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池……都是眼淚？蘇永呆了。難怪這么白這么凈，沒有一點顏色。他伸出手指，沾了一點水花，伸進嘴巴一舔，眉頭立即皺緊。

    很苦很苦，比黃連水還苦，比膽汁還苦。

    “怎么來的這么多眼淚？”他呆呆問道。

    鷹馬看著他捧了池水過來，趕緊躺臥了下來。

    池水清洗著鷹馬那朵梅花，傷口迅速的愈合著，梅花的痕跡也逐漸被洗去。

    而蘇永也從鷹馬嘴里得知了這個傳說。

    那是一個類似牛郎織女的故事。魚橋雙仙本是一對情投意合的璧人，因得罪某個強大的神靈，被遭受詛咒無法相見。他們只能籍由藍月亮的盈缺消除詛咒，在每年的七月初七見上一面。

    這每年一度的相見，就是在藍晶海上的這個小島之上。他們執手相對，淚花奔涌。滾滾淚珠逐漸聚成了這個心形水池。由于這滿滿一池淚水代表著他們的相思之情，也寄托了他們廝守一生不離不棄的心愿，從而被稱為許愿池。

    “你看過他們么？”蘇永悠然出神，不由問了一句。那兩名稱為魚橋雙仙的，是神話中的仙人，還是以前的神靈或是仙道一級的武者？只不過不知道惹了誰，竟落得個分飛燕的下場？

    沒想到四翼鷹馬居然點了點頭，語氣也有些傷感起來：“我那時候第二雙翅膀還沒長出，不過已經知道這個地方，不時還會飛過來這里。”

    四翼鷹馬碩大的眼睛竟然隱有淚光：“那時候我常在海面上游泳。在七月初七那一天，看見無數的白魚排成長橋，讓他們從遠方一直走上這個小島……一直到藍月亮逐漸由圓變缺，他們才依依惜別。”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這莫不是鵲橋相會的姊妹篇？蘇永暗地里嘆了口氣，悲劇啊。

    “后來呢？”他問道。

    “沒有后來。有一次我來晚了，后來再沒見過他們。”鷹馬回憶了一下：“我每年七月初七都會來這里，那些魚兒依然會組橋，卻再看不到他們了。”

    蘇永沉默半晌，終于長嘆一聲。

    原來如此。難怪那許愿池里會有血/精石，只怕是雙仙最后難耐折磨，干脆不要天長地久只求曾經擁有，抱擁著長眠對方眼窩苦水之中。兩具尸身凝血為晶，恐怕就化做了血/精石。

    這兩人至情至圣，那聚成的血/精想必也有了魂魄，能化解一些鎖魂之類的東西了。

    捧上一掬淚水，蘇永看著倒影中的血跡斑斑的臉容搖了搖頭，終于小心的開始清洗起自己身上的傷口來。

    待得感覺好了些，又吃了一大捧桂花。蘇永忽然對著準備打盹的鷹馬拍了一巴。

    “老馬你等等，先別走這么快。”經過一番感慨之后，他跟這個老鷹馬卻是有些熟悉了。

    “你去哪？”鷹馬的眼睛都沒有睜開。

    “我去摸點魚蛋上來。”既然留下了許愿池，自然就是為了讓世間少一些悲劇，不能辜負他們的心意啊。

    直至聽到咕咚一聲，鷹馬才猛地睜開了眼睛，看著水池中那逐漸擴散的波紋吃驚道：“你說真的？”那汪淚池它都不敢下去。

    可惜蘇永已聽不到了。史前巨獸一邊嚼著桂花一邊暗嘆道，真是個不怕死的。

    第41章 不緊張但有些激動

    第41章不緊張但有些激動

    許愿池的浮力相當大，對于不懂水性的人來說，這是好事。

    所以蘇永也想不出這當中會有些什么危險。味道苦或是咸，或是酸甜，至少可以證明水里面還多了某些物質。而這些物質既然能醫治傷患，當然不會有什么危害與腐蝕性。

    當他鉆入水下的時候，突然發覺有些問題。

    浮力大，要鉆下池底就有些困難，不過這點困難還不足以難倒水性不錯的蘇永。關鍵是浮力大了，在水下的壓力也會隨著增大。

    而這許愿池幾乎是無底的。在蘇永游了好半晌，還沒摸到池底，感覺兩只耳朵已經非常難受的時候，終于有些猶豫起來。

    沉重的白水接觸到他的嘴角，有種又咸又苦的味覺。而他之前受到鷹馬攻擊引發的那些傷口，因為這池里深水的壓力重新破裂開來，耳朵與鼻孔中已經開始滲出鮮血。

    水中透明的就像鏡子，雖然波紋導致影像有些扭曲，但終是可以目睹得到。但他努力瞪大的雙眼，卻根本沒看到底部，也不知還有多深才到底。

    而他苦苦憋住的那口氣，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

    就在他猶豫著要不要先上去歇一口氣的時候，突然看到兩汪微弱的紅光在自己腳下一閃。他忍住那口氣，艱難的繼續往下游去。

    再次下潛了十多米，待得看清下方布滿了竹刺一般的尖銳石管時，他不禁暗道倒霉。

    這些石筍小管只有拳頭大小，就像削尖的竹子從池底伸了上來，足有兩三米長，密密麻麻的，把整個池底弄得就像個大蜂窩，以他的身軀，根本無法鉆進去。

    用手試了試這些管子，發覺極為堅硬。如果是鷹馬那樣的巨獸下來，恐怕得給它穿上不知多少個孔洞來個大放血。

    那兩汪閃動的紅光正是從其中兩根小管里探出。在上面看下去，就如同兩只通紅的眼珠在水下瞪著他，讓他不由打了個寒顫。

    莫不是那死鬼雙仙其中一個的眼睛？蘇永感覺全身起了雞皮疙瘩。

    鼓足了勇氣，蘇永盡量伸長手臂往小管里探去，卻是還差著一段距離，無法摸到管底的紅光。想要拗斷這兩根小管，發覺在水中卻是無法用力。何況那石筍也極為堅硬。

    就在他終于憋不住氣，發出一連串水泡，強行拔出血刀準備開砍的時候。奇怪的事情出現了。

    血刀剛剛從刀鞘拔出來，那抹血影剛剛映在水中，那兩道管子里的紅光突然飛涌了上來，緊緊的黏在血刀的刀刃之上，傳來拍拍兩聲脆響。

    那是兩顆晶瑩的血紅石子，上面還有著縷縷血脈一般的筋絡，摸上去竟然有些溫暖。

    除了這兩顆較大的血石之外，還有些細碎的紅色顆粒也被吸了過來，只有沙子般大。

    這就是血/精石了吧？還能被血刀吸出？蘇永松了口氣，早已沒有力氣的身軀籍著腳尖在石筍上一彈，如一條大魚般朝上面沖去。

    這兩顆血石都有雞蛋大，上面滿布血脈，抓上去不止溫暖，甚至還會有種錯覺，好像會跳動一般。

    我不是把魚橋雙仙的心臟都給拿了吧？蘇永把血石藏好，還禁不住有些發冷。至于其余的十多顆細碎的血沙子，他也用一塊小布片包好，一同放到了懷里。

    “你下去找到什么了？”鷹馬被他一巴掌拍醒，驚訝的看著他問道。

    “跟兩個死鬼聊聊天……呃，他們請我吃了兩魚蛋，還下了些胡椒粉。”蘇永打著哈哈道。

    四翼鷹馬看他一副不正經的樣子，正想嘲笑兩句，卻發現他的神色突然變得無比正經起來。

    “我要求你一件事。”蘇永臉色一片肅穆，表情真摯。

    老鷹馬本想說跟你不熟，終于還是忍不住問道：“什么事？”

    “我要經黑雪州與死亡之海回去，你能不能帶我過去？”

    鷹馬碩大的眼睛看了他半晌，終于搖了搖大頭。

    “不是我不幫你，是我不敢去。”

    “你怕誰？”

    鷹馬的眼睛轉向那個依然在老地方的藍月亮，語聲有些低沉。

    “我活了這么久，只怕過三個人。”它鼻孔噴出一團白霧，倒有點像是嘆氣：“你說要救的海神大人是其中一個，而另外兩個，卻剛好就在你說的那兩個地方之中。”

    蘇永皺起了眉頭：“從上空經過都不行？”

    “如果是你估計沒問題。但我從那上面飛過，引起的動靜太大，必然會驚動他們。”

    蘇永想到這個家伙把濃重厚云撕碎把巨龍瀑布搖動的氣勢，不由苦笑著點了點頭。

    “沙漠中那只大家伙極為嗜睡我倒還放心，就是黑雪州我是無法進入。”

    沙漠中那只家伙，是不是就是我在死亡之海盤地里遇到的那只巨怪？難道它除了在地下蟬伏，還能跳到云上把鷹馬抓下來不成？蘇永不由的吃了一驚。難道那巨怪體型蛻變之后，真的是有翅膀的？

    “黑雪州……你為何無法進入？”他詫異的問道。就算多厲害，也不可能完全看守著整個黑雪州吧。即便是沙漠中那只魔怪，也只是看守著某個區域罷了。

    “其實這么些年來，我也想到處去走走的，不過……”鷹馬沒有直接回答他，語調有些苦澀的說道：“我的行動受到了他的制約。”

    制約？蘇永遲疑的問道：“制約你的，莫非是言碧空？”

    四翼鷹馬一下子跳了起來，巨大的動靜震得小島地面為之一顫，許愿池池水白浪蕩漾。

    這只老鷹馬的聲音竟然也有了些類似人類的情緒：“你……你認得他？”

    蘇永點點頭：“他如何制約你？或許我能幫的上忙。”

    鷹馬狐疑的看他一眼，搖了搖頭道：“其實我應該感激他。如果不是他攔在百花山與死亡之海中間，那只大家伙恐怕早就沖過來殺掉我了……”

    原來鷹馬一族跟沙漠那只巨怪還是世仇。當年鷹馬一族趁巨魔睡著，吃了不少巨怪的蛆兒。后來巨怪蘇醒，就追殺了大半的鷹馬，差點導致鷹馬滅族。

    而這只獨自鎮守百花山的四翼鷹馬，如果不是中間隔著黑雪州的言碧空，說不定也無法逃過那巨怪的利爪。

    “那只巨魔很厲害？”蘇永出神的看著鷹馬那四只鐵翅，心想這果然是殺那些大蛆蟲的好武器。鐵翅一揮，那可就嘩啦啦像齒輪似地。當年那么多鷹馬飛入沙漠盤地大開殺戒的畫面，他想象得到。

    “何止厲害？”鷹馬聲如悶雷：“你知道它那雙翅膀展開有多大嗎？我從百花山飛到藍晶海要大半個時辰，它只需要一瞬間！”

    這樣巨大的速度差異，鷹馬們如何能躲得過、逃得掉？

    蘇永也不由得要重新掂量一下海神大人莫拉瑪與黑雪州的言碧空的能力。他一直覺得海神的meimei都能跟尊者笑忘書打成平手，那海神大人一定極為可怕。而言碧空雖然為情所困，但能折服那么多雪精冰靈（自己可是一個都難以對付啊!）還有他沒見過的雪地怪物，想來實力也不會差。

    但此刻，他知道自己還是低估了他們。

    “言碧空替你擋下了沙漠巨怪，同時也號令你不得進入黑雪州，是這樣嗎？”蘇永不由暗嘆一聲。事情似乎很復雜，其實卻很簡單。

    四翼鷹馬點了點頭。隨即問道：“你真的認得他？”

    “我何止認得他，我能到百花山，本就是拜他所賜。”蘇永把經過黑雪州遇上言碧空的過程粗略說了一遍。

    “既然他能讓我來找你，自然不會反對你帶我經過黑雪州。”蘇永微笑道：“我還有同伴在黑雪州等著，趕緊起程吧。”

    四翼鷹馬沉默起來，似乎還有些遲疑。

    蘇永知道它想什么。

    “我是言碧空的朋友，你幫了我，他總會對你加以照顧。何況，”蘇永笑道：“我要救的人，是海神大人。如果你幫到我，那么海神大人也間接承了你的情。你以后在這里有言碧空罩著，在外面還有海神大人幫忙，就不用太擔心那只巨怪。”

    四翼鷹馬沉默著俯下了身子。

    蘇永皺了皺眉頭：“或許，以后還能讓他們兩個聯手，除去那只魔怪。”

    “真的？”鷹馬、眼前一亮。

    蘇永點點頭，無比莊容的道：“我不敢作保證，但一定會努力去促成這件事。因為我相信因果。”他對著那團巨大的白雪拍了一巴，發出一聲脆響。

    “付出努力，才能心中無憾。你也要付出自己的努力。”

    鷹馬點點頭，還是坐在地上不動。

    “為什么還不走？”蘇永惱怒的哼道。

    “因為你還沒上來......”

    ……

    他們從藍晶海飛回百花山，然后飛往黑雪州那片冰天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