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
蘇倫毫不猶豫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這樣的想法我曾經有過,不過那是在發現地下古井之前。再說,墓xue里的古怪變化一個連著一個,根本沒來得及考慮探索伸縮縫的問題。 此刻,鐵娜已經站在縫隙對面,我們三個同時向地下深處垂著頭看。有那么一瞬間,我有些好笑地想:“如果每一條伸縮縫的深度都是一百八十米的話,這樣的工程量,真夠耶蘭忙的了。只怕忙完這一場之后,什么都發現不了,白白浪費時間……” 我始終覺得縱橫十九路墓室的格局,最關鍵的部分都在中央墓室。正像俗語說的,家有千口,主事一人。當時建造墓室的設計師,不可能讓每間墓室都存在秘密,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考慮,“天元”位置,永遠都是埋藏秘密的首選。 不知不覺的,我也開始試著用“圍棋棋盤”的理論來解釋墓室結構了。 “好吧,我馬上通知營地那邊—— ”鐵娜答應著。 “兩位漂亮的小姐,你們在懷疑我的判斷?哈哈……要知道,關于古埃及的金字塔建筑結構,地球上沒人比我更清楚、更了解。我是這方面的權威,我深入探索金字塔的次數,比你們兩位逛時裝店的次數都多。懷疑我?荒謬!荒謬之極!” 那是切尼的聲音,他與詹姆斯跟在我們后面,屬于進入墓室的第四批人馬。 切尼大步跨過伸縮縫,盛氣凌人地轉身面對蘇倫:“蘇倫小姐,據我所知,令師冠南五郎先生對金字塔建筑根本一無所知!怎么?你在何處又拜了名師,連這方面的專業知識都涉及到了?” 權威被懷疑時,不出現暴跳如雷的話,簡直比太陽從西邊出來還困難。 蘇倫冷笑,與鐵娜一樣抱起了胳膊:“切尼博士,你的知識全球第一,沒人對這一方面產生懷疑。不過,那只是在地球上,只是局限于地球人對金字塔的局部探索方面。請問,如果有人推斷金字塔根本就不是地球人的建筑,而是外星人的杰作—— 怎么樣?你總不會說自己的知識量可以涵蓋銀河系甚至整個宇宙吧?” “金字塔是外星人的降落基地”這樣的論點,一直都在為金字塔籠罩著一層迷幻莫測的光環。 切尼大笑:“笑話、笑話、笑話!外星人的杰作,蘇倫小姐倒不如說是外星人創造了宇宙和地球,而我們都是外星人捏弄出來的玩偶。我知道,在中國人的古老傳說里,有一個叫做‘女媧’的女人,會用陶土造人—— 不過蘇倫小姐,我們是在二十一世紀的高科技手段指引下科學地探墓,而不是家庭教師在給十歲之前的小孩子講故事!” 語調激揚地說完這些話之后,切尼拂袖而去,大步走向中央墓室。 “風哥哥,如果這些縫隙真的是做為混凝土結構的伸縮縫來使用的,根本沒必要弄到這個寬度,最大限度只做到四十厘米已經足夠,甚至只是微不足道的二十厘米也能滿足地球上的溫度變化要求。按照我的猜想,縫隙的用處在于移動構成墓室的巨石,來獲得另外的通道—— ” 蘇倫不理睬切尼的暴怒無禮,注意力全部放在那些漆黑的縫隙里。 向前看,中央墓室里的燈光亮度至少是這邊的三倍以上,切尼正在大聲指揮工人們構建三角支架,要將探測用的紅外線攝像機再次沉入井底。 我忍不住喟嘆:“只盼井底的人還活著才好—— ” 鐵娜撩了撩鬢邊卷曲的發梢,不無幽怨的:“真的嗎?你對藤迦小姐倒是……” 蘇倫哈哈大笑:“鐵娜將軍,做為埃及軍隊的高級軍官,你管的范圍未免也太寬了吧?而且我可以告訴你,風哥哥要救回藤迦小姐的原因,根本在于想弄清楚她是如何神秘進入金字塔的,而不是你想像的那么曖昧!哈哈哈哈……” 笑聲驅散了尷尬,鐵娜不好意思地做了個鬼臉,轉身去追趕切尼。 我突然意識到,蘇倫、鐵娜和我都是二十出頭、活力十足的年輕人,三人之間肯定有很多共同語言,只不過因為各自身份不同、立場不同而產生了隔閡。如果有一天,渡盡劫波,在大笑里泯盡恩仇,該是何等大快人心的好事? 特別是鐵娜,她一直都把自己包裹在“軍服、特權”里,借以掩飾內心的恐懼、哀傷、幽怨,細想起來,這樣被扭曲的人生必定也是前途黯淡。 到達中央墓室后,耶蘭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除了原先布置在鐵箱四壁上的攝像機外,他又在鐵箱底部加裝了一臺,鏡頭垂直向下。 “風先生,準備工作已經完成,咱們可以開始了嗎?”他已經坐在了監視器后面,謙虛謹慎地問我。 我點點頭,立刻,控制著鋼索絞盤的按鈕被摁下,鐵箱緩緩向井底墜落。 “井底玉棺里的藤迦,如何汲取氧氣?” “那玉棺的機關控制在哪里?總不至于要我用錘子、巖鑿一下一下把棺蓋鑿破吧?” “藤迦還活著嗎?這段時間里,她不吃飯、不喝水,豈不是已經進入了植物人的狀態?” 我腦子里翻來覆去地在考慮以上三個問題,一想到“植物人”三個字,我驀的記起了靈魂漂移的龍。 如果井底的藤迦也被攫去了靈魂,那就實在太糟糕了,因為我們就算得回了她的身體,卻對她如何神秘的穿過沙土、穿越金字塔外壁的神奇經歷一無所知。 我回頭尋找蘇倫,因為這些問題,只有跟她一起討論才會有些頭緒。等我在視線里搜索到她,才驚駭地發現她正一個人向軸線最北端的墓室前進,已經離開中央墓室超過三十米的距離。 被風化掉的巴彎、歐魯、湯博士的“尸體”并沒有經過任何移動,至少保持目前的狀態還算安全,絕對不可以被碰觸。哪怕是最細微的風拂過,也會從他們的身體表面帶下一部分粉末來。 “蘇倫—— ”我不顧一切地大叫,并且飛奔過去,拉住她的手。 “蘇倫,你要干什么?”我的聲音太大,引得墓室四周擔任警戒的士兵們都駐足觀望。 “風哥哥,我只是想去看看被風化的人是什么樣子,沒事的,不要擔心?!碧K倫笑著解釋,要掙脫我的手。畢竟眾目睽睽之下,我們這樣子情侶般牽著手,總是一件讓女孩子感到不好意思的事。 “不行,不能過去!”我壓低了聲音,免得引起全體士兵的恐慌程序。 從這個位置向頂端墓室望過去,巴彎依舊保持著畏畏縮縮的姿勢,雙臂略向外撐著,腋下露出歐魯身體的一角。湯博士則是緊貼在石壁上,一副全神貫注地進行精細研究的姿勢。不過,他們目前已經變成了“沙灘城堡”一樣的特殊物質形態,瞬間就能化為滿地粉末。 蘇倫低聲問:“風哥哥,還記得好幾方勢力都提到過‘超強武器’的事嗎?如果這‘武器’兩個字就是指‘瞬間將人和動物風化’的神秘力量—— 豈不是比原子彈、核武器更恐怖?這個破壞過程,根本不需要濃縮鈾之類的元素,無聲無息中,一切變化就已經發生了……” 我當然記得谷野、藤迦、渡邊俊雄都提到過的“超級武器”的事情,不過真的像蘇倫推斷的那樣的話,這種武器真的算是“超級”之至了。 我情不自禁地搖頭低語:“不可能!不可能的!湯博士他們被風化的事,只是偶然現象,根本不是有預謀的行動……” 如果有人能將這樣的神秘力量做為“武器”使用,那么整個地球幾百個國家,只怕都會被這人牢牢控制了。 我又一次震驚地低語:“太可怕了!蘇倫,你的推斷簡直、簡直瘋狂到了極點!若是給非洲小國這些軍事狂人聽到,只怕數國混戰馬上就會爆發在即!” 當前的國際形勢,美國之所以在全球橫行無忌,可以任意橫插一腳干涉他國內政,就是因為美國本身掌握了全球最先進的武器系統。無論是三年前五角大樓的“天網”部署計劃還是今年初最新推出的“全球衛星打擊系統”,都令其他國家的武器儲備相形見絀。 在某種意義上,可以這么說:“誰掌握了最先進、最犀利的武器,誰就有權在國際事務上指手畫腳。” 如果“超級武器”現身,美國人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很快就會派得力干將入駐非洲大漠了。 我們兩個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地露出苦笑。我得承認,蘇倫的想法并不瘋狂,而是恰恰相反,或許一晚上之間就會變成現實。 “風哥哥,你現在該知道鐵娜為何對發掘古墓不遺余力、身先士卒了吧?以埃及目前在非洲大陸的地位,只要軍事力量再增強一個臺階,將會成為這個大陸的絕對霸主,甚至立刻能夠將勢力延伸過海峽,一舉覆蓋歐洲、亞洲,并以壓倒性優勢取得第三次世界大戰的勝利—— 所以,他們對所謂的‘超級武器’志在必得,到了最后,我們這群人恐怕都免不了要被迫三緘其口,幫埃及軍方保守這個秘密了……” 站在中央墓室與神秘墓室之間,恍然間,我們兩個突然迷惘起來:“我們正在做的一切是正義的嗎?如果真的發掘到土裂汗金字塔的秘密,幫鐵娜一行人拿到想像中的‘超級武器’,只怕會引起非洲大陸上的一場曠世戰火。那么,我們將是地球的罪人,將是一切戰爭與災難的導火索……” “風哥哥,你還執意要下井去嗎?” “當然,已經做過的決定,我從不更改!”更何況,營地里的監控系統后面,還坐著手術刀和納突拉,想中途反悔幾乎是不可能的。 在這種巨大空曠的墓室里,照明系統的光線顯得無比昏黃微弱,是以向頂端墓室看過去時,視線并不十分清晰。一想到那邊的兩人一狗是在自己眼皮底下被“風化”掉的,并且極有可能被“風化”的也包括自己在內,我的心臟便像受了突如其來的擠壓一樣,跳動加劇、呼吸急促。 “蘇倫,千萬不要冒險。知道嗎?我帶你下來,如果不能再平安帶你出去,就算死了也不會安心!”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會說這么沮喪的話,可能是被蘇倫悲哀莫名的表情所感染吧。 蘇倫主動伸出雙手,用力握住我的右手,眼睛里閃爍著感激的淚光:“風哥哥,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哥哥之外,只有你對我最好……” “哼哼,兩位的悄悄話說完了嗎?正事已經開場,要不要過來觀摩一下?”鐵娜尖銳高亢的嗓子響了起來。 我牽著蘇倫的手,慢慢踱回中央墓室,讓剛才跌宕起伏的情緒平緩下來。 目前鐵箱的下降深度為一百六十米,再降落二十米距離,將會—— 突然間,監視器的屏幕上,已經出現了先前見過的那具玉棺。姑且稱之為玉棺吧,反正大家心里,都已經把藤迦當成了死人,裝著死人的盒子,無論何種材質,通通都要被稱為“棺”的。 耶蘭叫起來:“怪事!深度怎么會變了?上次明明是一百八十米……” 沒人理睬他,目光都集中在監視器屏幕上。那是一個兩米見方的平臺,也可以說是古井的底部。沒有水,更沒有水銀、沒有一點兒金銀寶藏,只是一個平坦的玉質表面。 玉是透明的,所以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平面以下躺著的藤迦。 她身上穿戴的全套黃金鎧甲無須多做描述了,不等我們吩咐,耶蘭已經指揮工人,將鐵箱移向藤迦的頭部。 “她在呼吸!噢上帝!她在呼吸……” 切尼大叫著,雙臂揚起來,在空中用力揮舞著,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表達此刻的興奮心情。 我感受到的,不只是興奮,更多的是迷惑。 藤迦閉著雙眼,表情恬靜,呼吸平穩,完全是一副沉沉熟睡的樣子??梢詳喽?,井底的氧氣非常充足,那玉棺的表面必定開著許多隱蔽的換氣孔,才能讓她愜意地休息。 士兵們受了好奇心的驅使,全部擁到監視器后面來,嘴里不住地發出“嘖嘖”驚嘆。 這是一個極其簡單的過程,我只需順利下井,打開玉棺,把藤迦抱出來,然后重新回到墓室里—— 一切便大功告成。 耶蘭還在嘟囔:“二十四小時內,深度縮減了二十米,這說明了什么?說明了什么?” 沒人注意這個深度問題,大家都被即將揭開的謎底瘋狂鼓舞著。 耳機里傳來手術刀的冷靜聲音:“風,可以開始了嗎?” 我慢慢拉緊了領口拉鏈,大聲回答:“可以?!?/br> 第4卷 天人交戰 第9章 玉棺美人 最后看了一眼屏幕上的藤迦,我走向井口,一步跨進了工人們快速收回來的鐵箱。 三腳架晃了晃,鐵箱左右搖擺著,在井壁上來回撞了幾下,發出“哐當哐當”的巨響。 耶蘭站在井邊,神色緊張地問:“風先生,要不要再做什么準備?” 埃及人對金字塔向來都充滿了敬畏,忽然看到我這樣一個東方人毫不在乎地深入古井內部,都覺得不可思議。 我拍了拍手里的強力電筒,微笑著搖搖頭。 盜墓專用的工具箱就放在腳邊,這樣的準備已經足夠充分了,而且在我發出救援信號時,耶蘭等人可以在一分鐘內迅速將鐵箱提升到地面。至于槍支彈藥,我根本無須攜帶,在那種理論上的“神秘武器”面前,任何地球人的槍械都不啻于是幼兒玩具。 耶蘭舉起右臂,做了個“準備”的手勢。 我故意不去看蘇倫與鐵娜,即使明知道她們心里或多或少都會充滿了擔心憂慮。當然,井下的一切行動,都在手術刀和納突拉的監視之下。 “開始—— ”耶蘭的手臂向下一落,絞盤轉動,鐵箱緩緩降落。 一百八十米的深度,即使在地表井的范圍內,也屬于超深類別。井底肯定空氣稀薄,需要配備氧氣設施才行,何況這是在幾千年的埃及金字塔內部?那么,藤迦到底是經歷了什么樣的奇遇,才突然之間穿越層層障礙,到了這里? 我已經越來越覺得金字塔內部有“鬼”—— 比如先前的盜墓隊伍幾十次受阻,無論動用何種機械,總是無法破墻而入。反而是到了湯博士的鉆機面前,只是增加了鉆頭長度,便輕易地打開了通道。 所以,我覺得“鬼”始終在抗拒著外來力量的入侵,才會一直保護著這座金字塔的不破金身。再進一步想想,“鬼”為什么放棄了抵抗,任我們闖入?是自甘失敗,還是以退為進、誘敵深入? 思想的馳騁是永無疆界的,瞬間我又想起了突然離去的唐心。 她為“千年尸蟲”而來,現在匆匆離開,唯一的解釋就是—— “千年尸蟲”只是遮人耳目的幌子,而她醉翁之意不在酒,真實目的卻是谷野手里的經書。老虎盜經得手,自然就會迅速撤離,不肯再跟這些埃及軍人糾纏下去。 “老虎死了嗎?”我的答案一直是否定的,就算那具死尸身上的生理特征跟老虎再接近,我也不會輕易相信這件事。 盧迦燦不是等閑之輩,并且得到大祭司的授權,只要唐心露出一點破綻,便會痛下殺手。我對這兩人的交手非常感興趣,因為此前盧迦燦的大名已經傳遍了歐洲和北美,成了全球各地針對美國總統的恐怖分子的無敵克星—— 即便如此,相比之下,我會更看好唐心。往往隱藏在暗處的敵人,才是最可怕的,令人無從提防。 鐵箱輕輕一蕩,撞在了側面墻壁上。借著燈光,我能清晰看到那些潦草凌亂的紅色符咒隨意率性地布滿了四面的石壁。這次身臨其境地看它們的樣子,真的有些像舞臺上戲子們的水袖,極長又極柔軟,收放自如,綿延不絕。 “風哥哥,情況怎樣?”蘇倫關切的聲音在耳機里響了起來。 我略一思忖,一字一句地問:“蘇倫,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怪獸的紅色舌頭像什么?”一邊說,我一邊伸出右手向石壁上摸去,當然,我的手上戴著一副特制的石棉混合鉛絲編織成的防輻射手套。 “記得。”蘇倫很機敏地接了話,卻不談及“水袖”的事,當然是故意要避開鐵娜等人的耳目。 “那么,我現在看到的東西,就是像上次打過的比喻。你怎么看?”水袖是中國文化里的獨特產物,我想不出埃及古墓與水袖之間有什么必然的聯系。 我們談話期間,鋼索一直在向下釋放,那些或彪悍雄勁、或飄逸靈巧的紅色符咒一行行地串連飛舞著,讓我目不暇接。 古埃及人的壁刻,以土黃色為主,偶爾有金色的點睛之筆,但整體上總給人以略顯臟兮兮的土色。這紅色的符咒卻完全不同,幾乎讓人打看到它們的第一眼起,便仿佛要忍不住熱血沸騰、翩然起舞一般,猶如一個渾身披紅掛彩的纖腰舞女在土黃色的大地上毫無羈絆地盡情飛舞著。 “呵呵……”蘇倫苦笑著,大概是無言以對。 “蘇倫,我想所有的天機都藏在《碧落黃泉經》里了,當務之急,是要逼迫谷野說出經書上的秘密?!辈还苣墙洉F在何處,谷野曾經是持有人之一,當然能夠記得自己最感興趣的篇章。 鐵娜插嘴:“我會盡快以官方名義向谷野施加壓力,爭取早日拿到那些資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