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零用錢沒了,沒錢買汽水,老師放心。” 陳立說著,人已經轉過彎,邁步上了樓梯,消失在班主任的視線。 他玩文字游戲已經不是第一次,班主任已經連氣都生不出來。 他答應不下樓,但沒有答應乖乖站著不上天臺。 上課時間學生都應該在課室或cao場。 但上課時間學校的天臺卻時常有一些學生聚集,他們大多無所事事的在天臺抽煙閑聊。即使無聊到在天臺坐著發呆,也不愿回課室。 天臺上的學生并不都是被教師驅逐出來的,但大多是對某一門課的教師忍無可忍,于是逃課至此。 這類學生被大多數學生視為毒蛇猛獸,走路碰到,都會不由自主的小心翼翼的目視地面或者一側,唯恐觸怒。 陳立到天臺時,已經有五個學生圍成一堆的坐著抽煙。 他們看了眼陳立,便不再理會。 他們不認識陳立,但常在上課時間見到不在教室的他。 陳立在天臺找了個地方坐下不久,又一個人跑了上來。 這人的頭發在陽光下全成棕紅顏色,原本長的能夠擋住半張臉,因為四六分處理的緣故才不致像個沒有眼睛鼻子的鬼。 他跟陳立同班,在教室吹口哨問情書寫給誰的就是他。 陳立離開教室后,他乘班主任在黑板寫字的時候鉆出了教室,一路伏低身體,從教室的窗戶墻下迅速穿過教室前門,鉆進樓梯。 “看招!” 跑出天臺的同時,他一躍而起,口中叫著,飛腳踢向坐著發呆的陳立。 當他這一腳幾乎踢中的時候,陳立突然抬手,穩穩的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 “靠!又是不看就擋住了?” 陳立陽面朝天,輕輕閉著雙眼,十分愜意的沐浴著陽光,輕輕手指左耳,微笑道“王成,聽——風的聲音……” “風你妹!” 王成朝那幾個更早呆在天臺的學生熟稔的打著招呼,走過去接了其中一人遞的煙,寒暄幾句后又折返陳立身邊坐下。 “情書寫給誰的?” “考試時突然想起初二暑假在電腦培訓處認識的那個女孩。” “哦?靚不靚?” “一般般,不過看著順眼。” “把到了沒?”王成尤其感興趣的、雙眼發光的緊盯著陳立詢問,好像那等于他自己追到了一個女孩似的。 “她沒有勇氣牽手,培訓結束時我就收回了自己的手。”陳立十分遺憾的攤手狀,這動作讓王成前傾的身體驟然退了回去。 “沒把到還說的這么惡心。你能不能別這么裝!” 王成不屑一顧,時常覺得陳立這種精神病、或者是裝酷的神態、語氣讓他氣憤。氣憤不是因為憎惡,否則他也不會跟陳立變成朋友。事實上他很喜歡這種裝到骨子里的酷,氣憤是因為他覺得陳立比他更會裝酷! 陳立長長吸了口氣,緩緩吐出時微笑道“當裝酷已入骨,就變成了氣質。我這么認為。” “臭屁……” 王成忍無可忍陳立這副模樣,起身就走,又過去跟那幾個聚集一起抽煙的學生說了會話,突然又折回過來。 “放學后他們要打鬧鐘,建議你別攙和。” “我當然不會攙和,鬧鐘知道這頓揍逃不掉,早做好了心理準備。既然他這么想,也沒有打算讓我攙和進去,我當然不會做傻事。而且我知道,你會幫忙。”說到最后,陳立嘿的一聲壞笑。 王成抽了口煙,眨巴了下眼睛,夸張的用手一掃長發。 “我就喜歡你夠聰明!鬧鐘的大哥被抓了,以前被他掃過面子的人肯定要找他麻煩,我跟他沒交情不好攔阻。但能說說請,他們會給個面子,隨便打鬧鐘幾下找回面子就算了。也怪不得別人,鬧鐘以前仗著他老大牛逼在學校得罪人太多了。得意時太囂張,落水了當然有人痛打落水狗,是不是?” 王成丟掉煙蒂,似笑非笑的望著陳立問道“你剛才說鬧鐘沒打算拉你下水,那如果鬧鐘說了,你會不會幫他?” “當然會。” 王成曬然失笑,一把拍陳立肩頭道“就知道你講義氣!” 陳立神情愜意的懶懶靠墻坐著,心里知道王成這話發自內心。 因為他能夠知道別人內心的真實想法。 是的,用八九十年代火爆的一個詞解釋,那就是他有超能力,知道別人想法的超能力。 他的這種超能力來的突然,來的意外。 在六年前的一個月黑風高,雷雨交加的夜晚。 陳立獨自在住宅樓頂上揮舞長劍,練習一本從書店花費兩塊三毛錢購買的劍法時,夜空突然閃亮電光,映的黑暗的天地驟然光亮。 陳立甩手丟開劍,即使明知道如果閃電果然擊落,他甩開劍也根本來不及。 光亮沒有剎那消失,讓陳立覺得反常,他抬頭看上空時,卻正見一道白光射落下來,瞬間將他罩在其中。 光亮中,他隱約看見天空似乎有個橢圓形的飛行物,像極了ufo。 被那團白光籠罩了約莫兩三秒,白光以及天空的橢圓形飛行物突然又消失了。 陳立并不對ufo恐懼,因為他從來不認為宇宙中存在其它比地球更先進的文明是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宇宙既然那么大,存在更先進的文明只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ufo消失后,陳立在樓頂怔了很久,眺望、搜尋許久也再沒有看見蹤影。 當時他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直到他回家洗完澡,如常在父母房門口偷聽動靜以確定偷偷出去練劍回來有否驚動父母時,才被腦海中聽到的奇怪、卻又清晰覺得那些是來自父母的‘聲音’所驚呆。 那些并不是聲音,但讓他覺得仿佛聲音一樣清楚分明的甚至能夠區分來自于誰。 很多天后,陳立才確定無疑,他擁有了超能力,能夠知道別人內心想法的超能力。 這種能力在最初的時候給他帶來過困擾,讓他時常分不清周圍的人是在說話,還是心聲。尤其在上課的時候,頃刻間‘聽’到周圍人的許多心聲時,喧嘩吵鬧的讓他根本來不及一一分辨聽清,噪雜就如置身在人頭慫恿的批發市場。 經歷了很長一段被讀心能力折磨的時期,陳立才終于掌握了有意識屏蔽他人心聲的能力,長期遭受噪雜喧鬧折磨的、暴戾的脾氣也從那時候才漸漸得以平息。 陳立還沒有從讀心能力得到什么的時候,就因此失去了許多朋友。 因為他發現原本許多表面看來跟他交好的朋友,內心其實并沒有真的把他當成朋友。 但也因此,陳立尤其珍惜那些心中真正把他當成朋友的人。 王成是其中之一,盡管他們在高三才相識,至今不過一年。 而鬧鐘則跟他認識了兩年。 鬧鐘本姓鐘,名鐘未來。初一的時候拜了一個在本市黑道十分有名氣的當大哥。原本他一個學生沒有可能跟上牛哥,因為牛哥住他家里附近,是看著鬧鐘長大的,所以才如此關照。在眾多跟隨牛哥的人里,鬧鐘是唯一的在校生,也是唯一一個尚未踏入社會的。 相較之下,其它校園的學生背后的靠山都變得不值一提。 也因此鬧鐘在學校顯得有些‘囂張’,不太把別人放在眼里,在高中的三年中得罪了許多人。 不久前,鬧鐘的大哥牛哥被關進了監獄。牛哥的勢力遭遇打擊,支離破碎,被抓的抓,逃的逃。 鬧鐘的靠山倒了,過去被他得罪的人于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過去跟鬧鐘關系好的人大多見勢不妙也改而跟學校的其它大哥拉關系,疏遠了鬧鐘。 王成跟鬧鐘沒有交情,但也沒有仇怨。王成是本地人,同村有許多一起混的兄弟,而他本人更自幼好武,在學校本是高人一等的校園大哥級別,為人卻比較低調,從不在學校欺負同學,鬧鐘過去自然沒有理由會跟他發生沖突。 陳立跟鬧鐘高二是同學,有些來往,但鬧鐘對班里的同學其實比較和氣,只是見不得別人在他面前耍拽,而且又喜歡為人出頭。 陳立跟鬧鐘的交情相較于那些跟他在學校形影不離的而言不算深厚。 但鬧鐘真實從第一次跟陳立交談開始,內心深處就產生莫名好感,陳立因此也視他為朋友。不常一起只是因為活動的天地不同。 “下節體育課,你上不上?不上的話出去打臺球。” “虐我這種菜鳥你不覺得無趣嗎?” 陳立自嘲的笑著,臺球的水平他拍馬也趕不上王成,事實上他對臺球的興趣并不濃厚,隨便玩玩,不在乎輸贏。 “總比上體育課有意思。走。” 中學外面的小店前擺了四張桌球臺,一小時兩塊錢。 這年代早餐吃份腸粉兩塊錢。 逃課的學生偶爾也會選擇在這里消費。 “布!” “拳!” 王成眼睛一眨,故作瀟灑的抬手一掃陽光下棕紅的長發,笑道“今天你付賬。” “那就我開桿。” 陳立不時故意輸給王成,不愿總讓他買單。 跟王成打臺球并不有趣,如果王成不讓,陳立打不了幾桿,曾經王成還創造過一桿收的奇跡。通常也都在三、五桿內結束一局。 不知不覺放學的鈴聲叫響。 陳立要給錢的時候王成卻搶先付了,拍把他肩頭,眨巴著眼睛,故作瀟灑的抬手一掃長發,夸張的道“本帥哥今天心情奇好,兜里又有的是錢,買單的事情誰也別爭。” 陳立失笑道“下周還你,自己倒忘記身上沒錢了。” 老板收了一塊五毛錢,王成常來的緣故,老板也總會算便宜些給他。 “看你的了。” 陳立揮手道別,就要先走時王成在后面喊叫著問“不等等?” “鬧鐘不會希望我看見他沒面子的情景。” 陳立回到校門的時候,高中、初中的混混已經成群結隊的出來了,約莫三十多人。 那場景讓更多走出校門的學生們紛紛加快了回家的腳步,膽子更小的別說打量幾眼,甚至連聲音都不敢發出一點。 鬧鐘夾在學生中間,但他周圍一米范圍內根本沒有別的學生。 鬧鐘很瘦,一米七五的身高,體重只有八十五斤。他的臉色的皮膚略黑里透著紅,一雙燈泡眼,大嘴唇,臉上有不少青春痘疤痕,還有些斑斑點點的東西。曾經也有人稱呼他為猴子屁股臉。 他總是喜歡在校服里加件黑色或閃閃發光的t衫,左手手腕戴著顏色不一的手繩,右耳帶兩個銀色的耳環,約莫五厘米長的碎亂發。 鬧鐘看著門外那些等著的他的混混都聚集在他身上時,眼里流露出幾絲驚恐,身體不由自主的微微發抖。 但他沒有遲疑的走出了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