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
又看牧碧微也是一臉委屈,復哼道,“微娘更是柔質纖纖,看來幼菽究竟念著你這隆徽的幾分體面,說是微娘與你在這里吵得熱鬧,朕在路上就想,微娘一向柔弱,從來不與人爭執的,如何會與你吵起來?不想你卻是篤定了她好.性兒,在這里仗勢欺人么?” 唐氏忍住一口心頭血——虧得何氏、牧碧微得勢之后,都因為一時間動搖不得孫氏,皆不遺余力的對她打擊著,尤其牧碧微晉升宣徽之后,即使有孫氏幫手,她日子也沒好過過幾回,早有預料,即使如此,抬起頭來時依舊臉色慘白:“陛下……陛下竟這樣想妾身嗎?” “陛下!”唐氏這邊才傷心的晃了晃,牧碧微已經哭泣得不能自已,整個人都坐不住了,哀戚道,“都是妾身的錯,陛下千萬莫要怪唐jiejie,唐jiejie乃是上嬪隆徽,妾身不過是區區下嬪,又怎么能與唐jiejie爭執?說起來林良人雖然是無心之失,可到底也是誤推了樂美人的,妾身原本只是想替她求個情,沒想到反而惹得唐jiejie大怒,如今打擾了左昭儀不說,連陛下也被驚動!妾身……妾身實在是……實在是……” 她這里嗚嗚咽咽,小龔氏看得同情之至,忍不住也掉下淚來,拿帕子擦著眼角小聲道:“陛下,宣徽娘娘性情溫柔,求陛下不要責怪娘娘啊!” 姬深被新歡舊愛這么一哭一說,哪里還管得了唐氏,當下親自下階扶起牧碧微,替她拭了淚,輕責道:“朕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怎就這樣難過了?嗯?” “陛下……”牧碧微順勢依進他懷里,委委屈屈的說道,“妾身曉得陛下最近政事繁忙,所以都不敢打擾,今兒沒想到為了這點子事情驚動了陛下,若早知道如此,妾身就絕對不敢回唐jiejie的話,便叫唐jiejie再訓斥幾句也是使得的……” 唐氏臉色煞白,一字字道:“牧宣徽實在過獎,憑本宮的口才,哪里來的能力訓斥于你?” 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牧碧微立刻驚慌失措的向姬深懷里一靠,隨即仿佛明白了什么,重新退了出來,怯生生的道:“妾身……妾身不敢,妾身沒有那個意思……” “夠了!”姬深怒道,“唐氏你一向嫉妒成性,先前錦娘就是如此!朕本以為你只是喜歡欺生,不想微娘進宮都兩年了,你還是如此驕橫跋扈!這個隆徽看來你做的很是得意?得意到了連婦德都忘記了?” 他這么一呵斥,唐氏整個人都跌在了席上,半晌才苦澀一笑,跪下請罪道:“是妾身失儀了,但——” 姬深看也不看她,直接對牧碧微道:“微娘說,是什么事?” “陛下!”這會,樂美人被柯氏狠推一把,究竟反應了過來,凄楚哀怨的叫道。 方才她一直被柯氏有意遮住身形,到此刻才撲了出來,便是為了這一刻的婉轉呈情,見樂美人如風撲到自己足下,姬深也不禁愣了一下:“樂氏你怎也在此?” “陛下,此事皆因妾身引起,才使得隆徽娘娘蒙受委屈,求陛下開恩啊!”樂美人方才被牧碧微所懾,如今公然被推出來拆牧碧微的臺,雖然知道身后有右昭儀撐腰,但孫氏如今究竟不在,心頭發虛,這一句話說出來,牧碧微立刻擦著淚呵斥道:“樂氏你也是伺候陛下有些時候的人了,這話是怎么說的?陛下英明神武,幾時冤屈過人了?” 六宮除了新進宮的小龔氏,都知道姬深不喜人忤逆上意的剛愎性.子,樂美人倉促之下被牧碧微抓了話柄,心頭一驚,但她究竟不比唐氏已被姬深厭棄,反應也不慢,立刻掩袖啜泣道:“宣徽娘娘教訓的極是,只是妾身想著若非妾身墜湖,兩位娘娘……不,連同左昭儀也不必被這樣打擾了,因此一切都是妾身的錯,這么想著妾身心里實在難過……” 說著遂哀聲哭泣。 姬深一聽樂美人墜湖,不覺失聲道:“你怎的墜了湖?如今可有事情?”說話間就放開了牧碧微去探樂美人的脈搏。 見狀樂氏與唐氏、柯氏等人都是心頭一喜,樂美人放下袖子,含情脈脈的望著姬深,羞澀道:“妾身謝陛下憐恤……多虧了隆徽娘娘及時趕到,妾身換了一身衣裙卻沒什么事了,只是……” 說話間,她轉頭看向了已經駭得跪地不起的林良人,委屈的說道,“陛下,妾身不敢撒謊,妾身之所以落水,的確是林良人推了妾身一把啊!” “什么?”姬深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卻見地上俯伏著一個女子,五體投地,看不清楚面容,但看著也不熟悉,仔細想了一想才想起來,便怒道,“這賤婢好大的膽子!連朕的美人也敢謀害!” 他正待下令處置了,牧碧微在旁幽幽道:“陛下,妾身冤枉!” “嗯?”姬深只想起來林良人的大致容貌,一時間也沒能想到她屬于哪一宮,聽牧碧微這么一說便是一呆,牧碧微也不奇怪,依舊一臉幽怨的說道:“這林氏雖然是長錦宮人,然而一向怯懦,此事在妾身冊封為宣徽之前,就為六宮所知,不信陛下可以召柳氏前來對質!” “牧宣徽,本宮再提醒你一次,人不可貌相!”唐氏在對面跪著依舊未起,森然說道。 牧碧微聞言,才擦拭過的眼淚立刻又掉了下來,恰好落在姬深衣上,她凄聲道:“難道陛下也以為妾身是那惡毒之人?可是妾身好歹也是陛下欽封的宣徽,論理,樂美人還當向妾身行禮呢,妾身平常雖然忙于照顧西平公主,與樂美人談不上多么熟諳,可也無冤無仇,妾身做什么要害樂美人啊?” 最后一句,牧碧微幾乎是喊出來的,足見冤屈之恨。 唐氏被她唱做俱佳氣得險些岔了氣,正要繼續反駁,卻被柯氏暗拉了一把——姬深為人剛愎,又一向偏心,唐氏既然已經擺明了不得上意,這會說什么怕在姬深耳中聽了都是錯的,牧氏再不時挑唆幾句那就更錯了。 惟今之計,便是讓同樣得姬深寵愛的樂美人獨自出面…… 姬深見牧碧微這珠淚盈盈、面上混雜著悲憤、不敢置信與凄楚無助的模樣果然心疼了,又撇下樂美人去哄她:“微娘不要心急,朕還沒說話呢,哪里就冤枉你了?何況微娘稟性朕還不清楚么?這林氏在你入住長錦宮前就已經住了進去,如今她作了惡事如何能夠算到你頭上?一切都只怪她仗著資歷又欺你寬容,這等刁鉆婦人,朕自當重處!” 你若是知道牧氏的稟性,怕是早就將她打進了冷宮! 云臺宮一干人并樂美人都是心中郁悶得緊,姬深如今事情經過還沒問呢,這番話就已經把牧碧微開脫得干凈,別說如今沒證據證明牧碧微指使了林氏行事,恐怕就是有證據,姬深也會全部沒看見! 樂美人忙哭道:“宣徽娘娘這話叫妾身什么都不敢說了……妾身只說是被林良人推下水的,幸虧隆徽娘娘到的及時,妾身才活了一條命,不然,就再也見不到陛下了!而宣徽娘娘為什么會在隆徽娘娘訓斥林良人后立刻趕到并力保林良人,妾身不敢妄自揣測啊!” 她這么且哭且訴,姬深亦覺得不忍,正恨不得分身有術之際,殿后傳來幾聲環佩丁冬聲,眾人不由都看了過去,卻見曲氏換了一身裝束,改穿了錦繡緞襦襯艾綠留仙裙,烏發也挽成了百合髻模樣,手里拿著帕子,神色平靜的走了進來,像是壓根沒看到殿中哭成一片的場景與姬深的忙碌一樣,規規矩矩的行了個禮,待姬深心煩意亂的免了,才淡淡的道:“我這幾日身子有些乏,午后總喜歡休憩片刻,怠慢陛下了。” 話是這么說,曲氏卻已經不客氣的在附近挑了一席跪坐下來,一點怠慢的意思也沒有。 姬深卻也沒計較,只是埋怨道:“微娘她們既然過來尋你,你也得給拿個章程啊!” 曲氏淡淡的道:“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我聽來聽去都沒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想著陛下最是圣明,何況樂氏、林氏也還罷了,一個是隆徽,一個是宣徽,都為九嬪之一,位份不低,委屈了誰都不好,冤枉了誰都不對,不請陛下出面,就只能帶她們去和頤殿了,但太后如今忙著,我也不好打擾。” “太后嘗命你代攝六宮之事,你這模樣倒將太后懿旨置于何地?”姬深皺眉訓斥道。 而還在作委屈憤怒狀的牧碧微卻為這一言所驚,驀然明白過來! 第四十一章 意外層出不窮 卻見曲氏還是一臉的波瀾不驚,聽了姬深的話,既無憤怒委屈之狀,也未冷笑反詰,依舊心平氣和的道:“是我失職。” 姬深冷哂:“那么現在你打算怎么辦?” “陛下人已經在這里了,自然該由陛下圣斷。”曲氏立刻道。 “……”姬深被她說的一噎,待要發作,然而曲氏一副恭謹的模樣,他想了想也覺得無趣,便不再理睬曲氏,只草草宣判道:“良人林氏嫉妒成性,于御花園內推樂美人入池,意圖謀害,其心可誅,著廷杖三十,去良人之號,貶入永巷為奴。” 又安慰牧碧微道,“這都是林氏自己發昏做下來的事情,與微娘全然無干,微娘莫要為這等賤婢cao心。” “陛下明鑒!”牧碧微拿帕子擦著眼角,哭訴道,“只是……妾身當時之所以匆匆趕到御花園去,卻是因為林良人身邊的宮女來報,說林良人被樂美人打了,那宮女求妾身去說向樂美人說個情,所以妾身才想著去嘉福宮與顏充華商議下,到底樂美人是她的宮里人——誰曾想才走到御花園就看見林良人被隆徽娘娘罰跪在地,樂美人卻好端端的站在隆徽娘娘身后,妾身看著糊涂,又見林良人很是不好的樣子,心里狐疑,這才停下問了幾句隆徽娘娘,不想隆徽娘娘話里話外就說林良人推樂美人下湖,還說多半是妾身指使,妾身哪里敢認這樣的嫉妒之行?隆徽娘娘不肯聽妾身的分辯,還要來請左昭儀評理,求陛下為妾身做主啊!” 唐氏臉色白了紅紅了又白,冷笑著道:“胡言亂語!當真是胡言亂語!”牧碧微這么哭訴時,看姬深那臉色也信了個七八成,唐氏一口氣堵在了心口,她也知道在這個時候與姬深講道理那是壓根就沒用的,除了這句話,旁的竟什么也說不出來。 果然姬深冷著臉,看了過來:“唐氏你倒是栽的贓,卻不知道這六宮除了左昭儀之外,還有誰有資格處置宮妃,行判斷之事?” 唐氏張了張嘴,樂美人趕緊道:“求陛下聽妾身一句!妾身絕對沒有打林良人,反而林良人將妾身騙到池邊忽然動手把妾身推了下去!隆徽娘娘恰好遇見,救起妾身,一氣之下才罰了林良人的,至于宣徽娘娘,也是因為宣徽娘娘人一到場,就先要林良人起來,隆徽娘娘替妾身覺得冤屈,這才說了宣徽娘娘幾句!” 樂美人靠在姬深身上又是撒嬌又是委屈,姬深不自覺臉色就緩和了下來,她正得意著,卻見牧碧微拿袖子半遮了面,避過姬深的視線,向自己投來得意而陰沉的一瞥! 見狀,樂美人不由心里咯噔一下,還不及想牧碧微這么一瞥是何意,已經見她放下袖子,露出帶著點點淚痕的素白面頰,正色道:“陛下可命林良人上前解衣一觀,便知道是不是被打過!” 聞言唐氏和樂美人先是一愣,隨即大怒! 唐氏氣得冷笑不已:“難怪方才牧宣徽一個照面,不問青紅皂白就將林良人往長錦宮里送!原來是去做這番手腳了?可憐的林良人,被指使著頂了罪不說,還要受這等皮rou之苦!” “陛下,妾身與林良人無冤無仇的做什么要打她啊?”樂美人嬌聲嬌氣委屈無限的往姬深懷里靠。 牧碧微使個眼色,阿善親自挽了袖子出去,一把將那瑟瑟諾諾的林良人拖了過來,當著姬深的面,一把拉起袖子,卻見白皙的胳膊上,斑斑點點的淤青淤紫,那痕跡一看就是才掐出來不久的,牧碧微把頭一偏,落淚道:“陛下,這傷妾身看著都覺得替林良人疼,如今卻曉得她為什么要推樂美人下湖了!” 樂美人自然叫個沒完的冤枉,唐氏自也在旁道這是牧碧微自己下的手栽贓誣陷,兩邊爭來爭去,姬深到底不耐煩了,沉下臉來命眾人住嘴,問林氏:“這傷到底哪來的?” 林良人低著頭,聞言卻看了看唐氏又看了看牧碧微,竟是不敢說話。 姬深見這模樣,心中越發的懷疑,再次催問,見她還是不答,怒道:“拖下去,傳廷杖!” “陛下,林良人一向膽子小。”牧碧微聽了,把淚一擦,攥著帕子對姬深道,“當初妾身才到長錦宮,偏殿里的宮嬪們過來與妾身見面,這林良人就是個問三句也答不出一句來的,那還只是在妾身跟前呢,如今到了圣駕面前,自然越發戰戰兢兢了,倒是她的貼身宮女叫小菊的,口齒還算伶俐,也是在妾身住進澄練殿前就伺候林良人的,方才正是她去報信,才叫妾身趕了過去,不如傳那小菊過來一問。” 姬深見唐氏這邊也沒反對,便道:“念微娘好心,且饒這賤婢片刻,那小菊何在?” “妾身方才把她帶到了外頭。”牧碧微說著,便有人下去,不多時,帶了一個十七八歲模樣、容貌平凡,皮膚也顯得十分粗糙的宮女進來,這宮女穿著一件八成新的石綠衫子,下頭系了一件半新半舊的鵝黃羅裙,梳了雙丫髻,望去與尋常宮人并無什么不同,帶著幾分怯意給殿里的人行了禮,牧碧微便問道:“將你方才告訴本宮的話再說一遍。” 小菊道了聲是:“今兒良人想去御花園里轉轉,奴婢就陪著良人去了,不想到了御湖附近,遇上了樂美人,當時良人掐了一朵黃.菊與奴婢說笑,還想簪到奴婢頭上,恰好被樂美人看見,就過來說良人亂掐名品,與良人推搡起來,良人一開始不敢還手,后來美人惱了,一腳踢在了良人肚子上,良人吃痛,就推了美人一把,不想美人就倒退幾步掉進御湖里去了。” 她話音才落,牧碧微不待旁人插話,立刻道:“陛下,不是妾身偏心自己宮里人,但如今正是菊花綻放之時,林良人縱然位份不高,總也是伺候陛下的人,在御花園里掐朵菊花與宮女玩耍又怎的了?再說名品菊花都種在菊圃之中,御湖離菊圃可不近,聽小菊說了那朵菊花也不過是尋常的黃.菊罷了,樂美人這般過份,林良人也不過是隨手一推,卻是她自己沒站好的緣故才摔進了湖里,隆徽娘娘卻不問前因后果,直接罰了林良人跪,陛下,這分明就是隆徽娘娘記恨當年妾身才入宮闈,隆徽娘娘召見妾身,妾身因身體不好沒能前去,故此特意罰了林良人來落妾身面子!妾身位份不及隆徽娘娘,原本被隆徽娘娘為難幾下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林良人無辜,這樣拖她下水叫妾身心里怎么過意的去?” 聽她直截了當的將與唐隆徽的恩怨說了出來,而且還把兩年前的事都翻到了,樂美人也不禁微微失色,這時候卻聽林良人小聲道:“妾、妾身不敢……” 見狀,唐氏忙道:“你說什么?” “妾身、妾身不敢說。”林良人怯生生的道。 “你不敢說,好在有宮女已經替你說明了,你莫要害怕,陛下英明神武,最公平不過,這一次雖然你推樂美人下湖是事實,但一來屬于失手,二來也是你迫不得已,陛下定然會從輕處置的。”牧碧微一口截斷了她的話,轉向姬深又換做了柔情似水,聲音又嬌又軟又委屈,拉著姬深的袖子搖個不停,“陛下……陛下為妾身做主啊!” 眼看姬深就要重新判斷,唐氏是真的急了,趁著姬深沒有注意自己,狠狠的瞪向林良人,甚至作了一個威脅的手勢,見狀林良人面上懼色涌起,咬了咬牙,大聲道:“陛下,妾、妾身身上的傷……傷是閔青衣弄的!” 這一聲喊殿中人人聽得,都是愕然不已! 姬深心頭煩悶,轉向牧碧微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卻見牧碧微也是一臉震驚,震驚之中又混雜了不敢相信與痛心、失望等等情緒,被姬深這么一問,才仿佛醒悟過來,卻簌簌落下淚來:“林良人!你當真叫本宮失望!” “宣徽仗著自己是長錦宮主位,脅迫宮人污蔑謀害其他宮嬪,卻還有臉說失望二字嗎?”唐氏心中大定,雖然還是跪著,卻直起身來,昂然望著牧碧微冷笑道,“可憐的樂美人!照理說你對宣徽一向也恭敬得緊啊,怎么宣徽不但使了林良人推你下湖,還要污蔑你打了林良人?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叫你得寵?而且你家主位性.子是宮里出了名的好,沒個正經的妃子給你做主呢?何況牧宣徽位份還在顏充華之上,更連本宮都不放在眼里,就算顏充華在這里怕也只能陪著樂美人你哭上一哭呢!” 唐氏這里冷言冷語的說著,姬深看著牧碧微也露出失望之色,惟獨樂美人按捺住心頭喜悅,倒在姬深懷里,滿懷委屈的哭出聲來。 卻見牧碧微止住淚水,反而刷的跪直了身子,也不繼續靠在姬深懷里了,她冷冷掃視全場,見華羅殿眾人一臉看熱鬧,云臺宮人幸災樂禍,樂美人不遺余力的向姬深表達著自己的委屈與無助,面上卻漸漸露出了一絲冷笑。 牧碧微把頭一揚,復看向姬深,一字字道:“在陛下心中,妾身竟是這樣的人嗎?” 姬深究竟還舍不得罰她,便道:“可是閔氏瞞著你所為?” 聽了他這近乎明示的話,唐氏、樂美人都是心頭一沉,她們知道姬深偏心,卻沒想到他對正寵著的妃子偏心到了這地步!只是叫她們更想不到的一幕卻出現了—— 牧碧微冷著臉,壓根就沒接姬深的話,而是吩咐阿善:“卻是巧了,你們將閔青衣的袖子卷起來,好叫陛下看一看!究竟是誰在撒謊!” 侍立在旁的挽袂和挽襟都是面帶憤怒之色,齊齊應了一聲是,卷起阿善的袖管,卻見——阿善自手肘以下,到手腕,皆被白布所纏繞,袖子揭開,還帶出一陣淡淡的藥香! ………………………………………………………… 黃.菊也是違禁詞 這太過分了 我是很正直的寫個植物啊 用不用這么提醒我想歪哪! 第四十二章 字帖 “自入秋以來,蟹肥膏滿,陛下憐恤妾身,賜了長錦宮許多,妾身也很是喜歡,只是玉桐身子一向偏弱,妾身問過任太醫,實在不敢給她多吃。”牧碧微眼中含淚,卻竭力忍耐著不掉下來,一字字道,“每回吃蟹,妾身都是選了青天白日正午,又先令玉桐飲了姜湯,這才命人呈上蒸蟹,親手挑些膏脂喂她,略食幾口,就要使人送下去,免得她眼巴巴的望著,妾身心中也不忍! “雖然如此,玉桐還是惦記著,妾身舍不得看她那想吃又吃不得的模樣,阿善也看著心酸,就想著如今時節的菊花取了制糕,與那蟹黃望去顏色仿佛,菊花雖然也是性涼之物,可照任太醫所給的方子調配,倒是無妨,如此給玉桐描紅后獎勵幾塊,也好移一移她的心……只是之前幾種做法玉桐都吃膩了……” 說到這里,牧碧微仿佛再也按捺不住心頭委屈,哽咽出聲,再也說不下去。 挽袂抬起頭,小聲道:“陛下,閔青衣昨兒想替西平公主做一道新的點心,因下鍋時不留神,把去年收集的梅花雪水打翻在了油鍋里,燙傷了手臂,當時奴婢幾個跟在旁邊學著做法,閔青衣為了不叫奴婢們臉面受損,忍著痛把奴婢們推開,卻不想用力過度扭傷了手腕,昨日傍晚娘娘請太醫到過長錦宮,便是為了此事。” “阿善手腕扭傷,是容太醫親自正的筋,當時容太醫還說,須得十天之內不可提取重物。”牧碧微拿帕子擦了擦眼角,平靜的說道,“求陛下傳容太醫佐證!” 容戡被召來后,一聽說是問閔阿善的情形,當下毫不遲疑的證實了長錦宮眾人所言之事:“臣昨日傍晚在太醫院當值,確實被宣徽娘娘派人召至澄練殿,先替西平公主請了平安脈,給公主開了一個入秋滋補的方子,宣徽娘娘就命臣再給閔青衣等人看了看,其中閔青衣燙傷最重,其次為宣徽娘娘身邊伺候的大宮女之一挽衣,閔青衣另有扭傷,雙腕十天之內不能受力,這兩日怕是拿碗的力氣也無的。” “好個賤婢!”姬深也不多言,直接打發了容戡回太醫院,森然望住了林良人! 林良人渾身顫抖,跪在地上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牧碧微在旁幽幽道:“陛下,妾身自被賜居長錦宮澄練殿起,雖然因要撫養玉桐的緣故,不敢說對長錦宮其他妃嬪親如姐妹,卻也從不克扣,噓寒問暖總能夠擔當一句的,實在不知,林良人為何要這樣污蔑妾身?” “她一個良人哪來這么大的膽子污蔑宮中主位、堂堂宣徽?”姬深的視線,落到了臉色慘白的唐氏身上,森然說道,“這林氏既然是個怯懦的性.子,想來平常也是不太敢出長錦宮的,更別說如今菊花盛開,各宮至菊圃賞花者甚眾的光景,偏偏她一出去就遇見了樂氏與唐氏……你們兩個倒是趕得巧!” 唐氏咬著唇,淚水連迭著落下來,到這個時候她反而冷靜了下來,叩了個頭道:“妾身誤會了牧宣徽,求陛下饒恕!” “陛下,妾身自入宮闈。”牧碧微凄楚哀怨的扯住了姬深,那飽受打擊傷心難捺的模樣,仿佛是連坐也坐不住了,她哽咽著一字字道,“對隆徽娘娘也好,樂美人也罷,自認從來沒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可如今……” 姬深心疼萬分,忙摟住了她沉聲道:“朕素知你本性寬仁。”語調轉為陰沉,“卻不想有人見你這樣,不但不感念,反而越發的放肆,竟想借此陷害于你!” “妾身……妾身……”牧碧微哽咽幾下,抓緊了姬深的胳膊,大聲哭出來道,“這滿殿上下,除去華羅殿不在當場,竟只一個良人的宮女說話無差,妾身到底是做了什么孽,這許多人要害妾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