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眾人商量一番,把來到的一百人分了工,先去軍器部熟悉龍舟戰(zhàn)船,這些水軍將士將會分成每艘船大概二十人,只是負責領航與扯帆劃槳。 另外去黑旋風大隊中選了二千名武功稍高的將士,也由楊一虎帶去了海務處接受一番海上暈浪訓練,選出表現(xiàn)較好的九百名出來,作為明日出海之用。 待的一應準備妥當,蘇永才屏退眾人,在帳中默默的對著血刀閉目沉思起來。 …… 次日黃昏。 帶足糧食與充當?shù)玫母收崤c椰子【椰子水有治暈浪的功能,類同葡萄糖水】,黑旋風中的近千名將士明顯帶著一絲興奮,那負責領航與劃槳拉帆的水軍將士臉色卻是極為沉重。 “怎么了?”蘇永跳上通體已被漆成黑色的龍舟加強版問“阿水”道。 “今晚有大風,路上不好走。”阿水低聲道。作為水軍與曾經(jīng)的漁民,他們對于看天色察氣候顯然極為在行。 這阿水倒是極為識趣,懂得不影響大家的信心,蘇永點點頭,拍拍他肩膀:“小心點,我們現(xiàn)在趁著天色尚早,早點走,不用太急。” 阿水點點頭,一聲呼哨,帶頭第一個率眾揚帆起航。 黑風礁在海角島東北邊六十海里處,由于島上遍布一種漆黑如墨的稀有石頭而聞名,此石頭寒冷如冰,質(zhì)的卻極為堅硬,因此早在幾十年前,已有官府組織地方民眾進行開采用作錘煉。 直至如今,島上依然保留著一個巨大的采礦場,據(jù)說那處也是一個極好的避風場所,不少出海遇上暴風巨浪的漁民,如果沒法及時回來,都會選擇暫避在那礦場之內(nèi)。 八艘戰(zhàn)船繞過海角島,眾人已經(jīng)開始遙遙看到那座漆黑如墨的島嶼時,天氣果然如阿水所說變了起來,大朵大朵的云團開始聚集,海上本來蔚藍如水晶的海水,顏色也逐漸變得陰沉起來。 在這樣的天氣,莫說漁民不會出海,即便那些極為猖獗的倭寇,也得暫避這天地之威,早都不知找了個什么地方躲了起來。 由于蕭長風暈浪的厲害,此番并沒有跟隨這一隊人馬,倒是那個鐵獅楊一虎習慣了風浪,主動要求搭了個順風船。 看得天色似乎不太妙,已經(jīng)算是半個南方人的楊一虎不由皺緊了眉頭,對蘇永道:“這樣的天色,那些所羅門的教徒也未必能趕來,不如我們還是在海角島停靠吧,畢竟海角島上有我們的防御所。” 但海上的風浪卻是說不準的,也許很快就風平浪靜,也許持續(xù)個兩三天都不消停。蘇永想了想,還是不習慣太被動。于是他問阿水道:“你怎么看?” 阿水四面看了看云,肯定的說道:“這風雨怕是沒有大半天不會停,晚上更不可能出海。但眼下大雨要下還得一會,風浪從北邊來,行船雖然會慢點,但我有把握在下雨起風未大時候趕到黑風。只不過黑旋風的兄弟可能就得辛苦點了。” 說的辛苦,自然就是顛簸之苦了。 果然,在他們?nèi)潣拢脑旌玫凝堉蹜?zhàn)船也體現(xiàn)了以往船只沒有過的速度,竟然在逆風有中浪的惡劣情形下迅速的靠近了黑風礁。 不過在他們登陸固定藏好這些戰(zhàn)船之后,每個人都是濕透了。黑旋風中的那些將士,更是被這種極速逆流而來造成的暈浪搞得上吐下瀉,苦不堪言。 但看著海的那邊開始滔天而來的巨浪時,眾人還是極為慶幸,急急的跟隨著這些水軍將士飛速跑向那個荒廢的大礦場。 而在他們身后,那滔天黑浪如山一般,瘋狂的接近了這座被他們更黑,也更硬的海之孤島。 在他們看到眼前密林間那個巨大的洞口時,眾人哪里還顧得上里面有沒有人,只是一窩蜂的沖了進去,跟在最后的幾個人,竟然是阿水等幾個極為膽大的背著甘蔗與椰子袋等糧食的水軍兄弟們。 洞里顯然現(xiàn)在沒有一個人,除了外面恐怖至極的狂暴風雨,這里顯得有些沉悶,眾人圍坐著,聽著外面的天地之威,都有些后怕。 在指派了將士跟隨這些水軍將士四方偵查一番之后,蘇永終于放心下來,命令將士們在那些廢棄的礦場灶臺上開始生火煮食,烤干衣服。 “如果這場雨一直不停,恐怕他們不會來了。”楊一虎笑道:“不過這個經(jīng)歷倒不錯。我來到南方這么久,還沒看過那么高的浪尖,也從沒看到過這么大的風,想來那沙灘外的樹木都得斷不少。” 蘇永點點頭,此刻他臉上也有一絲蒼白,卻是強笑道:“聞說海上最恐怖的是海嘯,依我看這暴風大浪,恐怕也算是個小型海嘯了,我只希望明日一早醒來,這海島不要被淹沒了就好。” 第8章 地下神堂 礦場的入口這里特別大,就像一個蜘蛛的肚子,而深入山腹中的無數(shù)條礦坑,無疑就是蜘蛛的八足了,從入口這里接著微弱的天光向里面看去,幾乎所有的礦坑都是漆黑不能視物,顯得極為陰森。 此刻眾人大多聚集在肚子這里烤火煮食,而礦場入口的四側(cè),依然有不少剩下的黑色碎石,堆在一個個殘破不堪的籮筐中。 一塊巨大的突出的黑色山石,從山頭上探出,遮住了這個礦場上面的天空,也擋住了外面的風雨。 雖然先前已有將士粗略探察過幾個較大的坑洞,但蘇永依然不太放心,看到大家都緩過一口氣之后,讓幾名將官率領部下把守好礦場的幾個坑道口,他再次率領隊伍中的斥候小隊開始往深處逐一探察這些坑道,而楊一虎閑著無事,自然也興致勃勃的跟著一同去了。 火把照在漆黑一團的坑洞之中,映著幾乎毫無反光的陰冷石壁,蘇永隱隱覺得有些不妥。按理說這里只是一個破落的爛工地,周圍雖然有一些密林,但也不是什么迷人的景色,加之航線還不大好走,這黑風礁怎么看也是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何以那所羅門對此地如此感興趣? 如果只是為了煉幾把黑風劍,隨便扛幾塊石頭回去也就是了,用不著幾年都窩在此處,而剛才的礦場入口處也沒有發(fā)現(xiàn)有錘煉兵器的熔爐等器材,可見這里并非冶煉之地。 這些坑洞是越往深處走,就越覺得陰冷,那感覺竟是有些像當年找血刀的那條路,只是這里更黑,也更冷一些。坑洞四面都是石壁,這個小隊走在其中,除了自己的腳步聲響的空空落落,再也沒有其他聲音。 他們已經(jīng)探過兩條坑道,這是第三條。但這條似乎要更長一些也更寬大一點,眼看前頭沉寂無比又漆黑無比,隊伍中的阿水就建議回去別探了,然而就在他話音剛落的時候,蘇永與楊一虎,竟是同時發(fā)現(xiàn)了前面的黑暗中似有影子一閃。 如果是一般人,在這黑洞中還怕是遇到了靈怪鬼魅,但兩人都是藝高人膽大,對視一眼雙雙沖了出去。 然而即便他們身法極快,來到那個影子閃動的地點卻是毫無發(fā)現(xiàn)。“阿水,快把火把拿過來看看。”蘇永叫道。 幾朵昏黃的火把剛剛接近,幾人頭上突然傳來一陣撲翅的聲音,無數(shù)的小影子突然往他們頭頂上俯沖而下,中間還帶著吱吱的怪叫。 “小心機關。”蘇永低喝一聲,血刀帶著一抹血影劃出,往他頭上沖來的幾個小黑影全數(shù)被掃落地上,猶自不停挪動著吱吱怪叫。 幾名后面沖過來的斥候也趕忙揮舞火把,驅(qū)趕著那些怪物。楊一虎卻是雙掌一拍,掌勁一吐,把沖向他的怪物直接撞到石壁上,也不知死了沒有。 “系蝙蝠。”阿水用火把照了照地面,松了口氣。 “蝙蝠?怎么這里會有蝙蝠呢?”蘇永奇怪道。 楊一虎笑道:“蝙蝠本就喜歡陰暗潮濕的環(huán)境,這坑洞中有蝙蝠也很正常啊。” 蘇永道:“這里是陰暗寒冷,卻并非潮濕,剛才一路走來甚至覺得有些干燥。要說潮濕,在礦場入口那邊,有更多的海邊巖洞,那邊會更潮濕。” 他蹲下來,輕輕的用腳踢了一下地上的一只斷了翅膀的蝙蝠,那蝙蝠發(fā)出吱吱的怪叫。“這是喜歡潮濕的洞xue蝙蝠。”蘇永搖頭道:“奇怪了,難道這里會有水源?” 血刀輕輕頓在地面,輕而易舉的插進了泥土。蘇永突然臉色一變,慌忙喝道:“大家小心點不要動。” 這句話,是他對著正準備走過來的斥候們說的。 但是太遲了,眾人只覺身軀一沉,腳下本應堅硬如鐵的黑石頭地面突然變成了浮土,眾人大呼聲中,向著這個突然崩塌的坑洞塌方一直掉了下去 蘇永在血刀插入泥土的一刻,已經(jīng)意識到腳下不再是那堅硬的黑風礁石壁,卻由于是半蹲在地無法來得及反應,也一同摔落下去。但他身在半空,已經(jīng)與同時摔下的楊一虎在空中對了一記擊掌,兩人都是岔開了眾人掉落的位置,向著下方兩端掠出。 待的身軀挨上石頭墻面,蘇永才放下心來,小心的沿著石壁緩緩飄下。而在他踩到地面之前,已經(jīng)聽得“通通通”的幾聲入水聲音,那點眼前飄動的火光也一下子熄滅了。 這個坑洞中的深洞,此刻已是一片漆黑。不過聽到剛才的落水聲音,他倒是不太擔心那些斥候。估計掉下處是一處水池,摔不死人。 果然,他剛試圖在漆黑中走出兩步,就聽得對面?zhèn)鱽砹藯钜换⒓鼻械穆曇簦骸疤K將軍,你有沒有事?” “我沒事,楊大哥有沒有帶火折子?”蘇永松了口氣。此時他也聽到了水池里傳出劃水的聲音,估計是善水的阿水正在救人。 楊一虎松了口氣,聞言趕忙從懷中取出火折子一下晃著,在他四下一照中竟然發(fā)現(xiàn)身旁就有幾支巨大的牛油蠟燭,趕緊把它們點著。 等到蠟燭點起,燈火漸亮,無論是在另一邊手握血刀戒備的蘇永,還是濕漉漉的從水池里剛爬上岸的斥候們,都被這地下洞里的景物驚呆了。 在斥候們落下的水池旁邊,本來有一個石頭梯子,連著上面的坑洞。只不過眾人太過集中,竟是直接把那塊堆著薄土的腐朽木板直接踩破了。而這塊木板旁邊本來有個扣子,是用于打開這塊浮板的,此刻自然也是用不上了。 當然,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這個大洞的巨大和氣派。這個巨大的洞xue被布置成一個佛廟大堂。除了兩邊都有幾支高高的粗如兒臂的牛油蠟燭外,堂上還有擺放整齊的桌椅蒲團,中央還有端莊慈祥的巨大神像,兩端還有威嚴無比的羅漢環(huán)伺,神像之前還有許多的布幔掛著,甚至香壇子上的長命檀香的煙霧還在絲絲繚繞著。 而在大堂兩邊,還有兩個小門進去。就一眼看去,似乎只是些廂房。 “此處莫非就是所羅門聚集地?”楊一虎皺眉道。官府既然掌管沿海一帶,所羅門出海自然是有紀錄的。但官府尊崇信仰自由,對于這些教派選擇一個海島,自然懶得理會太多,哪里管得他們跑去一個破落礦場去斬雞頭燒紙錢,只要不作反就行。 但他們?yōu)槭裁催€要在地下布置這么一個禮堂呢?廟堂兩邊的廂房,恐怕是他們在聚會之后,還有些人在此地暫住幾天才走。這所羅門行事,倒是有些詭異。 即便楊一虎之前對于這所羅門沒有什么想法,此刻也覺得極有問題了。 “這是地方上供奉的海神嗎?”蘇永轉(zhuǎn)頭問阿水,阿水搖了搖頭。沿海一帶的居民都信奉媽祖海神,不少人家也有供奉海神祈求風調(diào)雨順的,但這神像顯然跟媽祖神像極為不同。 蘇永皺了皺眉頭,按照前世的觀念,他倒是不去那兩邊的廂房中察看,而是直接走到香壇前,伸手在壇子里的香灰下摸呀摸的,還真的摸出了一個小小的紙團來。 眾人看著他的舉動,倒是覺得那堂上的神像還不如他來的神。 第9章 靈鴉能言 蘇永打開紙條看了看,嘴角微微一笑,遞給了楊一虎。 借著牛油蠟燭的火光,楊一虎輕輕打開紙條,瞬間瞪大了眼睛。他震驚得雙手抖動了好半晌,才默然的把紙條遞了回去。 蘇永接過紙條,微笑道:“看來我猜得不錯。” 那紙條上,正是寫著蘇蕭等人不日將自京都來到南線,而鐵獅軍團必然因此而調(diào)整防線,將其中的部分轉(zhuǎn)給蘇蕭屬軍。而紙條后面,更說了中秋過后,會把新的防守陣營圖轉(zhuǎn)給馳野武夫大人。 “這個馳野武夫,估計是倭寇中的一名頭子,”蘇永道:“這紙條只怕擺放此地有些日子了,是在我等尚未到來之時所寫,也不知倭寇中人有沒有看過?” 楊一虎點頭道:“正是如此,這情報既然放在所羅門的香壇里,這所羅門必然脫不了干系。但既然所羅門為倭寇眼線,何需要搞的如此神秘,直接口傳給倭寇不是更好?”雖知海上算是倭寇的地頭,他們要傳個口信出去,還不容易? 蘇永搖頭道:“恐怕事實并非如此。”他原來以為所羅門是倭寇眼線,但從對方做事的拘謹中,隱約想到也許只是某些人才是倭寇的眼線,而大多數(shù)人都是被愚弄著。因為所羅門門徒眾多,當中難免有些熱血兒郎,了解事實后可能會報官。 而這么多年所羅門與官府一直相安無事,只怕更是證明了這些眼線也是潛伏在這個幫派中,而并非幫派本身為倭寇走狗。 “你們當中,誰模仿他人筆跡最強?”蘇永突然轉(zhuǎn)身對斥候們問道。 阿水看了眾人一眼,珊珊笑著走了出來。 “你?”蘇永苦笑搖頭道:“阿水你不是連官話都不太會講么?還會模仿筆跡?” 一旁的楊一虎笑道:“阿水雖然不會講官話,但作為一名都頭,多少總要接觸一下文書,抄抄寫寫多了,倒真的是抄誰像誰。有次我讓他抄錄一份通報下發(fā),等他抄完我接過一看,連我都分不出那一份是原文了。” “這么牛叉?”蘇永笑著拍了拍阿水肩膀,把紙條遞給他道:“你看這上面的字跡,能描的下來不?” 阿水接過來很認真的看了看,道:“是柳體,這個不難。我平時抄錄的文書也多半是這種字體。” “好,記住那字跡,回頭就看你的了。”蘇永頓了頓又道:“還有這團紙,是什么質(zhì)地哪里所產(chǎn),你得看清楚。” 阿水笑道:“這是雷州城西門口的老莫作坊出產(chǎn)的紙張,用甘蔗渣制成的,一早看出了。” 蘇永一擊掌笑道:“阿水你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啊。” 當下眾人再去四處查探了一下,沒有什么其他發(fā)現(xiàn)。那兩端的廂房中都是一些簡單床鋪,幾個沒上鎖的大箱子,也都是些普通衣物。眾人小心看過,又仔細的疊回原樣,才走了出來。 蘇永把紙條重新埋下香爐,又四方看了一下沒有留下什么足跡,才道:“也不知外面的風雨停了沒有,時間不多了,我們趕緊回去,找些木條重新把這里的洞口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