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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見面的次數一雙手就數過來了,但每次見面我都清晰地記得,記得清清楚楚。我們說過哪些話,做過哪些事,穿的什么,甚至是那天的天氣如何,我都記得?!?/br> “他想帶我去見他父母,我不敢去,我怕他父母接受不了。我現在很后悔,我該跟他去的,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一起去完成,但他就那樣走了。” “他說要帶我去內蒙古看芍藥花,現在我們再也去不了了?!?/br> “他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就那么突然地離開了?!?/br> “命運可真會開玩笑。” “他走了,我忽然覺得自己什么都沒有了?!?/br> ...... 裴歆就這樣聽著趙晏柔斷斷續續地講述方濯和她的故事,不算轟轟烈烈,但她卻聽得流淚不止。 她聽完了他們的一生,方濯的一生,趙晏柔的一生。 是的,趙晏柔的一生在方濯死的那一刻就劃上了句號。 兩天后,是方濯下葬的日子,他人生的終止符停留在了22歲。 他被葬在了鹿山公墓,一個青山綠水的地方。他的親人和戰友擠滿了墓前。 趙晏柔站在不遠不近的地方,裴歆和趙弘謹站在她的兩側。 在墓前跪著一個小男孩和他的父母,小男孩戰戰兢兢地縮成一團,他的父母默默低著頭。 男孩的父母本約了其他兩家人一起來,但那兩家人不愿意來,可他們不能不來。如果他們不來,那他們的孩子以后怎么做人,怎么能不讓人戳脊梁骨。 趙晏柔的臉干癟了下去,黑裙讓她顯得更瘦。她緊緊盯著那個孩子,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如果不是他們貪玩,那么方濯不會死。她恨那個孩子,恨意讓她面目猙獰。 趙弘謹住這趙晏柔的小臂,很擔憂,“二姐,你還好嗎?” “他還這么年輕,還這么年輕,為什么會死呢?”趙晏柔喃喃地說。 裴歆看著墓地前方,方濯的父母哭得很傷心,那聲音撕心裂肺,聽得人人心都跟著疼。 “你要過去嗎?”趙弘謹問。 趙晏柔搖頭,默默流淚,她怎么敢過去,怎么敢看他的遺像。 裴歆安慰:“你過不過去我們都一直陪著你?!?/br> 趙晏柔覺得她仿佛聽不到這個世界的聲音了。她又看到了方濯,在小巷里,他拿著礦泉水瓶朝她跑來。 墓地那邊,方mama哭得暈了過去,方爸爸也好不到哪里去,其他親人見狀,只好去安慰,勸解,扶著兩個老人離開墓地。 裴歆看著眼前的一切,她想,那三個孩子也許會把這件錯事記一輩子,也許過不了多久就會忘記。而方濯的父母,他們也許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的兒子喜歡了一個叫趙晏柔的女人。趙晏柔對于他們來講,只是個在墓地哭泣的奇怪女人而已。 人群漸漸離去,趙晏柔依然站在原地。 裴歆看著方濯的墓碑,里頭只有一個人,但卻住了兩只魂。 趙弘謹和裴歆送趙晏柔回家,到了公寓,趙晏柔拒絕兩人再跟著她。 趙弘謹不肯,裴歆朝趙弘謹搖搖頭,她握住趙晏柔的雙手,“趙小姐,我們讓你一個人呆著,但是你一天至少給我們發三條消息好嗎?” 趙晏柔眼神呆滯,她思考了許久才明白裴歆話里的意思,她低頭笑:“你們覺得我會做傻事?不會的,我不會的?!?/br> 趙晏柔往小區里走,她的身形單薄,在陽光照耀下有點虛無。 “二姐,”趙弘謹叫住趙晏柔,“你說話算話,不許騙人知道嗎?” 趙晏柔點頭,緩緩轉身,很快她的身影消失在兩人眼前。 裴歆這時抬頭去看趙弘謹,沒想到趙弘謹已經在看她了,裴歆把短發撩到耳后,抿了抿唇,說:“趙小姐跟我們不同,我們的傷痛時間能治愈,而趙小姐那樣的人,她的愛是一輩子,痛也是一輩子。你平時多留意一下她的情況吧,如果有需要,隨時可以叫我過來?!?/br> 趙弘謹雙手揣在兜里,盯著裴歆,反問:“我們跟她有什么不同?誰的心都是rou長的,都會累,都會疼。莫非你的心是鐵做的?” 趙弘謹的質問讓裴歆感到很難堪,差點就站不穩。她望向趙弘謹,“我,”她很想把事情敞開了說,但又猶豫不決,這種滋味真不好受,裴歆張了張嘴,只漲紅了臉,說出三個字:“對不起。” 快中午了,刺眼的陽光讓裴歆睜不開眼,有樹影蓋了趙弘謹的半張臉,裴歆不自覺后退了一步。 頭頂傳來一道聲音,“你去上班還是回家?我送你。” 裴歆搖頭:“不用了,你去忙。” 趙弘謹依然執著地打開副駕駛,面無表情地說:“上車。” 裴歆深呼吸一口氣。她順從了。 車子急駛在炎炎夏日中,道路兩旁的香樟樹生機勃勃。人行道上,一對打傘的情侶一晃而過。裴歆耳邊嗡鳴不斷,那聲音一直縈繞心間,讓她無法平靜。 趙弘謹送裴歆回家后去了公司,他把車停在馬路邊的停車位,阮孝霖手里拿著一杯咖啡,正穿過人行橫道。 過了斑馬線,阮孝霖拿出手機低頭回消息。 “阮孝霖。”趙弘謹出聲叫人。 阮孝霖太專心看手機,有點被嚇到,咖啡灑出了好幾滴,他疑惑地望向趙弘謹,問:“什么事?” 趙弘謹說:“你把張茂詞調到開發設計部,我答應讓他做景觀工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