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jié)
對面車上的張百森緩緩吸氣,雙拳回收于腰間,灰白的頭發(fā)根根倒豎,怪異地指向天空。這一招,并不是他賴以成名的特異功能,而是貨真價實的“隔山打?!钡闹袊矚夤?,正是憑借著凌空發(fā)出的拳勁,硬生生地逼退了安子駕駛的這輛旅行車。 中巴車的日本司機開門跳下來,驚駭?shù)氐皖^看著地面上兩輛車留下的焦黑色剎車痕跡,萬分震撼地抬頭看著張百森,雙掌合在胸前,不住地彎腰謨拜。 張百森的武功和異能并不僅限于此,只是一秒鐘時間內(nèi)能做出這么快的應(yīng)急反應(yīng),而后聚氣出拳,解救這場災(zāi)禍——這已經(jīng)超出了一般特異功能大師的能力界限,從這件小事上推而廣之,他能受到全中國民眾的崇敬也就不足為奇了。 隔著茶色的擋風(fēng)玻璃,我看到他那些尖刺一樣的頭發(fā)慢慢倒伏下來,仍舊恢復(fù)成瀟灑的分頭發(fā)式,目光極慢地在旅行車上掃了兩眼,皺了皺眉。他有一張標(biāo)準(zhǔn)的國字型方臉,大眼炯炯有神,精光熠熠。高鼻梁,元寶嘴形,臉色紅潤,整個突發(fā)事件中雖然自始至終沒有開口,卻自然而然帶著凜凜正氣。 安子已經(jīng)完全驚呆了,等到對面的中巴車重新發(fā)動,與旅行車擦身而過之后,才用力拍打著胸口,做出“花容失色、心驚膽寒”的樣子。 我長吁了一口氣,也是驚魂稍定。方才如果真的發(fā)生車禍,自己雖然可以在兩車相撞的瞬間,打開車門逃逸出去,但卻沒辦法救安子的性命。這次,真的要多謝張百森了。 “那是……中國的特異功能大師……張百森先生啊……他要去尋福園嗎?”安子扭身,滿懷敬仰地看著中巴車的影子。 這條路的盡頭,唯一能夠通向的目標(biāo),就是尋福園,也可以說,這條路是尋福園的私家路。 對于張百森訪問尋福園的來意,我很感興趣,但現(xiàn)在尋福園里駐扎了王江南的神槍會人馬,對方又正好趾高氣揚、風(fēng)頭正勁,我可不想硬往里摻和?;蛟S,張百森到這里來,是要跟王江南接洽什么要事呢? 我揮揮手,命安子開車。 地面上數(shù)道焦黑色的剎車痕跡觸目驚心,其中最深的一道,已經(jīng)把瀝青路面劃出了一道三十厘米寬、三厘米深的溝槽,一直拖拉了四五米遠。我知道,這是中巴車的車輪留下的,張百森要出拳發(fā)力,必須得沉腰坐馬,力貫?zāi)_下,直接分散到四個輪胎上。如此看來,他的“隔山打?!惫α?,還沒有練到至高至純的境界了?江湖上,曾經(jīng)有位大陸西南的高手將這種拳勁霸道之極的功夫,練到可以懸空發(fā)力的境界,手術(shù)刀就親眼見過。 安子的態(tài)度已經(jīng)收斂了許多,不再多話,嘟著嘴,臉色陰沉,只管開車。 從三岔口右轉(zhuǎn),前進三公里后,兩邊的灌木叢漸漸濃密起來,看來是每天都有人專門管理。眼前不斷地有高高的路標(biāo)閃過,用英、法、中、日四國語言寫著“神頭鎮(zhèn)”這個名稱。 很快,路右側(cè)的一幢黑色三層建筑映入眼簾,那幢房子面向西南,向海背山而立,全部是用黑色的巖石建造而成,通體被干枯了的日本爬山虎遮蓋住,顯得無比破敗頹廢。 房子前面,用同樣漆成黑色的尖刺竹籬笆圍成了一個巨大的空場,地面也是用黑色石板鋪砌成的。遠遠看上去,神頭鎮(zhèn)的整個造型像是一只蹲伏的巨大黑色蝙蝠。 我的神經(jīng)被猛然觸動了,因為按照日本乃至亞洲的民居建筑習(xí)俗,黑色是“死神、居喪”的專用顏色,很少有人故意住在黑色的房子里,這是最不吉利的居住方式。 再有,院子的地面再做成黑色,配合以向天的黑色尖刺,合起來是個“黑煞陣”的陰宅布局,可謂古怪到了極點。 按照陰陽宅典籍上的解釋,活人居住在陰宅格局的房子里,必定夭壽,而且子子孫孫無窮無盡,都要受到陰宅的扼殺,男命不過四十,女命不過三十,運氣壞到極點。 車子行駛到神頭鎮(zhèn)前面,我拍了拍安子的座位:“稍停一下。” 車子向前滑行了十幾米,直到駛過了黑色房子正對的范圍,才慢慢停在路邊。 安子不安地扭動了一下肩膀:“風(fēng)先生,為何一定要停在這里,要知道這里很怪異,總是出現(xiàn)些恐怖事件……” 她向神頭鎮(zhèn)的黑房子緊張地望了兩眼,仿佛那房子里隨時都會沖出某些恐怖的怪獸來。 我的手已經(jīng)按在車門的把手上,正想下車去看看,驀的發(fā)現(xiàn)那幢房子頂上還飄揚著一桿三米高的黑色旗幟,上面繡著一大團騰騰跳躍的紅色火焰,隨著海風(fēng)一陣陣噗啦啦翻卷著。旗桿豎立的角度非常巧妙,黑色的旗幟嵌在濃黑的背景里面,正對房子時根本覺察不到。 “黑煞陣”加“水火旗”,這種格局的陳設(shè)就有些微妙了,它的用意在于“克人克己、兩敗俱亡”,是一個歹毒的殺人布局,巨大的殺傷力會把與它正對居住的人家弄得家破人亡、妻離子散。但是,最怪誕的一點,神頭鎮(zhèn)正對的,是荒野過后的一望無際的大海。 大海里自然沒有人居住,并且這邊又不是什么深水港口,也不可能有大船停靠。所以,不管當(dāng)初建造神頭鎮(zhèn)的設(shè)計師有多歹毒,總是在枉費心思,無的放矢。 房子的坐落角度并非正東正西,而是有一個向西南的三十度偏角,毫無疑問,當(dāng)初建造房子時,設(shè)計師花了非常多的心思,而且每一個特異之處的存在,都有其微妙之極的含義。 日本的風(fēng)水學(xué)百分之百來源于中國的大陸、香港兩地,幾乎是照本宣科地挪用的。可惜,我對風(fēng)水學(xué)的認識還不夠登峰造極,無法徹底地破解這個布局的詭異之處。 楓割寺的圍墻已經(jīng)遙遙在望,那座巍峨的寶塔更是以一種召喚之姿,向我發(fā)出無比的誘惑力。 在神頭鎮(zhèn)旁只作了五分鐘停留之后,安子重新發(fā)動了汽車,一路向前上了蜿蜒的盤山公路,并且告訴我:“十五分鐘后,將會到達寺門前,寺里專管接待的僧人兵見負責(zé)全程陪同參觀?!?/br> 不一會兒,詭異的神頭鎮(zhèn)已經(jīng)被拋在身后。 上次來楓割寺,自己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背包客,對手術(shù)刀在本地的勢力圈毫無驚動,只是簡簡單單的觀光旅游而已,似乎并沒注意到神頭鎮(zhèn)的詭異。 我在腦子里仔細勾勒著那幢大房子的外觀,三層結(jié)構(gòu),一共存在五十五個門窗,從上到下,全部漆黑一片,像是一塊生著無數(shù)大小眼睛的怪石。 這樣的鬼地方,能夠成為前來北海道游人的必停之地,也真是夠古怪的。由此可見,世人大多數(shù)都是愚昧無知的,只顧在神頭鎮(zhèn)享受海龜美味,卻不知道自己涉足的是至兇至險的境地。 我扭頭向后看,在車子的后窗玻璃里,一團漆黑的神頭鎮(zhèn)漸漸變得模糊了,但它那種“黑煞陣、水火旗”的居心叵測的歹毒布局仍是深刻銘記在我心里。 “手術(shù)刀為什么要收購這里?如果收購進來不能為己用,何必花大價錢買這塊累贅?除非……除非是為了保護游客,收購進來然后全部毀掉,破除了這個殺局,以保證進入楓割寺的游人平平安安。不過,這樣造福于民的‘好事’應(yīng)該由日本政府來做才對,根本不是手術(shù)刀的行事作風(fēng)啊?” 沉默中的安子忽然有些扭捏地笑著開口:“風(fēng)先生,剛才的事……請您……不要對蕭小姐說好不好?” 她在后視鏡里盯著我,又是一聲長嘆:“我說的,不是……不是險些發(fā)生車禍的事……而是……”臉色一片潮紅,清晰地浮現(xiàn)出失望之極的表情。 我簡短地頷首回應(yīng)著:“我什么都沒聽到,我們什么都沒交談過,ok?”自己不喜歡日本女孩子,但卻不能阻止日本女孩子喜歡自己。 安子舒了一口氣,變得輕松了許多:“謝謝、謝謝您?!?/br> 車子里的空氣有些沉悶,我把車窗開了一條縫,讓北海道的山風(fēng)混合著海風(fēng)灌進來,發(fā)出刺耳的尖嘯聲。視線里,亡靈之塔越來越近,那些白色的飛檐和尖頂帶著某種不知名的神秘感,一次次刺激著我的好奇的神經(jīng)。 大概在盤山公路上回旋了十四次左右,前進路線指向東北,并且道路變成了一條寬闊的石板大道,盡頭則是日式水墨風(fēng)格的重檐歇山頂門,兩側(cè)飛檐高挑。 車子一直行駛到楓割寺門口,有個三十多歲的日本僧人微笑著走下青石臺階,向我合掌點頭:“是風(fēng)先生吧?小僧兵見恭候多時了。” 我并不奇怪他滿口的流利中文,畢竟楓割寺是個國際知名的旅游景點,來此地觀光的華人不在少數(shù),所以寺院里肯定有精通華語的接待人員。 兵見的體格偏于清瘦,但腳下非常沉穩(wěn),一看就知道有極深的武學(xué)根基。他的臉上無時無刻不帶著淡淡的微笑,謙和儒雅,如果再戴上一副近視眼鏡,馬上會變成一個飽讀詩書的學(xué)院教授之類的人物。 安子一個人留在車里,兵見帶著我走進山門。 此時,太陽已經(jīng)漸漸西斜,天色逐漸黯淡下來。 故地重游,這次進入楓割寺山門時的心情大不一樣,所以一進入門后的巨大四方天井,心里立刻充塞了一種沉重的壓抑感。天井正中,有一個足有四米見方的水池,蕩漾的碧波一直滿溢到池邊來,隨著人的腳步聲掀起一陣細碎的波浪。 這就是楓割寺里名聲不亞于“亡靈之塔”的“通靈之井”,很多日本人沐浴齋戒,不遠千里而來,就是為了在“通靈之井”前解讀自己的心事。 兵見腳下穿的是軟牛皮底的灰色僧鞋,走起路來輕巧無聲,所以石板地面上,只有我的皮鞋發(fā)出的咯咯聲。 向前走了十五步后,我已經(jīng)立在池邊豎立的石碑面前。 第二部 亡靈之塔 第八章 楓割寺 “風(fēng)先生對神井很感興趣?”兵見微笑著,細長的眼睛瞇起來。 我的手按在那塊高有兩米的石碑上,手指從斑駁的字跡表面慢慢劃過。石碑上的古老日本文字記述的是這口古井的來歷和神奇之處,很多神乎其神的字句被翻譯成多種文字散播到全球各地去,并且越傳越神。 “‘通靈之井’產(chǎn)生于什么時候,詳細年份已經(jīng)無從查考,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在木碗舟山一帶,最先俱備神力的是這口井,然后在井邊才建造了‘亡靈之塔’,最后才有了楓割寺的出現(xiàn),對神井和古塔嚴加保護。風(fēng)先生如果感興趣,不妨先去塔前謨拜禱告一番,然后再回到這里,水面上就會出現(xiàn)你要知道的答案……” 兵見娓娓而談,這些熟練的套話已經(jīng)倒背如流了。 “真的可以?”我笑著反問。事實證明,“通靈”兩個字,只是一種炒作的噱頭,一萬個到寺里祈禱的人,可能連一個得到指點的都沒有,所有的神奇?zhèn)髡f,不過是以訛傳訛的結(jié)果。 兵見皺了皺光潔的額頭,咧嘴笑了:“風(fēng)先生,世界上的事,就怕‘認真’二字。并且,就算佛祖真的要顯靈給世人,也不可能天天、人人都照顧得過來,不是嗎?”他穿的灰色僧衣有些單薄,站在池邊久了,嘴唇漸漸凍得蒼白。 我蹲下身子,把雙手伸進水池里,水冰冷,而且至清、至深,能一直清晰看到水面下四米深處的細小水草。再向下,漸漸變成深沉的墨綠色,之后便什么都看不到了。據(jù)資料記載,無論旱澇,井里的水都只平到池邊便停,既不溢出也不低落。 資料上的話無從查考,但至少我到楓割寺這兩次來,水勢毫無變化,都是恰好與池面平齊。 “水涼,風(fēng)先生小心凍傷血脈?!北姾眯奶嵝眩蚝笸肆藥撞?,仿佛頂不住井里翻滾上來的寒氣。 我收回雙手,撫摸著池邊毛茸茸的青苔。水面并不平靜,山風(fēng)的作用原因只是一方面,關(guān)鍵是井底似乎不停地有暗流洶涌翻滾著,在水面上形成一層又一層細小的漩渦。在我看來,世人從水面上得到的“警示、指引”,都只是漩渦造成的無規(guī)則波紋,如何解讀,全憑個人無邊無際的想像力而已。 “兵見大師,這口井有多深?”我只關(guān)心物理問題,當(dāng)然,旅游觀光資料上介紹,“通靈之井”深不可測,應(yīng)該會直通“海眼”。就像“亡靈之塔”是古人用來“鎮(zhèn)海眼”的工具一樣,政府方面正在考慮,另外建造一座寶塔,用來鎮(zhèn)壓“通靈之井”。 日本人在“嘩眾取寵”方面,無所不用其極,正如韓國人可以將“端午節(jié)”申報為本國“人類口頭和非物質(zhì)遺產(chǎn)代表作”一樣,見諸宣傳資料的話,極不可信。 兵見已經(jīng)退到距離水池十步開外的地方,表情嚴肅地回答:“風(fēng)先生,這個問題,旅游資料上已經(jīng)做了最好的描述——深不可測,這是唯一的回答?!?/br> 這個天井的四面都是青灰色的游廊,有六道門戶向外面通出去,幽深之極。 還不到暮色昏瞑的時刻,但不知為什么,一踏進寺門,便有了昏天黑地的感覺,仿佛有一種無影無形的陰霾沉甸甸地壓制下來,讓人動彈不得。我知道一直向前兩重院落,在一個更大、更廣闊的天井里,便是北海道最著名的佛教建筑物——“亡靈之塔”。 寺院里寂靜到極點,仿佛除了我跟兵見兩個,再沒有其他僧人存在了,甚至連最該有的誦經(jīng)聲都沒有。我們一路向后面的院落走,路上竟然沒遇到任何一個僧人。要知道,楓割寺上下連僧侶帶雜役工人,不下四百多人,怎么可能突然間便消失得干干凈凈? 過了一道灰白色的月洞門,迎面是個極為空曠的天井——其實不是天井,實在就是一個六十米見方的巨大廣場。廣場中央,是粗壯巍峨的乳白色塔身,直徑接近二十米,一直挺拔向上。四周的寺院宮殿,與之相比,都成了微不足道的渺小螞蟻巢xue,站在這么近的距離觀察寶塔,必須得用力仰著脖子才能看到它的尖頂,會令人的心里頓時充滿了“渺小卑微”的感覺。 寶塔的第一層,建造著東西南北四個門口,并沒有營造過多的花紋裝飾,而只是簡簡單單、大大方方的白石拱門,高度近三米,寬度超過一米五。 “風(fēng)先生,可惜最近塔里一直都在進行冬季修繕工作,無法邀請你去塔頂看海景了,實在抱歉?!北姷拿碱^緊蹙著,但肯定不是為了“不能登頂”的遺憾,而是另有別的原因。 “塔頂觀?!钡拇_是來楓割寺游覽的大項目之一,不能登頂有些遺憾是肯定的,但我對他的“冬季修繕”這個理由并不信服,因為塔上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沒有,哪來修繕一說? 這個廣場上鋪砌著同樣乳白色的石板,當(dāng)我凝神看著地面時,會情不自禁地想:“傳說中的‘海底神墓’就在這下面嗎?通向那個神秘所在的道路會在哪里呢?”廣場如此廣闊,鋪砌著的石板不下數(shù)千塊,誰知道究竟哪一塊下面藏著玄機? 寶塔內(nèi)部有層層旋轉(zhuǎn)的樓梯一直通向尖頂,上次來時,我已經(jīng)參觀過了。 如果說寶塔是“一箭穿心局”里的“箭”,那么我現(xiàn)在開始懷疑這支箭所針對的目標(biāo)并不是尋福園,而是更為遙遠的某個地方。楓割寺的走向是正西偏南三十度角——這個方向只有無邊無際的大海,如此一來,可以解釋為,“一箭穿心局”的目標(biāo),是茫茫大海里的某個地點,或許會是某座海島…… 信步向?qū)毸哌^去的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怪不得有陰霾籠罩的感覺了,是因為楓割寺的建筑格局是外高內(nèi)低的形式,以“亡靈之塔”為中心,越向這邊接近,地勢越低。從我剛剛進來的月洞門走到塔下,二十米的距離,竟然下降了有兩米不止。 如此一來,站在塔邊的人無異于處在一個巨大的鍋底里,心情的沉郁可想而知。 塔身上的石縫里生滿了深碧色的苔蘚,雖然有寺僧的日日清潔,仍舊能看到石塊表面有被水漬浸潤后留下的無規(guī)則圖案。 “風(fēng)先生,塔和井都看過了,不知道你對寺里其他的景點還有沒有興致?”兵見臉上雖然一直都在保持著微笑,但我看得出,他的情緒正在起變化,漸漸失去了耐性。 我直視著他:“兵見大師,我想請教一件事,寺里的老少師父們都去了哪里?不會今天集體放假離開了吧?” 按照他的輩分,絕對擔(dān)不起“大師”的稱呼,這只是我對他的客氣稱呼罷了。 兵見臉上的笑容立刻凍結(jié):“沒有???大家都在各自房間里參禪清修,沒時間到處亂跑……” 我向?qū)毸恼泵嬉恢?,冷笑著:“‘洗髓堂’那邊青煙繚繞,肯定是有重大的法事在進行。怎么?寺里不歡迎外人參觀?需要故意隱瞞?” “洗髓堂”是楓割寺主持神壁大師獨居之處,向來謝絕游客參觀,但同時那邊也只是做為神壁大師的居所,絕不會有那么濃重的煙霧飄散出來。自從轉(zhuǎn)過月洞門開始,我就注意到那些青煙不斷地隨風(fēng)飄散著,奇怪的是,只見青煙,不聞鐘鼓木魚聲,那會是一場怎樣奇怪的法事呢? 兵見張口結(jié)舌,根本無法回答。 從此處去“洗髓堂”至少要繞過四道回旋的長廊,路程延展長達一公里不少,我不是多事的人,如果不是記掛著藤迦的事,才懶得發(fā)問。 我們之間出現(xiàn)了尷尬的冷場,兵見咳嗽了幾聲,含混地說:“風(fēng)先生,那是敝寺內(nèi)部的隱私,與外人無關(guān)。咱們還是去別處看看吧……” 我只能開門見山:“兵見大師,我知道有個叫做藤迦的女孩子,已經(jīng)被送入楓割寺來接受高僧們的救治。她是我的朋友,變成植物人之前,我們一直在一起。所以,如果這場法事跟藤迦小姐有關(guān)的話,請轉(zhuǎn)告神壁大師,我希望能見她一面,并且可能給予神壁大師一些有用的資料……” 想起藤迦的神秘身份,我才會聯(lián)想到楓割寺的古怪法事。其實,我能給人家什么幫助,除了詳細描述金字塔古墓里的詭異事件,還能提供什么?那個該死的“還魂沙”也根本沒發(fā)生任何作用,我們都是被龍、耶蘭給騙了。 兵見的臉色連變了數(shù)變,半張著嘴瞪著我。 我知道,那場法事就是為藤迦而設(shè)的,我說中了兵見的心事。 “那是寺里的事,我職位低下,什么都不了解,抱歉?!北娡裱灾x絕。的確,以他的身份地位,只比普通雜役高上一點點,連參于法事的資格都沒有。 我大步向正北的月洞門走,已經(jīng)下定了“硬闖”的決心。 兵見一愣,霍的一躍,雙手平伸,擋在我面前,臉色一沉:“風(fēng)先生,寺規(guī)森嚴,請不要亂闖。” 這時候,隨著太陽西墜,所有的陽光都被寺院的西墻擋住了,視線竟然開始漸漸模糊。我相信,楓割寺里的黃昏會比別處來得更早一些,大家如同生活在一個巨大的井底——驟然間,我記起關(guān)寶鈴描述過的幻覺,她一直都有“坐井觀天”的感覺,會不會就是我現(xiàn)在的感受? 忍不住突然仰面望向天空,果然覺得,昏黃的天空顯得格外縹緲遙遠,完完全全是“坐井觀天”的意境。一陣徹骨的寒意突然充斥了我的全身,禁不住用力打了個寒噤,身子連抖了四五次。 如果關(guān)寶鈴在幻覺中有那么強烈的感受,會不會她所說的都是真實經(jīng)歷?她根本沒有騙誰,而是千真萬確地有了一次異時空的奇怪遭遇? 隔著衣服,我再次摸了摸那枚黑銀戒指,同時想到自己到楓割寺來的另一重使命,便是找到瑞茜卡問個明白。 “風(fēng)先生,請不要亂闖,否則,小僧職責(zé)所在,難免要得罪了。”兵見臉上的笑容已經(jīng)收斂起來,腕骨、肘骨、肩骨都在喀喀作響,那自然是活動筋骨的前兆。 從他的走路姿勢里,我早就看得出他至少身懷空手道、柔道兩方面極為不凡的造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