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節(jié)
聽罷,牧碧微和戴氏交換了個眼色,笑著撥了撥腕上鐲子:“江山代有人才出?!?/br> “不過是命好,生著一個好姓罷了?!贝魇嫌行┧崃锪锏牡馈?/br> ——兩人都是久經(jīng)宮闈的,高清綰打發(fā)魚麗、鵲麗的經(jīng)過一望可知端倪,今日清早,姬深攜新人去和頤殿給太后請安——當(dāng)然原本他未必一定要親自過去的,這般帶著新人過去更是給足了新人體面,無非是怕高太后對他的新寵做什么手腳。 當(dāng)時高太后并沒有說什么,但高清綰才回到瑞慶宮,就派了個嬤嬤過來號稱幫她打理,當(dāng)時六宮也不奇怪,歐陽氏只是高太后的甥女呢,高太后就很明顯的偏心她了,如今這高清綰乃是高家之女,高太后豈能委屈了她?那一個顧嬤嬤到了瑞慶宮,也不知道會替高清綰都出些什么主意? 不想如今看來,這顧嬤嬤不過是個幌子——顧嬤嬤到瑞慶宮一回,正好叫高清綰試出了貼身宮女里哪個更加聽話更可用,又叫眾人知道即使是太后派去的人,她也是說打發(fā)就打發(fā)了的,不敢因她年少和沒帶陪嫁使女進(jìn)宮就小覷了她去! 等若說,這一回高太后是給高清綰捧了回哏,用個顧嬤嬤助高清綰立威——又是不顯山露水的那種。 牧碧微想起自己當(dāng)初對挽袂的親自上陣、反復(fù)敲打、多方教導(dǎo),也不禁心有戚戚然:“只望不要又來一個歐陽氏才好呢!” 第七章 群美眾相 談美人因為是頭胎,之前安胎的時候,又因為種種擔(dān)憂,一直被孫氏拘在安福宮里不說,輕易連渺雨廳也是出不得的,加上孫氏對她這一胎寄予厚望,滋補(bǔ)養(yǎng)人的東西流水也似往渺雨廳里送,竟叫胎兒過大,足足折騰了一個白晝到底還沒下來,而在祈年殿里陪著新泰公主玩耍的姬深經(jīng)過這么久也定了心,傍晚時分見渺雨廳那邊還沒來報,就把事情都交給孫氏,滿含期待的去了永淳宮。 孫氏強(qiáng)忍酸意,含著笑送走姬深,一個轉(zhuǎn)身就冷下了臉,問左右:“談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別心急,婦人頭一胎總是艱難些的,奴婢聽說有的人會足足疼上三天三夜呢。”宛菲說著,勸道,“娘娘不如先回殿里坐著,請孫嬤嬤過去看看?” “也罷?!睂O氏皺了下眉,那孫嬤嬤是在她入住安福宮前就在祈年殿里負(fù)責(zé)灑掃的,是個啞巴,卻知道許多宮里一些心照不宣的方子,她并不識字,之所以被孫氏發(fā)現(xiàn)這一點(diǎn),還是因為之前一個服侍孫氏的二等宮女小日子來了,痛得滿地打滾,那孫嬤嬤恰好路過,就去祈年殿的小廚房里尋了幾樣?xùn)|西,又到安福宮僻靜處摘了幾片草葉之物,一并熬了,端與那宮女,那宮女當(dāng)時痛得狠,也沒多想就喝了下去,不想就好了。 這件事情被旁邊的人告訴了孫氏,孫氏就召她到跟前,只是這孫嬤嬤雖然能聽,卻不會寫,后來倒是把她會的東西都展示了下,除了一些女子需用的方子,她也能接生,擅長調(diào)養(yǎng)人,當(dāng)初孫氏被莫作司一腳踹中肚子,差點(diǎn)一尸兩命之際,就是孫嬤嬤在才捱到了居氏回轉(zhuǎn),太醫(yī)趕到。 加上孫嬤嬤又和孫氏同姓,孫氏自打知道了她的能耐后就對她很是禮遇。 宛菲就親自去告訴了孫嬤嬤,這時候自也有人上來稟告了各處新人在這一日的作為,孫氏尤其留意步順華和高婕妤,手底下的人對這兩處自也是格外上心的,稟告了高清綰與云盞月的爭執(zhí),道:“云世婦的貼身宮女雖然到底也沒趕走,但也被高婕妤勒令以后都不許靠近她的承春殿,云世婦也是官宦人家出來的,雖然門第不比太后的同族,也是一郡望族了,因此被氣得死去活來,也顧不得上下尊卑,當(dāng)場質(zhì)問那高婕妤,道高婕妤自己也是鄴都人,何以見不得鄴都的宮人,莫非滿鄴都的人都虧待過她不成?” 孫氏皺眉道:“那高氏怎么說?” “高氏對云世婦的質(zhì)問如若不聞,就道,她不喜歡鄴都人,但凡鄴都的宮人出現(xiàn)在承春殿,休怪她不客氣!” 宛芹在旁驚訝道:“這可奇怪了,這宮里鄴都的妃子也有好些呢,咱們娘娘就是鄴都左近人士,那牧光猷、何宣徽、顏凝暉,哪個不是鄴都土生土長的?正如云世婦所言,高婕妤自己也是鄴都人士,怎么就這么看不得鄴都宮人?” “去使人查一查?!睂O氏其實(shí)對高清綰的關(guān)心遠(yuǎn)不及步順華,不過是忌憚著她的姓氏罷了,對步榮衣可是當(dāng)真關(guān)心到了骨子里,立刻就仔細(xì)問了起來。 去打探的宮人道:“步順華回到善嵐殿后就沒出來過,聽里頭的宮人說,她一回去,聽說賜宴沒了,就叫人把善嵐宮里的廚子叫到跟前,仔細(xì)盤問了拿手的菜肴,然后一口氣點(diǎn)了二十幾道,傳了午膳,中間覺得一道rou炙做的好,足足要了三份,飯畢聽說宮里有新鮮的果子供應(yīng),又要了許多,一直吃到了未中才罷手,就要沐浴,沐浴起來就管著梳妝打扮了!” 孫氏等人聽得一陣無語,問:“她沒敲打?qū)m人?” “沒有!” “各處賞賜送到時呢?” 宮人苦笑著道:“都是永淳宮的宮女出來招呼的,那會步順華正歡欣鼓舞的盤問廚子拿手菜來著!” “她如今是一宮主位,永淳宮里原本也有幾個宮嬪、散號的,就算那些個舊人都不忿她乍進(jìn)宮就得了高位,拈酸喝醋的所以沒去覲見,但同是這一回入宮的世婦穆氏難道也沒過去嗎?”孫氏問道。 宮人面色更加古怪:“這……穆氏如今病了!” “病了?”不光孫氏愕然,連宛芹也驚訝道:“今早不是還好端端的跟著陛下去了和頤殿覲見太后嗎?怎么這會子功夫就病倒了?是真病還是假?。俊?/br> 孫氏哼了一聲道:“如今陛下的心思都放在了那步氏身上,真病假病都沒什么用,她當(dāng)陛下會因為她就在永淳宮里,舍得撇下了善嵐殿里的絕代傾國,多走幾步路去她的茉儀殿里探望不成?陛下若當(dāng)真這么做了,她的主位就是步氏,以后還能不可著勁兒給她小鞋穿?真正是沒腦子!” “娘娘,那穆氏病了仿佛別有緣由的。”宮人小聲道。 “嗯?” 宮人道:“先前采女們都住在綏狐殿的時候,據(jù)說原本還有個容貌不在步順華之下的采女!” 此言一出,孫氏頓時倒抽一口冷氣,與宛芹對望了一眼,均問:“那么那個采女呢?” “本來安排她與步順華住一起的,結(jié)果后來那采女聞?wù)f被步順華拿金簪劃破了臉,想是綏狐宮的宮人擔(dān)心被責(zé)備,就悄悄把她送了出去?!睂m人道,“是以當(dāng)初給采女們分配住處的詔令下去后,聽說那穆氏是最難過的一個,被其他采女安慰了許久,幾乎是一步三回頭的出了綏狐宮!” “莫非她竟然是怕步順華怕到了這么幾個時辰就病倒了?”宛芹一呆,不由失笑。 孫氏卻沒笑:“這宮里有多少女子不是靠這一張臉才到了今日的地位?本宮不就是個現(xiàn)成的例子?縱然穆氏容貌不及步順華,但好歹也是陛下親自點(diǎn)中的人,未必就不可能在這宮中沒有立足之地,先前那采女被毀了容貌,出得宮去也許還有尋常人家肯要她,但在這宮里正經(jīng)有了位份再沒了美貌,卻只能終老宮闈,她豈能不怕?” 宛芹皺眉道:“娘娘,這步順華好生狠毒!咱們該怎么辦?” “既然這穆氏稱了病,正好看一看這步順華的手段。”孫氏凝神一想,對她道,“此刻陛下料想已經(jīng)到了善嵐殿中,那步順華未必肯告訴他穆氏生病之事,如今左昭儀正在思過,不理宮事,本宮身為右昭儀,固然沒有太后、陛下賜權(quán),但也應(yīng)當(dāng)關(guān)懷妃嬪,尤其是新進(jìn)宮的世婦……你去,步順華不是喜食rou炙嗎?到廚房使他們做一份rou羹,照著陛下愛吃的那樣,送到善嵐殿,就說是新泰公主吃著喜歡,要送與她父皇的,順便把穆世婦染恙的消息告訴陛下!” 宛芹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 …………………………………………………… 景福宮里,新封的御女楊盈燦正羞怯的摸著身上的瑞錦彩衣,既舍不得脫下又為難的道:“我……妾身才進(jìn)宮來,還沒有什么孝敬娘娘,怎么就敢收娘娘這樣好的衣料?” 上首,何氏笑得親切又和藹,道:“這有什么敢不敢的?原本這身彩衣,是本宮給本宮唯一的嫡親meimei做的,不想她有了身孕卻不能穿了,就一直放在了本宮這兒,方才你進(jìn)得殿來,本宮打眼一看,就覺得你身量與她是差不多的,想著這衣服放著也是落塵,顏色再鮮亮,擱上幾年還不是要舊了?倒不如給你穿了,也不枉費(fèi)當(dāng)初許青衣辛苦熬了幾夜才把這上頭的花紋繡成!” 旁邊許桃枝就笑著接話道:“奴婢先前是比著三娘子的身材裁的,不想如今看起來倒仿佛是給楊御女定做的一般,可見楊御女與這衣裳真正有緣?!?/br> “妾身受之有愧……”楊盈燦話還沒說完,就見何氏拿食指在唇邊一比,打算她話道:“你如今是本宮的宮里人了,按著規(guī)矩本宮是要給你一份見面禮的,如今這衣服不過是順帶為之,本宮方才也說了,本不是特別為你做的,不過是恰好趕上了,說起來本宮的meimei如今正在夫家坐月子,本宮每個月也才能見她一回,你身量與她一般無二,形容氣質(zhì)也相似,本宮啊看到你就親切,你若是覺得心里有愧,往后就常到本宮這兒來走動,也好叫本宮多看你幾眼。” 許桃枝笑道:“娘娘這是拿楊御女不當(dāng)外人,當(dāng)成半個親meimei看待呢!” “妾身多謝娘娘!”楊盈燦聽了這主仆兩個的話,又看著旁邊杏枝托上來給自己的見面禮,俱是金珠玉器,珍貴非凡,上首何氏笑容可親,使人如坐春風(fēng),心里漸漸篤定起來,暗道自己果然比穆辰曦運(yùn)氣好多了,主位怎么看怎么心善可意,只是不知道表姐的主位如何? ——孔月盈此刻正自尷尬。 她是個乖巧知禮的人,故此到了嘉福宮,在自己的住處瓊心樓沒待多久,就依著身邊人的提點(diǎn),從姬深的賞賜里頭用心挑了幾件,趕到常明殿求見顏氏。 不想顏氏倒沒為難她,立刻命人請了她進(jìn)去,又奉上了好茶——但也就這樣了。 宮里人人都知道顏凝暉不善言辭,偏孔月盈也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兩個人在常明殿上絞盡腦汁才說了幾句話,接著便詭異的沉默下去,兩人眼觀鼻鼻觀心,仿佛在拼耐心似的,足足靜坐了一個多時辰,一直到顏氏的青衣實(shí)在看不下去,上前挽留孔月盈在常明殿里用晚膳,孔月盈才仿佛溺水之人抓到根稻草一般,忙不迭的搖頭,借口瓊心樓里還要收拾,告退下去,她才出了常明殿,殿內(nèi)的顏氏也同時松了口氣,兩個一個殿外一個殿內(nèi)都是異口同聲的感慨道:“幸虧你(那位青衣),方才當(dāng)真是如坐針氈?。 ?/br> 相比這對表姐妹的覲見主位,一個溫馨放松,一個如坐針氈,德陽宮里卻是極為平淡,才晉光訓(xùn)的焦氏出身官宦之家,當(dāng)初還是太后親自點(diǎn)進(jìn)宮的,卻沒有自恃家世的刁蠻氣,向來端莊,只是此刻略帶病容,她下首的過來覲見的御女林音灼生得嬌小玲瓏,雖則也有十七歲了,望著背影卻還仿佛女童,眉眼精致如畫,最使人稱道的是一把嗓子,清清亮亮,開口不拘說什么,就先甜沁入人心里去了。 縱然穩(wěn)重如焦氏也不禁贊了她一句道:“林御女的名字起的真正好,這聲音本宮怎么聽怎么舒暢?!?/br> 林音灼性.子開朗活潑,先前見焦氏一派大家風(fēng)范還規(guī)規(guī)矩矩的,此刻聽她說話和藹,不禁嫣然一笑,露出神采飛揚(yáng)來,脆生生的道:“娘娘既然喜歡,那妾身往后定然常到娘娘跟前來說話,只盼著娘娘不要厭棄了妾身才好!” 焦氏顧左右道:“你們聽聽這把嗓子!人家都說美人之音如黃鶯出谷珠落玉盤,依本宮看,這兩個詞兒擱在了一起也比不上林御女這么一說呢!這樣的聲音都能厭,這人得挑剔到什么地步?莫不是一直聽著仙音長大的罷?” 含光殿上頓時笑成了一團(tuán),林音灼舉袖障面,嗔道:“娘娘……”卻也不知不覺放松了,心想這焦光訓(xùn)當(dāng)日采選沒出現(xiàn),說是病了……如今看來面色確實(shí)不大好,想來是當(dāng)真病了才沒去,才不像那些人說的是嫉妒新人進(jìn)宮故意不肯出現(xiàn)呢! 第八章 王妃之選 六宮竊竊私語時,和頤殿里高太后也稟退左右,只留宋氏伺候,與溫太妃小聲商議著:“那邊談氏發(fā)動了。” 溫太妃奇道:“咦?怎么提前了十天?原本不是要再過幾日的嗎?” “宋氏來說吧?!备咛竽樕懿缓每?。 宋氏就輕聲道:“昨兒個,照料小何美人的宮人來報,說小何美人有了生產(chǎn)之兆,怕是就這兩個光景了?!?/br> 溫太妃明白過來,就意義不明的一笑:“她不是請人早就斷過了嗎?小何美人這兒的只不過是一個公主罷了,她那兒的才是真正的龍子皇孫呢!這宮里已經(jīng)有了兩位公主,再多一個也不會是皇長女,話又說回來了,縱然是皇長女又如何能夠與皇子相比?怎么還要這樣不放心?” 高太后冷笑:“她選的好日子!連新人賜宴都攪擾了不說,三郎才從哀家這兒出去呢,就被她拉到了安福宮,這分明是在對哀家示威!” “太后莫要生氣。”溫太妃忙安慰她道,“依我看,事情也未必就一定是如此。” “嗯?”高太后道,“莫非她……” 溫太妃笑著道:“今兒她既然敢當(dāng)著眾多新人的面,在甘泉宮前就把陛下拉走了,可見不是太后想的那樣……再說若是那樣談美人這會就生產(chǎn)也沒什么用,我倒是想,這孫氏怕是擔(dān)心那步順華呢!” 見高太后若有所思,溫太妃繼續(xù)道,“太后請想啊,這孫氏這些年在宮闈里攪風(fēng)擾雨的,她本出身卑賤,憑什么這般張狂?無非是因為生得好,陛下正當(dāng)年輕喜歡罷了!后來進(jìn)宮的何氏、牧氏固然也得寵,到底不及她呢,這都是因為她的容貌向來是六宮里頭一份的! “可這一回采選進(jìn)宮的步順華,今兒咱們兩個也都看了,那容貌可是一點(diǎn)都不在孫氏之下,要依我來說,孫氏到底是生養(yǎng)過的人了,那步氏卻正當(dāng)青春,孫氏若不靠著盛妝嚴(yán)服,可未必及得上步氏了呢!今兒個新人過來覲見了太后,回去賜宴,晚間陛下自是要召幸,料想就要從這步氏起?!?/br> 接下去的話就要涉及到姬深的私德了,溫太妃到底是庶母,當(dāng)著姬深生母高太后的面,自不肯多言,但話說到了這個份上,高太后哪里還聽不出來她的意思,當(dāng)下就皺起了眉:“你說的不錯,當(dāng)初三郎為著孫氏……如今可算他知道分寸,只給這步氏一個順華,嘿!哀家當(dāng)初知道這步氏容貌堪比孫氏之后,還當(dāng)這宮里又要出個步貴嬪呢!” 兩人對望一眼,都是心照不宣——當(dāng)初,姬深為著孫氏,連生身之母、堂堂太后都忤逆了,如今又來個步氏,屆時等他陷入了步氏的溫柔鄉(xiāng)里去,談美人生子都未必能夠請到他過去,就算生了下來……別叫步氏開口來個從天而降,把那皇嗣的撫養(yǎng)要了過去! 孫氏之所以掐準(zhǔn)了今日把姬深弄到安福宮,大半還是不放心步氏。 “當(dāng)初你勸哀家不要與那孫氏置氣,道她不配,哀家固然明白這個道理,但見著她就煩心,如今看來她氣數(shù)也不過這么兩年罷了。”高太后冷笑著道,“三郎還年輕,去年才加了冠,如今這宮里就有了一個容貌不亞于她的步順華!且看她還能撐多久!” 溫太妃含著笑道:“區(qū)區(qū)小人物,哪里值得太后惦記?” 高太后贊同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卻又發(fā)愁道:“宮闈里的事情,如今人才進(jìn)宮,還看不出什么來,可四郎的王妃,你倒是給哀家句準(zhǔn)話呀!” “太后,這話我也告訴四郎了,只是四郎心里也沒個主張。”溫太妃為難道,“所謂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說來說去他也是這么一句回我,到底還是要求太后cao這個心呢!” “唉,他是個知禮的孩子?!备咛蟾锌?,“卻是十一娘沒那個福分了!” 溫太妃溫和的道:“我這兩日與他說著,他道,這是兩個人無緣,倒也不能說旁的,只是四郎自來不怎么出宮,再說他身邊雖然有伴讀等人,可也不會成日里與他說各家女郎的長短,至于我,太后也是知道的,我對這鄴都的女郎們,到底還是在太后這兒才能夠見到,如今既然不能是十一娘,還求太后再幫著相看罷?” 高太后尋思良久,沉吟道:“高家如今是沒有合適的女郎了,到底四郎的身份放在那里,其他房里固然有年歲仿佛的,總是配他不上的?!?/br> 這是因為當(dāng)初先帝登基后,自感大限不久,為了給姬深清路,將外戚尋了許多理由狠狠發(fā)作過,又提拔蔣、計以制衡,高家除了榮昌郡公到底是高太后的嫡親兄長,又一向低調(diào)謙遜,還保留著爵位與些軍權(quán)外,其他房里都被先帝打壓削弱過,到了姬深登基后,固然起初聽著高太后對高家有所加恩,但因蔣、計反對,到底也沒抬舉到高祖時候的樣子。 而且高太后心里清楚,溫太妃之所以一定要為高陽王聘高家女為王妃,卻也未必是當(dāng)真多么喜歡那才見過一回的十一娘,不過是為著使高陽王有個助力,也是向高太后表示親近,高家是大族,單是高太后這一支就分了七房,但高太后只得一個嫡兄一個嫡弟并幾個庶弟,其他房里女郎再多再好,血脈遠(yuǎn)近放在那里,卻就不是溫太妃為兒子求娶高家女的本意了——高陽王好歹是王爵,哪里就少了名門淑女來配? 見高太后這么說,溫太妃面上難掩失望。 就在這時,就聽宋氏忽然道:“太后,若是高家沒有配得上高陽王的女郎,莫如看看蘇家?” “蘇家?”高太后一怔,溫太妃忙問:“是哪一家?” “倒是哀家糊涂了!”高太后被提醒,猛然想起,露出歡喜之色道,“還能是哪個蘇?營州蘇氏,與前朝的守西北三關(guān)的牧家仿佛,論底蘊(yùn)卻比牧家深厚多了——本朝初建時率先投奔高祖,因封武英郡公世襲罔替的那一家!第二任武英郡公更是娶了高祖原配樓皇后所出的長女、先帝時追封德陽大長公主的那位!” 她如數(shù)家珍道,“哀家的嫡親jiejie并幾個從前閨閣里要好的堂姐妹,統(tǒng)共有三個姐妹嫁到了蘇家去的,這一任的武英郡夫人正是哀家嫡親jiejie——她卻是個有子孫福的,與武英郡公生了三子四女,有兩個仿佛與四郎年歲正相當(dāng),因她是嫁去營州的緣故,若非宋氏提醒哀家倒是把這一家給忘記了!” 溫太妃早在聽到武英郡公時就心動了,只是想到如今怒川邊的營州軍還在蘇家手里握著,到底遲疑了下:“蘇家女自然是好的,又是太后親jiejie所出,必然錯不了……只是,這門第仿佛太顯赫了罷?” “顯赫什么?”高太后一拍手,道,“四郎乃先帝骨血,這天下誰能夠顯赫過他去?” 說著對溫太妃語重心長道,“哀家曉得你忌憚什么,只是咱們姐妹多年,你是什么樣的人,哀家還不清楚?就是四郎也是在哀家跟前看著長大的,他是個好孩子,你就這么一個親生子,哀家怎能委屈了他?何況他又沒有外家之勢,你我一閉眼,總也有個人扶上一把,咱們才能安心!都是做父母的,哀家怎能不體諒你?” 溫太妃眼眶微紅,作勢要起身行禮:“卻是叫太后為四郎cao碎了心!” “這是什么話?咱們多少年做伴了?!备咛笮χ问系溃翱烊〖埞P來,哀家這就給jiejie寫信,三郎鬧出個采選來,打得還是四郎的幌子!他做下這事,原本只要悄悄訪問了再下詔,如今倒不能不叫蘇家女郎上鄴都一趟了,好在營州也不很偏遠(yuǎn),俱是寬敞的官道,拖上些日子倒還來得及!” 第九章 世婦云氏 翌日起來,各宮再派人至安福宮打探,不想那邊說談美人疼了一晚,到此刻依舊沒能生下來,入夜后叩閽太醫(yī)都請進(jìn)去兩個了,這情況頓時叫六宮議論紛紛,或竊喜或揣測,不一而足。 “如今這情況有兩種,一個是難產(chǎn),這樣的話恐怕即使皇嗣生下來,也不太好了,畢竟到了時候卻不能出生,憋在母腹中也會出事?!卑⑸埔贿呍诖跋伦鲋樉€,一邊同牧碧微道,“另一種就是孫氏昨兒個不過是尋個借口哄了陛下過去,而談美人其實(shí)還沒到生產(chǎn)的時候,孫氏故意給新人點(diǎn)顏色看罷了。” 牧碧微拈著糕點(diǎn)道:“我覺得后一種可能性大一些。” “奴婢也這么想?!卑⑸菩φf道,“孫氏對談美人這一胎寄予厚望,哪里舍得輕易叫談美人在這會冒險?自然是等到足月再生的孩子才健壯好養(yǎng)活?!?/br> “可惜她還是功虧一簣,不過一個白晝,陛下就等得不耐煩了。”牧碧微笑了笑,道,“昨兒個圣駕到底還是歇在了善嵐殿?!?/br> 阿善道:“孫氏昨晚還叫人借著送rou羹的機(jī)會去挑唆呢,當(dāng)著步順華的面說她宮里同樣新進(jìn)的世婦病了,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請陛下過去看看,就算不至于留宿在了穆世婦的茉儀殿,總也能給步順華記個不體恤宮里人的名聲……不想那步順華倒是有趣,當(dāng)著宛芹的面,不問那穆世婦到底怎的病了,卻道,既然是我宮里的世婦,她病了怎么不先來告訴我,怎么就去了右昭儀那里說了?” 牧碧微撲哧一笑:“后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