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
看聞欣的臉色不好,司徒大將軍跟著就擔憂了起來。聞欣打小身子骨就弱,長的又是副柔柔軟軟的乖寶寶樣,很容易讓人心起憐惜。也因此,小時候曾一度讓當時的司徒小盆友,錯把比他矮一個腦袋的聞欣小包子當做了女扮男裝的公主殿下。 司徒大將軍想,大概就是從那個時候起,他對于聞欣的保護欲開始深種,經過時間的洗禮深根發芽,茁壯成長。 今日也是如此,為了不讓聞欣更加耗神,一向做事認真的司徒大將軍決定早點結束早朝,好讓聞欣下去休息一下。司徒大將軍從隊列中移出來一步,站穩,輕咳一聲,剛剛還如菜市場似的朝堂就變得鴉雀無聲了。 有的人天生就有這種仿佛生在聚光燈下的王八氣場,聞欣表示,他不服都不行。 待所有人都看向他之后,大將軍開始高度概括了今日爭吵的主題,給出了辦法,躬身還是那一句:“請皇上定奪?!?/br> 聞欣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直接說就依照愛卿說的辦吧。因為他在思考一個問題,這種詭異的熟悉感怎么又來了?!甚至可以說,在司徒大將軍概括議題的時候,他的腦子里竟然就已經開始播放司徒即將要說的解決辦法了,而事實也確實如此,司徒大將軍說的和他腦子里知道的一!字!不!差! 到底是從哪里知道的呢?對了!夢中!那個自己被刺殺了的夢中!聞欣一腦門子的冷汗開始淌下。 旋即,聞欣又想,也許那個夢其實是上天給他的啟示呢?讓他躲過一劫用的。(……) “皇上?”司徒大將軍皺眉,再次開口,他覺得今日的聞欣很不一樣。暗自猜測,這是難受的厲害嗎? 聞欣從沉思中抽身出來,慌忙的說了一句:“就依照愛卿說的辦吧。退朝!”然后就急匆匆的起身,帶著身邊得用的大太監趙謹言離開了前殿,結束了這場詭異的早朝。 司徒大將軍開始繃緊神經,心想,看來一會兒有必要再跑一趟太醫院了! 待聞欣看到等在后面準備伺候自己喝藥的趙慎行時,聞欣越來越深信那個夢的可信度了。因為在他照例喝完皇后的藥,吃完悌親王的糖,聽完懷孕之后變得更加絮叨的叮囑后,果然叮囑里又多了那么一句:“洛川殿的蘇貴妃meimei近日身體小恙,皇上定要當心?!?/br> 聞欣深深的覺得,他有必要把司徒大將軍宣來好好說道一番了。 所以,在趙慎行回青桐宮回稟皇后之后,聞欣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投入到一天的娛樂活動中,反而是命不明就里的趙謹言去想辦法,攔住了正要去太醫院找太醫們麻煩的司徒大將軍。 司徒大將軍來的時候,聞欣還坐在椅子里想事兒呢。 “臣給皇上請安。“司徒大將軍幾步上前,給聞欣行跪拜之禮。 聞欣當然是不會受的,早在司徒大將軍跪下去之前,他就已經起身,上前一步,隱隱托住了司徒大將軍的小臂,阻止了他繼續跪下去的舉動。然后說:“早就跟你說過了,咱們從小到大這么多年,無人時就不要行禮了?!?/br> “禮不可廢?!彼就酱髮④婋m然是這么說,但也沒有真的有多堅持,順勢就起來了。 聞欣仰頭看著還是比他高了一頭的司徒大將軍,心里很不是個滋味。從小到大他就一直比司徒大將軍矮上一頭,一直沒能長過他去,要說他還比司徒大幾個月呢,天理何在! 于是,聞欣就給司徒大將軍賜了坐,大家一起坐著,大概就看不太出身高的差別了。 ——自欺欺人不是這么個欺騙法兒啊魂淡!再說了,坐下之后也還是能夠看出來的好嗎?! 3、第二周目(二) 人生自古誰無死,牡丹花下風流死! “不知皇上找臣來有何事?”司徒大將軍一板一眼的問道。心里則在盤算著,如果聞欣說他最近身體不舒服,想耍賴想推掉明天的朝會時,他到底是該答應呢,還是不答應。 “阿律。”聞欣的聲音依舊是偏帶著點甜糯米般的綿軟。 司徒大將軍單名一個律字?,F在已經很少有人會直呼他這個名字了,官階沒他高的只會恭恭敬敬稱他的官職名稱,又或者是大人,主子;官階比他高的那幾位,也沒有誰敢不顧忌到他手握的三十萬鐵騎,用稱呼小輩的單名稱呼他,一般都會選擇平輩而交的表字,又或者干脆就是尊稱一句大將軍。 這讓司徒律閑時偶爾也會感慨一番,天知道司徒律才是他的名字,而不是司徒大將軍。 只有聞欣,“阿律”,“阿律”的叫著,從始至終未曾改變。在他們還一個是皇上的兒子,一個是大學士的兒子的幼時,到現如今他們一個已經是皇上,一個變成了大將軍的此時。 司徒律因此想,就放過聞欣一次吧,如果太醫來請過脈確認了聞欣真的很不舒服,他會同意取消最近幾日的大小朝會。真的是難為聞欣了呢,這三年,明知道的,他根本就不想也不適合當皇上,只是,只是……只有他坐在他上面,他才會甘心臣服啊。 結果,沒想到聞欣說的卻是:“那個,進獻上來的胡女,你覺得該如何處置?” 司徒律一愣,聞欣這是什么意思?那批美人是他昨天回來時,就給聞欣直接送進宮里的,他粗略的看過,都很符合聞欣的審美,聞欣應該會喜歡的,怎么……“皇上可有什么不滿?” 不滿大發了!這些人里有人要殺朕啊擦,胡女雖美,可惜太過兇殘,朕消受不起,你還是直接把她們都問罪吧,啊,問罪吧!聞欣表示,他還真沒臉直接開口說出這種話不夠大丈夫的話。但他一直在用眼神頻繁示意司徒律,妄圖達到他不說話,對方也能夠理解他的神奇效果。 司徒律不愧是聞欣的青梅竹馬,幸不辱命,理解了聞欣的意思,言道:“那些胡女乃降國之女,難免心生怨隙,臣以為當以絕后患?!?/br> 聞欣深感欣慰,不愧是他從小到大的竹馬啊,點點頭,對于這個“以絕后患”的說法很滿意。 司徒律心中不免有些詫異,以聞欣一貫愛美人的綿軟性子,這次怎么能夠痛下殺心呢?昨兒進獻的時候他還很高興來著。 不對,實在是太反常了! 只是司徒律又不好直接對聞欣問,你一向不是這個樣子的啊,怎么突然轉性想要殺人了呢?琢磨半天,還是唯有拐彎抹角的開口說了句:“皇上最近身體是否小有不適?心情煩躁?”這是司徒律唯一能夠想到的理由了,畢竟一個再好說話的人,他也有心情不好的時候。 聞欣乖乖點頭:“恩,胸口悶悶地,難受的厲害?!?/br> “那皇上要按時吃藥,保重龍體啊?!彼就铰砷_始了例行關心,好比詢問昨天晚上有沒有踢被子啊,胃口如何,幾時起,何時睡,在他不在的日子里,聞欣是不是又懶得動而疏于騎射鍛煉。 聞欣都一一回答了,心想,你和你姐真不愧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 關心完畢,司徒律去議政殿代替聞欣處理政事——批改奏折。聞欣則被司徒律硬性要求今天必須出去走走,鍛煉鍛煉身體。想來想去,聞欣還是覺得蘇貴妃所在的洛川殿離他的距離是最近的,也是一處還算有趣的地方。全當探病了吧,只要小心些,應該不會被過了病氣。 放棄龍輦,聞欣帶著大隊人馬開始徒步奔襲,“跋山涉水”艱難到達了目的地。 聞欣一臉感動的看著洛川殿的牌子,心想,終于到了,再不到,朕的龍腿都要斷在路上了有木有!長時間不運動,稍微走長一點,他的身體就要開始抗議。 進入洛川殿的前門,早早的就已經有宮人通知了蘇貴妃,貴妃盛裝打扮,在門口恭迎。 聞欣上前扶起病弱西子的蘇貴妃,美人盈盈一笑,六宮粉黛無顏色,聲音也是柔柔弱弱,纏綿如江南水鄉的吳女:“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福?!?/br> 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不勝涼風的嬌羞。 蘇貴妃閨名蘇姬,是聞欣的師傅,先太傅蘇斐然唯一的女兒,還是老來得女,名動天下的美女。就是沒什么城府,沒什么到連聞欣都看得出來的地步。 咳,先說蘇太傅。三年前,諸皇子之亂,蘇太傅與聞欣一并被二皇子抓住囚禁了起來。待司徒律前來搭救時,卻只能帶走一人,二選一,是太傅用生命為聞欣二人拖延了逃跑的時間,也是他設計藏起了傳國玉璽。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在聞欣隨司徒律離去前,卻只說了一句:“只求殿下能夠多加照拂我兒?!?/br> 后聞欣登基,感激蘇太傅,力排眾議的封了蘇姬為貴妃,唯一的貴妃?,F今,蘇姬病了,他初聽時竟不想著要來探看,反而怕過了病氣而裹足不前,實在是有些說不過去了。 聞欣突然有些愧疚。 反倒是蘇貴妃對聞欣說:“皇上怎么來了?臣妾如今病著,您委實是不該來的,仔細被過了病氣?!?/br> 聞欣因此更愧疚了。蘇貴妃一向是不會這樣說話的,她有一個和她纖細敏感的外表極不相符的大咧性格,屬于萬事不cao心,比聞欣還聞欣的類型。大概真的是被冷落了有段時日,逼得一向很真性情的她也不得不偽裝了起來。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起,他就再未踏足洛川殿呢?聞欣開始想,少說也有一個月了吧? 算了,不想了,現在多多補償也就是了?!澳悴×?,朕自然是要來看看的,藥吃了嗎?太醫怎么說的?……是朕的不是,你病了就應該在里面躺著,還連累你這樣勞師動眾的在門口迎接,如果加重了病情可該如何是好?”聞欣發誓,真不是他故意不體貼,而是他這才反應過來。 蘇貴妃的回答竟然是很體貼的笑著說:“只要皇上來了啊,我就什么病都好了?!?/br> 雖然心里被稍微驚悚了一把,但聞欣還是很高興的。還真不能怪他喜歡美人不是?被美人這么一說,哪怕你覺得有可能是假的,那也是能夠酥到骨子里了。 二人相攜,各種甜蜜rou麻的步入內殿。 一個說,你再躺著歇歇吧,一個說,皇上在,臣妾怎么可能愿意只是躺著呢? 于是,聞欣就舒舒服服的和她家美人一起亂沒有形象的歪躺在了榻上,塌幾上放著四色水果和四樣點心,合法的丈夫和小妾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個口的繼續各種膩歪著。美人在懷,溫香軟玉,自然沒過一會兒就滾作了一團。 宮人很有眼色的悄聲退下,留給主子們恩恩愛愛培養感情的空間。 “皇上,”蘇貴妃剪水雙瞳,齒若編貝,“臣妾有一事不明,您可愿意教教臣妾?” 聞欣雖然在聽,但手上的動作卻沒停,閨房之樂,他一向和蘇貴妃玩的很開(因為二的腦電波太相似了嗎?= =),笑問:“好啊,愛妃哪里不明,朕可以和你深入討論一下?!?/br> 繡幕芙蓉一笑開,斜偎寶鴨親香腮,眼波才動被人猜。 蘇貴妃傾身,在聞欣耳邊低語,聲音纏綿深情:“皇上,為何不去死呢?” 聞欣愣愣的看著被捅入自己腹部的冰冷匕首,那還是當年他登基時,司徒律送與他的防身之物,藏于袖中,既方便攜帶,又很方便從袖中抽出進行攻擊。蘇姬嫁給聞欣的當日,見到這柄匕首很是喜歡,便硬討了去。 現如今,她用他送與他的寶器,殺了他。刀尖已經絞入脾臟,再無生還的可能,鮮血蜿蜒而下,腥味撲面而來。 聞欣開始大口的喘息,艱難的發問:“為……為,什么,朕,朕……待你……不好嗎?” 蘇貴妃依舊是那么美麗,一笑傾城,再笑傾國,佳人難得。只是她在此時的聞欣看來,卻仿若來自地獄的惡魔,惡魔在他的身邊溫柔低語,滿目深情:“兒時,我父悉心教你,猶如親子,后又舍身救你,匡扶社稷。可你又如何回報?你卻親手殺了他的傳人,他唯一的……兒子,他為你在朝中早早布置好的棋子,助你成就大業的人!” 聞欣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他想說,他沒有,他根本不知道太傅的兒子是誰。 蘇姬俯下身來,撫摸著聞欣白皙的面頰,笑問:“你說,你該不該死?告訴我啊,明明是長了一副菩薩心腸的臉,如何能夠做下這等心狠手辣、畜生不如之事?!” 聞欣猛烈的搖頭,口中因為脾臟的壓力而噴出鮮血,眼神可憐至極。 蘇姬最后說:“是啊,我怎么忘了,在你心中,只有你的家人最重要,任何人都休想逾越。即便忠心如大將軍者,你也可以不顧他的以死相逼,力保下你狼子野心的親兄長;即便愛你如皇后者,你亦可以裝作全然不知她與太后之間的苦苦忍讓。我真傻啊,不過是一個太傅的私生子,我的……哥哥,怎么會妄想著你會為了他,去得罪你那個驕奢yin逸的親姑姑!” 原來是陸基…… 太傅口中的我兒,不是蘇姬這個女兒,而是陸基是這個沒有名分的兒子。聞欣在徹底閉上眼睛之前想,真跟朕沒啥關系,朕不是故意的,誰知道他啊。 最后一眼恍惚的景象里,是蘇姬慌亂的起身,以及門外出現了好像是大將軍的剪影。 4、第三周目(一) 子不語怪力亂神,聞小欣同志決定再逃避一次。 【皇六子不是長子,也不是幼子;不是嫡出,更不是寵妃所出;既不是神童,也無天生神力;甚至他都不是皇子中長相最出眾者……如果一定要說,皇六子最特別的地方大概就在于,在這個眾皇子都不普通的大背景下,他是最普通的那個,僅此而已。 在六歲之前,皇六子的世界里就只有洛川殿四角的天空,和唯一真心喜歡他的母妃,還有偶爾會帶來好吃的的大哥,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大皇子。 十一歲的大皇子已經是半個小大人了,他一臉嚴肅的說:“早晚有天,我不會再讓我們母子三人受人白眼,遭人怠慢,隨意讓人輕賤。我會給與母妃最高的榮耀,我會給予弟弟最舒服的生活!” 六歲的六皇子低頭沉思良久,很認真的問:“那能每天都吃到好吃的糖果和糕點嗎?”】 ……我是長大之后想吃什么就有什么的分割線……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 當聞欣從竹嬪床上醒來的時候,他覺得他徹底懵了。他又活了?又或者是說,他夢見自己因為夢見自己被敵國舞姬所殺而選擇去探望蘇貴妃,結果卻反而又死在了蘇貴妃的袖中劍下?啊!痛痛痛,太繞口咬到舌頭了! 不過還別說,殺而后快什么的還真是蘇姬那個性子敢干出來的事情。 她在大咧的性子方面和聞欣很像,不一樣的地方大概就是她比聞欣更狠、更任性,近乎于孩子般不計后果的殘忍,以及自我中心。 聞欣真想躺回去繼續到夢中與蘇貴妃爭辯,重視家人有錯嗎? 悌親王是參與了當年的奪位之戰,并且輸了,但那又怎樣?他是我的親哥哥,如果弒兄才是明君所為,那么他情愿當一輩子昏君! 全心全意關心著自己太后,和用盡一切愛著自己的皇后,哪個重要?就好像在問如果你媽和你老婆同時掉進水里,你救誰一樣的神邏輯。是他想她們之間不睦的嗎?他也想她們好,但他沒那個能力,除了不管不問,不讓兩個人因他的偏幫更傷心,他又能如何? 陸基的事情最神邏輯了,是你們全家不跟我說,難道還指望著我去主動發現嗎?!一個不認識的人,和姑姑唯一的兒子,更應該偏袒誰,一目了然的,不是嗎?陸基在獄中關了快有一個月,這一個月里你蘇姬都是死的嗎?覺得你哥哥委屈,你可以來和我說啊!為什么卻一句話沒有說,等最后陸基死了,就莫名其妙的全部算到我的頭上?即便在這件事情上我有錯,你蘇姬也難辭其咎! 如果還在夢中,如果蘇姬沒有想要直接捅死聞欣了事,只是尋常爭吵,那么,聞欣估計,這會兒他也該又和蘇姬動上手了吧? 沒有錯,你沒看錯,確實是“動手”,確實是“又”。 聞欣和蘇姬的相處一直有別于聞欣和別的妃子,簡單來說,他們不像是帝國的皇上和貴妃,大概是二的波段比較像,他們兩個神奇的演繹了一個尋常人家小兩口的生活模式。就是口角有之,動手有之,吵完打完再和好的奇怪類型。鑒于彼此都屬于攻擊力負五的渣(咳,不包括這次蘇姬裝備了武器),聞欣會生蘇姬的氣,但也不會氣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