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節
東方倫日挺直了身子傲然道:“我白蓮教麾下弟子百萬,從長江以南的繁華世界到北方草原的茫茫天地皆有有白蓮教的弟子,如今我順應天命登高一呼從者如流,老英雄何必意氣用事,執迷不悟?” 張天斗搖了搖頭道:“別跟老夫動嘴皮子,老夫活了這么大歲數什么樣jian佞小人沒見過?什么樣的花言巧語沒聽過?你要是真有本事就到老夫拳頭下走幾招,若是你能勝了老夫這一對拳頭,老夫自然不會有二話,要殺要刮悉聽尊便。” 東方倫日嘆道:“我念在老英雄你一世英名,不忍出手相害,你怎么如此頑固?” 張天斗伸手往宮墻外一指喝問道:“你害的人還少嗎?!太原府里現在因你而死的百姓何止上千,就說你白蓮教的弟子也死傷早過千人,這就是你所說的順應天命?” 東方倫日道:“歷來成大事者不拘泥于小節,凡朝綱更迭必然要流血犧牲。那些百姓雖然死了,但是他們是為了追求美好的生活而死,死得其所。我教中的弟子死了,是為了親手開創一片天地而死,死的壯烈!用他們的死換一個太平天下,縱死又有何妨?就算是我死了如果能推翻劉氏皇族的統治,亦不可惜!” 他說的理直氣壯,本來他就相貌端正,說話的時候又是正氣凜然倒也真就糊弄了不少白蓮教的弟子。聽到圣主如此雄壯激烈,下面的弟子們爆發出一陣山呼海嘯。 “推翻漢室!” “建立太平天下!” “殺狗皇帝!” 一聲聲高呼下,一個個白蓮教弟子憋的臉紅脖子粗。 “陛下何曾對不起你們?” 在吶喊聲中,張天斗的聲音平靜的就好像一葉小舟,風浪雖大卻阻擋不住。 “自陛下登基以來,整改朝局,嚴懲貪官污吏,減免賦稅,抗敵于國門之外,有哪樣做錯了?開倉放糧,就災民于水深火熱之中,祭壇求雨,跪拜一日一夜,陛下又有哪樣對不起你們?” 張天斗的聲音就好像一聲刀出鞘的銳響,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一時間白蓮教弟子們的吶喊聲漸漸的小了起來,很多人面面相覷,他們從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到了迷茫。是啊,當今陛下并沒有做錯什么啊?雖然百姓們窮苦吃不上飯,但那時先帝時候積累下的弊端,和當今陛下沒有什么關系。相反,這一年多以來陛下所作的事哪一樣都讓人歡欣鼓舞呢。 先帝在位時候養著的幾個大貪官,還有數不清的小貪官,如今死在孝帝手里的已經不下二十個。兩年大旱乃是天災,更是和孝帝沒有一個銅板的關系。更何況孝帝還打開官倉,寧愿不向大遼交歲貢也要讓百姓們有飯吃,這錯了嗎? 見手下教眾被張天斗問的愣住士氣下降,東方倫日冷笑道:“我所要建立的國家,人人平等,人人有地種,人人有衣穿,不必再受貪官污吏的欺壓,也不必在忍受饑寒交迫的苦日子!只要建立了這樣的國家,天下百姓都是一家!” 他說的激昂,臉上浮現出一抹酡紅。 “沒有貪官,不收賦稅,讓人人吃飽飯,人人穿暖衣!” 他還沒說完就被張天斗的一聲冷笑打住:“沒有官?不收賦?” 張天斗冷笑著問道:“不設置官吏,你怎么管理國家?大漢百萬計的子民你一個人管的過來?你以為朝廷就像你小小的白蓮教那樣過家家一般的胡鬧?不收賦稅,你拿什么構建軍隊?沒有軍隊,你拿什么抵抗外敵?不能抵抗外敵,百姓必將遭遇戰亂,異國的鐵蹄在家園上踐踏,焚燒房屋,殺死男人,老人孩子,侮辱你們的妻子姐妹女兒,你憑什么讓他們安居樂業衣食無憂?若是僅僅憑借一張利嘴空口無憑的亂說,我張天斗比你還要強上幾分,最起碼我有一身的本事能保護自己家小,你能保護誰?!” 東方倫日哪里想過這么多的問題,一時間被張天斗問的語塞難以回答。越是想不出來詞語駁斥張天斗他越是憋火,越是火大越想不出話來。同時,在他怒火升起的時候,心里面那份建國立業的雄圖大志卻被張天斗狠狠潑了一盆涼水。他隱隱的思索到自己確實想的太簡單了,國計民生確實不是自己之前想的那么容易解決。 但此時已經不是他后悔的時候了,箭在弦上,目標又近在咫尺,如何能不發? 東方倫日打斷張天斗的話大喊道:“我欲建立屬于百姓自己的國家,自然有全天下百姓一起做主,哪里用得著你唧唧歪歪!孩子們,殺過去!推翻漢室,誅殺狗皇帝!” 白蓮教的眾人雖然在心中都隱隱覺得那張天斗說的有理,可是自己造反的事實已定,開弓早就沒有了回頭箭,除了殺下去,他們別無他路。 他們或許也曾經疑惑,真的能建立理想中的那種人人平等的國家嗎?思索后的他們固執的認為,即便這不過一場夢幻泡影,也值得自己去犧牲吧? 第一百六十三章 昔日袍澤 東方倫日見勸不動張天斗投降后冷冷一笑,伸手一指張天斗惡狠狠的說道:“張老英雄,論功夫你確實厲害,我白蓮圣主座下的弟子們確實沒人是你的對手。但是你也別太囂張了,自有人來對付你!” “請左護法揚白蓮圣教之威!” 東方倫日回身喊了一句,隨著他的呼聲,圍在承先殿門前的白蓮教眾人自發的分開了一條通道,一個一襲黑袍的人手里抱著一柄無鞘的長刀,緩步走了上來。這人陰冷著臉,眸子里的寒光和刀鋒上的鋒芒一樣陰寒。 “無鞘的長刀,是你?怪不得找不到你,原來是躲到白蓮教的老巢里去了。” 張天斗傲然一笑道。 彭斬哼了一聲,也不理會張天斗的譏諷,徑直往前走去,目標顯然是那承先殿的大門。兩個侍衛怒斥了一聲,揮刀撲了上去。眼神好的人似乎看到了彭斬的肩膀微微動了一下,絕大部分人卻連彭斬動都沒有看到。 雪亮的刀光炸起,只一道,絢麗如夜空驚雷。 兩個侍衛往前撲的身子還沒停下來,在他們的咽喉上同時綻放開了一朵殷紅殷紅的玫瑰。那血噴射而出,在夜色下如此凄美。兩個侍衛連驚呼都沒有發出來,身子一軟往前撲倒。尸體還沒有倒下去的時候,兩個人的頭顱被迸發出的血液沖掉,是首分離。 張天斗的眼睛立刻就咪起了一條縫,臉色逐漸變得鄭重起來。快,說不出的快。張天斗看的出來,彭斬的刀法不花哨,不漂亮,只一招一刀,全在一個快字。可是偏偏這一個快字是無法破的,除非,你比他更快。 若是放在二十年前,甚至十五年,十年前,張天斗都有絕對的把握對付彭斬。歲月不饒人,畢竟他已經是年屆六十歲的老人了。他的身體早已不如年輕人強壯,不如年輕人靈活,而且他已經血戰了半個多時辰,早已疲勞。 “擂山錘?” 彭斬走到張天斗身前三米處站定了,抱著刀冷冷的問了一句。 張天斗深吸了一口氣往前迎了兩步:“老夫便是擂山錘張天斗,報上你的姓名!” 彭斬仔細看了看張天斗后嘆了口氣道:“我從家里沒出道的時候便經常聽到你的名號,你與家父同輩,按道理我應尊稱你一聲世伯。只是不曾想到的是,竟有一日我會與兒時崇拜的英雄為敵。唉……可惜。” 張天斗哈哈一笑道:“可惜什么!你可是彭家的兒郎?怪不得使得一手好刀。既然站在這里,何必唏噓,莫非是怕了老夫的名號?” 彭斬搖了搖頭道:“不是,我可惜的是你一世英名,最后居然死在我的手里,上天還真待我不薄呢。哈哈哈哈!” 彭斬臉色變的很快,他陰森森的望著張天斗道:“縱然你一世無敵,可惜畢竟上了年紀體力不支,又已經廝殺了這么久,你拿什么擋得住我的刀?” 張天斗一愣,心神恍惚了一下。只這么一眨眼的功夫,彭斬突然發力,一刀斜著直奔張天斗的咽喉劈了過來。這一刀極其突兀,根本就一點預兆都沒有。他先以言語迷惑了張天斗,然后驟然發難,陰狠毒辣。 “好卑鄙!” 張天斗罵了一聲閃身就退,那刀在他的胸前劃開了長長的一道口子,血瀑布一樣涌出來。張天斗身子一陣歪斜,直退后了四五步才堪堪站穩。彭斬不給他機會立足,第二刀如附骨之蛆粘了上來。 張天斗擰身一拳砸向已經到了身前的刀鋒,那刀靈活的一轉,斜著往張天斗的拳頭上抹了過去。張天斗一身的本事都在拳頭上,若是被彭斬一刀斷了拳頭,哪里還能再敵得住彭斬? 張天斗收手,棲身而上,以肩膀撞向彭斬的胸口。他手中沒有兵器,若是被彭斬逼在身外的話更沒有勝算。這一下勢大力沉若是撞上的話,彭斬必然會斷掉幾根肋骨。兩個人都是殺人無算的高手,尤其是彭斬更是陰狠狡詐。刀鋒一轉,迎著張天斗的肩膀就切了過去。 張天斗側身讓過刀鋒,揮臂朝彭斬面門砸去。彭斬仰身避過,袖口里滑下一包石灰,劈頭蓋臉的打了過去。兩個人離得太近,張天斗躲閃不開,那一包石灰正打在他臉上,石灰迷住了眼睛看不見東西。 張天斗虎吼一聲,掄開拳頭胡亂的往四周打去,他胸前的傷口還在淌血,頭發披散,狀若瘋癲。彭斬卻不靠前,只是抱了刀冷冷的看著張天斗胡亂打拳。看他如此卑鄙,旁邊的侍衛氣不過有人沖上來揮刀劈向彭斬,卻被彭斬一刀削掉了腦袋。 別說那些大內侍衛,就是白蓮教的教眾都覺得彭斬與張天斗交手實在不夠光明磊落,用這樣的詭計欺負一個老人,怎么說都讓人看不起。只是此時站在敵我對立的角度上,誰也不愿意出口職責他罷了。眼見著侍衛們沖過來跟彭斬拼命,白蓮教的教眾卻沒有一個人上來幫忙。 彭斬冷笑了兩聲,揮刀劈死一個侍衛,趁著張天斗力氣耗盡一刀往他后背上劈了過去!有侍衛喊了聲張大人小心,飛身撲過來相救,只是彭斬的刀快如閃電,眼看著就要劈到了張天斗的后面脖頸上。 此時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了彭斬那一刀上,在眾人的目光中,那刀似乎都慢了下來,順著一道清晰無比的詭計直奔張天斗的后頸。已經有人忍不住驚呼了出來,而張天斗似乎預感到了危機,奮力的想挪動步伐閃躲。 他流了太多的血,眼睛有看不見,還以為刀子是從前面劈過來的竟然身形往后閃去,這樣一來那刀顯得更快了。 噗! 刀光落,血光現,老英雄人頭落地。 沒人叫好,也每人鼓掌,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停了下來。侍衛們奔跑的身子驟然而止,張大了嘴巴卻喊不出聲音。白蓮教的教眾也眼睜睜的看著張天斗身死,只是沒有人在心里感覺到開心。沒錯,張天斗殺了他們幾十個兄弟,他們有機會也會毫不猶豫的手刃仇人。可是他們想要的是正大光明的交手,而不是這樣陰險的偷襲。 這一刀砍掉了張天斗的腦袋,也砍在了所有人的心里。 寂靜中,所有人都失去了思想。 宮里面殺的如火如荼,禁宮南門這里也是血光沖天。陳遠山帶著京畿大營的人馬一次一次的反動沖擊,卻都被孫勝帶兵攔住。眼看著宮里面的火已經燒了起來,陳遠山心急如焚。他一聲大喝,從馬鞍橋上摘下長槊大吼了一聲殺過去,親自沖了過去。 陳遠山的親兵立刻就涌了過去站在他的身側,以陳遠山為箭頭,百十名親兵呈錐形隊列朝著禁軍堵在街道上的方陣殺了過去。孫勝坐在馬背上冷冷的一揮手,數十支狼牙箭怒吼著朝陳遠山射了過來。 陳遠山身側的親兵舉盾擋在主將的身前,自己身上卻接連中了三四箭。他倒下去,身后的袍澤立刻舉著盾牌接替了他的位置。雙方之間只有百步左右的距離,以騎兵的速度只不過十五個彈指的功夫就能沖到。最好的弓箭手可以在百步之內連發三箭,第四件卻再也沒有時間射出去。 陳遠山領著的百十名親兵被羽箭射死了三十幾個,還有六七十人跟在他的身后。雙方的距離被迅速的拉近,隨后如同一條河流狠狠的撞在堤壩上。 陳遠山一槊戳死了一名禁軍,回槊一掃,三尺長的槊鋒輕而易舉的割破了一名禁軍的喉嚨,血瀑布一樣噴出來濺了陳遠山一臉。一腳將那還沒死透的禁軍踹開,陳遠山再次揮槊將一名禁軍的前胸好像切豆腐一樣的切口,鋒利的槊鋒能輕而易舉的割破兩層皮甲,那禁軍的肚子被剖開,內臟呼啦一下子掉了下來。 一名禁軍揮舞著橫刀砍下,被陳遠山的親兵奮力擋了回去。那親兵還沒來得及回身,一柄橫刀從斜刺里劈過來,一下子將他的半邊肩膀削掉。后面的親兵迅速的擠上來用盾牌護住陳遠山的左右,根本就不顧及自己的死活。 陳遠山帶領著親兵,就好像一支楔子狠狠的鑿進了木頭里,紛飛的木屑是肢殘體破的禁軍,血花飛舞,人的生命比時間流逝的還要快。后面的京畿大營士兵見主將帶著親兵已經殺進了敵陣,在偏將的帶領下發一聲喊緊跟著沖了過來。雙方混戰在一起,弓箭手已經失去了用處紛紛后退。 禁軍的裝備比京畿大營的人馬要好,每個人都穿著厚厚的皮甲,低級將領們身上都穿著鐵甲。而京畿大營這邊士兵們基本上都是軟甲,伍長身上的皮甲還不如京畿大營士兵身上的皮甲厚重。只是這支造反的禁軍雖然經歷過玉州之戰的洗禮,可是論起殺人的技巧卻遠不如京畿大營人馬犀利。 陳遠山帶著親兵錐子一樣切了進去,后面大規模沖上來的京畿大營人馬砍死散亂,其實都是以六個人為一個小團隊有組織性的推進。一個伍長帶著五個士兵組成一個一個的小型梅花陣,步槊,長矛,橫刀各種兵器交相出擊互相掩護,運轉起來的小梅花陣殺起人來遠比憑著個人勇武亂闖一氣要快的多。 只是京畿大營的人少,而且數次發動攻擊之后損失很大,現在雙方的人員比例已經從相差不多到了兩千比三千五,人少的一方還在拼了命的發動著進攻。 孫勝看著勢如蒙虎一樣親自領兵殺過來的陳遠山嘆了口氣,心中閃過一絲不忍。只是這一絲不忍一閃即逝,他迅速就冷靜了下來。從親兵手里要過一支硬弓,搭上一支破甲錐瞄準了陳遠山。 第一百六十四章 悲劇了 陳遠山持槊往前突刺,大喊了一聲奮起神威,三尺長的槊鋒串糖葫蘆一樣連著扎死了三名禁軍士兵,陳遠山推著尸體瘋了一樣的往前沖。他身邊的親兵越戰越少,但是剩下的人還在忠心耿耿的守護在他身側。親兵們一手持刀一手舉盾,將禁軍們對陳遠山發動的攻擊悉數攔截了下來。 陳遠山不必顧忌兩側和背后,放開手腳殺人。一個又一個的禁軍被他的馬槊捅死,而陳遠山的戰馬也早已被亂刀砍死。步行著往前推進的速度明顯遲緩了下來,但錐子型的隊伍依然往前推進著。 一對五十人左右的陌刀手分開袍澤沖向陳遠山,沉重的陌刀能一下將戰馬劈城兩半。這隊重甲步兵極其的強悍,很快就迎著陳遠山撞在了一起。猶如兩股洪流相撞,最前面立刻就迸發開一片血浪。 穿著厚重鐵甲的陌刀手能輕而易舉的將對方劈死,而陳遠山的親兵使用的橫刀卻很難切破陌刀手身上的重甲。眼看著陳遠山身邊的親兵一個接著一個的倒了下去,陳遠山身邊的破綻也開始多了起來。 孫勝端坐在馬背上看著閃出身形的陳遠山一咬牙,猛地松開手指,那一支破甲錐嗖的一聲直奔陳遠山飛了過去。 噗的一聲,那三棱破甲錐精準的釘在了陳遠山的胸口。被鐵甲上的護心鏡攔了一下,速度驟減的破甲錐還是扎了進去。陳遠山只覺得心口一涼,低頭看時那箭還在自己胸口顫巍巍的抖動著。 啊的一聲大喊,陳遠山奮力將身前撲過來的陌刀手捅死,一腳將那重甲步兵的尸體踹飛。他朝著孫勝所在的位置大喊:“為什么!”然后拔下胸口插著的破甲錐丟在地上,一槊將一名重甲步兵的雙腿掃斷,然后持槊往下猛的一插! 為什么! 這三個字就好像重錘一樣敲打在孫勝的胸口,沉重的讓他幾乎喘不過來氣。是啊,為什么?昔日的袍澤今日刀劍相向?曾經并肩作戰浴血殺敵的袍澤變成了仇人,曾經互相攙扶著的手臂如今卻揮舞著橫刀彼此相殘。流的血的再多,也沒有一滴是外敵的血,都是自己的同胞。 眼看著京畿大營的人馬越殺越少,陳遠山身邊的親兵沖上去一頓亂砍,用盾牌護著主將且戰且退。京畿大營的這一次沖擊又失敗了,至少有三百袍澤死在禁軍兄弟的刀下,而不少于五百禁軍被京畿大營的人馬奪取了生命。陳遠山這一次沖擊還是對禁軍造成了沉重的打擊,本來就不多的重甲步兵幾乎都被他殺光了。同樣,陳遠山的百十名親兵現在還活著的已經只剩下十幾個,還活著也個個帶傷。 胸口上的傷勢并不如何沉重,但是孫勝看向自己拿冷冷的眼神卻讓陳遠山心如刀割。為什么幾個月前還并肩作戰不離不棄的戰友,現在卻成了不共戴天不死不休的敵人?陳遠山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孫勝傷了他的不是那一支破甲錐,傷了他的是那一箭來自曾經的袍澤這個事實。 大口的喘著氣,然后陳遠山啐了一口帶血的涂抹,猛地掙脫開親兵扶著自己的手臂,挺起長槊就要再次殺過去。親兵們死死的抱著他的身子,勸他不要沖動。只是大家誰都明白,將軍的心已經冷了。 孫勝的眸子里有一種難以掩飾的悲哀,他的心就如同被一柄鋒利的刀子割著一樣的疼。他知道自己站在造反者的一方無論在道義上還是良心上都說不出道理,但出于報恩,他別無選擇。他的父親戰死沙場卻被小人說成了事通敵自殺,若不是恩人站出來說句公道話,只怕父親永世不得翻身。父親的爵位是那人幫著搶回來的,而聽信了讒言的人則是當今陛下的父親。 可是陛下有錯嗎? 每一次捫心自問,孫勝都感覺自己痛苦的要死了。 只是現在已經沒有了退路,一切都晚了。 嗚嗚的號角聲從皇宮北門的方向傳來,孫勝知道歐陽仁和那里也即將迎來一場大戰了。只是此時他的心里已經沒有了對造反是否成功的擔憂,有的甚至只是一種想馬上戰死的絕望。不管恩人是否能夠造反登基,他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幫他了。而對于忠王劉凌的信賴,陛下的信賴,他只能以死謝罪。 不同于其他的造反者想著成功后應得的榮華富貴,孫勝只想著這一切早點結束,然后自己悄悄的離開這個世界,因為他沒有面目活在自己良心的譴責中。或許,他都沒有資格和忠王,陛下,走同一條黃泉路吧? 他本來可以趁著京畿大營的人馬后撤的時候發動反擊,以京畿大營現在的人馬來說,只需催動禁軍緊緊的貼上去咬在后面狠狠的打,京畿大營的人馬必然會一層一層的被狠狠的撕下來。這是王爺劉凌教他的戰術,他記得,名字叫倒卷珠簾,只是……此時他選擇了遺忘。 號角聲越來越響了,北門怎么樣了?這一刻,孫勝心里忽然期待歐陽仁和被黑麒麟軍殺的大敗,造反者都得到了應有的下場,而陛下和忠王依然驕傲的挺拔著身子活下去。苦笑,孫勝只能苦笑。或許自己是有史以來最不合格的臣子,因為自己參與了謀反。自己也是有史以來最不合格的謀反者,因為自己竟然期盼著陛下取得最后的勝利。 失敗嗎? 孫勝這樣問自己。 一中苦澀的味道,在他心里獨自品嘗。 北門的戰斗比南門要簡單,因為一個本來不該出現在北門的人出現了。 三千黑麒麟軍整齊劃一的順著街道慢慢的出現在禁軍士兵們的視線里,那威武的隊列,強壯的體魄,還有整齊的如同一片叢林般豎立起來的馬槊,都讓他們感到呼吸沉重,甚至有些窒息。 三千騎兵,竟然整齊的好像一個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