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
“如今最急的當是孫氏,我何必給她cao這個心?”牧碧微漫不經心的笑了一下,“我不是她,太后就算不喜歡我,也沒到對我欲除之而后快的地步……不就一個皇長子嗎?安平王還是嫡長子呢,來日方長,這回我不想多管。” 她說這話,一大半的底氣卻還是來自溫太妃,今日溫太妃雖然沒把話說透,但那叫她不要被卷進來的意思卻很明白,而且,還有那張出自前朝、使魏昭帝時魏宮赫赫有名的病貴妃平氏以病弱之身誕下一子二女,且都健康長壽的調理方子——姬深這會年紀尚輕,只要皇長子不是他的獨子,牧碧微樂得看太后借機將孫氏除了,或者孫氏再次打擊太后,為自己清路。 聶元生聽了,也點頭:“這樣最好。”他沉聲道,“安平王這回功勞太大,他既然得了左相之位,陛下若將朝政委托于他,想要他下去就難了,陛下至今無子,這很不好,如今也顧不得是誰所出——反正,陛下年輕,也未必就這么一個子嗣!先叫他出生后,也叫朝野不至于繼續議論。” 牧碧微抿了抿嘴道:“這話說的,仿佛我容不下宮里皇子出生,是因為惦記著他一樣,我是為了誰?” 她想了想,試探道,“你說孫氏若是拿這個小何美人出來做幌子,暗地里另藏了有孕且懷了男胎的宮嬪,到時候……” “那宮里可就熱鬧了。”聶元生淡淡一笑,“多幾個皇子并沒有什么,只要不是左昭儀之流生的便是!” 牧碧微也是這個打算,兩人又商議了些情況,看了看時辰便吹熄了燈火…… …………………………………… 次日一早,西平公主果然又問起了小馬之事,牧碧微就依著昨晚的打算哄她道:“那小馬難養得緊,你曲母妃那里它已經住慣了,忽然搬到這里來,指不定就容易生病或死去,再者母妃這兒也沒會養的人。” 西平公主見狀,就又要哭起來,牧碧微忙道:“或者你先養個貓兒練手,咱們用貓兒試試,若是它能夠過的好呢,再把小馬接過來?” “貓兒不能馱我跑。”西平很不滿意。 “那就養條獵犬?待它大了足以背你一背的。”牧碧微心想小孩子養上幾日怕就不記得那小馬了,一意要哄了她答應,就又道,“你想學騎馬,無非是為了學你父皇獵虎呢,只是你不知道,這狩獵不但要會弓馬,也要獵犬在前開路,你射中了獵物,難道還要自己下馬去撿?自然是獵犬出馬,如今你年紀小,正好挑一頭初生的好的獵犬過來,自己養著,最與你親近,等你能狩獵了,做你幫手,豈不是好?” 這么說著,西平方勉強同意下來,牧碧微松了口氣,命挽袂去內司,著人送只好的獵犬來。 這邊打發了西平,那邊素絲進來稟告道:“娘娘,柳御女過來了。” “叫她進來吧。”牧碧微點了點頭,吩咐道。 不多時,就看柳氏帶了貼身宮女,穿著極新的酡顏厚緞對襟襦衫,系了嵌珠寶帶,拖著六幅湘水裙,倭墮髻上兩支累絲攢珠步搖直墜至鬢邊,眉心貼了翠鈿,裊裊柔柔的進來行禮,牧碧微照例免了,命她坐下說話。 柳氏才坐下,見西平公主不在,就拿袖子掩嘴笑著直言道:“如今這宮里快鬧翻天了呢,也就娘娘這兒最是清凈,妾身到哪里都聽著風風雨雨,思來想去還是到娘娘這兒來躲一躲的好。” “陛下還好端端的在祈年殿里,多大點事?怎么就到處風雨了?”牧碧微知道她過來不是打探自己的態度就是有話要說,便閑閑的問。 柳氏抿嘴一笑,先低了頭,道:“妾身那么一說——不過如今宮里謠言洶洶,說什么都有,妾身說到哪兒都不得清凈卻是真的。” “由著她們胡亂傳話去,咱們宮里看緊了就是。”牧碧微不在意道,“本宮瞧那些人怕是差使少了所以才有這功夫,旁的地方本宮不管,長錦宮里誰敢在那兒說三道四,只管罰了做三倍的工,看還有沒有那個精神來羅嗦!” 柳氏忙道:“娘娘治宮嚴謹,咱們長錦宮哪里會像那些沒規矩的地方?說來也好笑,不拘是誰肚子里出來的,陛下血脈,總也是太后的孫兒孫女,太后體恤宮中子嗣艱難,所以將小何美人接到了甘泉宮里靜養——說起來誰不知道甘泉宮乃是引了溫泉山中沸泉之水,經暗渠流入宮中,便是寒冬猶自溫暖如春,不用半文炭火,是極好的地方,這是太后關系陛下子嗣又體恤小何美人呢,那祈年殿倒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以為小何美人是她宮里人,就一定要交給她看著了!” 她這番話是看牧碧微禁止宮中議論,思忖牧碧微與孫氏、何氏一向就不和睦的,所以才如此,這話就自然照著自己揣摩出來牧碧微的意思說了,只是不想說著說著就差點冒犯了牧碧微,趕緊補救道,“不論怎么說,她如今仗著這件事情沒日沒夜的同陛下鬧著,又把新泰公主也教得處處纏著陛下,這算什么事?” 牧碧微笑了笑,道:“本宮倒是奇怪宮里都在傳些什么,你與本宮說說聽聽。” 柳氏見她沒計較自己方才的冒犯,松了口氣,道:“話都是祈年殿傳出去的,說當年右昭儀與先姜昭訓同一日生產都是因為太后意圖去母留子,只不過右昭儀命大,這才……所以如今小何美人進了甘泉宮,那命也差不多去了半條了。” 又壓低了嗓子,“還有更要命的話……” 牧碧微笑著摸了摸腕上鐲子,道:“你這幾句話就很要命了,這朝野上下誰不知道太后出身名門,最是慈仁寬厚不過,怎么會做出謀害宮妃的事情?再說太后那是什么身份,區區兩個妃子也值得她計較嗎?” 柳氏頓時一凜,忙道:“是妾身說差了……太后慈仁,自然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都是右昭儀不好,使得祈年殿里傳出那些消息來,胡亂污蔑!” “說罷,還有什么更要命的消息?”牧碧微見柳氏已經明白了自己不希望有人羅嗦當年姜氏難產身故之事,便也不多言,問道。 “妾身方才聽小宮女私下談論,說……”柳氏連太后謀害宮妃的事情都滿不在乎的隨口說了出來,這會卻謹慎起來,見四周都是澄練殿的心腹,才小聲而快速的道,“說太后一向偏愛廣陵王,因陛下是高祖皇帝撫養長大的,素來就和太后關系疏遠些……而且陛下至今無子,若繼續下去,少不得要從安平王和廣陵王膝下過繼子嗣,如今安平王與王妃關系不睦,且安平王也只有一個嫡子,廣陵王不但有嫡子嫡女與庶子,且與王妃恩愛和諧,再有嫡子可以過繼給陛下也不難——只要,陛下無子!” 這話說完,殿中頓時一片寂靜! 牧碧微抬起頭,扶了扶鬢邊感覺有些松了的一支芙蓉掐絲絹花,若有所思道:“你是在哪里聽那兩個小宮女說話的?” 柳氏恭敬道:“回娘娘的話,妾身是在經過云臺宮的時候,隔著宮墻聽兩個小宮女嘀咕的。” “云臺宮?”牧碧微道,“想來也就是那么幾個地方了……這不是小事,你不可亂說。” 柳氏笑著說道:“娘娘放心,這話,妾身怎么敢胡亂編排?不瞞娘娘,妾身沒事的時候就愛到處亂走亂逛,那兩個宮女雖然不是什么貴人近侍,但妾身從前也遠遠見過兩回,卻都是認識的。” “孫氏這是要離間陛下與兩王呢。”牧碧微慢慢的道,“這是大事,前朝的事情可不像宮闈這么簡單,她一個右昭儀再尊貴,也不過是因為陛下如今寵著她,就連陛下想對付曲家高家也沒那么容易……這話本宮明著告訴你罷,孫氏這是不成功便成仁之計,何況安平王才有了救駕的功勞,陛下不見得會因區區一則謠言就起疑心,咱們萬萬不可被卷進去!” “娘娘說的是,妾身也不懂這些,只是想著這話涉及到……”柳氏說話間看了眼宣室殿方向,低聲道,“覺得不是什么隨意說出來的話兒,就想著回來與娘娘討個主意!” 牧碧微輕輕道:“就當你什么也沒聽說過……也幫本宮告誡下長錦宮其他人去罷!” 柳氏肅然起身道:“謹遵娘娘之命!” 第九十六章 馬 阿善從華羅殿回來,帶了曲氏給西平的一盆水仙,牧碧微就打發正摟著內司才送到的幼犬琢磨著名字的西平去看水仙,挽袂和挽裳就哄著西平去了旁處,留阿善單獨和牧碧微說話。 “孫氏如今要拖廣陵王下水了。”牧碧微將柳御女傳來的消息告訴她,道,“雖然我告訴柳氏,說安平王才有了救駕之功,陛下不會在這個時候對兄弟起疑心,叫她去告訴長錦宮里不許亂傳什么話,可你也知道,安平王與廣陵王雖然都是陛下的同母兄長,但因為太后偏疼廣陵王的緣故,陛下其實與廣陵王更生疏些的。” “竟然會有這樣的話傳出來嗎?”阿善吃了一驚,“那么孫氏暗藏了一個懷著男胎的宮嬪的事情怕是有八成是真的了。” 牧碧微臉色沉重的點頭:“而且這則流言若傳了出去,小何美人那邊先不提,孫氏藏起來的那個宮嬪若是出了什么差錯,沒能平安生產——至少皇嗣平安誕生,卻還是個皇子的話,你想陛下會怎么想高太后與廣陵王?” “女郎不過在安平王受傷后與孫氏、何氏提了那么一提,她們反應竟這樣的快。”阿善嘆了口氣,“如今咱們要插手嗎?” “我還沒想好……溫太妃的意思是叫我只管看著莫要多管,我想這里頭怕是不插手的好。”牧碧微道,“安平王得勢對咱們來說不是什么好事,在這種事情,陛下有親生子嗣到底也能叫他們有所顧忌,何況有了太妃給的方子,旁人不說……” 主仆兩個交換了個心照不宣的眼色,阿善道:“正是有了太妃給的方子,所以皇長子咱們也不必很擔心,從來長越不過嫡,左昭儀又不得寵,那桂魄宮女郎也不是沒機會,屆時一個皇長子又算什么?” “這么說你也贊成不插手了?”牧碧微若有所思道,“孫氏放出這樣的風聲來,一來是為了叫太后有所顧忌,不敢對她那里懷孕的宮嬪下手,二來,也是警告安平王,看來這個皇子她是鐵了心要抱在自己身邊養并寄予厚望了。” 阿善笑了笑:“生在皇家,哪一個皇子沒被寄過厚望?就是太子定了,也不是沒人在背后肖想呢,可憑人再多的想,最后能坐上那個位置的到底也就一個人。” “說的也是。”牧碧微抿嘴一笑,忽然道,“柳氏說這個消息是從云臺宮那兒聽出來的……如今妃以上的宮妃里頭,若是再少了一個人,你說戴氏、焦氏晉位會不會更有機會?” 阿善明白她的意思,含著笑道:“奴婢覺得這兩人寵愛不過那么回事,論出身也不是太后所厭的,與其叫她們守在世婦上巴巴的望著上面那些空位,叫明年那些不知道什么來路的新人去肖想,還不如使兩個安份的做一做表率,也免得外頭還以為寵妃都是孫氏、何氏之流。” “焦氏一向是本分的,戴氏嘗在歐陽氏的事情上說過話,但比起其他人來,想來太后也沒得挑。”牧碧微思索了下,道,“一會你去引玉桐繼續惦記那小馬,把話題引到和頤殿去。” 阿善點頭:“奴婢明白。” 她又道,“女郎,是不是借這個機會再敲打或籠絡下廣陵王妃?” “等去過了和頤殿,到那時候太后自會提醒她,可比我說了有用。”牧碧微思忖了片刻,搖頭道。 用過了午膳,阿善陪著西平說了幾句話,西平果然又到牧碧微跟前來提小馬:“母妃最疼兒臣了,就答應了兒臣罷?”說著又拉又搖。 牧碧微臂上長帔差點被扯下去,衣襟也立刻歪了,她摸著西平的頭為難道:“可你曉得馬是愛食鮮草的,如今季節入冬,你看咱們這澄練殿里到處都是一片枯草,怎么養呢?” 西平忙道:“方才善姑姑說皇祖母的宮里是這宮中唯一冬日還生有花草的地方,咱們向皇祖母要些可好?” “那些都是給你皇祖母養著看的,怎么能叫你喂了馬?”牧碧微故意為難,見西平嘟起嘴,老大的不高興,想想分寸也夠了,就作退讓之色道,“那么母妃帶你去和頤殿,若是哄得你皇祖母高興,再商議這喂馬之事如何?” 西平自然滿口答應,牧碧微就命人傳了輦,替她打扮了下,自己也換過一身衣裙,往和頤殿而去。 到了甘泉宮前,守著宮門的內侍因為她身份不同兩年前頭次單獨過來求見,也不敢怠慢,請她在外頭略等,當下有人跑著進去報信了,不久,那人折回,說是太后傳她們進去。 和頤殿前,一個尋常的宮人候在那里,看到牧碧微抱著西平從步輦上下來,才過來行禮道:“宣徽娘娘,太后叫娘娘和公主進去就是。” 她的態度不冷不熱,高太后一向就愛見縫插針的給自己不喜歡的宮妃臉色看,牧碧微早已習慣了,也沒有討好和頤殿宮人的心思,便也懶得理會她,徑自帶著西平越過她入內,那宮人也不意外,退回原處去站著。 到了殿中周身就是一暖,左右上來服侍解去裘衣,又有一宮人上來引路道:“太后在后殿。” 還沒跨進后殿,就聽見一陣笑聲,牧碧微問那宮人:“是誰在逗太后發笑?” 那宮人淡淡道:“安平王世子在。” “原來如此。” 進了后殿,果然見高太后面上喜笑顏開的,正和姬恞親親熱熱的說話,這姬恞如今算著年紀是十二歲,卻并非安平王長子,庶子生在他之前,足見安平王與王妃的關系到底不及廣陵王夫婦和睦了,前不久的侍妾事,更鬧得滿都人盡皆知,十二歲在此時已經算半個大人了,因此姬恞這回就不似兩年前那次遇見的無憂無慮,面上帶笑,眼神到底有些無奈。 見到牧碧微過來,因她如今好歹也是宣徽,且在寵妃里頭算是出身最好又與和頤殿最沒仇的一個了,高太后也不好無緣無故的當眾給她沒臉,到底也要念著西平公主,等她們行禮畢,叫了免,就吩咐宋青衣搬個繡凳來,使牧碧微坐了,招手要把西平叫過去,笑道:“西平如何想到要來哀家這兒?” 又說,“來見過你堂兄,上回哀家壽辰他身子不好沒能過來,你隔了這些時候怕是不認識他了罷?” 姬恞就笑著望向西平,西平隨著太后順嘴叫了聲“堂兄”,便上前扯了太后的袍子撒嬌道:“皇祖母,你宮里的花草可否每日分些與孫女?” 高太后詫異道:“咦,你每日都要來做什么?”這么問時就看向了牧碧微,心想這牧氏到底是大臣之女,也極得寵,總不至于為了區區花草就要哄了養女專門過來要吧? 就聽牧碧微苦笑著解釋:“太后,秋狩時,妾身因為要隨駕,蒙太后體恤,請左昭儀幫著帶了玉桐些日子,在左昭儀那兒學了騎馬,結果如今惦記上了左昭儀那里的一匹馬,想要弄到澄練殿里養,妾身想著一來左昭儀照料她妾身已經慚愧得很,尋不出來什么東西謝左昭儀了,怎么還能要左昭儀的馬?二來澄練殿里也不方便養,如今也不是草長的時候了……” 一面說著一面使眼色,高太后明白過來她的意思,但太后卻是另一種想法——小何美人如今放在了甘泉宮,即使誕下皇子,到底也是不能給左昭儀撫養的,畢竟曲氏擋不住孫氏上門胡鬧,曲氏當年也是想撫養過西平的……太后便淡淡道:“既然是皇長女想要,想來澈娘也不會小氣,你給了她不就成了?” 第九十七章 兩個妃位 高太后心道論底蘊,牧家怎么也比不上曲家的,西平公主年紀小,正是愛玩愛鬧的時候,指不定漸漸的就被曲氏哄了過去,反正澄練殿里是否方便養馬,也不管自己的事,就索性縱著孫女說話輕斥道:“堂堂公主,還是三郎的長女,想要一匹馬,你也要這樣推三阻四?” “哪里是舍不得給她?”牧碧微委屈道,“玉桐她年紀這樣小,妾身也是怕她騎上去若是被摔著……” “你不是說秋狩這些時候她已經被澈娘教著騎過了嗎?”高太后冷冷道,“在華羅殿里就沒出過事,怎么到你澄練殿里就要出事了?說起來你也是武將之女,也是練過些拳腳功夫的,若是當真不放心,就不會親自在旁邊看著?做人母妃的,莫非這點兒心思都不肯付出嗎?” 西平公主見自己連累了牧碧微挨罵,正待說話,卻被高太后捏了一把,吃疼之下就把話咽了下去,便見牧碧微含著笑道:“太后教訓的是——其實妾身也不忍拂了玉桐的意思,只是先前請左昭儀幫忙照料玉桐月余,心頭已經是十分虧欠了,如今再向左昭儀索馬未免有些慚愧,妾身也不知道左昭儀都喜歡些什么,卻不知道能不能求太后幫妾身掌掌眼,該怎么向左昭儀討這匹馬?” 高太后淡淡道:“曲家底蘊豐厚,諒來你也拿不出能叫她心動的東西,只不過那馬既然是澈娘弄來給西平騎的,你隨便拿些什么,盡了心意,澈娘她一向大方。” “卻是多謝太后了。”牧碧微說了這話,目光就落在了姬恞身上,含著笑道,“說起來安平王世子前些日子聞說有恙,如今看來精神卻是不錯,卻也讓妾身放下了心。” “小孩子么貪玩少穿件衣裳偶爾風寒一回也不是什么大事。”高太后并不領情,輕描淡寫的說道,“你如今連西平要匹馬都處置不了,還要來哀家這兒,還是把心思都放在西平身上些吧!” 聽了她這話里的敲打之意,牧碧微就暗想可是曲伯蘩把什么話傳到了太后耳中,又想還是太后已經聽到了云臺宮傳出來的話,這是對宮里得寵的妃子都恨上了? 她是不指望討高太后歡心的,只是也不欲和太后貿然鬧出矛盾,這會臉上笑色就淡了許多,道:“要說玉桐,她素日什么都好,就是一個人孤單了些,上回與靄陽縣主玩得好,回去之后念叨了好幾天,難怪今兒見到堂兄一個勁的盯著看。” 西平公主這會的確是在看姬恞,只不過她卻也就未必是對姬恞這個人感興趣,不過是看他面生就多看了幾眼,這會被牧碧微一說,高太后低頭一看,她果然是在望著姬恞,就哼了一聲:“西平也是夠可憐的,到如今才得新泰一個meimei,連個弟弟也無,說起來,聽說她們姐妹也不常見的?那孫氏無知無識,出身卑賤,哀家也懶得說她了,你好歹也是沈太君這名滿鄴都的賢婦教導出來的,如何能叫她們同父的親姐妹這樣不得常見?” 牧碧微微微蹙了下眉,心道你這老婦,從前我還是青衣的時候忍讓著叫你隨意為難也還罷了,如今我好歹也是堂堂宣徽,這會還帶了你親孫女過來說話,縱然西平年幼,到底也能記些事了,何況安平王世子還在這兒,當著晚輩的面,無緣無故這樣頻頻落我顏面,真當我是個好.性.子么? 當下就斂了笑色,淡淡的道:“要說這手足之情,哪里是妾身不盡心?妾身前一回還與陛下說,安平王與廣陵王這半年來進宮的次數少了許多呢!” 這話說出來,侍者們都不敢吭聲,西平還不懂事,自然聽不出什么,姬恞卻把頭轉到一邊,欣賞起壁上掛的書畫來。 高太后一瞬間面沉似水——牧碧微這話幾乎是明擺著在反唇相譏——這宮里誰不知道姬深對兩個兄長的疏遠,起因——至少表面上的起因,就是高太后的偏心? “你做了宣徽,這口才倒是越發的好了。”高太后定了定神,才含著慍怒道。 牧碧微笑了笑,道:“妾身這點兒口才也就是在太后跟前說幾個笑話,逗太后一樂罷了,哪里值得說嘴?” 在高太后耳中聽來,自然是她得寸進尺,說自己方才還斥責她不讓西平公主與新泰公主姐妹親近,可自己這個太后,連三個親生兒子和睦都做不到,簡直就是個笑話! 高太后不禁勃然大怒,一拍幾案,叱道:“牧氏你好大的膽子!” “太后這話說的,妾身哪里說錯了不成?”牧碧微心頭冷笑,面上卻愕然道,“宮里宮外如今人人都知道了小何美人有了身孕,陛下未必就添不得皇長子,如何會到安平王并廣陵王府上去過繼嗣子?何況陛下如今春秋正盛,這難道不是天大的笑話?” 高太后原本只當她是繼續在嘲笑自己,不想忽然聽到了這個消息,那怒意頓時更漲了一籌,怒道:“你說什么?過繼?” “原來太后還不曉得?”牧碧微暗忖柳御女一向打探消息是個迅速的,太后自打聶元生玩了一出禁中被毒害的把戲后,因雷墨對內司的清洗,如今的消息靈通大不及從前,自己就遲了幾個時辰便過來,高太后果然還沒收到消息。 這會便添油加醋的說道,“妾身今早正看著幾件瑣碎小事,忽然有宮人來報,道是聽得宮中謠言紛紛,且許多都是從祈年殿里傳出來的,妾身就叮囑她們不許胡言,不想……” 說到這里,高太后被宋氏拉了一把,目光掃向姬恞,到底省起這些宮闈之事還是不要在孫兒跟前說的好,畢竟姬恞年已十二,并非西平這樣懵懂了,當下開口道:“恞郎你領你堂妹出去轉轉,她也是可憐見兒的,沒個親生兄長,你也沒個正經meimei,正好親近親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