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曾氏走后,因姬深一怒而去,牧碧微在原地站了片刻,挽袂方才雖然沒跟著她進暖閣里伺候,但也看到了姬深氣沖沖的出去,這會大氣也不敢出,怯生生的跟在了她身后幾步處,牧碧微自覺無趣,正要折回風荷院去,卻見不遠處一人匆匆而來,那身形頗有些眼熟。 她瞇起眼看了一看,認出是祈年殿的宛英,不由眼珠轉了一轉,舉步也向那邊走了過去。 到了近前,卻聽宛英正問著宣室殿里的小內侍:“陛下可在?” “陛下如今忙得緊,哪有功夫見你?”那小內侍還沒回答,牧碧微卻從他身后閃了出來,笑吟吟的接話道。 那小內侍也知道牧碧微進宮來很受姬深喜歡,如今見她接了話,便不敢出聲。 “是你?”牧碧微認出宛英來,宛英自也認識她,見她出來回答,心頭便是一沉,沉聲道,“貴嬪娘娘還懷著身子呢!牧青衣阻攔奴婢覲見陛下,若是耽誤了娘娘出了大事你可擔當得起?”說著立刻叱那內侍,“還不進去稟告?!” “宛英,貴嬪娘娘若有什么事,你不去太醫院請太醫,卻先跑到宣室殿來,這分明就是故意謀害貴嬪娘娘!”牧碧微口才一向不錯,論到問罪哪里會怕了宛英,她撫了撫鬢角笑著道,“若是貴嬪娘娘無事,那你就是在咒娘娘了!可憐的貴嬪娘娘啊,我瞧她待身邊人一向不錯,怎的宛英你如此惡毒?” 宛英急著求見姬深,卻見她打定了主意夾纏不清,氣得雙手攥拳,怒道:“牧青衣好利的一張嘴!只是若貴嬪娘娘出了事,你擔當的起,旁人擔當得起么!” 那被夾在中間的內侍被她拿眼睛剜著心頭有苦說不出,權衡再三,覺得孫貴嬪不但一直盛寵,如今還有了身子到底不一樣,便小聲道:“宛英,陛下不在這兒!” 宛英一愣,隨即輕蔑的掃了眼牧碧微,冷笑道:“我道牧青衣今兒做什么主動過來尋釁呢?原來是被陛下拋下了?也是,青衣這樣橫行的時候究竟不會很多,總是逞一時威風為快吧!” “陛下如今去了景福宮定興殿里探望何容華,你若有那個能耐,就去請人罷。”見姬深不在宣室殿的消息已經被那內侍說了出來,牧碧微也擺了擺手,不懷好意的笑道。 “真是笑話!何容華又怎么樣,莫非還敢罔故皇嗣么!”宛英冷笑了一聲,恨恨而去。 那內侍見牧碧微轉向了自己,滿臉苦色道:“牧青衣,奴婢不是有意要拆你臺,實在是皇嗣之事關系重大,奴婢……奴婢擔當不起啊!” 牧碧微上上下下打量他幾眼,似笑非笑的撣了撣衣襟,仿佛漫不經心的道:“我知道。”她話是這么說,卻還是背起雙手,又睨了他一眼,直看得那內侍心驚膽戰,才施施然的帶了一直沒敢吭聲的挽袂向風荷院方向走了去。 見她身影消失在宮道上,先前那內侍才松了口氣,看了看左右無人,低聲暗罵了幾句,這才悻悻的繼續當差。 只是他沒想到,牧碧微才走到了無人處,打發了挽袂,自己腳下步伐卻一轉,壓根沒往風荷院去,而是順著一條僻靜的宮道溜到了冀闕宮的一處角門,趁著守門的小內侍不留神出了門——景福宮因是何容華如今的住處,她自然是特特留意過在什么地方的。 這會便抄了近路在一處少人經過的地方躲在樹后等著宛英,站定之后,因見路那邊還無人過來,牧碧微伸手摸了摸身上,心道宛英這樣的大宮女忽然跑過來尋姬深做主,孫貴嬪那邊雖然不至于真的有事,但恐怕也有番說辭,還是莫要露了行藏的好。 這么想著就沒必要拿身上的東西了,她隨手就著附近積雪捏起了雪團來,捏了十個不到時,卻見不遠處宛英腳步匆匆,面上兀自帶了慍怒之色,果然是要到景福宮去了。 宛英正盤算著到了景福宮要怎么勸說姬深,又想著何容華雖然與孫貴嬪這邊一向不對付,可比起牧碧微在祈年殿的所作所為,失去了唯一同母弟弟的何容華更對牧家人恨之入骨呢,到時候借著此事未必不能臨時與何容華聯一回手……她正思索著屆時該如何說服何氏,冷不防斜里一團白影撲了過來! 啪嗒! 宛英下意識的一躲,她究竟年輕,雖然冬日不免穿的臃腫些,可因反應及時,到底堪堪躲了過去——低頭一看,卻見一灘雪泥摔在了身邊不遠處。 “這宛英莫不是學過歌舞?身段忒靈巧。”樹后牧碧微掂了掂手里的一對雪球,有點失望,隨即不等那邊宛英看過來,雙手連揮,這次卻是用上了從前牧碧川教導過的暗器手法,四顆雪球飛旋而出! 宛英雖然步伐靈活,這回卻是只躲過了一顆雪球,其中兩顆砸在了身上也罷了——有一顆因她向雪球飛來處扭頭觀察何人如此促狹,恰恰砸中了她的鼻梁! 牧碧微將雪球捏得極為緊實,宛英本又是個美貌佳人,在孫貴嬪面前的得意人兒,素來嬌慣不下許多失了寵的宮妃的,這一記吃痛,又在鼻梁上,頓時覺得鼻梁一酸,眼淚止不住的淌了下來……她就地捂著鼻子痛叫道:“是哪個促狹的敢動祈年殿的人?我回頭告訴了貴嬪娘娘,看不打斷你們的腿!” 宛英罵了幾聲不見四周有人出來,她跟著孫氏也是養了一副潑辣性.子的,雖然覺得鼻上還痛著,但見這情況,也一跺腳,捂著痛處快步跑到方才記得的雪球飛來處去找人,不想樹后卻是一片雜亂的腳印,又是雪又是泥的早已看不清楚了,再看附近一行腳印到了另一條宮道上——宮道上的雪都是掃過了的,卻是不曉得去了什么地方了。 “這里離著晏呢宮近,崔列榮那個沒用的廢物!必是她管束不住宮人,小宮女小內侍們趁機躲懶,跑了出來在這兒打雪仗,誤傷了我也不停下與我賠禮!真真是晦氣!”宛英雖然如此猜測卻到底尋不到證據,只得在原地痛罵了幾句,恨恨的揉著鼻子去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薜荔山庭 牧碧微心情頗好的回到了風荷院,才跨進門,卻見守門的呂良上前來低聲稟告道:“青衣,方賢人不久前派了人來尋青衣,得知青衣人不在,就留話要青衣回來后去一趟方賢人的住處。” “方賢人?”牧碧微立刻回憶起那冷若冰霜又艷若桃李,偏生不見姬深喜歡的賢人來,奇道,“她可說了有什么事?急不急?” 呂良一向口齒笨拙,只簡單回道:“方賢人派來的人什么都沒說,也沒見來人露出急色。” “那我先去換身衣服。”牧碧微道。 呂良雖然如今算是她的人,可究竟才服侍了幾天,牧碧微可不全信他的話,而且方賢人乃是太后身邊出來的,自己進宮這些日子,名義上是屬于方賢人的下屬,可她一直都沒找過自己,如今忽然主動派人過來究竟是什么意思,她總也要仔細盤算一番再過去,免得措手不及。 到了里頭,卻見阿善還沒有回來,牧碧微頓時皺起了眉,心道莫非阿善不小心在長信宮里被抓了,所以方賢人來找自己嗎? 阿善習武其實比牧碧微時間長——這是因為當年沈太君起初對看著嬌弱的閔氏不大滿意,閔家對牧齊也不很放心,畢竟牧家世代為將,武將的脾氣總不如文官讓人放心,閔氏又是那樣柔弱的女郎,萬一兩人過日子免不了發生爭執,牧齊一急之下打了閔氏怎么辦? 因此閔家挑出了家中護衛之女阿善做了閔氏的陪嫁使女,這是因為阿善自幼跟著其父練過些拳腳的緣故。 只不過阿善究竟不姓牧,就是牧碧微這嫡親的女兒,也沒學牧家多少東西,但阿善在幾個尋常宮人妃嬪眼底下窺探些消息總不可能失手啊? 牧碧微皺著眉在內室來回踱了幾回步,見阿善還是沒回來,心想若阿善當真在方賢人那里,自己很該早點過去,雖然阿善也不是肯吃虧的性.子,但自己才惹了姬深不高興,她又身份尷尬,到底還是早去了見機行事,免得她勢力單薄的好,若不關阿善的事呢,自己這兒也斷定不了方賢人這一回邀約的意思,不如過去聽個明白。 如此想著,她叫進挽袂伺候著梳洗了一番,又換了身衣裙,這才往方氏所居的薜荔山庭去。 …………………………………………………………………………………………………………………………………… 薜荔山庭是和風荷院差不多的院子,之前顧長福說賢人的份例就是這么個院子住,先前顧長福曾透露這位方賢人本有機會提為作司,與阮文儀同級,但卻被姬深所阻,如今又見她住的這樣僻靜,心下不免暗想這方賢人堂堂三品女官,正經的賢人,又年輕美貌,怎么就這樣叫姬深厭惡? 不過轉念想起了當日宣室殿上方賢人那冷漠之狀——她從前在甘泉宮里總不可能這樣伺候太后吧?許是方賢人不想做姬深的妃嬪因而惹惱了他嗎?這也不奇怪,姬深不是喜歡被反駁的君上,別說高祖皇帝那等虛心納諫的心胸,就是先帝睿宗除了在濟渠王一事上狠辣外,其他地方都算不得苛刻的,本朝因一言之不和,對堂堂顧命大臣,還是宰相又砸又罵的,還真就姬深一人。 方賢人這里守門的卻是個年老內侍,牧碧微自是不認識的,挽袂卻認識,見牧碧微只微微點頭不開口,知她之意,便代為道:“曹公公,方賢人方才使了人去叫牧青衣過來,如今牧青衣已經到了,還請公公代為傳達。” 那曹姓內侍年紀看著老邁,耳目倒也聰明,捏了捏挽袂遞過去的荷包,點頭道:“還請青衣在此稍等。”說著虛掩了門向內走去。 走了幾步,料想被門隔著牧碧微兩人也看不清楚自己的動作,便朝后頭狠狠唾了一口,低聲罵道:“不過一個青衣,也敢端著貴人們的架子,連話都不親自說一句,就一個打賞尋常宮人的荷包,還指望咱家給你通報?做夢去吧!” 說著一甩袖子,卻不是往方賢人所在的正堂,而是一溜煙的跑到了側屋去尋個地方待著,存心要把牧碧微晾在外頭。 牧碧微與挽袂在外面等了良久,也不見那內侍回來,不由都皺起了眉,牧碧微想了一想,問挽袂:“你們從前過來求見方賢人,可曾等這么久過?” 挽袂覺得若說了實話恐怕牧碧微下不了臺,但若不說實話卻又擔心被發作,正猶豫之間,牧碧微已經斥道:“說真話!” “方賢人雖然對陛下頗為冷淡,然對奴婢們還算寬厚,奴婢們有什么事情要尋賢人都是即到即傳的。”挽袂小心道。 牧碧微聽了,點一點頭——內司最高的是阮文儀,而阮文儀因為需要伴駕,所以提拔了他的同鄉馮姓內侍為監,代他掌管內司,如此內司之事其實也在阮文儀的手里。 而方賢人原本品級就在阮文儀之下,阮文儀雖然因為幾次幫著太后、丞相說話,叫姬深對他不滿,甚至踹過幾次,但從姬深還讓他近身服侍著,可想而知姬深對這個伺候自己多年的內侍還沒有不滿到厭惡的程度,但對方賢人,姬深那不喜歡對方在冀闕宮的態度就差明說了。 方賢人是甘泉宮出身,背后不問可知是太后,但阮文儀也對太后的吩咐很是上心,因此在內司的權利爭斗里頭,方賢人卻是不如阮文儀這一派的。 在這種情況下,方賢人若還要對著底下的宮人們端架子,那也混不出什么出息了。 只是自己情況特殊,方賢人對挽袂她們的態度也不能做太多參考,她思索了片刻,對挽袂道:“方才那守著門的曹公公看著年紀大了,這天寒地凍的可不要摔在了什么地方,也難怪這半晌沒人來顧得上咱們,你既然來找過方賢人,想必里頭路徑也知道,你去,看看那位曹公公是否不妥,也告訴一聲方賢人我到了。” 挽袂心想你話是這么說,可看這樣子,若是方賢人自己要為難你,叫你在這里多站會,我這么跑進去尋她,方賢人哪里會輕饒了我? 只是被牧碧微一瞪,挽袂到底比較怕她,便低頭小聲道:“奴婢這就進去。” 挽袂不知那姓曹的內侍因牧碧微不曾向他討好,這會已經故意避到后頭睡大覺去了,她從前是方賢人手底下的宮女,對于薜荔山庭自然是熟悉的,三繞兩繞就到了方賢人平素處置事務的地方,就見回廊下守了兩個與挽衣差不多年紀的小宮女。 “挽舟、挽柳。”挽袂與她們打了個招呼,悄聲問,“賢人這會可在里頭?” 那兩個小宮女守著門,因無人來,正有些發盹,猛然被叫了名字,都是一個激靈,待看清楚了是挽袂,卻又吃了一驚,看了看她身后不見旁人,不由問道:“疊翠jiejie,你怎的不經通報就闖了進來?” 挽袂面色有些尷尬,先道:“我如今被牧青衣另賜了名叫做挽袂。”她到底不肯說這名字還是阿善取的,想著牧碧微這會左右不在,以她比挽衣先進宮,卻從挽衣改名已經夠丟臉了,到底還是給自己留份體面罷——她不想挽舟和挽柳多問為何竟是她隨了挽衣改名,急急道,“方才曹公公說進來給通報,卻遲遲不見人影,青衣在外頭等得焦急,所以遣了我進來問問……曹公公沒來?” 見挽舟和挽柳聽到曹姓內侍通報面露驚奇,挽袂也是在宮里頭混了幾年的人,自是明白過來。 “咱們從晌午后就守在了這兒,并沒有見到曹公公過來。”左面的挽舟搖頭道。 挽袂臉色不覺一黑,嘀咕道:“曹公公從前可不是這樣的人啊——”她看了看左右,見里頭方賢人似乎并沒有察覺到自己,便悄悄問,“這可是賢人的意思?” 挽袂雖然不夠聰明,但到底是先進宮的人,性格在宮女里也算尖酸潑辣,挽舟和挽柳這兩個才進宮,都覺得挽袂不是個好惹的,對望了一眼便如實道:“咱們沒聽賢人有這樣的吩咐,賢人倒是說了牧青衣過來了就先請到前廳奉茶,賢人會立刻過去。” 如此說來方賢人是無意為難牧碧微了?那曹姓內侍倒是好膽……挽袂心里嘀咕了一聲覺得十分惱怒,轉念又想這事被打臉的該是牧碧微,不過話又說回來了,挽舟和挽柳沒聽到這個吩咐,未必守門的曹姓內侍沒聽到——她道:“那么你們可否進去告訴賢人一聲此事?” 挽舟點頭,道:“我去說吧。” 她進去了不多久,便聽里頭腳步聲近,一陣茉莉清香傳了出來,簾子一掀,卻是方賢人親自出來了,挽袂趕緊行禮。 方賢人抬手止住了她,皺眉道:“曹木那刁奴居然不來回我自作主張?!” 挽袂小心道:“奴婢也不知道,只是曹公公早先說回了青衣就回,不想牧青衣帶著奴婢在外頭等了足足大半個時辰也不見他身影。” “哼!”方賢人美目之中立見怒色,她仿佛還想罵句什么到底忍了,只是吩咐道,“挽舟陪挽袂去請了牧青衣到前廳奉茶,我換身衣服就過去!將曹木那刁奴的事情解釋一下,免得牧青衣以為我存心怠慢了!” “是!”挽舟忙屈膝應了。 ……………………………………………………………………………………………………………………………………………………………… 左莫身世終于要出來了!!!!!!!!! 可憐的阿鬼!!!!!!! 第一百三十七章 方氏 “牧青衣還請這邊略坐,賢人換件兒衣服就出來。”挽舟恭恭敬敬的請了牧碧微坐下,又令守在前廳的另一個宮女挽河去沏上茶來,牧碧微掃了一眼,見黑釉滴斑茶碗里頭是一泓碧盈盈的茶湯,顏色翠綠清透,芬芳撲鼻,這茶居然不差。 她心里想方才那曹姓內侍怠慢看來當真是自作主張,只是那老內侍不過是方賢人這兒看門子的,怎的如此大膽? 又想到內司,倒是猜到了幾分。 沒等多久,就見屏風后轉出了方氏來,身后跟了挽袂認識的挽柳,方氏依舊挽著盤桓髻,穿了銀朱對襟寬袖襦衫,襟上繡著葳蕤藤蘿之形,腰間一條朱膘厚緞寬帶,正中嵌了一顆碧璽,下頭是紅黃間色裙,衣裙不是簇新,但也不顯舊,再加上方氏這回神態不比當日宣室殿上,倒是有幾分親近之色,顯出對牧碧微十分尊重來。 牧碧微在她進來時就站了起來,恭敬道:“見過賢人!” 方氏上來攜了她手含笑道:“不必客氣,先坐吧。” 兩人分賓主坐定,方氏看了她眼前的茶水一眼,對挽舟微微頷首,似有贊賞之意,這才對牧碧微道:“今兒我是有些事請青衣過來商議的,原本該親自到風荷院里去,只是我這里不巧有幾件事忙著,所以勞煩了青衣跑了這么一回,還望青衣莫要見怪。” “賢人才叫我不要客氣,我說賢人才是客氣,進宮這些日子都沒機會過來與賢人請安,哪里敢勞動賢人親自往風荷院里去?賢人若有什么吩咐還請明言。”牧碧微與方賢人并無交往,說起來自己頭一回見到這個被太后派遣到冀闕宮的賢人還是因為聶元生挑事,姬深要打發同樣是太后派到冀闕宮的蕭青衣與宋青衣,那一次方賢人因為略微反駁了姬深的意見,很被訓斥了一番。 方氏就算是個賢德大度的性.子不會因此記恨自己,但這樣熱情到底也奇怪,因此牧碧微態度客氣歸客氣,仔細聽來卻也是什么事都沒應。 “我這幾日忙得緊,不想一個疏忽,竟叫曹木那刁奴怠慢了青衣,如今我已著人送他去內司領刑了,還望牧青衣念我薄面,莫要氣惱了薜荔山庭才是。”方氏說的是薜荔山庭可不是曹木,言下之意自然是牧碧微若要繼續遷怒曹木她是不管的。 聽了她這話,牧碧微暗道內司里頭果然明爭暗斗得激烈,莫非方氏今兒叫自己過來就是為了借自己把那守門的曹木趕走? 也不知道那曹木什么來頭,挽袂對他熟悉,可見在薜荔山庭這邊守門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方氏身為正三品賢人,又是太后的人,居然也忍了這么些日子。 這么想著牧碧微到底覺得自己被利用了,面上笑容也透著幾分冷淡,道:“說起這事我也奇怪呢,我與那位曹公公可是頭一回見面,怎的他就這樣厭著我?莫非我當真是面目可憎么?”說著一嘆,她本就形容嬌弱,這一嘆充滿委屈與自傷,更是楚楚動人。 方氏道:“曹木本是馮監的遠親,當初馮監進宮還是他介紹的,因早年傷過了腿,內司那邊跑腿的差使就做不了,他又不認識字,帳本之類也看不得,末了只有守門,只是宮門沉重,每日開關他年紀大了也未必推得動,原本叫他在我這里也是念著馮監的面子照拂他一二,卻不想他上了年紀糊涂至此!” 見方氏果然張口就把事情扯到了馮監身上,牧碧微心頭便是一陣惱火,淡淡道:“原來如此。” “牧青衣可是以為我說這話是要青衣去尋馮監的不是?”方氏卻忽然轉向了她,笑了一笑,神色坦然道,“我從前留他守著門也不過是念著才進內司時馮監的指點之恩罷了,若是想他走,馮監那邊說一聲就是,其實曹木也未必稀罕在我這里屈就呢!” 她這話里又有借機生事的乃是曹木,為要離開薜荔山庭之意,牧碧微究竟入宮日子短,根基淺薄,對內司里盤根錯節的關系一頭霧水,這會便決定少說少錯,只敷衍道:“哪里就懷疑賢人了?只不過是想著幾時得罪了曹公公要這樣對付我罷了。” 雖然到這會還沒看到阿善,阿善未必就出了事,但牧碧微還是不想繼續談論曹木,她比較想知道方氏今兒的目的,因此說完之后立刻直言,“賢人今日傳我未知有什么事?” “我曉得牧青衣忙。”方氏不冷漠的時候,氣質里也帶了幾分清冷,顯然不是個喜歡水磨半晌再入港的,她也就寒暄了這么兩句,就看了眼四周,挽舟和挽柳自然帶著本在前廳伺候的宮女退了下去,挽袂卻是看著牧碧微,牧碧微自然不會怕和方氏單獨相處,便也點了頭。 等人都走了出去,方氏微微笑了一笑,道:“挽袂從前在我這里時雖然談不上刁鉆,卻也有幾分脾氣,牧青衣究竟是大家子,這教導人的功夫果然是不差的。” “賢人怕是知道的,牧家人少,不瞞你說,我在閨閣里頭的時候仗著上面有祖母和母親在,一向都是個萬事不cao心的,進了宮來也是笨手笨腳——好在她雖然有幾分脾氣,做事卻也利落。”牧碧微淡淡笑道。 方氏提挽袂卻也不是為了閑聊,當下也不繞圈子:“青衣若當真是笨手笨腳,我今兒也不請你過來了。” “賢人這話是什么意思?”牧碧微面露驚奇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