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節
“怕什么?”何氏知道她的心思,一邊道,“他開了個方子是給乳母喝的……你莫忘記,你從懷孕到生產,中間任仰寬從來不曾與你照面,加上我方才不住的說你孕中這也不舒服那也不好,他哪里會多想?” 說著她又冷笑了一下,“何況你也不替他想一想,這沒憑沒據的就算看出來些什么,就不怕回頭自己給滅了口?任太醫年紀大了,卻未必就不怕死罷?反正,你是帝妃,生的自然是皇嗣,先前又是趙太醫自盡、又是山路被堵,不是為了謀害皇嗣,誰花那么大的代價?” 何氏悠然的點了點襁褓里嬰孩的額頭,微笑著道,“所以,你啊,就別怪我先前心狠,對你用上那踟躇香了……這才是真正沒有后患的法子呢!” 第七十五章 本卷終 太寧八年十二月十四,光猷牧氏于行宮產下一子,母子均安,卻因山崖崩塌阻塞道路,一直到了十二月廿六,臨近除夕,宮中使者才能抵達行宮,見著這位皇三子。 由于年關臨近,氣候寒冷,山上山下都飄起了大雪,高太后擔憂子嗣,故命牧碧微不必趕回過年,等皇三子滿月,翌年氣候回暖再歸回。 這正中了行宮中幾人的下懷——只是何氏與葉氏到底被召了回去,作為補償,高太后準許沈太君之請,讓她在旦日之后帶著長孫媳和曾孫一起上山,陪伴牧碧微,又往行宮送了大批賞賜。 姬深這邊,喜出望外之余,更是流水也似的送賞賜上山,一時間,光猷牧氏雖然人還遠在行宮未歸,風頭卻有增無減,連這大半年來門庭越發冷落的長錦宮也引起了注意。 行宮里,挽袂幾個彼此打趣道:“這可當真是接賞賜接到手軟了。” “都是娘娘福澤豐厚,咱們做奴婢的跟著享福,許多好東西,從前連看也沒看過幾眼,這幾日可當真是大開了眼界。”挽襟抿嘴笑,“就是回去的時候,怕是收拾起來不容易。” 素歌在旁邊就道:“那就多搬幾次。” “真是眼皮子淺。”挽襟笑著說自己表妹,“咱們娘娘如今哪里還稀罕這些?再說別看太后和陛下這回賞賜的多,真正論起來,好東西還是在宮里呢,許多大件如今可不都是先送到長錦宮去了?何況這旖櫻臺,難道咱們下回不來了?還多搬幾次,沒得顯得輕狂了去,叫人小覷。” 素歌不服氣,對表姐扮了個鬼臉,道:“娘娘如今生了皇三子,誰敢小覷?這滿宮里頭皇子才幾位呢?就是有那說嘴的人,也不過是嫉妒罷了,他們會說,我難道不長嘴了嗎?” 挽襟就對挽袂道:“你瞧瞧她,我才囑咐她兩句,她這里就潑辣起來了!真虧得咱們如今還在行宮!這要在宮里,還不得一天和人吵上七八次?” “就由她罷。”挽袂笑著道,“宮里似娘娘這樣膝下兒女雙全,又可以自己養的才幾個人呢?別說她得意了,就是我都忍不住把頭抬高些呢。” “那你可要留神了。”挽襟打趣,“仔細別撞著了柱子!” 幾人都一起笑出了聲。 聽著外頭的笑聲,牧碧微對阿善道:“我如今也覺得心里暢快了許多。” “奴婢也是呢。”阿善心病盡去,就寸步不離的守著那已經被里里外外認定了的皇三子,又是唏噓又是慶幸,“老太君也不知道幾時到?” “祖母總要在家里過了年,祭祀畢,好在咱們家親戚不多。”牧碧微吐了口氣,淡淡的道,“徐氏也能cao持大半,她倒也可以脫身出來。” 阿善知道牧碧微不喜提徐氏,就不接這話頭,只道:“這回嶸郎也要過來,女郎惦記著他都幾年了,如今總算可以看上一眼。” “唉,我倒不太放心呢,山路那么滑,他到底還小……”牧碧微感慨道,“就是過了年,也不過四歲,還沒西平大呢,可別凍著了。” “在路上可以坐軟轎呢,軟轎里也定然會擱上炭火。”阿善笑著道,“女郎別太擔憂了,再說,到了行宮,可以叫人打些溫泉水來給嶸郎沐浴去去寒氣。” 牧碧微想著年后親人過來,心中喜悅。 ……………………………………………………………… 除夕之夜,行宮里自然是不及宮里熱鬧的,但因為牧碧微平安生產的緣故,雖然不熱鬧,卻極為喜慶。 牧碧微這時候也能起身了,阿善不肯叫她吹風,好在產房里的窗子是先前就換成了琉璃鑲嵌的,叫阿善在外頭發了雙份的賞錢,隔著琉璃窗受了眾人的謝恩與祝福,幾個貼身宮女還親自進來道謝,她一高興,又代還在襁褓里的幼子也俱給了一份賞賜,如此到了天黑后,叫各處除了輪值的人,都好生休憩休憩——這卻是在宮里所不能得到的清閑,畢竟牧碧微位份高又有寵愛,往年的年節,澄練殿從上到下都最忙碌不過。 宮人們吃過岑平精心預備的筵席,有頭臉的大宮女進了產房陪牧碧微守過子時,與外頭守著的宮人一起跪拜道賀,牧碧微笑意盈盈,人人都給了極豐厚的賞賜,于是皆大歡喜,除了輪值的人外,都去安置,只留了阿善和挽裳帶著幾個小宮女還守在產房里。 旦日的一早,因為在行宮里,人人都顯得悠閑,清早自有一場跪拜祝賀,牧碧微賞賜了各處筵席,連行宮的侍衛也都有份,到得午后,她才得了閑,與阿善說笑:“從前在宮里的時候我以為這年節就是閑不下來了,蓋因宮里人多,宴也多的緣故,不想在這行宮里頭事情也不少,單是他們幾次拜賀,我就覺得繁瑣了。” “女郎如今有了小郎君,自然是巴不得時時刻刻的看著,哪里還耐煩他們來打擾?”阿善微笑,“只不過這樣喜慶的日子正該討個好口彩,也叫小郎君長得健壯。” 無人的時候,阿善就只提小郎君,有人時,她才說小皇子,仿佛是先前擔憂的心緒還沒全部平息下去,還不能這么快的接受著這個孩子就這樣被認為是皇家血脈——好在如今牧碧微月份也能對上,又是太后親口下旨,叫她在行宮里再待幾日再回去的,這么一來,小孩子又長得快,回去之后,說什么也能夠掩蓋過去了。 牧碧微也不在意她這稱呼里的微妙,只道:“如今宮里還不知道怎么個熱鬧法?” “想來和往年也沒什么兩樣。”阿善想了一想,道,“今年宮里新添了許多新人,右娥英也是好熱鬧的,加上上回他們不是說,右娥英的meimei、高陽王妃是個舞驚四座的多才之人,估計比往年熱鬧些罷?”她又笑,“只不過啊,奴婢想著,那些個妃嬪怕是羨慕女郎這里的清凈都羨慕不來呢!” “我自己都恨不得在這里多住幾日。”牧碧微感慨的輕撫兒子的面龐,“好看著他快快的長。” 阿善笑著道:“小郎君長大說快也快,一忽兒就能滿地跑了呢!只怕女郎到時候又覺得他長的太快,不及回味他還在襁褓里時的可愛,屆時淘氣起來,女郎又會覺得小郎君還是如今這樣子安安靜靜的惹人喜歡。” 她感慨道,“先前夫人帶著大郎的模樣就仿佛是在眼前一樣,一忽兒女郎也為人母了。” “幾年前我不就養了玉桐?”牧碧微莞爾道,“說起來我也有幾個月沒見著她了。”她臉色有些嚴肅起來,“這些日子,宮里賞賜流水也似的送了過來,怕是她也曉得了,可別叫她心里難過上了。” 阿善不以為然道:“公主殿下年紀還小呢,就算被誰說了挑唆的酸話,回頭回了女郎身邊,再教過來就是,若是當真心思歪了,女郎反正已經有了親生骨rou,一個公主,養上幾年大了,到了下降的時候不就成了?” 牧碧微哭笑不得道:“當初,玉桐才過來時,你不也是認認真真親自養著帶著?怎的一忽兒就不心疼她了呢?” “那也是為了女郎。”阿善理直氣壯道,“如今女郎有了親生骨血,在奴婢眼里,自然小郎君要比公主殿下重要得多的,如今宮里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小郎君呢!哪里有太多精神去管西平公主?若非為著女郎的名聲不得不接了公主殿下回來,奴婢覺得左昭儀若是待公主殿下好,就在華羅殿里養著也沒什么!” “你呀!”牧碧微搖了搖頭道,“玉桐是不大,如今還在需要人照料的時候,可是到底養了這么幾年,就這么給了左昭儀,即使左昭儀待她好,我可也不放心,你莫要忘記,左昭儀如今可是正經的撫養著長康公主呢!哪里還能夠把玉桐放在了第一位上頭?再說她本是叫了我這些年母妃的,平白送人,哪有這樣的事情?” 她沉吟著道,“不過,回宮之后的人手卻是的確要預備起來了。” “先前公主殿下身邊的樊氏和鄧氏這些日子看著是謹慎知機的人,奴婢看著樊氏比鄧氏更有主意。”阿善道,“回去之后,不如就調了樊氏看顧小郎君……” “不僅僅是這樣。”牧碧微道,“從今天起,玉桐也有五歲了,她身邊的人須得正式配了起來,雖然如今伺候她的人也不少,但真正跟著她的貼身宮女也只有那蝶兒一人,總要配齊了才好。” 阿善道:“要說這個的話,如今蘭蕙館沒開,宗室里頭也沒有合適的縣主進宮陪讀,奴婢在想,是不是給公主殿下選些年歲仿佛的玩伴?” “五歲太小了。”牧碧微搖頭道,“至少要八歲,還得要伶俐知趣的,不然,豈不是叫鄧氏她們多看幾個人?” “要說八歲的話,前幾日,岑平倒是與奴婢提過了兩個人選,都是九歲。”阿善微笑著道。 牧碧微笑著問:“他倒是見巧,我還沒想到,他竟先惦記上了?” 阿善道:“原本他是想推薦了伺候小郎君呢,我與他說,小郎君如今定然是跟著女郎親自帶的,到小郎君長大些后挑選服侍的人,怕也是更加精心,而且按著宮里的規矩,皇子到了歲數,都要搬到麟止宮里去住,到那時候伺候的主要是內侍,他若是想替親戚謀算,女孩子還不如跟了公主,只要用心伺候,到了年歲還怕沒個好前程嗎?岑平就求奴婢說項,想叫他的堂侄女去伺候西平公主。” “哦?是什么樣的?”牧碧微因聽說是岑平所薦——這回行宮生產,岑平雖然是有所求,但也實在是盡心盡力了的,只要合適,她也不介意給岑平個體面。 阿善笑道:“兩三日前就接了過來的,昨兒和今日大家給女郎磕頭她們也在里頭,不過跪得遠,要么叫過來看看?” 牧碧微點頭:“看看。” 阿善傳下話去,不多時,兩個八九歲模樣、穿著干凈,梳著雙丫的女孩子雙雙到了產房外,隔著窗跪下來請安,又道賀,看著很有規矩的樣子。 牧碧微站在窗前叫了免禮,使她們到回廊上站著以避風,叫阿善傳話問了幾個問題,也是口齒清歷的模樣,她給阿善使個眼色,阿善悄悄道:“高七的人去查過,都是岑平堂弟的女兒,他堂弟有幾個兒子,預備過繼一個給他將來養老的,因此對堂弟家的子女前程不免特別上心些。” “那就先留下罷。”牧碧微道,兩個才九歲的女孩子,料想也折騰不起什么,她問,“都叫什么名字?” 這一句問得高了些,外頭兩個女孩子都乖巧道:“奴婢出身粗鄙,賤名恐有辱娘娘清聽,還求娘娘賜名。” 牧碧微正自琢磨,忽然見到后窗似有一個人影,她心中一動,隨口道:“就叫歌青、歌天罷!” 打發了歌青、歌天,果然是聶元生身上染著酒氣趕到——牧碧微見他神色激動的站在遠處看著襁褓,目不禁就噙了淚,兩人相對半晌,她才帶著哽咽道:“他很好!” “我知道。”聶元生眼眶也泛起了紅色,他用力握拳,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足足片刻才能說下一句話,“何氏都告訴我了。” “鄴都如今正歌舞升平,往年那些歌聲舞影,看慣了并不覺得什么。”牧碧微舉袖掩面,輕聲道,“可如今看到他,我就沒來由的覺得萬物俱天籟,天青萬里!” 聶元生亦含淚而笑:“我借口午宴喝多了,要出城祭祀祖父……去墳前匆匆燒了些紙錢過來,就是放心不下,想看一看你們,如今便是叫我立刻死了也甘心了!” 牧碧微立刻放下袖子,怒道:“旦日你說的什么話?你若死了,叫我與他將來去依靠誰?” “是我錯了。”聶元生苦笑著道,“來的太匆忙,竟忘記了換件衣裳,卻不便抱他。” 牧碧微不禁笑著掉下淚來:“這人真是傻了……你外頭穿的衣服上沾了酒氣,如今這屋里又不冷,你怎不會脫了外袍來抱他一抱?明后日,我祖母嫂子就要過來,等回了宮,你……” 不待她說完,聶元生已經迫不及待的解了外袍走了過來,笨拙而小心的抱起,牧碧微一邊擦淚一邊道:“你這邊高些、托著點兒……”到底聶元生頭一回抱孩子,雖然牧碧微在旁指點,沒幾下就將孩子弄得哭了起來,等他重新抱好,已經是滿頭大汗,牧碧微知道阿善在外守著,也不怕誰會撞進來,取了帕子給他擦汗,脈脈片刻,忽然驚訝道:“這里是產房!” “誰管那許多?”聶元生不錯眼的看著襁褓,輕聲慢語哄著,頭也不抬的笑道,“咱們什么樣的孽沒做過?區區一個血房又能沖撞了什么?嗯,明兒沈太君要來了,叫我多抱他一會,多與你說說話罷……” 第四卷 飛在青天端 第一章 母女重見 牧碧微端詳著多時不見的西平,卻見她幾個月便已經拔高了一段,眉眼也更舒展開了,身上穿著丹色描金鳳紋半臂,牙色窄袖織金上襦,下面是橘色羅裙,腰間一條錦帶,嵌明珠、玉勾搭,這身衣服是牧碧微沒見過的,想是長高之后曲氏替她新做的。 幾個月不見牧碧微,西平卻也沒怕生,行禮畢,就撲到她膝邊迫不及待的訴說起在華羅殿的生活來,說的最多的卻還不是自己,而是長康公主:“……三妹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曲母妃說她得再過些日子才能開口呢,若是要陪兒臣玩耍,還得幾年……” 牧碧微極有耐心的聽著,一直到她滔滔不絕的說完了一段,回頭問樊氏要茶水,滿殿的人才一起笑了起來,凌賢人含著笑道:“究竟是光猷娘娘養大的,咱們娘娘當成長康公主一般看著,見著了光猷娘娘,殿下還是要自己的母妃呢!” “妾身多謝左昭儀代為照料玉桐之恩!”牧碧微忙起身離座,鄭重的施了個大禮,西平公主忙也跟著行禮,曲氏在上首,面上微有笑色,也不避,安然受了她一拜,才道:“起來罷,我也不過順手為之,何況西平也是極可愛的。” 西平公主聞言,就趁機道:“那么曲母妃,可愛的兒臣可以不可以多吃一塊那種綠色的點心?” 這次連曲氏也不禁撲哧一下笑出了聲,拿袖子遮了一下,才恢復了端莊,笑著道:“你若喜歡,那方子我叫人給你母妃抄上一份,你母妃若準你多吃,我自然不攔著。” 說著不待西平說話,就對牧碧微解釋,“她說的是薄荷糕——本是還熱的時候做來消暑的,避暑歸來,不是還有些躁氣么?我怕她才從行宮回來會嫌熱,就叫人做了一回,不想她就喜歡上了,沒事就嚷著要吃,后來天氣涼了,我就叫她一天最多吃一小快,還是正午時兌著熱茶吃,不然憑她怎么鬧,我總不給的,今兒個想是見你來了,覺著有了依靠,故而又討了起來。” 牧碧微聽見薄荷就嗔道:“玉桐不許胡鬧——薄荷性涼,一天一塊給你解饞還不好嗎?” 西平公主聞言就十分的失望,然她眼珠一轉,問牧碧微:“母妃一天也給兒臣一塊嗎?” “嗯,就一塊,多了一個角也沒有!”牧碧微原本是想說索性給她斷了的,畢竟如今也才二月里,鄴都還冷著,好些殿里都沒歇地龍,只是想到曲氏準她吃一塊,自己這會就給她斷掉,很有顯得曲氏對西平不夠用心的嫌疑,如今高太后仿佛偏心向了右娥英,沒準這么一塊糕點也能生出事情來,再者,西平那懇求的目光看著也心軟,當下就板著臉道。 就聽西平公主很是委屈的對曲氏道:“那曲母妃的那一塊也給兒臣留著呀,兒臣每天過來吃!” 眾人都又笑了起來,凌賢人就道:“兩位娘娘好好想個法子安慰安慰殿下罷,奴婢聽著就怪可憐的。” “我如今最怕聽見她想吃什么,蓋因她想吃的十個里頭有九個是不宜多食的,偏生她就喜歡。”曲氏也不禁對著牧碧微訴起苦來,“有一回就哄她,說等她長大些就能吃了,于是隔日起,她一天問我十七八遍她是不是長高了,正月里,太后說了她一回,仿佛長高了許多,當天回來就一口氣將平常不叫她多吃的東西點了二三十種——真難為她記得住!” 聽出曲氏語氣里的親近,牧碧微亦含笑道:“娘娘可別怪妾身得了便宜還賣乖,依妾身說呢,玉桐在澄練殿里是極乖巧的,妾身帶著她時可從來沒覺得這樣麻煩過呢,如今在娘娘這里過了幾個月,就要這要那了,怕還是娘娘待她太好的緣故。”說著憐愛的刮了刮西平的鼻梁,笑道,“寵得玉桐呀,要求越發的多了!” 西平公主聽出兩位母妃都在抱怨自己,也不生氣,笑嘻嘻的朝她們扮個鬼臉,脆聲道:“母妃都說了,這些都是曲母妃寵出來的,既然有母妃們寵愛兒臣,兒臣做什么不受著呢?” 曲氏和牧碧微都笑,牧碧微就問她:“可是你曲母妃寵你是因著喜歡你的緣故,如今你倒越發的叫你曲母妃為難了,這可怎么辦呀?” 西平公主天真道:“兒臣年紀小,許多東西吃不得,兒臣便是知道,也忍耐不住,曲母妃雖然疼兒臣,可也堅決不給的,至多叫人陪著兒臣去玩耍分心呢,等兒臣玩著玩著就該用膳了,用了膳兒臣當然什么都吃不下啦!” 牧碧微抿嘴一笑,又逗了逗她,曲氏使個眼色,那蝶兒就上來一步,含笑道:“殿下,長康公主快醒了呢,殿下可要去跟長康公主玩?” 西平左右看看,拉著牧碧微的袖子就有些舍不得走,曲氏便打趣道:“如今你母妃回都回來了,你自然就要跟著她回澄練殿里去,到時候天天時時的就可以煩著她,也好叫你曲母妃看一看她的笑話呢!倒是你曲母妃和長康meimei,往后啊見起來反而就不方便了呢!” 西平想想她說的話也對,便吐了吐舌頭,笑著告退去看長康。 等她走了,凌賢人與阿善都是心照不宣的將兩邊小宮女都打發了,只留了幾個心腹下來伺候,牧碧微重又謝了曲氏,曲氏擺手道:“我方才說的是真心話,與長康一起帶著有個伴,也不麻煩,何況西平可愛,追在膝邊成日里說這說那,被她念叨幾句,我就覺得這世上也沒什么事情可煩心的了。” 說著,自失一笑,“當年我雖然沒能撫養她,看來到底還是有些緣分的。” 牧碧微尷尬道:“當年妾身……” “過去的事情就不必提了,左右如今我這里有長康了。”曲氏和藹的道。 知道她這就是明說出來把事情揭過的意思,牧碧微松了口氣,又道:“娘娘總是這樣體貼,奈何妾身從前不懂,到了危急的時候,思來想去,這滿宮里頭,卻只有娘娘最是可靠。” 曲氏淡然一笑:“體貼么……未必每個人都這么想罷?” “那都是貪心太過的緣故。”牧碧微誠懇的道,“實際上,娘娘待六宮可謂是問心無愧,可六宮的許多人卻因此得寸進尺,對娘娘每多怨懟,反而如孫氏、何氏之流,怨懟者即使也不少,卻只敢私下里議論,說來說去,還是因為娘娘心仁,她們膽子才大起來的緣故!” “是嗎?”曲氏若有所思,微笑起來,“你說的,倒與西平差不多呢,不過她們哪里有西平可愛?”她仿佛漫不經心的問,“可我就是這個性.子,你說,這些人,該怎么辦呢?” 牧碧微恭敬的道:“妾身看娘娘先前待西平就是很對的,憑她怎么胡鬧,都是小孩子不懂事情,娘娘的身份資歷放著,既然不稀罕和小孩子計較,那么再怎么鬧,左右也當真不能妨礙到娘娘的,不該給的,總不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