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這一根桃木簪乃是取自百年桃木,有辟邪安神之效,是沈珩精心雕琢出來的。 樣式簡潔大方,就是不知蕭宛會不會喜歡。 沈珩的手心在冒汗。 他擔心會生出些變故來,也擔心阿宛會排斥他。 此時,外面有小廝喊了一聲——郡主到。 沈珩的心砰咚砰咚地跳了起來,他坐直了身子,臉上特地擺出溫潤的笑容。過去在王府里偷窺阿宛的日子里,沈珩曾經聽阿宛贊嘆過某話本里的某公子溫和一笑時簡直是顛倒眾生。 沈珩對自己的樣貌極有自信。 他微微側目,目光鎖在了進來的蕭宛身上。未料蕭宛進來后,卻是直接忽略掉了他,同西陵王和西陵王妃行過禮后,便直奔到蕭尋身邊,兩兄妹有說有笑的,好生令人羨慕。 沈珩的心底微微有些失落。 不過沈珩也未曾放棄,他繼續凝望著蕭宛。他就不信阿宛會一直忽視自己。 在沈珩臉上的溫潤笑意都快要僵掉時,沈珩總算如愿以償了,蕭宛終于將目光投在了沈珩的身上。兩個人互相對望著。 沈珩心滿意足,眼里的溫和笑意愈發濃厚。 不過很快的,沈珩就意識到有些不對勁了,似乎阿宛望他的目光跟他所想的有些不太一樣。此時,西陵王驀然喊了一聲“阿宛”。 兩人對望結束。 西陵王瞥了眼沈珩,心中只道:這北朝太子果真對我女兒情根深種,往日只聽北朝太子不近女色,今日一見,沈珩就差直接把阿宛拐回北朝去了,那目光里的情意綿綿,看得他這老人家疙瘩頓起呀。 沈珩自是不曉得西陵王心里在想些什么,此刻蕭宛起身向他行禮拜師。 雖說他聽得出來那一聲“師父”并非出自真心的,但也讓他內心激動得險些就說不出話來了。這句話,他盼了好多年。 上一世謝宛離世,他多少次午夜夢回都見到謝宛溫婉一笑,輕輕地喊了他一聲“師父”,水潤潤的眸子里盛滿了柔情蜜意。 夢醒時分枕邊空蕩蕩的,入目之處只有冰冷的牌位。 如今再次聽到“師父”二字,沈珩頓覺這些年受的苦都值得了,在地府的一百多年里,都只不過是過眼煙云。再苦再累,能換得眼前佳人一聲輕喚,沈珩有那么一瞬間覺得死也甘愿了。 . 易風出來的時候,沈珩見到蕭宛眼睛都亮了。雖說明白阿宛之所以受易風吸引,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阿宛丟失的那一魄,但是親眼見到阿宛全神貫注地凝望著另外一個男人時,沈珩心中頗不是滋味。 他絞盡腦汁地想了許多話題來勾回蕭宛的神。 不過蕭宛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沈珩再接再厲。這回總算讓蕭宛分了些目光在自己身上。漸漸的,眼見蕭宛離自己越來越近,最后連易風走了都沒有注意到時,沈珩總算是松了口氣。 沈珩近距離地觀察著蕭宛。 阿宛的眉,阿宛的眼,阿宛的鼻,阿宛的唇,阿宛的一切一切,沈珩越看便越是歡喜,只覺阿宛的五官生得極是好看,若是再長大一些,西陵王府的門檻定會被踏破。 沈珩不由得有些擔憂。 不過轉眼一想,西陵王應承了自己,估摸著也無人能跟他搶了。即便秦沐遠出現了,他也無需害怕和擔心,這一世是他先找到了阿宛。 沈珩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阿宛一邊在嘴里說一些蕭宛感興趣的事兒。 兩人越說距離便靠得越近,蕭宛沒有發現,不過沈珩卻是發現了,他心底極是雀躍。這是不是說明阿宛在潛意識里是不抗拒他的接近? 聞到阿宛發上的淡香,沈珩的心跳也愈發地加快了。 他很想很想摟阿宛入懷,然后親吻她的發鬢。他此時想起了上一世的自己,那時的沈晏無心,不懂情愛,更無□,同謝宛成親數年,即便偶爾兩人同床共枕,可是他卻從未主動碰過她。 若不是那一夜謝宛下藥,估摸著兩人一輩子都只會是有名無實。 如今想起,只覺那時的自己真是個混蛋。 那時的阿宛定是極其渴望自己的吧,想要他抱著她,親吻她,甚至是更進一步的事。 沈珩望著專心致志地聽自己講話的蕭宛,他的心底燃燒出一股**來——好想好想抱抱她,哪怕只是一下下也是好的。 . 沈珩的愿望在兩個時辰后實現了。 沈珩滿心滿眼都是阿宛,今日阿宛又再次成為自己的徒弟了,沈珩睡不著。是以他出了院子,打算吹吹夜風賞賞夜色。 未料卻是這么巧就碰上了蕭宛。 他悄悄地跟在蕭宛身后。 他見到蕭宛貼在門邊偷聽屋里西陵王妃和蕭尋的談話,他們談了什么,沈珩也沒有過多在意,他眼里只有蕭宛一人。 沈珩曉得這一世的阿宛身子不好,尤其是如今都是半夜了,她卻穿得如此單薄,興許明日就會感染風寒了。沈珩此刻是恨不得自己可以變成一件斗篷披到蕭宛身上,然后緊緊地裹住她的身子,擋掉所有呼嘯而來的夜風。 在蕭宛輕咳一聲后,沈珩聽到了屋里的蕭尋喝了聲——“誰!” 沈珩想也未想便直接摟著蕭宛躍上了屋頂,手臂纏住了她纖細的腰肢,手掌心也碰觸上了她軟軟的唇瓣。沈珩的心一下子就滿足了,胸腔里的那顆心臟也是柔軟得不可思議。 第一日與阿宛的正式相處,沈珩很滿意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阿舒童鞋滴第八顆地雷…… 捂臉,明天還會有更新的。 ☆、70師父番外六 上輩子沈晏收謝宛為徒,教的是醫術。這一世的沈珩收了蕭宛為徒,沈珩準備傾囊相授。想起第一日與阿宛相見時,她睜著大大的眼睛,頗是挑釁地說出“房中術”三字,沈珩的一顆心臟就噗咚噗咚地跳得厲害。 單單是想想教阿宛房中術的場景,沈珩的耳根子就紅得發燙。 不過沈珩曉得這房中術可不能亂教,如今阿宛無心,性子又是此般,若是當真學會了房中術,改日尋了個人來嘗鮮,那他可就得不償失了。 沈珩思量了一夜,決定先將阿宛的身子改善了再說。 次日沈珩本是想開始正式教導阿宛的,未料卻是從易風口中得知了一事——南朝太子司馬瑾瑜常年都做同一個夢,且當初是一眼就相中了易風。 這兩件事在外人聽起來估摸不會想太多,但是沈珩不一樣。 他一聽,馬上就察覺到危機了。 ——秦沐遠這廝出現了! 他定是感覺到了易風身上的那一魄,所以才會一眼相中易風。且他常年都做同一個夢,這只能說明秦沐遠還未想起前世之事。 若是他早就想起了,想必此刻阿宛早已是他的人了。 兩人同為太子,但秦沐遠卻比他有優勢。不過不要緊,上天還是公平的,起碼現在秦沐遠還未完全記起上一世。看來他得加快速度了,要在秦沐遠想起來之前,將易風身上的那一魄歸還到阿宛身上。 沈珩連續三日都去了南風館里,他表面上與易風切磋琴技,實際上卻是暗中試了不少上古的回魄之法,可惜都沒有用。 沈珩失望地回了西陵王府。 此時已是快要天明了。 沈珩在回去的途中想了許多事,比如阿宛一輩子都是無心,他該如何自處。正想得入神,視線里驀然躍近了一抹柔和的光亮。 沈珩一怔。 不遠處的石桌上伏了個姑娘,呼吸平緩而綿長,一頭烏黑亮麗的青絲柔柔地披下,夜風拂過,發絲輕動,似是撓進了沈珩的心底。 沈珩知道是阿宛。 他心里什么也沒有想,腦子第一個跳出來的念頭是阿宛身子不好在這里睡會著涼的。他脫了身上的披風給阿宛披上。 此時蕭宛惺忪地抬起了頭,迷迷糊糊地喊了聲—— “沈珩?” 頓了下,她又喊了聲“師父”。 夜色如水,周遭安靜得只有風聲,而此時此刻,沈珩心里和眼里只有眼前的這個姑娘,有那么一瞬間,沈珩以為自己回到了上一輩子。 謝宛等他回家,在山里的小屋亮了盞燈,自個兒趴在桌上,聽到開門聲時也是此般惺忪地睜開眼來,然后驚喜地喊一聲“師父”。 那時的他只是淡淡地應她一聲,便無其他表示。 謝宛死后,沈晏多次想過若是再來一回,他定要好好地說一說她,愛惜自己的身子才是最要緊的,趴在桌子上睡容易著涼。 沈珩幾乎是下意識地便拉著蕭宛進屋,然后絮絮叨叨地說了她一番。 上一世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這一世總算如愿說出。沈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并未注意到眼前的阿宛目光怪異地看著自己。 蕭宛對沈珩是當頭一棒。 “師父,你可是喝醉了?怎地盡說些怪話?” 沈珩此時方是回神,眼前的人是阿宛,又不是阿宛。 他顫著聲音道:“我忘了……” 是呀,他忘了。眼前的阿宛是真真正正把他當成師父的,僅僅是師父而已。于現在的阿宛而言,即便他死掉了,她也不會傷心,最多便是感慨一會罷了。 且沈珩此刻清楚地感受到阿宛對他的不滿。 沈珩不愿阿宛會不滿自己,更怕這種不滿會變成厭惡。沈珩單是想想有一日阿宛會用厭惡的目光看著自己,心就像是被扎了根針一樣。 沈珩想要露出溫和的笑容來,不過他試了試,似乎不太成功,嘴角都彎不起來了,他唯好淡淡地說道:“明日為師便開始教你……” 阿宛離開后,沈珩坐在剛剛蕭宛坐下的位置,他抱起蕭宛的手爐,上面還是溫熱的,還有股淡淡的香味,是阿宛的味道。 他當夜抱著這個手爐入睡。 許是上一世留下來的習慣,沈晏上一世就寢時懷里若是沒有謝宛的牌位,是絕對睡不下的。而這一世的沈珩,在沒遇見蕭宛之前,他晚上都是難以入睡,即便睡下了也容易驚醒。 而遇到蕭宛之后,沈珩身邊倒是有不少蕭宛的小物件。 . 比如蕭宛十一歲那年不小心在大街上丟失的香囊,那是蕭宛某日在大街上閑游時丟失了,沈珩尾隨在后,自是眼尖地發現了。他本欲歸還的,但是蕭宛隨即又買了另外一個香囊,還對梨心說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沈珩瞅了瞅蕭宛的新香囊又瞅瞅自己手里的舊香囊,最后興高采烈地收進自己的袖袋里。 又比如蕭宛十二歲那年學女紅時第一次繡的小手帕…… 蕭宛不精女紅,教蕭宛女紅的女先生要求蕭宛繡水鴨。 蕭宛繡了一夜,沈珩趴在窗前也看了一夜。 蕭宛在帕上繡出的第一只水鴨后,桃枝忍著笑說道:“郡主,這……這好像是一只……一只……”桃枝絞盡腦汁地想著有什么物種可以跟水鴨靠攏,最后她一本正經地說道:“郡主,這好像一只被踩扁的鴨子。” 話音未落,桃枝只覺背后冷颼颼的,似乎有一雙眼睛在瞪著自己。 她扭頭一看,并沒有人。 而此時沈珩默默地在心里道:被踩扁的鴨子也是鴨子,阿宛第一次繡成這樣已是極其不易了! 蕭宛聽桃枝如此說,她瞅了瞅也覺若是明日將這帕子交到女先生面前,定是少不了一頓責罵。她將帕子一揉,直接扔到了窗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