都知道。”

    “你把錢暫時都給我吧。”趙真雪開口道，“以后你要用錢直接跟我說，真要像你這么花錢，很快就會被查出問題。”

    “你是準(zhǔn)備洗錢嗎？”伊凡問道。

    “你還知道洗錢？”趙真雪略微驚訝了一下，“看來你學(xué)的還真挺快的啊。”

    “對，我在百度上查過這些。”

    “看來以后要讓百度成為實名制了。”趙真雪開了個玩笑，不過看到伊凡不解的樣子，知道他還不能理解這是個笑話，“你原來是不是就準(zhǔn)備自己洗錢的？”

    “對”。

    “那你原來準(zhǔn)備怎么洗錢的？”

    “買股票。”

    “買股票是要通過銀行的。”趙真雪提醒。

    伊凡抓抓頭：“這我還不知道，看來是不行了。”

    “其實炒股也可以，不過風(fēng)險太大，會出現(xiàn)虧損……”

    “不會的，我有預(yù)言魔法。”

    “……預(yù)言魔法又是什么魔法？”趙真雪無語道。

    “就是……”

    “那你能預(yù)言一下地球末日是什么時候嗎？”趙真雪聽完，忍不住關(guān)心到。

    “我還沒那個能力。”

    ……

    趙真雪看著面前堆滿書籍的房間，雖然她早已經(jīng)做好心理準(zhǔn)備，可還是有些不能相信。

    眼前出現(xiàn)的景象就是伊凡在綠苑小區(qū)租的房子的模樣，可是她現(xiàn)在——她向著窗外望去，是在寧州大學(xué)邊上的錦湖小區(qū)。

    趙真雪現(xiàn)在就做伊凡的新屋子里，面對著本該是一堵墻壁的地方，現(xiàn)在，那里好像變成了一幅畫，畫的內(nèi)容就是伊凡在綠苑小區(qū)的房間。

    如果這是畫，那可能是世界上最真的畫了，因為隨著趙真雪視角的移動，畫里也能相應(yīng)的顯示出不同的方位，趙真雪好奇的對著畫伸出自己的手指頭，她驚訝的看著手指就像進入水中一般進入眼前的畫中，她動了動，畫中的手指頭跟著也動了動，趙真雪終于意識到，這不是畫！

    其實這更像是一道門。

    事實上這就是一道門。

    “這個魔法叫什么？”趙真雪對著已經(jīng)鉆進門里去的伊凡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