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節
“娘娘不要誤會!”葉寒夕此刻卻冷靜了下來,舉袖擦去淚水,道,“巴陵別業的人得了牧令叮囑,待我很好,從來不曾趕我走,一應待遇也是猶如女郎,但我從那人那里聽到了一個消息,卻再也難以心安,因此借口還有一個伯父,要往伯父那里去,巴陵別業的人阻攔不住,這才送了我去伯父家,又留下銀錢,要我伯父一家善待于我,后來牧令也嘗使人去伯父家要接我,說要帶我到鄴都撫養,只是我未肯見牧令的使者,想來牧令以為,我為雪藍關之事怨上了他,因此私下留了銀錢與我伯父,再未露過面!只是牧令卻不知道,這些伯父都告訴了我的!” 牧碧微擦著淚,半晌方茫然道:“可你為什么進宮呢?” “娘娘為什么進宮?”葉寒夕反問了一句,眼淚又簌簌落下,“我聽說,娘娘當初是為了救父兄進宮的罷?可娘娘知道當年雪藍關淪陷的真正原因嗎?” 這話猶如一道驚雷,震得牧碧微呼吸一窒,足足數息,她才猛然跳了起來,一把抓住葉寒夕的手腕,低叫道:“你說什么!” 葉寒夕猝不及防,被她捏得手腕劇痛,面色變色,卻依舊一聲不吭,足見性情之堅毅,她冷笑著道:“且不說牧令駐邊多年,柔然經年皆要來犯上幾回,從未有失!況且,柔然覬覦我中原非旬季之日,自扼云、蒼莽二關丟失后,中原腹地,只余雪藍關橫鎖江山!從魏亡起,柔然意圖打下雪藍關,其數以百計!娘娘請想,若柔然當真大軍壓境,奪下雪藍關后,區區巴陵守軍,如何能夠在數日之內復搶回雪藍關?就算柔然不擅守關,但雪藍關前后皆是一片坦途,柔然會笨到踞關不出,以其最不擅長的守城戰來對付咱們大梁的援軍嗎?!” 牧碧微縱然不通軍事,但葉寒夕這番話說的都是極淺顯的道理,一想便知真假,她也是干脆之人,立刻顧不上傷心難過,胡亂拿袖子擦了淚,正色道:“我聽到的消息卻是說柔然派了探子提前潛入關中,只是你知道我生長鄴都,西北從來也沒去過,卻是不知道的。” “荒謬!”葉寒夕喝道,“柔然人種異于我漢室子民,一眼可見!而且這使探子潛入關中做內應開門,哪一年的計策了?若是個新手去守關,也有底下幕僚提醒,何況牧令久為守將?!”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牧碧微說著,忽然揚聲對殿外喝道,“本宮要與葉容華長談,你們都給本宮退遠一點!” 殿外過了片刻才有人應了,隨即聽見腳步聲響。 葉寒夕這才冷笑著道:“那自然是因為……有、內、jian!” 牧碧微雙目赤紅,厲聲問:“內jian是誰?!” “我不知道。”葉寒夕卻給了她一個干脆的答案,見牧碧微發怔,她卻緩緩道:“但我知道有人知道,若不是為了那個人的話,我也不會離開牧家的巴陵別業,又拒絕牧令派去接我的人……我之所以要以寄養伯父家的葉氏女郎身份進宮,一則是為了見到娘娘,二則,卻是為了向娘娘引薦此人!” 牧碧微愣愣的望著她,半晌才痛心疾首道:“你怎的如此糊涂?!你以為采選進宮是玩鬧么?這是一輩子的事情!你若要見我,去牧家,難道我阿爹不會安排?要引薦人,通過我阿爹見到我,莫非我就不答應?” “不是這樣的。”葉寒夕搖了搖頭,冷笑著道,“我家人除了我僥幸遇見牧令,為其所救,獨自茍活外,皆死于雪藍關中!若是當真柔然來犯,自古胡漢不兩立,何況家父家兄,我葉家滿門都是一心報國,故而將家眷都安置在了雪藍關,如此為國而死,也算死得其所,我誰也不會怪,只會將這怨恨,統統都歸于柔然!” 說到此處,她生生捏斷了腕上玉鐲,冷笑著道,“家父在時,常說,身為武將,馬革裹尸那是榮耀!所以若死于戰場,死于敵手,死于不遵軍令,都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做他的子孫,若是為了這些死,去遷怒去怨懟,便不配為他的血脈!但家父最為痛恨的,就是武將陣前舍生忘死,最后卻為jian臣妖妃區區數言,落得沒個好下場!” 葉寒夕雙目如星,盯住了牧碧微,一字字道:“我本以為我家人之死只與柔然有關,守關之將雖然以牧令為首,但諸將亦有責任,家父也是其中守將之一!所以我為他們悲痛卻不怪誰,本也打算就依牧令所言到鄴都生活……可我卻知道了他們并非死于守國,而是死于內jian!娘娘你說,這叫我如何還能夠安心的在牧令的庇護下享受著榮華富貴,卻視他們……還有雪藍關那一夜里死去數千黎民守將士卒冤死的魂魄而不顧?!” “若是通過牧令自然也能夠見到娘娘,達到我的目的。”葉寒夕仿佛疲憊,又仿佛安心的吐了口氣,閉上眼,道,“但這到底也是把事情都推給了牧家,那是我的家人,我要為他們報仇,討還公道,自然該用我自己的力量!娘娘說一輩子的事情?我這一輩子,若不做好這件事情,又怎么還能過下去!!” …………………………………………………… 果然,前一章斷在的地方 騙到汝等了 哈 其實這是個微娘黨 順便 注意新卷名 第三章 苦口婆心 牧碧微恨聲道:“你說的那個人在哪里?可要我立刻召見?只要不是年輕男子,這份體面我卻還有的!” 葉寒夕搖頭:“那是個女子,那人之前被我安頓在伯父家中,這回采選,我求了使者,讓她隨同入鄴,現下就住在了鄴城的客棧里,我打算以陪嫁使女的身份叫她進宮來,如此也好長談……” “即使是你的陪嫁,入宮也要幾日,我這就召了她進宮來見!”牧碧微因為當年雪藍關的事情,等若是被間接的改變了一生,且此事到底叫她對何氏也懷著一份愧意的,更讓牧碧川娶了毫無助力的正妻——總而言之,牧家上上下下,莫不受此影響,甚至幾入死地,原本一直以為是牧齊守關疏忽,難過歸難過,正如葉寒夕所言,到底也覺得最可恨的還是柔然。 不曾想一朝新人進宮,卻帶來如此巨大的消息,她哪里還能按捺得住?當即就提出要見到葉寒夕所言之人! 葉寒夕到底是早早知道了這個消息,又毅然進宮的人,此刻沉聲道:“娘娘可想過?牧令之前駐守雪藍關已經多年,何況牧家從前魏時候就長年駐扎西北,可謂是根深蒂固,即使后來牧家遭變,到底也有血脈存留,舊部仍在!饒是如此,那內jian依舊害得牧令……這等人若是知道有人知道了真相,會怎么做?” 牧碧微一驚,忙問:“那你可有給那個人安排妥當?” “那人早先尋到巴陵別業時就有謀算,她是以雪藍關流民的身份在巴陵別業附近求乞,而后趁人不備尋到我的。”葉寒夕目中露出寒光,冷笑著道,“我之所以會到伯父家去,就是因為我想雪藍關既然在丟失后不幾日又被奪回,可見柔然兵力之少,不過是劫掠一番就此而去,可見那內jian并非想從此賣國,卻是打了謀害牧令的主意!所以若繼續在巴陵別業,那人身份極容易敗露,因此才要去伯父家!反正朝野上下都知道陛下重色,宮里最近一批新人還是太寧三年選的,今年不采選,明年恐怕也差不多了,不報家仇,我左右是沒心思嫁人的,何況我容貌也算不錯,且也不是美得禍國殃民那一等,不怕負責采選的使者看不中!” 她頓了頓,復道,“就是在伯父家,我也是十分謹慎,只告訴伯父一家,道她是雪藍關流民,我見著可憐,收下來做使女的!” 牧碧微定了定神,冷靜下來,道:“你是說……” “所以我勸娘娘還是依我之計而行,反正那個人與內jian亦有血海深仇!”葉寒夕正色道,“我這樣帶著她進鄴,她始終無事,可見從我這兒,至少還沒人懷疑她,若是娘娘召見,恐怕,她能不能活著到宮里來都是個問題!到底娘娘是牧令的親生女兒!” “但你如今忽然跑過來與我長談——”一旦知道了涉及真相之人極可能十分危險,牧碧微卻是立刻比葉寒夕想得更多,立刻輕責道,“你既然想到了讓她正大光明的進宮來,這幾日難道忍不得?為何就要跑了過來?仔細旁人疑了你去!” 不想葉寒夕卻笑著道:“娘娘太急了,怎不想如今我到娘娘這兒來才是正經?先前采選時,我故意在道上等著陛下,又在娘娘到之前主動說出自己與娘娘的淵源,這在外人眼里聽著看著,哪里還瞧不出我的意思?雖然今年新人都沾了那步氏的光,位份不低,可到底才進宮來根基淺薄,如我這樣有現成的關系不用那才是奇怪呢!我還沒見到娘娘時就把娘娘拖到自己這邊了,如今娘娘的賞賜下去,我不立刻跑過來拉關系,難道還要等娘娘親自去請?娘娘放心罷,打從我參加了采選起,從見到娘娘前,我都是反復推想過的,必不會出事!” 見她有如此信心,牧碧微才松了口氣,轉而為她惋惜:“原本這件事情,你不進宮也未必不能,就算你如今無心嫁人,到底進了宮以后是想嫁也不能了呢,何況……”她嘆了口氣,“這宮里哪里是好待的?” “不好待也不打緊。”葉寒夕很是無所謂的道,“我聽說宮里有女官,都是節婦才女在外頭或被聘請、或者日子過不下去進的宮?原本我也沒打算嫁人成家,報了家仇,就在這宮里養老,那許多太妃都過下來了,我為何過不下去?再說,我也沒想到一進宮居然就得了一個主位做!” 看到她這個樣子,牧碧微越發的不放心,趕緊拉著她傳授了許多主位的御人訣竅,再三叮囑道:“雖然你那希宜宮里沒什么得寵的人,可這一回采選后落選的許多采女,除了要給高陽王過目的那一批外,都補了宮女的缺,指不定有換個日子就叫陛下看中了的人去!屆時若補進旁人宮里也還罷了,若補進希宜宮,你自得注意!” 葉寒夕便道:“娘娘你是知道的,我進得宮來一不為爭寵……” “這你就錯了。”牧碧微正色道,“你若是沒進宮說這話還尚可,如今既然進了宮,再說這話可就荒謬了,如今這兒沒有旁的人,咱們父輩有舊,你我雖然才見面,我也不怕與你說句交底的話——這宮里,若是不得寵,別說你想做什么都不成,就是想活下去,也得看旁人的心情!” 葉寒夕不由一呆,道:“這許多人呢,再說宮里又沒皇后,我也做不到皇后,怎么就要你死我活了?” 聽她這么一說,牧碧微也不知道該發笑還是該嘆氣,頓了一頓,道:“你阿爹可有侍妾?” “有啊。”葉寒夕點頭,道,“我就是侍妾所出!阿爹統共有三個侍妾,我生母生我時難產去了,另外兩個嫡母賢德,生了我一個阿姐一個阿弟后,也沒賣,就是留在家中伺候,比奴婢也好不了多少。” 她想了想,補充道,“雖然那兩個侍妾之間也有所爭斗,但也不過使個氣、別扭些罷了,嫡母一向懶得理會,就是她們生的阿姐和阿弟也不過遇見了勸說幾句呢!” 牧碧微冷笑:“那么她們爭的是什么呢?無非是些胭脂水粉、并伺候你阿爹罷了!問題是你嫡母既有親生的郎君,憑她們伺候的你阿爹再好,你們家的家私到底是要給嫡長子的!宗法規矩放在那里,你阿爹可能改變?” 葉寒夕道:“她們哪里有議論家私給誰的資格?” “她們不能,這宮里的妃嬪未必不能!”牧碧微語重心長道,“你快點換一換想法罷!你如今侍奉的可不只是丈夫,還是君上!他的子嗣,只要是男子,那都是皇子!皆是有機會繼承大梁的!何況如今中宮無主,沒有嫡子,那就是所有皇子都有機會!這些年宮里單是確定的男胎就流掉了多少個?旁的不說,就說害我進宮的那個何氏!她在這宮里頭算是心狠手辣又詭計多端的一個了!起初奉承著太后,后來又棄了太后,料理了原本歐陽家的女兒歐陽凝華,投了右昭儀孫氏!饒是如此孫氏也沒能保住她!前年懷的一胎,太醫才斷出是男胎,跟著就小產,聞說還落了個此后難以有孕的下場!” 葉寒夕原本被家仇激勵,正是滿心憤恨、任誰擋在她跟前,她都敢一刀劈上去,因此宮闈深沉,她本也沒放在心上,照她來看,柔然夜奪雪藍關,她都熬過來了,區區六宮,不過是些只會穿著綾羅綢緞、吃著珍饈美味,整日里爭風喝醋的妃嬪,能奈她何? 這會聽牧碧微一番話說下來,不覺目瞪口呆:“這……這是人過的日子么?” 牧碧微原本還預備了一大堆話要警戒她,免得她不當一回事,回頭雪藍關之事的真相還沒查出來呢,就被人害了去,此刻聽她這么一說,卻是搖頭苦笑,道:“不然,為何我一聽說你是為了報仇入宮,就惋惜你怎么就走了這條路?” 就見葉寒夕絕望的往榻上一倒,拿手遮著眼道:“娘娘,我如今出得宮去可好?” “……你當這皇宮是客棧么?”牧碧微頗為無語的望著她,“如今后悔已經晚了!不是我說你,你往后做事可也用用腦子——什么叫做要靠自己的力量來報仇,將線索事情交到牧家莫非侮辱了你不成?你既然想到將那人弄成你的使女,那么順勢帶到牧家也未必不自然……你,唉!你叫我怎么說?” “我才不怕!”不想葉寒夕倒得快,爬起來也爬得快,牧碧微這話還沒說完,就見她咬牙切齒、一臉猙獰的爬了起來,盤膝握拳道,“既然娘娘進宮兩年還好端端的,而且采選那幾看到幾位主位都光彩照人,想來這宮里再怎么黑,總也有人能夠活下來的——誰敢叫我不能安安心心的報仇,看我揍不死她!” 牧碧微冷靜道:“如今頭一個要你分心去伺候而不是怎么琢磨報仇的,就是陛下!” 葉寒夕無語:“娘娘這是在欺負我么?” “如今你也是容華,屬于妃位了,同為妃位,叫我jiejie即可。”牧碧微吐了口氣,“好歹你也是打著過來與我親近的幌子,離開后還要一口一個光猷娘娘,豈不生份?” “牧jiejie。”葉寒夕立刻喊了一聲,隨即松了口氣道,“其實這么喊我也習慣些……這個娘娘還是采選后聽內侍講解禮儀才記熟的。” 牧碧微道:“陛下的后妃在禮儀上已經很有福分了,前朝不去說,高祖和先帝時候新人進宮,除非出身世家大族,只需派人略加提點,其他都要女史前去指點教導上月余,過了關才能侍奉的。” 葉寒夕好奇道:“為何陛下的后妃不需要?” 牧碧微冷笑了一聲道:“你沒見他采選那日看著那步氏的模樣?恨不得當晚就宣了侍寢呢!哪里還有心思等上一個月?其實話又說回來了,你就是本來很知禮,在陛下跟前也不必太在乎,他不喜歡過于守禮古板的人,不然你看這滿宮里的寵妃有哪一個出身高的?我出身算是最好的了,可我在閨閣里時也叫祖母頭疼我的規矩呢!那高婕妤瞧著初封婕妤很是榮耀,論排列還在你之前,但她若是一直那個模樣,距離失寵也不遠了!” “高婕妤我同她不熟,她好像是前幾日才忽然住進綏狐宮的。”葉寒夕趕緊虛心求教,“但那步氏卻是在我之前就住進綏狐宮的——她——有個傳言,之前在采女們中間,我原本以為是旁人嫉妒她故意使壞,所以也沒放在心上,但方才聽了jiejie你的話,倒覺得未必不可能……” 牧碧微一挑眉,問道:“是什么事?” “說是我到之前的綏狐宮里,其實還有個采女容貌不在步氏之下!”葉寒夕才說了這一句,牧碧微就瞪大了眼睛,隨即問:“那么那個采女呢?” 葉寒夕訕訕道:“據說因為那采女與步氏都是絕色傾城的人物,所以就被安排在了相鄰的屋子里住,當然她們的待遇都是最好的,不想有一日那一個采女忽然被送走了,聽說……是被人拿簪子劃破了臉,有個采女私下里說,她仿佛看到那采女被送走前,與步氏在一起好好的說話,不想那步氏忽然就拔下金簪劃到了對方臉上!” ……………………………………………… 兇殘的步順華啊,汝好殘忍!! 新人會陸續登場特寫滴 報角色的不要急…… 第四章 聲名在外 饒是牧碧微當年也是親自挽袖子上陣料理過人的,聽得新人步氏居然在綏狐宮里就拿金簪劃傷她人面頰,也不禁目瞪口呆,半晌才道:“她當真這么膽大?” 固然步氏美貌絕倫,有恃無恐,不怕宮人會為了一個毀了容貌的采女為難自己,但這份心思狠辣,也絕不是尋常人能有的。 牧碧微頓時對步氏肅然起敬。 葉寒夕道:“據說親眼看到這件事情的那個采女這一回也入了選的,就是昆德宮徽音苑里的雪氏,封御女的那個。” 牧碧微仔細一想,這雪氏仿佛就是頭一批里被姬深點出來的兩個采女之一,仿佛是叫雪隱的,依稀記得是個身段嫵媚眼含秋水的少女,就道:“可是那個眼睛生得特別好看的?” “正是。”葉寒夕點頭,“論容貌她當然是比不上步氏的,就是比我也還略遜色幾分,但她那雙眼睛生得實在好,我頭一回見到她就想,所謂含情凝睇、脈脈能言大約就是她那雙眼睛一樣的了,倒不想她眼神也好。” “你們這一批人倒是人才輩出。”牧碧微說著,就叫了人進來,命阿善取了藥來替葉寒夕包裹,見葉寒夕掌心的傷,眾侍都吃了一驚,看著她和牧碧微的目光就有些驚疑不定,葉寒夕就大大方方道:“方才我拔刀時不仔細碰到的。” 阿善深深看了一眼牧碧微,去取了傷藥來,替葉寒夕打水洗凈傷口,又敷藥裹上,這中間葉寒夕竟是臉色絲毫不變,牧碧微就道:“本宮要留葉容華用膳,你們都去預備吧。” 復將人都打發了,牧碧微就對葉寒夕道:“我先與你說一說這宮里本來的情形,也好叫你回頭遇見了人心里有個底,你也將新人的情況說一說……” 葉寒夕就奇道:“原本我們還住著綏狐宮時,不是常有人過去打探的嗎?” “是常有人去打探,但彼此牽制之下,總歸不及你們住在里頭的人那么清楚。”牧碧微道,“不然,你看那些留作宮女的采女為什么很快就被主位們挑走了去?” 葉寒夕若有所思。 “如今宮里一共有哪些主位想來你是已經知道了的,我也不再羅嗦,左昭儀出身大家,是個規矩人,說起來從前仿佛與陛下還是自幼一起長大的,奈何陛下對她沒什么男女之情,當然,我瞧她對陛下也未必就有情,太后倒是很喜歡她的,因此當初她才入宮時,太后就著她代攝六宮事務,形同副后……”牧碧微說到這里,葉寒夕就了然的點了點頭:“我會很尊敬她的,免得她給我挑刺!” 牧碧微很是無語的看了她一眼:“你聽好了!左昭儀的確至今都是這宮里位份最高的,然而她所謂的代攝六宮時,不過是管一管那些個不得寵的宮里的事情罷了,這宮里稍微得寵些的主兒,哪一個肯叫她來插手自己的事情?就是我這長錦宮,向來有什么事情也是我說了算,誰會耐煩拿到她跟前去?當然有時候要借用一下她的身份就另論了!” 葉寒夕聽得一陣暈眩,小心翼翼的道:“那我該怎么對她?” “按著規矩就是,你如今新進宮就封了容華,左昭儀不是個好權的,哦,她如今也沒了六宮之權了,蓋因先前右昭儀孫氏與如今的宣徽何氏為著對付廣陵王,聯手擺了她一道,把整個曲家都拖下了水,結果左昭儀做事光明,連陛下也挑不出她什么不好來,惱羞成怒,就把她的宮權給收了,如今這宮里正有些亂呢,都靠內司在撐著——內司之首雷墨,正是陛下身邊的貼身內侍,份作大監的,他與我親善,想必是不會私下里對你做什么手腳的,你對他派去的人客氣些就是。” “那其他人呢……” 牧碧微見她虛心受教,總算松了口氣:“左昭儀下來的右昭儀,就是采選那日你看到的離陛下最近的那一位了,步氏沒進宮前,這宮里論寵愛她是頭一份的,出身卑賤,不過是宮女,合家還是做了餓殍只剩她被賣進宮才活下來的,她生有一個女兒即陛下次女,乳名瓔珞,封號新泰,本也有個得力助手唐氏,在九嬪之列,前不久,宮中爭斗,被我羞辱之后那唐氏就自殺了……也不知道是當真自己想不開,還是另有人在做手腳!” 葉寒夕頓時一個激靈,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牧碧微,牧碧微迎著她的目光微微一笑:“怎么覺得我心狠手辣?” “不是……”葉寒夕囁喏著道,“我就是想,不過是爭風喝醋,這個……何必一定要你死我活呢?” “這宮里做到主位,能夠手上不沾點血的,恐怕除了出身好或運氣好,就是新人了。”牧碧微也不多解釋,只是笑了一笑,“右昭儀下來是我,你自然可以放心,我下去么,喏,如今的宣徽何氏,你說的jian妃就是她,她之前自己小產后籠絡了一個宮嬪姓龔的替她服侍陛下,后來那龔氏有了身孕又斷出是男胎就小覷何氏,結果不幾日就小產了! “另外顏凝暉,她本是平民之女,據說是陛下偶然私服時看見了,就詔進宮的,這人很安靜,一向有些懦弱的樣子,但這幾年來宮里先后倒了一位昭訓一位隆徽,難產死了一位順華,冷落著崔宣明,她卻始終安安靜靜的在那兒,也不可小覷,我沒見她主動招惹過旁人,也沒見她與誰為難過,你與她客氣著來就是,咱們也犯不著與她過不去。 “顏凝暉下去的崔宣明,初封列榮,她是崔家之女,出身很好,太后親自選進來的,奈何生得平常,陛下不喜歡,打我進宮起就沒見陛下去過她宮里,但有太后照料,權當宮里養個閑人罷了,也沒人去理會,遇見了招呼下就是——哦,宮里還有位薄太妃,生有先帝的幼女同昌公主,這薄太妃向來不受太后喜歡,她的母親崔夫人,倒是這位崔宣明的長輩!所以你也不要與她走近了,雖然太后沒法子怎么左右陛下,到底身份放在了那里。 “戴凝華和焦光訓原本都是世婦,當初孫氏與何氏聯手,我一個人勢單力薄,就把她們提了位,做個臂助,戴氏性.子略急,焦氏呢更沉遠些,對于你們這一回位份給的這么高,她們兩個的不服氣是最明顯的,不過有我在,她們不會對你怎么樣的——往下宮嬪里頭,陛下之前對李世婦、樂美人之流很是寵愛,但你們進得宮來,想必那幾個人暫時都要被丟開些日子了。 “哦,還有陛下身邊的那位中使,也姓龔,正是何氏宮里那小產的龔世婦的meimei,進宮探望龔氏時被陛下覷中的,名叫龔初一,有些天真爛漫的性.子,與我一向交好,比較好哄。” 牧碧微說完,道,“這些人,場面上按著規矩來,該行禮就行,該問候就問,不過若有誰給你臉色看也不必客氣,陛下對新人自來寬容許多,何況這宮里,要裝可憐,也得到了陛下跟前裝,同妃嬪裝,那就是個作死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