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紅倚笑著回答。 她們姐妹倆見羅紗好不容易睡著了,索性提了武器站在院門處守著。不是她們不放心安國公府的效率,只是也怕有些漏網的貓啊狗啊的不小心竄出來,擾了姑娘清夢。 湊著紅倚講話的功夫,紅繡向著紫環紫艾打了個手勢。 紫艾朝紫環看去,紫環會意,微微頷首后悄無聲息地側身離去了。 穆氏聽到管事婆子提起這事的時候,正在親手修剪桌上一盆打了花苞的月季。 管事婆子垂首躬身立著,仔仔細細將聽來的消息從頭至尾說了一遍,又將國公爺親自派人將那兄妹倆的院子封了的消息講了,末了又道:“老奴看表姑娘的那兩個丫鬟,叫紅倚紅繡的,可不簡單,而且……好像在哪兒見過似的?!?/br> 穆氏“嗯”了聲,邊繼續專心修剪著花枝,邊道:“我也發現了。前幾天問過她了,那倆丫頭連著表少爺身邊的紫艾紫環,都是景安給的?!?/br> 她說完,修剪花枝的動作便頓了頓,但也只一剎那罷了。 管事婆子應了聲“是”,斂神立在旁邊靜等。 過了半晌,穆氏才終于停了手,上下看了月季花片刻,滿意地微微頷首,說道:“那些個枝枝椏椏的就是麻煩,明明不想理它了,還一個勁兒地往外竄,隔段時間就得修整一下,著實惱人?!?/br> 她重重嘆息著,在丫鬟的伺候下凈了手,跟管事婆子說道:“去把老二叫來。” 程博延進屋的時候,臉上正洋溢著滿滿的喜意。 他方才剛得了個好玉器,成色品相均屬上乘,乃是磨了它前任主人一個多月人才肯割愛賣與他的。聽穆氏喚他,他便將東西順手帶了來,有心跟母親顯擺顯擺。 誰知他剛行過禮揣著的東西還沒來得及拿出來,就聽穆氏問道:“聽說……咱們別院的桃花開了,挺好看的?” 程博延順口答道:“可不是,我前幾天剛去看過,很是漂亮?!?/br> 穆氏說道:“盛家那兩個……叫什么來著?讓他們去那里住著吧,左右那里空氣好,污不了他們的鼻子?!?/br> 程博延不知發生了什么事情,有些莫名其妙,便道:“他倆昨日剛到咱們這兒,顛簸一路肯定也累了,怎么忽地又要換地方?” “累了?”穆氏冷哼說道:“累了的話怎么還一大早有心思去你meimei那兒鬧!” 穆氏輕易不發怒,一旦發怒,別說三個兒子了,就連世子爺程瑞達都要賠上幾分小心。 程博延訥訥不敢言,聽著母親發了好大一通脾氣,從中揀出只字片語好歹是弄明白今天早晨在羅紗那兒發生了什么。 “……平日里和你說過多少回了,盛家那兩個孩子性子跋扈,你若是想讓他們住進咱們家,給我把人看牢了!如今倒好,他們昨日才到,今日可就欺負到你meimei頭上來了!” 程博延雖然好收藏些珍奇古玩,但也只是熱愛,并非過于沉迷之人。此刻他稍微思量了下,便也明白過來問題出在哪兒。 他與妻子盛氏向來跟羅紗沒什么接觸,所能搭上點邊兒的便是那紅珊瑚盆景了,能讓那兩個霸王孩子做出這種事情的,肯定就是那東西。 程家自高祖時起,兒孫只娶妻不納妾,因此程瑞達只有一個胞妹,程博延他們只有兄弟三人。 雖說程博延和羅紗不熟悉,可畢竟是唯一的meimei,程博延還是很放在心上的,年年送去的禮物都精挑細選不說,還在頭一次見面的時候就將那紅珊瑚盆景當做了見面禮。 要知道,那東西可是極其難得的,他也是機緣巧合下才得了這么一個。 那紅珊瑚妻子盛氏的弟弟meimei都見過,私下里也都曾經向他要過,可這樣貴重的東西,他自然不會隨便與了人,且那兩個孩子的秉性他是知曉的,更是不會讓東西落到了他們手中。 如今羅紗院門都沒出卻被這兩個人盯上鬧起來…… 不是為了那個又是為了什么! 想到自己一番好意反而成了那兩人記恨羅紗的理由,程博延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向母親行了個禮就準備離去,卻又被穆氏喚住了。 看著這大大咧咧的二兒子,穆氏暗暗嘆氣,叮囑道:“你媳婦兒那里你同她說一聲,別等人都搬走了才讓她知道。不行就讓她想辦法讓人搬去別院,也省得因了那兩個霸王惹得你們夫妻倆不睦?!?/br> 程博延忙躬身答是。 看著他匆匆離去,穆氏又是一番嘆息。 其實,這事兒也怪她,若自己在結親前就好好查探查探盛家人的底細,就不至于如此了。 原本她看中的是殷大學士家嫡出的五姑娘,那女孩兒小小年紀就很識大體,她第一次見就喜歡上了??上б蠹矣X得程博延與五姑娘年歲相差大了些,屬意的是程博文,但程博文的親事穆氏早已心中有了安排,那事兒就沒成。 后來屏陽伯夫人帶著孫女來玩,她見那小姑娘知書達理,頗為喜歡。 屏陽伯夫人便有意結親,告訴她這姑娘是自小長在自己跟前的,向來懂事。 穆氏見她和程博延年歲相仿,觀察了段時間,發現這姑娘確實是個好的,又想著屏陽伯和屏陽伯夫人都是性子和善的,便與安國公夫人商議過后就答應了下來。 彼時盛氏的父親,也就是屏陽伯的嫡幺子在外任職,婚事是由盛氏的祖母屏陽伯夫人做主的。 后來見到盛氏的父母弟妹,穆氏才暗道壞了。 原來盛氏的母親生她時傷了身子,調養了好些年方才又生下一子一女,便對后來的這兩個孩子格外地偏寵溺愛,而盛父不喜理會后院的事情,孩子們的教養他也沒有去管,放任自流下兩個孩子便漸漸養成了跋扈的性子,分毫吃不得虧。 穆氏十分無奈。 可既然已經開始商議婚事了,她便不會做出那反悔之事傷了盛氏的聲譽,只是對于那兩個霸王,卻是多有提防。 偏偏盛氏長年沒有跟在父母身邊覺得自己沒能盡到孝道心中多有虧欠,母親囑咐她要好好照顧弟妹,她就認真記在心里。 此次勇毅侯府辦賞花宴,穆氏就是禁不住盛氏的一再相求,這才允許那兩人住進來。誰知不過一夜的功夫,他們就又惹了事,而且還是找到了羅紗頭上! 努力壓下心中怒氣,穆氏喚過人來去往覽芳苑。 一是她到底不放心,還是去看看為好;二是,她還有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同羅紗講。 也不知是不是將惡仆狠狠教訓一通大大出了口氣的關系,羅紗又回屋小睡片刻后再起床時,感覺渾身舒坦神清氣爽。 出門問紅倚紅繡可有人再來鬧事,得到的答案卻是只有葉頌青和程博文來過。 羅紗心中頗為感嘆。 那樣脾氣的兩個人不可能壓得住性子不立即來報仇的,如今風平浪靜,說明外祖和舅母他們已經將事情解決了。 左右身子爽利了不少,羅紗便躊躇著想要去看看舅母。 誰知她這個念頭剛冒出來,穆氏已經到覽芳苑了,而且,還帶來一個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消息 ☆、50原來如此。 50原來如此。 “什么?大伯母……她也會來賞花會?” 剛一聽到穆氏說起這件事,羅紗非常驚愕,差點就站了起來。 葉之南的兄長葉之揚與其妻趙氏搬出葉家祖宅已近二十載,羅紗活了兩世從未見過自己的大伯父與大伯母,初時聽到這個消息難免興奮。 穆氏說道:“是這樣沒錯,不過我本想過幾日再和你說這件事的。只是今日盛家兄妹做了這樣的事,有些話我就須得提點你一番?!?/br> 聽穆氏這樣說,羅紗不禁隱隱有些擔憂,不自覺地微微握了拳放到雙膝上,說道:“舅母請講?!?/br> “你可知你大伯母是哪里人嗎?” 這個羅紗倒是聽人提起過,“臨岳趙家。” “不錯?!蹦率项h首說道:“盛氏兄妹倆的舅母,也是臨岳趙家的?!?/br> 羅紗聽聞,便是一愣,暗道好巧,細看穆氏表情,她恍惚有些明白過來,可又不愿去相信自己猜測的那個最壞的可能,便試探著問道:“難道舅母的意思是……大伯母與她們的舅母,是族親?” “不,”穆氏嘆息道:“她們兩人,是同胞姐妹。” 羅紗的心沉到了最底處。 果然,果然是這樣。 原本在聽到大伯母要來時聚起來的可以見大伯母一面的喜悅心情消失無蹤。 自己從小到大從未見過她,那小霸王兩兄妹卻必然時不時能見上她一面,這兩邊的情分深淺,不用細想,一看便知。 這時穆氏說道:“葉之揚在京中是出了名的公正,趙氏與他伉儷情深多年,想來也是明事理的,不太會因為那兩個孩子的事情同你計較。若是你想的話,到時在花會上我自會想辦法帶你去見見她。” 羅紗細想了番,最后還是搖頭說道:“不用了,都這么多年了,到時能見到便罷,見不到就……算了吧?!?/br> 大伯父大伯母同祖母父親他們早已有了嫌隙,不然大伯父也不會在當初赴京上任之時就徹底搬了出去。 如今又有了和小霸王兄妹倆鬧的這一出…… 羅紗不敢保證大伯母樂意見到自己,既然如此,自己又何必貿貿然上去認親? 一不小心被人給了冷臉,反而自己落了個難堪。 穆氏輕輕應了一聲,“這樣也好?!?/br> 由于不愿理會葉家人的關系,穆氏與趙氏雖然在幾次聚會上見到過,卻真沒什么交集。 只是如今都要去參加花會,若等到時候有人介紹了后羅紗才知道自家大伯母來了,畢竟不太好。 穆氏便在得知趙氏要來賞花會后格外留意了下,想著同羅紗說一聲,免得到時候太過于驚訝會引起尷尬。 見羅紗如此態度,穆氏很是高興。 堂堂安國公府的外孫女,哪就需要倒貼過去看人臉色了! 眼見羅紗氣色好了許多,穆氏拍拍她的手問道:“你的身子如今可是好些了?”見羅紗點了頭,就笑道:“我讓人給你做了幾身衣裳,走,去我那兒試試看合適不合適?!?/br> 羅紗心知那些衣裳拿來覽芳苑也能試,穆氏這樣說,不過是見她心情不好所以想帶她走走罷了,心中感激舅母的好意,一路與她相攜著過去,就也慢慢綻開了笑顏。 誰知兩人一進院子便見到程二少奶奶盛氏垂首立在院中,顯然是在等穆氏。 聽到笑語聲,盛氏抬頭來看,卻正好與羅紗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她素來和順溫婉,知道自家弟妹做了那些事情后,已經是羞愧極了,此刻再見羅紗,便紅透了臉更覺難堪,上前見過穆氏后急急向羅紗道歉。 羅紗忙說沒事。 這事情本就不是盛氏做下的,羅紗不會遷怒到她身上。 想著二表嫂等在此處定然是在等舅母,羅紗便尋了個借口自去院中一處賞花,留下空間給她們婆媳二人單獨說話。 盛氏大大松了口氣,向穆氏說起了那兩個小霸王的事情:“……我是親自看著他們上了車子離開的。” 穆氏微微頷首,知道以盛氏的性子,此刻見了羅紗定然更是愧疚得厲害,就也不留她,看她將事情安排好了就讓她離去了。 臨出院子前,盛氏又特意去向羅紗道了聲歉,也不等羅紗說沒事,匆匆低著頭走了。 羅紗上次來穆氏的院子是第一天到國公府時的那天晚上,當時天色已晚且又有些迷迷糊糊的,吃了頓飯就走了,因此她根本連院子長什么樣兒都完全沒了印象,就連用餐的那間屋子,都快記不起來是什么擺設了,故而現在她就像是頭一回到這兒一般。 “……你先試試合適不,不合適再讓她們改?!蹦率吓c她說著話,相攜著進到屋內,又讓人捧了衣物過來。 羅紗剛笑著謝過舅母,一抬頭看到墻上的山水畫和旁邊的題字,不由“咦”了聲湊了過去。 這字……這畫…… 她呆呆看了半晌,猛地驚醒過來,指了它驚喜問道:“舅母,這是誰畫的?” 她看了十年,絕不會認錯。如此肆意張揚的畫法與筆跡,分明和書冊上一模一樣! 穆氏正讓人將衣裙攤開來細看,聽羅紗這樣問,掃了眼她指著的畫,隨口說道:“是景安啊。我家幾個臭小子的字畫,都比不上他的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