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轉眼又到了年下,何媗因前些日子琢磨了幾個調撥了何安謙與劉國公府法子,均沒成功。何媗也就暫時不再多做什么,免得太過急躁,反倒露出馬腳,惹禍上身。 而這一年過年事都是錦鵑cao辦,原本錦鵑才剛生產完,何老夫人讓她歇了幾日。但錦鵑素來要強,沒道理往日幫著王氏都打理了,今年論倒她管事,她倒推手不做。且今年因著太后病薨,請不得戲班子擺不了大筵席,原就輕省很多。錦鵑就仗著她有幾分精明能干,硬撐著把事攔了下來。 但便是輕省了,這些名門大族往來走動也是繁瑣很。錦鵑這半年也籠絡了幾個丫頭為她做事,卻仍覺得處處受制力不從心,于幾處就辦得難看了一些。 也幸得她反應快,及時給遮了過去,不然又要落了何安謙一頓埋怨。 但便是磕磕絆絆,錦鵑總算是撐到了除夕。這一年被上一年少了王氏與何姝,雖與何老夫人這處原就不是什么要緊人。但許是沒什么熱鬧原因,讓何老夫人卻覺得冷清了不少。卻也打發人去給王氏送了一盤子餃子,再問了何姝幾句。 后來何老夫人看何培雋穿一身衣服還有些喜慶,襯得原本病怏怏何培雋有了些精神,便夸了幾句。 錦鵑于一旁笑著說:“這是兒媳特意找人做得,打算給雋哥兒沖沖晦,許他病就好了。” 何老夫人原本聽著錦鵑自稱兒媳皺了皺眉,而后聽她這般把何培雋放在心上,沒薄待了他,便笑著說:“站著做什么,也坐下一塊兒吃頓團圓飯吧。” 于是,一直站在一邊伺候大家吃飯錦鵑忙笑著坐下了。待要把何培懈也叫著奶娘抱過來,卻被何老夫人以孩子太小話給止住了,于是錦鵑也就不再說這話了。 何老夫人許上了年歲,就喜歡那歡喜顏色,看著何培雋衣服很是喜歡。便讓錦鵑年后再給何培旭也做上一套。 錦鵑這才笑著說道:“原兒媳也為旭哥兒,做了和雋哥兒這身一樣,留著過年時穿。但許是旭哥兒新衣服太多,沒顧得上穿。” 何媗笑道:“并不是顧得上顧不上,只不過是那衣服送來時候臟了,就沒讓旭兒穿。往后錦姨娘要往們這邊送衣服,最好送些干凈來。” 錦鵑先是一僵,而后笑著說道:“確實是過失,往后不會必不會這樣了。” 待過了除夕,何培雋就病越發重了。沒幾日,就死了。府中王氏知道這事兒后,那好不容易緩回一口氣兒,又咽了一半兒,便是連話也說不得了。 因何培雋這是沒長成便夭折,也辦不得什么事兒,只草草尋了塊空地掩埋了。 府中除了王氏,也只何媛與何老夫人掉幾滴淚。其他人都如往常無異。 何培雋衣服也都焚了,但那件他過年穿衣服卻總是尋不到,許早被個手快給毀了。 ☆、62虎毒食子(修改) 聽何培雋沒了,何媗院子里第一個覺得后怕的便是春燕。 春燕于何媗面前倒抽了一口涼氣說道:“還好姑娘不許公子碰外人給的衣物,不然……” 春燕不敢往下說,轉而問道:“那錦鵑當初也是個沉穩的,怎這次敢出了這么個招數?” “沉穩?哪有好人兒自己急著去給人做姨娘的,有她那番心思,怎樣的好人家許不得,估計著本就是個急功近利的。錦鵑在王氏待到這般年紀,才自以為攀上了個高枝兒。如今于她心中只差了一步就能坐了正頭夫人,自然做事急躁了些。這一步之遙最是磨人,有時千難萬阻都走了過來,但許就毀在這最后一步上。” 何媗說著,便想到前段日子自己的急躁。那時她覺得只要挑撥開劉國公與何安謙的關系,何安謙身旁就再無助力,往后何安謙變好拿捏了許多。于是,何媗也是頻頻出招,幾次險些露出馬腳。 “那錦鵑該如何處理?她做下這般陰損的事,不該讓她好過。”春燕問道。 何媗想了一會兒,問道:“大姑娘身邊的那兩個管教嬤嬤被遣走了?” 春燕點了點頭,不知何意,卻依舊答道:“前些日子,錦鵑借口府上銀錢緊,養不起一些散人,便遣走了一批人。那兩個管教嬤嬤也被趕了,二老爺那處被錦鵑哄得也沒說個什么。而大姑娘早就被那兩管教嬤嬤給管煩了,聽得那兩人走了,也是歡天喜地的。” “那便好,何培雋這般枉死了,也著實可惜。你把何培雋穿過的那件帶了病氣的衣服,交給何媛那邊的丫頭,讓何媛知道了這事。何培雋能不能昭雪,就看他jiejie的了。只是但你與那丫頭都要小心著些,莫沾到那衣服上的病氣。”何媗說道。 春燕說道:“姑娘放心,我們都防備著。但這衣服可是要交給翠綹?” 何媗搖了搖頭,說道:“她好不容易才得了何媛用,暫時不要用她。何媛身邊也不是沒有旁的人,就使了旁的丫頭將這事告訴何媛。” “可要將這事兒再告訴了老夫人知道?”春燕問道。 何媗笑著說道:“老夫人知不知道能怎么樣?何媛知道了,還能鬧一鬧。老夫人知道了,該是又會被哪個人給糊弄過去。至于錦鵑,看看何媛能不能把她扯下來吧。若不能,等王氏一死,錦鵑的夢就該醒了。那自大門抬了轎子進來的,才是何家的媳婦兒,她是什么?只是往后旭兒的吃穿皆由我們自己辦來,不要再用這府里的。” 春燕點頭應了后便去忙了。 于是,何媛那邊當晚便知道了自家弟弟許是被錦鵑害死的消息,當即就要去何安謙那里告了錦鵑。翠綹已先得了何媗的話,連忙勸道:“姑娘這般急急的去,姨娘怎么會認下來?目前二老爺只得懈哥兒一個兒子,姨娘又管著家,她隨便找個人出來頂了罪就好了。且老爺寵著她,哪會疑她?姑娘哪里能比的過姨娘在老爺心中重,此去,也是白去。” 何媛聽后更怒,說道:“我是堂堂侯府嫡出姑娘,難不成會被丫頭出身的拿捏住?高低不會讓我的弟弟白死,我這就去找錦鵑算賬去。我不信父親不為我做主?” 于是,何媛便推開了翠綹,去尋那錦鵑。 一看到錦鵑,何媛先是扇了她兩個耳光,大聲喝道:“你給我跪下。” 錦鵑挨了這兩巴掌,先是對了身邊的丫頭使了一個眼神兒。那丫頭連忙偷偷的退了出去,找了何安謙告狀去。 而后,錦鵑見那丫頭去了,眼淚才掉了下來,委屈得哭著說道:“姑娘,我雖是奴婢出身,但終究是伺候老爺的。懈兒也是姑娘的弟弟,怎能讓姑娘說打就打,說跪就跪?” “你倒是個疼兒子的,那我弟弟的命呢?” 說著,何媛又要伸手打了錦鵑,但是被趕了過來的何安謙一把抓住了。 何安謙皺眉怒道:“你于這處鬧個什么?仔細擾到了你弟弟。” 何媛吼道:“我弟弟早死了,我又有哪個弟弟?父親莫不是只有一個兒子?雋兒的死,難不成你就不管了?” 何安謙冷著臉說道:“雋兒是病死的,我如何管的了?你莫要再這里學你母親的潑婦樣子。” “潑婦?”何媛才要再說幾句,卻被翠綹于身邊拉著衣袖提醒了一下。 何媛這才想起來讓丫頭拿出了那衣服,哭道:“父親看看,這是不是錦鵑為雋兒做的衣服?怎么雋兒之前已經見好了,穿了這衣服病就重了?許這衣服就是染了病氣的,是錦鵑用來害雋兒的。父親看看,究竟我是潑婦?還是有人是那毒婦。” 何安謙聽后,卻不愿伸手碰了那許是沾了病氣的衣服,于是皺著眉看向錦鵑,許久冷聲說道:“這話不可胡說,雋兒既已死,還糾纏那些做什么?” 何媛疑何安謙不信,便指著錦鵑說道:“父親若是不信,可以隨便找了個人穿了這衣服。若是得了跟雋兒一樣的病癥死了,那就是錦鵑存心害人。” 錦鵑聽此一愣,連忙回到屋里,從奶娘手中接過何培懈。然后,錦鵑就慌慌張張的把包著何培懈身上的錦布解了下來,扔到了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何安謙低頭一看,地上扔的那塊錦布和那件帶了病氣的衣服質料一樣,便沉聲喚來了府醫。 待府醫為何培懈把脈,那何培懈果然已有了些與何培雋相同的病癥。只是發現的及時,即便是得了一樣的病,也還有得救。 因這病是可以過人的,何安謙不敢久留,便只留了府醫與幾個丫頭照看何培懈。錦鵑因和那個奶娘碰過何培懈,所以都另辟給屋子給她們單住。 待出了屋子何安謙就回身對何媛冷聲說道:“懈兒也患了同樣的病,難不成也是你姨娘害的?” “那何培懈患了病又怎么樣?沒準兒是錦鵑為了洗脫自己做下的。而雋兒他……”何媛強辯道。 何安謙看了眼與王氏有幾分相像,一樣魯莽的何媛,怒從心頭起。心想,若不是王氏用毒計,那芳姨娘生的兒子也能活了下來。若不是以前王氏百般設計,不讓旁的丫頭近自己的身,自己現在怎會只有這兩個病弱的兒子,許連孫子都有了。 多說無仇不成夫妻,何安謙只覺得與王氏的仇怨已似海深。甚至想到,何培雋得虧死了,不然不定留下個怎么樣如王氏一般會拖累自己的廢物。 于是,何安謙便罵道:“你還提那個短命小兒做什么,既他沒有命受我們家的福氣,也不要再為了他牽扯一些活人。往后你的弟弟就是懈兒,你往后就是進了國公府該拉扯的也是他。虎毒還不食子,你姨娘又何苦做下這樣的事?別說這事與你姨娘無關,便是有關,又如何?” “又如何?父親說錦鵑虎毒不食子,那父親呢?自雋兒病后,你看過幾次。這般不在乎自己兒子的死活,那父親您難道是食子的毒虎么?而母親被關,你又來看過我幾次?”何媛哭道。 “放肆!” 何安謙一巴掌打在何媛臉上,罵道:“是不是王氏這般教你的,教得你這般忤逆?” 何媛捂著被打得紅腫的臉,哭道:“對,就是娘教的,除了娘,還有誰能教我?父親可曾教導過我什么?” 說完,何媛就哭著跑了。 何安謙指了何媛,罵道:“你們把這個忤逆女給我關起來,一直關到她出嫁,讓她見不到人。” 何媛哭著跑回自己的院子,又受了翠綹幾句話,對何安謙的怨恨愈深。 而何安謙因何培懈身上的病過人,連何培懈住的屋子外面都不愿久留。只先回了書房,換了衣物,又命人準備了熱水洗澡。待一切收拾干凈,何安謙被太醫看過并無病癥,才仔細尋思起這件事來。心想,既事情不是錦鵑做得,那許就是何媗做的了。不然,怎么就只何培旭沒穿那衣服,沒過到那種病? 且這府中境況如何,何安謙也略微知道些。何家這些做這些衣服的事,都交給專門請了來的婆子,除非一些貼身的瑣碎物件兒才交給了丫頭們做。何安謙覺得那何媗若是將那些做衣裳的人偷偷塞進一個得了病的,也是可以做得到的。 他現今只得何培懈一個兒子,少不得要多一些防備。 何安謙合了合眼,心想,若是何培懈能活過這一場,便將這事好好查查,說不定能拿住何媗那丫頭的什么事情。 待何安謙走了,錦鵑被府醫看過,也從屋里出來。那先頭給何安謙報信的丫頭便腆著一臉笑與錦鵑到了僻靜處,說道:“姨娘,得虧我聽到風聲,不然還真不知道怎么應對好。姨娘當真是絕頂聰明,立即就想到了這招,也幸得還留了一些帶了病氣的碎布頭子,不然也不知道該怎么糊弄過去。” “是啊,還是你的功勞大。” 錦鵑看著那個她費了好多功夫,才籠絡成心腹的丫頭似在邀功的對了她笑,便咬了牙說道。 她當真沒有想到,只這一會兒功夫,何培懈就染上了這病。在錦鵑聽到何媛來找她的時候,她著實慌了,只想了如何能洗脫自己罪名。到現在,她才擔憂起何培懈來。錦鵑不禁懊惱著,若時間能容一容,她也會想出更好的法子。 此時,錦鵑方才為了保全自己而撇在一旁的慈母心便又蘇醒過來。一陣陣的心疼,逼著錦鵑立下毒誓,若是她的懈兒出個什么事,她必然不讓何媛好活。 這件事發展到這般地步,確實也是出乎何媗的意料。 因在這件事上也可以尋些借口脫罪,只是何媗沒料到,錦鵑竟然選了最狠,也是最能洗脫她自己的一招。 人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想來這虎毒不食子的說法也要隨著這句話給改了,誰說虎毒不食子,只是未遇狠心人。 何媗也著實羞愧的很,她一心想做的毒婦、潑婦、悍婦。卻沒一樣過的了關,悍不過王氏,潑不過何媛,連毒都沒毒的過錦鵑。 ☆、62誰辨雌雄 何安謙查了查,卻未查出個究竟。也未有府中旁的人有著同樣的病癥,這病被那病弱的何培雋,新出生的何培懈得了自然兇險萬分。但那些成人若是染了,重些的許能看出來,但若是個壯實得的,許根本就看不出來癥狀。 而錦鵑這事原本就做的較為細致,除了讓何媗猜出個究竟,但也沒讓旁的人知道了這事兒。事后也收拾的較為妥帖,也著實難為了她能在何府中瞞過何媗的耳目,躲過何安謙的心腹。 而何媗那邊又差錯了方向,他雖做得官,但在這類事上卻不擅長。于是,何安謙也沒查出個什么,只把何培懈身邊的可疑之人清了一次。如此,于何媗自是無礙的,卻使得錦鵑傷筋動骨,動了許多她好不容易收攏來的人。她自比不得何媗那般財大氣粗,就是這些個人,她為了籠絡住,就幾乎搭盡了她存的所有東西。 但錦鵑因怕何安謙又轉頭疑心到自己身上,所以一直也未敢說了什么。 而何媗經之前何媛那一鬧,卻想到了一個能挑撥了劉國公與何安謙的法子,大約可以一試。但這次就少不得要用到了褚時序。 何媗待化了男裝準備出門,就恰好于大門口遇到了一個熟人。 便是那上一世被何媗剮殺了的王玦。 何媗未料到于此處看到他,她已忘了初見王玦時,他的摸樣。何媗印象中只留有他被自己剮的自己支離破碎的樣子,與他咬著牙要和何媛一道殺了自己的模樣。 如今見了,卻是陌生的很。 王玦似乎早就知道了何媗是誰,帶著溫和的笑,說道:“見過大姑娘。” 這般虛假的溫和,倒使得何媗記了起來往日王玦的樣子。 何媗點了點頭,便上了馬車。 王玦立在門口沒動,待何媗坐的馬車走了,待帶著不變得溫和笑容進了何家的大門。 前些日子,何媛被關了起來,王家便失了唯一來錢的門路。 王家亂了一陣子后,那王玦也不再母親meimei去了侯府,一個人在定國侯府對面擺起的字畫攤子。 這王家與定國侯是什么關系,又不是能瞞得了的。那邊時朱門大院的富貴之所,那邊是凄苦孤涼的字畫攤子。甭說何安謙那般在意臉面的,就是何老夫人也覺得面上掛不太住。自此何老夫人便親自接待了王家母女,而何安謙也未敢像以往那樣冷待了王玦。 王玦也確是個有些許才華的,他已看出些京中門道。有意投了六皇子那邊,只是苦于沒有門路,便先搭著何安謙這個矮腳梯子,向上再多走了幾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