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
素聞將軍大名卻不曾得見,深為遺憾。旬前與將軍會獵于大商河畔,射殺猛虎,對將軍之果決勇武更添仰慕。” 開頭這兩句是客套話,宋懷仁自動忽略了過去,接著往下看。越看越是心驚,眉頭也皺得越來越緊,看到末尾時,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后反而舒展開了眉頭,笑著將信放在桌案上道:“大帥就為了這個動怒?” 看他一臉云淡風輕的樣子,蕭破軍的怒氣更大:“當初聽你的話與劉凌聯手對付蒙虎,現在倒好,驅走了一頭瘦虎,卻招來了一只雄獅,你還有心思笑!” 糜遠時刻不放棄趁機打擊這個泥腿子出身的對手:“若不是你一力勸大帥跟劉凌合作,劉凌也不會惦記上大帥!我看你這人不是為大帥計劃,倒更像是替那劉凌謀劃!” 宋懷仁笑道:“大帥,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么這么生氣?” “我什么生氣!?劉凌奪了晉州,胃口越來越大,現在又要打絳州的主意了,還說什么合兵一處,共打一家,等打下了絳州兩家共主之這種騙小孩子的話,這不是欺人太甚是什么?晉州讓他便讓他了,絳州我如何還能再讓!” 宋懷仁笑道:“原來大帥氣的是這個,那我問大帥,上次與劉凌聯手屠虎,可曾吃了虧?劉凌可曾說話不算話?” 蕭破軍愣了一下,隨即怒道:“他雖然不曾食言,但卻占了老大的便宜去。我雖然沒吃虧,但比起他來,只得了兩千騎兵,比起他得了晉州城還得了兩萬多右威衛戰兵來,我難道還算占了便宜?” 宋懷仁再問:“若是當初不與劉凌聯手,大帥可有把握如此輕易的擊敗蒙虎?” 蕭破軍一窒,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糜遠嗤之以鼻道:“聽你說話,原來真是那劉凌的人,只是不知道他許了你什么好處,竟然處處為他謀劃!” 宋懷仁也不理他而是對蕭破軍抱了抱拳道:“大帥,屬下倒是認為,兩軍聯手攻打絳州,可行!” 蕭破軍冷哼道:“聯手?漢軍勢大,聯手攻城,沖在前面去送死的還不是我黑旗軍的兄弟?絳州打下來了,他說占據一半就真的占據一半?這樣的鬼話你也信?再說,左祤衛鄭超就在絳州城南,我若攻城,他必來攻我!將身側交給劉凌,這種事情傻子才會去做!” “不然,王爺可以劉凌約定雙方各打兩座城門,誰先攻破絳州城就是誰的。至于左祤衛,若是咱們獨自攻城的話他必然來攻,可若是漢軍與大帥聯手攻城,加起來近二十萬大軍,左祤衛有那個膽子?” 糜遠冷哼:“難道你認為徐勝治會乖乖的坐在那里看戲?大帥當初陣斬了徐勝治的侄子,這事難道你忘記了?咱們若真是和劉凌那廝聯手起來,只怕徐勝治立刻就會倒向左祤衛那邊!而徐勝治若是與左祤衛聯手的話,劉凌現在擁兵十萬,且都是善戰之兵,你說左祤衛和徐勝治是打劉凌,還是攻咱們黑旗軍!” 宋懷仁道:“難道咱們獨力去攻打絳州,左祤衛和灰衣軍就來攻咱們了?笑話!劉凌圖謀的是大周的萬里江山,現在他還不敢失信于人,而且他也料到了大帥肯定對再次合作有所顧忌,所以才會以聯手攻打絳州來逼大帥讓路。咱們偏偏不按他想的那樣做,就按照信上說的雙方合作,一同攻打絳州,他劉凌在一側難道還敢冒著背信棄義的風險攻打咱們?憑白多了一個在身側的護衛,為什么不用?” 糜遠怒道|:“我還是那句話,這是與虎謀皮!” 蕭破軍的眉頭皺的成了兩道山梁,他使勁拍了拍腦門道:“這事得好好計議一下,絳州是不能讓的,劉凌也不能得罪,還得防著左祤衛和灰衣軍,難啊!” 糜遠道:“大帥!切不可在與其合謀了,劉凌步步相逼,兵精糧足,他這樣做無非是想讓咱們讓開絳州而已。既然他想去觸左祤衛和灰衣軍的霉頭,咱們就讓他去觸,何必跟他綁在一起難受?” 蕭破軍嘆道:“子安!你也知道,咱們現在士氣正盛,各地的義軍紛紛來投如今兵力已經破十萬,這樣大的家業,若是沒有一座大城做根基的話是不成的。慈州已經被劉凌占了,這方圓千里之內也就只有絳州好打,不打絳州,咱們去什么地方?劉凌現在還能與我和平相處,日后難免會有一戰,無城可依,咱們就沒有退路!” 糜遠愣了一下,知道蕭破軍說的沒錯,一時之間也想不到好的辦法。 宋懷仁想了想說道:“大帥,屬下還是覺得,聯手攻絳州比咱們獨力去打要有利。” 蕭破軍道:“善長,你想過沒有,劉凌和鄭超,徐勝治有什么區別?” “區別?” 宋懷仁仔細了想道:“他是外敵。” 蕭破軍點頭道:“這只是其一,卻不是重點!他和我,和鄭超,徐勝治的區別,是在于圖謀不同!劉凌南下,是為了覆滅大周搶這萬里河山來的,他要的不是一城一州之地,而是要整個大周的天下!而不管是左祤衛的鄭超,還是灰衣軍的徐勝治,又或是我蕭破軍,都不過只是想占一座城,最多是占一州之地以安身罷了。左祤衛還好些,畢竟是朝廷的人馬,開拔到什么地方都能安身。灰衣軍,黑旗軍呢?我們沒有爭霸天下野心,也沒有那個實力,我和徐勝治都不過是想找個地方扎根而已。” 宋懷仁嘆道:“周失其鹿,天下人共逐之。大帥,早晚還是要打算的。” 蕭破軍擺手道:“最起碼三年之內,咱們黑旗軍沒有這個實力!” “所以,絳州是不能讓的。劉凌若是得了絳州,往東就可直逼開封,往南則可揮軍攻打洛陽。這樣重要的州府,朝廷不會容忍他占據!你看著吧,晉州丟了,朝廷雖然腐敗不堪但絕對不會坐視不理。朝廷的大軍很快就會開到,咱們若是與劉凌聯手攻打了絳州,那在朝廷大軍眼里,咱們就是劉凌的同盟!到時候,打咱們主意的可就不是左祤衛和灰衣軍這兩方勢力了,這一點難道你看不到?” “但咱們不同,咱們雖然在朝廷眼里是反賊,但卻是大周的賊,不是外敵。咱們即便占據了絳州,朝廷主要打擊的還是劉凌的漢軍。” 宋懷仁還想再勸,卻被蕭破軍阻止。 “就這樣吧,善長,你替我給劉凌回一封信,告訴他絳州我勢在必得,若是他也想打絳州的主意,就比一比看誰先拿下絳州好了。我不攔他,他也休要攔我,憑本事搶絳州,合作之事休要再提!” 宋懷仁嘆了口氣,不再說什么。 次日,蕭破軍升帳。 “黎遠朝!本帥給你三萬人馬,守住清風山,半個月之內,不管是左祤衛的人馬還是灰衣軍,一個人都不能放過來,你可能做到!?” 蕭破軍問道。 大將黎遠朝皺了下眉頭,雖然心中不愿但還是躬身道:“末將遵命!” 蕭破軍知道黎遠朝沒有底氣,但絳州必須要打,而清風山是左祤衛北上的必經之路,若是守住清風山,左祤衛和灰衣軍對絳州就構不成威脅。但無論誰守清風山,都有可能面對左祤衛與灰衣軍的近二十萬大軍,必將艱難無比。蕭破軍麾下能征善戰之將以黎遠朝為首,這個時候他也沒有人可選。另一員大將程杰雖然驍勇,卻少智謀,沖鋒陷陣非他莫屬,可獨領一軍卻難以擔當大任。 “只要攻下絳州,你立首功!” 蕭破軍拍了拍黎遠朝的肩膀說道:“兵,任你選,將,隨你挑,糧草器械,你能帶多少就帶多少,本帥只有一個要求。” 他盯著黎遠朝的眼睛說道:“絳州一日不下,你與麾下人馬就一步都不能退!” “今日午時,各營兵馬開拔,隨本帥攻打絳州!” 此時蕭破軍麾下的人馬,已經超過十萬,雖然多是老弱但也聲勢駭人。十余萬大軍開拔,遠遠望去,氣焰滔天。 絳州守軍只有郡兵一萬不足,蕭破軍以八萬余人攻城,勢在必得! 第二百六十七章 意外的發現 (ps:今日三更,昨晚碼字到三點才碼出來的,沒存稿的人很悲催。六點半起床設置好了更新時間,洗臉刷牙去鳥,還要上班。嗯嗯嗯.....例行求收藏) 晉州是大周的北方門戶,自從后漢被后周滅亡之后這里的軍事地位就格外的重要。從郭威稱帝至今,后周朝廷總是會派駐重兵在這里以震懾北邊的漢國。而這樣一來,漸漸的這座雄城就變成了一座名副其實的軍事要塞。歷來都是駐守在這里的大將軍主掌大事,州府衙門就跟擺設一樣毫無作為。晉州城內的百姓也早已經適應了戰爭的氣氛,不管哪支軍隊來接管晉州,他們的日子還是要照常過下去。 因為這個時代是一個特殊的歷史時期,常年征戰不斷。不說國與國之間的戰爭,就是各國內部的戰爭幾步沒有一天是停止的。這個時期,老百姓對于歸屬感這個詞一點都不在意。在這個混亂的歷史時期內,百姓們不會因為身在某一個國家就對這個國家十分的忠誠,對別國入侵的軍隊也沒有太大的仇視。這是一個悲哀的時代,也是一個凄涼的時代。 今天還是后漢,明天就改成了后周。今天還是后蜀的土地,明天就插上了大周的國旗。這樣的事情太平常了,平常到百姓已經能無動于衷。所以,在晉州城墻上的周旗被撤掉換上大漢的飛龍旗的時候。在蒙字大旗被焚燒豎起劉字大旗的時候,前幾日的緊張和恐懼漸漸消散之后,百姓們就再次恢復到了正常生活當中。 就是這樣,難道你還能指望他們拿起菜刀鋤頭和漢軍殊死拼殺?有人說這是奴性也好,是無知也好,但老百姓總得活下去,不管誰做皇帝,他們能做的就是逼著自己不斷是適應。只要還有一口飯吃,一張床睡,一家溫飽,誰愿意造反?好不容易安定下來,誰愿意再次顛沛流離? 好吧,你可以說他們奴性,羊性,沒有一點反抗精神。但你不能否定他們生存下去的權利。自古以來,但凡還能活下去,百姓們誰愿意提著腦袋去玩命?別說什么王侯將相寧有種乎誰都能做皇帝這樣的話,那不過是騙人的。喊這話的人早早的就被人割了腦袋,離做皇帝還差十萬八千里呢。沒有一點背景,純粹農民出身起義最后做了皇帝的,只有一個半。半個,半個,是開創了強強大漢的高祖劉邦。一個,是建立雄雄大明的太祖朱元璋。當然,這只是說建立了朝代的人,那些造反自立為帝然后迅速被剿殺的人,多如牛毛。 有人說漢人缺少狼性,從骨子里都有一種奴隸性。這不怪百姓,只能怪那幾千年的壓迫。 所以,當劉凌換了一身便服,帶著聶氏兄弟和王小牛等幾個親兵出門走上大街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晉州街頭上的平靜。恐慌還沒有蔓延就自己消散不見,百姓們的臉上還掛著笑容,一點也不虛偽。他們都是發自肺腑的高興,漢軍這樣輕而易舉的得到了晉州,而不是經歷很久的大戰,更沒有破城后的屠殺,這就是最值得開心的事了,不是嗎?活著,大家都還活著,沒有什么比這更讓人舒心的了。 晉州的大街很寬,這是為了便于大軍快速調動。這幾年有右威衛守在這里,南北沒有戰事,這里的百姓們好不容易才過上幾年踏實日子,所以都想盡辦法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好一些。在這座軍事化城市里,商業竟然變態的繁榮。 街道兩邊的店鋪一家挨著一家賣什么的都有,商品琳瑯滿目,劉凌都有些詫異,這兵荒馬亂的,這些商品是怎么運來的? “王爺?那是什么東西?” 王小牛看到一樣自己沒有見過的東西,禁不住好奇著問道。 劉凌順著他的指點看過去,隨即笑了笑道:“那個叫做摩尼輪,也叫轉經筒,是西域的和尚用的東西。一般上面都刻著六字真經,或者是其他的簡單經文。” 王小牛在好奇心的驅使下,跑到那個攤位前面拿起一個轉經筒仔細的看了看,果然在上面看到了六個自己不認識的字。不過他不認識,并不是因為這六個字很難認,而是他這輩子到現在就認識了三個字,王,小,牛。 把這東西拿起來隨手轉動了一下,王小牛感覺不錯,這要是自己有孩子就好了,這玩意絕對能把大胖小子逗得哈哈笑。 “這東西多少錢?” 王小牛問賣家。 “一貫大錢!” 那賣主似乎并不怕當兵的,張嘴報出了一個讓王小牛嚇的幾乎把那摩尼輪丟出去的價格。一貫大錢,那就是一千文,買饅頭能轉滿一輛推車。 “這么貴!” 王小牛咋舌,隨即將那摩尼輪放下,狠狠瞪了一眼那個賣主道:“你還是留著生小個的吧,我買不起。” 劉凌看著好笑,信步走過去拿起那個摩尼輪看了看,是木制的,根本就不值那么多錢。不過他也明白,這樣的亂世中,行商走動需要多大的風險,尤其是這樣的小玩意,千里迢迢的弄來,其實是一件挺不靠譜的事。亂世中百姓們誰手里都沒有什么余錢,有一貫錢還不如留著買米,誰會買這個沒有一點用處的東西?而且這個時期,佛教在中原也不如唐代興盛了,只有那些大戶富人才會買這樣的新鮮東西擺著玩。 他把摩尼輪放下,低頭在攤位上仔細看了看,發現這個攤位上賣的幾乎都是和佛教有關的東西。 “這個平時賣的多嗎?” 劉凌想不通,為什么這個賣主會選擇販賣這些東西。 那賣主抬頭看了他一眼,隨即迅速的把頭低了下去:“自然不少。” 劉凌見他似乎有些懼怕自己似的,一直低著頭說話,知道是自己身上這身錦衣的緣故。商人即便再有錢也不可穿錦衣,而晉州城里那些世家也早就在漢軍到來之前搬走了,也就是說如今這晉州城里還能穿著錦衣在大街上閑逛的,很有可能是軍中的人物。這小販常年做生意,看人的眼光自然還是有的。 劉凌掃了一眼那些商品上的灰塵,笑了笑,不再問。 “這個東西,我看最多也就值二百文錢,若是賣,我便拿一個送人去。” 劉凌把那摩尼輪又拿起來,在手里轉了轉。 “公子喜歡,二百文就二百文吧,不敢高攀公子,只求以后多照顧我生意。” 劉凌笑了笑,掏了一塊碎銀子能折七八百文的樣子,隨手丟在攤位上,拿了那摩尼輪遞給王小牛道:“送你了。” 王小牛一愣,趕緊拒絕道:“怎么敢讓王爺破費。” 劉凌笑問:“你怎么看上這東西?” 王小牛訕訕的回答道:“我就覺得這玩意不錯,用來哄孩子肯定好使。我也就是看著新鮮,屬下……屬下又沒有孩子可哄著玩。” 劉凌哈哈大笑,把那摩尼輪往王小牛懷里一塞,大步走了出去。 王小牛心里感動,拿著那摩尼輪左看右看,真有些愛不釋手。他可不知道這東西有什么用處,也不知道這代表什么含義,只覺得自己將來有了小孩的話肯定會喜歡。 “派人盯著那小販!” 劉凌輕聲對聶人敵說道。 聶人敵點了點頭,轉身去找影衛的人。眾人才消失在街角,那賣東西的小販迅速的收拾了一下攤位上的東西,往小推車上胡亂的一塞,推著車就往另一個方向走去。角落里,聶人敵讓暗中保護劉凌的影衛跟上去,然后回到了劉凌的身邊。 “王爺,已經派人跟過去了,王爺是懷疑那小販是周軍的jian細?” 聶人敵回來后低聲說道。 劉凌搖了搖頭道:“不管是不是周軍的jian細,但絕對不是一個小販!” 食指和拇指之間那么厚的繭子,那是經常拿刀的人才會磨出來的。而且那小販眼神恍惚,臉色雖然平靜,但嘴角一支繃得很緊,若是心里沒有鬼他不會如此緊張。再說,再說,那人明顯對金錢的概念不大,不然看到那塊足以抵上七八本文錢的銀子應該表現出些驚喜才對,畢竟那塊銀子的價值遠超劉凌還價后的二百文大錢。這樣一個人,疑點太多了。 那小販推著獨輪車,回身看了看見沒人跟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將車上的東西裝在一個口袋里背上,轉身鉆進了一個小院子里。影衛的人見他進去之后,剛要跟過去看看,忽然發現這院子周圍竟然設置了不下三個暗哨,他身子往暗處縮了縮,并沒有驚動那些人。 小販進了院子,將口袋隨手丟在院子里。推門進了偏房,端起桌子上的冷茶咕嘟咕嘟的灌了一氣,抹了把嘴,轉身往正房走了過去。 “屬下晉州香堂堂主邱碩,拜見圣母,圣女!” “進來吧!” 屋子里傳出冷冷淡淡的一個聲音,不帶一點感情。 “有事?” 坐在屋子里的是兩個女人,年紀大一些一身宮裝的溫婉女子,正是白蓮教圣母葉秀寧。年紀在十六七歲,穿著一身白色衣裙的,則是東方倫日的關門弟子,在武道上自己摸索已經隱然有一代宗師風范的欒影。 欒影放下茶杯,皺著眉頭說道:“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沒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要往后院來,圣母身體不好,需要靜養。” 邱碩躬身道:“屬下無禮請圣母,圣女贖罪。只是,屬下有重要的情報要稟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