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怎么樣了?” 他聲音有些嘶啞的問道。 一個大概三十歲左右的黑衣人躬身道:“大人,失了手……” “怎么會這樣?這次失手,只怕他就會察覺了呢?!?/br> 裴浩喃喃的自語了兩句,隨即嘆了口氣說道:“天不滅國賊,這個人居然如此命大!只是這樣一來,你們都要出去躲一段日子了。這樣吧,你們倆帶著人去大同那邊。現(xiàn)在大同慌亂無比,在那里沒人會注意到你們?!?/br> 那黑衣人說道:“大人,我們走了,您怎么辦?” 另一人也說道:“對啊大人,如果我們都走了。那個人想出手對您不利的話,您就危險了!” 裴浩淡然道:“無妨,現(xiàn)在我還在暗處,就算他想對付我也不是隨便就能出手的,這太原城還沒到他一手遮天的地步!不要再等了,遲則生變,你們馬上就走!” 黑衣人道:“大人!讓他們離開,我留下!” “不必!我自有打算!” 裴浩擺了擺手說道:“國賊不除,我心難安。這時間諸多不平事,我能做的也只有這么多了。你們不必惦念我的安危,到了大同那邊我還有事要你們做。” 他站起來,抓起一件黑色的披風(fēng)披在身上,將一個很大的斗笠戴在頭上之后說道:“去吧,大丈夫生于亂世,自當(dāng)要有一番作為!” 他舉步走出了茶樓,繞了兩個圈子之后在一條小巷中將黑衣和斗笠都丟了,里面露出一身四品的官服來。他整理了一下,隨即朝著不遠處的刑部走了過去。 刑部 司馬律面沉如水,他的眸子里充斥著可怕的怒火,幾乎就要爆發(fā)出來。因為憤怒,他的臉色白的嚇人,胸口在劇烈的起伏著! “去給我查!三天內(nèi)要查不出是誰下的手,你們就都別活著回來了!” 跪在下面的幾個人嚇的哆嗦了一下,隨即深深的低下了頭去。其中一個人猶豫了一會兒,硬著頭皮說道:“請大人多寬限幾天,三天的時間實在太少了?!?/br> “少?” 司馬律猛的從桌案后面站起來,抓起桌案上擺放著的一個筆筒猛的砸在下面跪著那人的額頭上!嘭的一聲,那人頓時被砸的頭破血流,血從額頭上流下順著他的臉頰然后又從下頜滴落,將這個人的衣衫前面都染紅了好大一片。 只是這個人連大氣都不敢出,更不敢伸手去擦血,任由那血從額頭上流下。他低下去不住的磕頭,再也不敢說話了。 司馬律怒吼道:“我給你們?nèi)鞎r間,三天若是查不出是誰下的手,那你們就都自己了斷了吧!不必再回刑部見我!” 他緊緊的攥著拳頭,一拜袖袍說道:“滾!” “你們讓我給你們時間,誰給我時間?若是查不出是誰背后下手,最危險不是你們,是我!” 他一甩袖子,轉(zhuǎn)身走了。 那額頭流血的人抬起頭偷偷看了一眼,隱約看見司馬律緊攥的那只手,有血一滴一滴的落下來。那人嚇了一跳,趕緊起身走了。 劉凌醒過來一個時辰之后,終于能簡單的說幾個字了。因為毒素入嘴,他的嗓子很難受,火燒火燎的疼。舌頭都是麻木的,一點知覺都沒有。說話也是斷斷續(xù)續(xù),只能發(fā)出幾個音節(jié),這聲音還是沙啞無比的。 花三郎和趙二敏慧等人跪在一邊,低著頭不敢說話。孝帝劉卓坐在劉凌的床邊,拉著劉凌的一只手說道:“老九,你糊涂!” 他一臉無奈的說道:“你是什么人?你是朕的九弟,是堂堂的忠親王,是我大漢朝的中流砥柱!你為了一個下人,一個小丫鬟做出這樣的事情來,難道不覺得不值嗎!” 他嘆道:“你也不想想,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朕會如何的傷心?我大漢現(xiàn)在舉步維艱,正是需要你我兄弟二人攜手共同度過的時候。你這樣輕視自己的性命,糊涂?。 ?/br> “老九,你是一個很冷靜的人,這一點朕是最清楚不過的,這次怎么這么沖動?唉……算了,我也不再責(zé)備你什么。這樣的事,我希望絕對不要有第二次!” 他指著花三郎等人說道:“老九,以后你應(yīng)該明白。他們,都是你劉凌的奴才,你為了救他們?nèi)羰谴钌闲悦脑挘y道你覺得他們能心安理得的活下去?他們?nèi)羰悄??你這樣做值不值得?就算他們能!朕也把他們殺個一干二凈!” 他拉著劉凌的手說道:“老九啊,好好養(yǎng)傷,朕……離不開你!” 劉凌的臉色依然慘白,只是一雙眸子里卻有淚水忍不住的滑落了下來。他被孝帝拉著手有些顫抖,這是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動。 孝帝轉(zhuǎn)身問跪在地上的李東昌道:“李醫(yī)師,朕會派太醫(yī)院的人都過來協(xié)助你,務(wù)必用最好的藥材,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讓忠親王康復(fù)起來?!?/br> 他站起來,一臉肅穆的說道:“朕,謝謝你了!” 李東昌頓時惶恐,趴伏在地上說道:“陛下,草民必當(dāng)竭盡全力。” 孝帝道:“那就好,朕這就先回宮里去了,一切所需你直接寫成單子交給太醫(yī)院,只要我大漢國內(nèi)有的,你都可以隨意使用。若是我大漢國沒有而別國有的……那朕就發(fā)兵去搶來!” 孝帝轉(zhuǎn)身拍了拍劉凌的手說道:“好好休息,朕給你一個月,一個月以后朕要看到一個生龍活虎的老九!” 說完,孝帝看著花三郎等人冷哼了一聲道:“這次念在忠親王求情,暫且饒了你等的性命,若是再不盡心職守,朕就滅了你們的九族!” 花三郎和趙二趴伏在地,心中也是悔恨無比。其實這倒也怪不得他們,劉凌出門之前就安排了花三郎帶人暗中跟隨,一旦有可疑人士就地拿下。為了將這些人引出來,他故意將趙二遣走,不過沒想到的是,這賊人竟然如此囂張竟然真的敢下手殺他! 劉凌看著孝帝離去的背影,心中嘆道:“還是不夠小心啊,不過,也不是一無所獲。” 第三十二章 司馬律與裴浩 深夜,劉凌仰臥在床榻上閉目養(yǎng)神。他醒過來之后已經(jīng)得知柳眉兒并沒有什么大礙,情況甚至比他還要好一些。若不是他們攔著,柳眉兒就是爬也要爬著來看劉凌了。聽到這個消息劉凌由衷的笑了,不管他二哥孝帝怎么說,他都覺得自己這樣做是值得的。 小丫頭敏慧伏在他的床邊已經(jīng)睡著了,這幾天這個小丫頭可真的累壞了。劉凌昏迷的時候,敏慧不眠不休的侍候在他身邊,本來就清秀瘦小的身子看上去更憔悴了,讓人看了就會忍不住心疼。 劉凌輕輕動了動,總是保持著一個姿勢很難受。因為前幾天睡的時間太長了,現(xiàn)在雖然還是有些疲乏,可就是睡不著。 他輕輕拉過一件衣服蓋在敏慧的身上,看著這個瘦小卻又堅強的小姑娘,劉凌輕輕的笑了,這敏慧,真的是個惹人憐愛的小丫頭呢。 昏迷了好幾天,身子僵硬的厲害,劉凌真的很想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可惜總是有人看護在自己身邊,他也算是身不由己。 劉凌想悄悄的下床活動一下,又不想驚醒了熟睡中的敏慧,正想著怎么才能繞過去的時候,忽然從書架那邊傳出一陣響動。劉凌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敏慧,幸好這丫頭實在是累壞了,睡的很踏實。 趙大從密道里走了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剛要說話,劉凌擺了擺手指了指敏慧。趙大站起來從懷里掏出一個小瓶子,打開蓋子后放在敏慧鼻子前面晃動了一下。敏慧輕聲哼了一下,頭一偏,睡的更深了。 劉凌下床,將敏慧扶著放在床上,這才滿意的笑了笑。 “屬下無能,請王爺責(zé)罰!” 趙大重新跪倒在地說道。 劉凌伸了個懶腰,擺了擺手說道:“與你無關(guān),是我自己不夠小心罷了。在天牢里的兩年,讓我的警惕心和反應(yīng)能力都下降了不少,以后再也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了。” 他示意趙大起來,然后問道:“怎么樣,招了嗎?” 那日的刺客,被太原府趕來的官差押走了。但是半路之上就被趙大帶人給劫持了回來,期間還和另一批人大打出手。另一批人顯然是想殺人滅口,但是沒想到趙大他們出現(xiàn)的這么快。雙方一場惡戰(zhàn),最后那些人不敵趙大等人,損失慘重之后跑了。 趙大依然跪著說道:“沒有,那人是個啞巴!” “什么!” 劉凌猛的一轉(zhuǎn)身看向趙大,臉色變了一下。 “啞巴?” 趙大點頭道:“嗯,是個啞巴,而且他不識字,所以一點有用的線索都沒有掏出來。不過,倒是從他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這個?!?/br> 趙大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包,遞給劉凌說道。 劉凌打開來看了一下,見是一粒藥丸。那藥丸尚還沒有開封,外面封著蠟丸。劉凌看了看說道:“這應(yīng)該使他們行動失敗后服毒自殺所用,看來這些人的組織很嚴密啊?!?/br> 趙大指著蠟丸說道:“王爺請看仔細些,這蠟丸上有標記!” 劉凌聞言,借著燈光仔細又看了看。果然在蠟丸上有一個不是很明顯的印記,印記上的字跡很小不是很清楚,隱約可以辨認出“內(nèi)制”這兩個字??粗@蠟丸,劉凌沉吟了一會兒自言自語道:“內(nèi)制?” 是什么內(nèi)制? 趙大道:“屬下認為,這是官府中的東西!” 劉凌點了點頭說道:“有道理,不過我倒是沒聽說,官府里還有這樣制造毒藥的場所?我這個忠親王,看來對這大漢國也不是全都了解了呢?!?/br> 趙大道:“屬下查了幾天,也沒有查到什么。兵部以下,禁軍,守備軍,京畿大營里面都沒有這樣的部門。軍隊中所用的藥材都是從各地收購的,太原城里就有幾家規(guī)模比較大的藥房專門給軍隊中提供一般藥物??扇粽f不在軍隊中,屬下暫時還想不到什么衙門會有這種制作毒藥的部門。” 劉凌想了想說道:“先皇在世的時候,好像在大內(nèi)設(shè)置了一個部門叫做龍庭衛(wèi),后來因為某些原因就給解除了。這龍庭衛(wèi)一共只存在了不足一個月,都是一些對先皇忠心耿耿的死士組成的。這些死士只執(zhí)行過一次任務(wù),就是去往遼國刺殺遼國皇帝耶律雄機。失敗之后,據(jù)說這些死士都是服毒自殺的?!?/br> 劉凌仔細回憶了一下說道:“這件事我并不是很了解,當(dāng)時咱們都在南方抗擊后周。你去查一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聯(lián)系。” 趙大將那蠟丸接了過來,點頭說道:“屬下馬上去查。另外,刑部那邊的人,屬下已經(jīng)慮了一遍,基本上到手的資料也算是齊全了?!?/br> 說完,趙大從懷里掏出一沓紙張說道:“這些人從表面上看起來,都沒有什么疑點。不過再給屬下一些時日,我想就算他們隱藏的再好也會露出馬腳的?!?/br> 劉凌身體還很虛弱,站久了兩條腿就有些酸軟。他也不硬撐著,在書桌邊坐下后說道:“站起來說話,都說不關(guān)你的事了?!?/br> 他將燈火拉近了一些說道:“如果……真的和先皇時候的龍庭衛(wèi)有關(guān)系,這件事就復(fù)雜了。因為王小牛的事刑部的一些人暴露了出來,暗殺王小牛不成,狗急跳墻想要殺我倒也說得過去。可若是和龍庭衛(wèi)扯上關(guān)系的話……” 他轉(zhuǎn)頭看了趙大一眼問道:“你怎么看?” 趙大想了想說道:“陛下絕對不會對王爺有不軌之心?!?/br> 劉凌輕輕笑了笑,笑容很輕松。 他自然知道孝帝是不會對他下殺手的,他對孝帝是很了解的。他們兄弟二人,永遠不會有反目成仇的那一天。不過,幾十年之后,為了讓自己的后代這皇位做的安穩(wěn)些,恐怕孝帝會找劉凌好好的談一談。說不得,也會玩一次杯酒釋兵權(quán)的游戲。劉凌這樣的人,新皇是無論如何也鎮(zhèn)不住的。 只是,若真的牽扯出幾年前本就該消亡了龍庭衛(wèi),又是誰在背后控制? 紙張在西漢年間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不過那個時候的紙質(zhì)量很粗糙,基本上難以使用,所以人們更喜歡用竹簡。到了東漢元興元年,龍亭侯蔡倫改進了造紙術(shù)之后紙張才普遍運用。當(dāng)時的漢和帝對此大加贊賞,稱其為利國利民無以數(shù)載的好事。 劉凌手上的紙,就是蔡侯紙。 第一頁就是刑部尚書司馬律的資料,十分的詳細。劉凌仔細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個人十分的不簡單。 司馬律,乾祐五年進士及第。最早任鴻臚寺掌客,是個從九品的小官。后來因為接待大遼國的使臣有功,而提拔為太仆寺的下牧監(jiān),升為從六品的官員。再后來因為大將周使然造反一案揭發(fā)有功,從太仆寺調(diào)入刑部任員外郎。因為為人清正廉明,心硬如鐵,辦案嚴謹而不失公正,乾祐十四年升為刑部侍郎,僅隔一年就升為刑部尚書。 這個人簡直就是漢武帝時酷吏張湯的一個復(fù)制品,不但辦案嚴謹行事果決,就連對研究各種酷刑的熱愛都如出一轍。 不過,從檔案上來看,這個人確實是個清官。他家里雖然不是貧苦人家,卻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之家。自從為官后,不曾貪墨過一文錢為己用。他老家還有一個親叔叔,到現(xiàn)在六十余歲還在下地種田度日。他父母早逝,這叔叔是他不多的親人之一了。 在家里,司馬律吃飯從來不鋪張,每餐兩菜一湯,多以素食。若是私事出門,從不乘刑部車馬。除了他的妻弟之外,家族中無一人為官。就是他這妻弟,也不是他舉薦為官的,是乾祐十六年的進士,其實還是有些學(xué)識的。 劉凌皺了皺眉頭,翻過司馬律的檔案開始看第二頁。第二頁就是刑部侍郎裴浩的履歷,這個人的檔案就相對平淡了一些。 裴浩 乾祐十年,由司馬律保舉為官。先是在刑部主事手下任一名小吏,后來因為破獲了周使然余孽案而升遷至刑部主事。劉凌看到這里,心里不由得詫異了一下。這裴浩還是司馬律舉薦的,如此說來裴浩豈不是司馬律的門生?而兩個人一個是因為揭發(fā)周使然謀逆案,一個是查辦了周使然后代的謀逆案,到還真是很有緣分。 又七年,裴浩積功升遷為刑部侍郎,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四年多的時間了。這期間,不知道因為什么事他和司馬律交惡,兩個人出現(xiàn)了很大的矛盾。而裴浩因為平日里為人冷傲,不善結(jié)交,所以大家都說是他忘恩負義對不起司馬律。具體因為什么原因,導(dǎo)致了這一對師徒反目誰也不知道。 有人說是因為裴浩貪污了一筆罪民的銀子,被司馬律發(fā)現(xiàn),然后兩個人大吵了一次,因為沒有證據(jù),司馬律最終也沒能將裴浩如何。這事被人傳了很久,具體事實到底是不是這樣也無從查起。 自乾祐十七年起,刑部尚書司馬律和刑部侍郎裴浩,除去公務(wù)之外兩者無話,這倒也是官場上的一個特例。 值得注意的是,裴浩這個人是大戶出身,十分講究穿著飯食和排場。為人冷傲,但是又出手大方。在刑部,有幾個人受過他的恩惠。 劉凌又看了一會兒,隨手將紙張放下后問趙大:“對司馬律和裴浩這兩個人,你怎么看?“ 趙大想了想說道:“司馬律,心如鐵石,不但對犯人狠,對自己同樣也狠。這樣的人是個極端,從善則造福一方。從惡,則禍亂朝綱!” “裴浩,這個人雖然年輕,但是行事之果決,手段之狠辣比司馬律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個人,善惡很難評定。不過,有人說刑部收受錢財,以普通百姓或者軍卒替代死刑犯處死,這樣的手段就是他想出來的!” 劉凌點了點頭,又看了看這兩個人的檔案,心中疑問道:真的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