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他給我夾了一筷子的菜,笑瞇瞇地道:“怎么走到山莊門口就不出去了?” 這廝明知故問! 我擱下碗筷,“你到底想怎么樣?”殺人也不過是頭點地,死得痛痛快快。現在司馬瑾瑜這樣將我半死不活地吊著,實在是讓人難受。 司馬瑾瑜高深莫測一笑,“還不到時候。不過也快了,再等半月吧。” 我無奈地道:“你想做些什么?” “阿宛可是在好奇為何沈珩遲遲不來救你?” 算起來,我被司馬瑾瑜擄走已有好些日子。按理而言,沈珩是定能料到我在司馬瑾瑜手中的。他肯定也是會來救我的。不過這么多日了,卻也是無聲無息的。 司馬瑾瑜不屑一笑,“你就別想著他會來救你了,如今他左擁右抱,哪里會記得起你來。” 我下意識地便反駁道:“你在說謊。” 沈珩的品行如何我清楚,他不是這樣的人。 “沈珩就是個小人,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不是!師父是個溫文儒雅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沈珩再不好,也輪不到司馬瑾瑜在這里指手畫腳! “住嘴。” 司馬瑾瑜猛地拍桌,臉色極是難看。 “上輩子是這樣,這輩子還是這樣。你處處維護他,他到底哪里好!”司馬瑾瑜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般,可怖極了。 我也不知沈珩哪里好,我只知沈珩待我很好,聽到司馬瑾瑜詆毀他,心里偏生就是不爽快。 驀地,司馬瑾瑜斂去所有情緒,只道:“方才我不該兇你的。” 我一愣。 他又道:“你若是覺得無聊,可以去找明遠。他也在山莊里。” . 我一離開山莊胸口便疼,我估摸著這和易風也脫不了干系。我若是想要離開這山莊,定是得拉上易風一塊逃。 想到之前易風說的那句“我也是逼不得已”,我也不知該用什么心情去對待易風。 其實細細一想,前世今生里邊,最無辜的人便是易風。雖說他有時對我是挺陰陽怪氣的,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我有一魄在他身上的緣故,我一見到他就感到格外親切。 是以司馬瑾瑜當夜這么一說,次日一大早我就去找了易風。 易風住的院落極是簡陋,我進去的時候也未著人通報,直接便闖了進去。距離上回我見他已是過了數日,這一回見他,他僅著單衣躺在床榻上,身上蓋著薄被,我還未踏進門檻,就已是聽到咳嗽聲不斷。 我定睛一望,易風整張臉毫無血色,蒼白得堪比箋紙。 我怔楞住了。 小丫環追了上來,氣喘吁吁地道:“姑娘,走慢些。” 易風緩緩地睜開了眼,目光落在我身上時,他露出一個慘淡的笑容,“你來了。” 我走過去,站在床榻邊,頗是忐忑地問:“你怎么變成這樣了?” 易風動了動,我看得出他想要坐起來,便伸手去扶他。 “我自己來。” 明明是個簡單的動作,可是放在易風身上,他卻做得極是艱難,但他依舊固執著不讓人幫忙,咬著牙手肘撐住床榻,坐起來后他額上布滿了冷汗。 小丫環給我搬了個坐墩過來。 我坐下后,又重復問了易風一遍。 “你的身子怎么變成這樣了?”明明在南朝最后一回見面時,他還很是康健。 易風淡笑一聲,并未作答,反而是問我:“你怨我么?若不是我,你如今還能好好地當你的太子妃。” 我搖搖頭。 我當真是沒有怨過易風的。更何況,即便我真的怨恨他,見到他現在的模樣我也怨恨不起來。他此刻就像是風燭殘年的人,仿佛剩不了多少個明日了。 他望著我,卻道:“你不怨我,我起初卻是怨著你的。羨你命數好能生在權貴之家,也怨因你前世而牽扯到我的今生,怨所有人都當你是寶,只當我是個無關要緊的棋子。不過后來我想通了,便也不怨你了。命數這回事由天定,我該怨天不該怨你,更該怨只會怨天尤人的自己。若是當初我沒去建康,沒遇著三皇子,只在我出生的小縣里,興許我的人生就大不一樣了。” 他驀然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的。 我不經意一瞥,竟是發現易風的胸口處沁出了血跡來。 “你……”話剛出口,胸口也隨著疼痛了起來。 我此刻是愈發肯定我胸口疼和易風是有干系的了。 我目光灼灼地盯住易風,伸手扒開了他單薄的衣襟,觸目之處血跡斑斑,刀痕累累!我極是震撼,“這……這是……” 易風躲開了我的手,重新捂實了衣襟。 他面色淡薄,仿佛早已見怪不怪,“你這陣子胸口一直會疼吧?” 我點頭。 “那是因為司馬瑾瑜用刀子捅我的心口,你有一魄在我心上,我疼,你也疼。”他面不改色,又道:“司馬瑾瑜為了你已是瘋狂,在他眼里只有你是人。” 我此刻不知該說什么才好。 易風又接著道:“你是不是想知道司馬瑾瑜到底要做些什么?” “你知道?” 易風頷首,“我可以告訴你,但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我問:“何事?” 他說:“三皇子的尸首我葬在了崇華山下,那是當年他救我的地方。我生來便是孤兒,這世間唯一真心待我的人就只有他一個。想必你也看得出來,我命不久矣了,待我死后,請你讓人每年清明去為他除一次墳前草,再帶上一壺花雕。他生前真心救了我一回,死后我也要還他一個干干凈凈的墳。” 這事倒是不難,我道:“好。” 他欣慰地笑了笑,“蕭宛,其實你也是個好人。”他又咳嗽了幾聲,這一回竟是咳出血來了。他用手擦了擦,毫不在意地道:“你靠過點來,我告訴你。” 我往前靠了靠。 他道:“四月二十四那一日,司馬瑾瑜會讓人作法向你施咒,自此你會認為你所愛之人是他,且永不變心。” 四月二十四,還有半月。 我道:“可我是……” “可你是無心之人?”易風牽牽唇角,“我一死,你就不是無心之人了。” 我一驚。 原來讓我有心的法子竟然是要用易風的性命來換!怪不得當初我問易風時,他不愿告訴我。我道:“你的意思是四月二十四那一日,司馬瑾瑜會殺了你?” “對,只要在那一日我死了才能配合咒法。”易風又咳了咳,他的目光忽然落在我的發髻上,“你的這根發簪好看,能給我仔細瞧瞧么?” 我拔下發簪,給了易風。 瘦得仿佛只剩骨頭的手指輕輕地撫過發簪,他勾出一抹詭異的笑容,“我這一輩子的苦大部分都離不開司馬瑾瑜,他如此傷我,我死也不要如他所愿!” 話音還未落下,易風就用盡全身力氣將簪尾送進自己的心口處。 我慌忙地想要阻止。 可是身后的小丫環竟是拉住了我。 我扭頭一看,一直都是瑟瑟縮縮的小丫環竟然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來,她陰森森地道:“易風你錯了,司馬瑾瑜一直在算計你,四月二十四什么的都是騙你的,他要的不過是你心甘情愿地自己動手。” 我怔了怔。 小丫環望著我,“初次見面,我是司馬瑾瑜尋來的高人,我叫滿岐。” 作者有話要說:正文還有兩個星期就能完結了~~ ps.謝謝穆凝童鞋的第四顆地雷~~~愛你呀~~ ☆、57第十三章 ! 我做了個很長很長的夢,夢了什么我也不曉得,只知道夢中自己的像是走馬觀花一樣到處溜達,見了許許多多的東西,可真正記住的卻一個也沒有。 滿心滿腦的只有兩個字——瑾瑜。 我睜開了眼,望著碧色花帳上的并蒂蓮紋發怔。我瞧了又瞧,忽然覺得腦袋有些疼,剛想伸手去揉揉時,有一只大手從錦被里伸出握住了我的手。 我移眸一看,是個長相妖冶的男子,細長的丹鳳眼中含了抹笑意。 我下意識地喊了聲:“瑾瑜夫君。” 他眼里笑意更深,握緊了我的手,“阿宛可是頭疼?夫君替你揉揉?” 我又是一怔。 “我……叫阿宛?” 瑾瑜夫君笑道:“傻阿宛,怎么睡了一覺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你姓謝,單名一個宛字。你我二人自小相識,乃是青梅竹馬,你及笄時便嫁給了我,我們兩人就一直在這個山莊里過了好幾年直到現在。你瞧瞧你這性子,昨夜不過是喝多了點酒,今早就連自個兒叫什么都忘了。看來以后不許讓你喝酒了。” 瑾瑜夫君溫柔地替我揉著腦袋,眼里情意深深幾許。 我摸摸胸口處,里邊砰咚砰咚地跳著,分明也是盛滿了對瑾瑜夫君的愛意。 我干巴巴地笑了笑。 “那我以后不喝酒了。” “沒事,阿宛愛喝就喝了,忘了也沒關系。我可以再告訴你,一遍又一遍,直到你記住為止。”說著,他湊前來親了親我的臉頰。 我羞紅著張臉道:“瑾瑜夫君真是好呢。” . 用過早膳后,我吃得太撐,瑾瑜夫君陪我在山莊里散步。不知為何,瑾瑜夫君說我們在這兒住了幾年,可我卻覺得甚是陌生。 我將疑惑同瑾瑜夫君說了。 他只道:“前些日子你不小心磕到了腦袋,很多事都忘了。不過沒事的,過一段時日便能好了。” 原來我是磕到了腦袋。 他又道了句:“大概是昨夜酒喝多了,本來記得的事你又忘了。” 山莊里較為空曠,不過在東南方向有一片桃花林,如今桃花雖是早已凋謝,但卻還遺留著淡淡桃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