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對于何桂本人,李全小心地垂首道:“聽到大人會給他留下幾畝薄地,讓他妻兒有條活路,何桂這次倒是十分后悔,他還說自己作孽太多,所以不得好死,還說……” 李成雙眉一挑,低聲道:“還說什么了?” 李全小心地道:“他還說有封信要交給大人,說大人看過之后,就明白他是替死鬼罷了。” 李成聞言,心中一動,如果這種人神共憤的行為不是何桂自己的行為,而這后面的人,不用想也猜到一些了。 看到李成眉頭深鎖,李全猶豫了一下,低聲道:“官人,這個案子怎么辦?” 李成想了想,長嘆一聲,搖頭道:“就這么辦法,何桂處斬,其他人知情不報的全部下獄,除留下幾畝薄田之外,其他田產財物,全部充公。你讓地方上把田產清單遞上來,我看過之后再處置。” 說到這里,想起清徐縣令,便點頭道:“算了,清水池塘不養魚,這次就這樣吧,你明日傳令,讓清徐縣令前來太原一次,我有事要問他。” 李全小心地道:“難道官人覺得何桂說的是陳縣令?” 李成無力地在椅子上坐下,搖頭道:“何桂之所以有這樣做的膽子,可不僅僅只是一個縣令就能讓他這樣膽大!” 李全立刻明白了李成話中的意思,失聲道:“官人是說,這事或者是蔡……” 李成立刻擺手道:“蔡京倒是不大可能,蔡絳的可能倒是很大,此人心腸冷酷,心胸狹窄,目中無人慣了,做起事來仗著皇上信任,一向不記后果。” 李全小心地把信拿出來,雙手捧給李成,顫聲道:“這東西如何處置,還請官人仔細斟酌。” 李成點了點頭,接過書信,也不打開,直接收進懷中這才點頭道:“無論何桂背后這個人是誰,目前都不能輕易去查,日后再說吧。” 李全這才松了一口氣,點頭道:“官人,下面各縣,太原府送上來的公文,已經不少,還得處置,只是天色不早了,還是……” 李成隨手拿起放在書案上的一摞公文,發了翻,大多是各縣陳年積壓的案子,糧草上繳的清單,上報京師的重犯構決的名單,還有一些地方莊家收成的清單。另外還有廂軍歌姬將領領取餉銀的清單,還有一些兵器打造的清單,林林總總,看的眼花繚亂。 將這些東西大概地看完,已經是晚上六點多了,李成看了一眼腕上的太陽能電子表,發覺書案上已經不知何時燃起了燈燭。合上手里的卷宗,李成起身舒展了一下四肢,向進來的李安點頭道:“明日你親自隨殿前親軍司的直長回去,將我的東西一定要親手交給王爺。” 說到這里,忽然向李安道:“今天是四月幾日了?” 李成不知道童貫具體的勝利日期,只是依稀記得童貫是四月得勝回朝的,若是在這種時候童貫大勝回來,對于自己無疑是最有里的,這種情況下,蔡京的反擊顯然不會有多大作用。徽宗再興頭上的時候,自己就能為將來借勢反擊做好準備。 李安怔了怔,點頭道:“今日乃是四月十二,官人莫非是有什么事情?” 李成想了想,搖頭道:“四月十二,看來童貫不久就會有消息了,你回京之后,不要急著回來,待童大人的消息到了京師,再回來。” 李安忙抱拳道:“小的明白,官人放心。” 李成點了點頭,取出十兩銀子,交給李安,低聲道:“這點錢是路上的費用,你和殿前親軍司的軍士一起趕路,總要招待他們幾次,這些錢你拿著,回來的時候大娘子想必還會讓你帶些東西,一來一回著實是辛苦了。” 這時代的奴隸雖然不再像唐代那樣,生殺予奪皆在于主人,略微的人身自由雖然有些,可是在人格上卻很少受到一點點的善待。李成倒不覺的這話有什么問題,他只是自己的由衷之言,卻將李安說的滿臉是淚。 看到臉的樣子,李成反而吃了一驚,急忙笑道:“怎么你可是不想去?若是不想去,我讓李全去吧,你在這里幫我。我身邊也就你們兩個比較放心,這次的事情很是重要,否則也不會會讓你這樣辛苦了。哎!” 李安聞言,依舊是滿臉是淚,卻重重地跪在地上,連連叩頭道:“官人放心,李安只要有一口氣在,也要讓這信送到王爺手中!小的沒事,只是官人這樣看重,讓小的心理難受!” 李成看他漸漸平靜,這才放心,點頭道:“好好休息,明天還要長途趕路。”李安這才擦掉臉上的眼淚,鄭重地行禮離開。 李安出去,不到片刻就看到李全端著朱漆托盤,端了酒菜進來。看到李成,放下酒菜,笑道:“官人,這里的伙頭手藝倒是不錯,晚間做了幾個太原地方的名菜,請官人嘗嘗。” 李成笑了笑,點頭道:“府中的人手看起來有些不夠,明日你從廂軍中挑選幾人,在這院子里干些雜活,也好添點人氣。這樣下去,太冷清了。” 李全笑道:“正是呢,小的已經挑了十人,明日收拾了東西就來。” 李成這才看了看托盤里的飯菜,發覺多是面食,花樣足有五六種,不覺點頭道:“果然是山西的面食,花樣如此繁多。” 此言一出,卻惹來李全的疑惑:“山西?山西是什么地方?莫非官人要去?” 李成這才想起,這時的山西還是河東西路,而不是山西省,自己真是又說漏了! 第二十四章 地方軍務 早上,柔和的晨風帶著夏日難得的清涼,吹拂在臉上。讓人幾乎忘記了漸漸濃烈的暑氣。李成身穿四品大紅公服,頭戴雙耳平角幞頭帽,端坐在大堂的書案后冷冷地看著下面站著的十幾名廂軍將領。 沉吟了一下,李成看了看站在下面的眾人,點頭道:“本官剛剛到任,今日升堂并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希望和大家見見面,軍務上的事情本官知道的不多,還得依靠各位將軍。今日起,希望大家嚴苛訓練,。只有這樣,才能抵擋金兵,否則國土淪喪,將是一名軍人最大的恥辱!” 李成的話,讓在場的十幾名將領都十分意外,從往常一貫的情況來看,新官到任,尤其是李成這樣的文官更是說說場面話,也就散了。這時聽到李成這樣的話,感覺似乎每一個字都重重地砸在心頭,令人難以喘息。尤其是最后兩句,更是讓在場的眾人聽得心神激蕩,大為震撼。 一名六品服飾的武將大步走出來,向李成抱拳道:“太原云騎尉許穆,見過大人!” 隨即又有一名七品武將出列,向李成抱拳道:“太原武騎尉張明義,見過大人!” 隨即,后面的將領一一上前報名見面,李成這才點頭道:“李成雖然是文官,但是和諸位一樣,都是一腔熱血!太原為南北咽喉,地處要沖,為兵家必爭之地。更是我大宋西北唯一的屏障,希望在大家手中,能守住這大宋江山,莫使國土淪喪,成為民族罪人!” 許穆三十歲上下,身形魁梧,黝黑的皮膚,削瘦的臉頰,雙目炯炯,微抿著的嘴角帶著一絲不容掩飾的冷酷和殺氣。 聽到李成的話,他雙目更見有神,李成話音方落,他就上前一步,朗聲道:“大人,金兵屢屢來犯,許某數度血戰,卻都因上峰之令而退守城中,若是大人能讓末將出城斬敵,必定以身報國!” 李成看著滿臉殺氣的許穆,知道他一定的一員不錯的將領,可是卻實在想得簡單,不覺又向旁邊的張明義望去。 看到李成望來,張明義這才輕輕跨出一步,向李成拱手道:“大人,張明義隨時聽令!” 李成見狀不覺有些好奇,不覺仔細打量起張明義來,張明義倒是比許穆略年輕些,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膚色白皙,雙目細長,目光犀利,雙唇溫潤,留著兩撇小胡子,看起來倒是十分清秀。 迎著李成打量的目光,張明義依舊神色平靜,并沒有因為自己模糊的回答顯得羞愧,也沒有因為李成的打量而緊張。 看到張明義那副從容自若的樣子,李成便有了眼前一亮的感覺,這人若果自己猜的沒錯,應該是個打仗的能手。而許穆,雖然是員猛將,卻不是一名正真適合帶兵的將才! 心念急轉之間,不覺望著張明義頷首道:“許將軍一片忠勇之心,著實可嘉,令人感嘆。“ 張明義看了一眼身邊面帶得色的許穆,依舊平靜地抱拳道:“行軍打仗,若是僅有勇猛,只能算是匹夫之勇,大人既然熟讀詩書自然應當明白。” 李成心中一動,淡淡地點頭道:“若是帶兵之人僅僅只是紙上談兵的趙括,本官覺得倒還不如一員猛將,能有些用處!” 張明義雙眉一挑,沉聲道:“大人若是覺得末將只是紙上談兵,倒不妨前往軍中一看!” 李成看著眼前沉穩冷靜的張明義,恍若回到了二十一世紀,見到了自已那熟悉的軍人風姿。不覺心中暗自高興,只是表面卻還是淡淡地道:“今日乃是為了同諸位將領一見,軍中改日再去,張將軍還是不要太著急。” 聽到李成的話,許穆顯得有些得意,向李成拱手道:“大人,實不相瞞,近來,幾次迎戰金兵,都是許穆領兵,將金人打得望風而逃!” 李成望著眼前,一臉豪氣的許穆,笑道:“如此正該嘉獎!來人!” 李全忙上前一步,小心地道:“大人!” 李成點頭道:“去取二十兩銀子,賞給許將軍,如此曉勇,理應為軍中楷模!” 許穆聽到有二十兩銀子,登時精神大振,忙上前一步,重重地跪在地上抱拳道:“末將謝過大人!” 李成笑著點頭道:“今日起大家就算互相認識了,城中的防務就要大家一起齊心協力!今日就到這里,軍中先整訓一月,一月后,本官將親自前往巡視!” “諾!”如雷鳴一般的吼聲,將李成說出的最有一個詞吞沒的干干凈凈,宛若驚雷一般炸響,顯然,李成剛才的一番話已經將在場士兵的士氣激起不少。 滿意地看著士兵們的反應,李成向在場的十幾名武將點頭道:“今日便到這里,張明義將軍留下,其余諸位將軍都請回去勤加cao練,以備一月之后的巡視。” 眾將領本來就擔心著新官上任,會不會危急自己的職位,加上李成先前的雷霆手段,也讓他們十分驚心,這時見狀,終于同時長吁了一口氣,急忙行禮后退了出去。 回到后堂,李全立刻上來低聲道:“官人,張將軍……” 李成點頭道:“我先換了衣服,你讓他在書房等我。我稍后就去。” 說畢,準身回到房內,換了一身便裝,只穿著豆青色絲緞夾袍,頭上只戴了一頂網巾,隨意地來到書房。剛走到門口,就看到張明義筆直地站在書房正中的地上,外面的陽光射進來,可以看到灰塵在飛舞,張明義卻還是一副平靜自若的樣子,絲毫不為李成的舉動動容。 聽到李成的腳步聲,張明義才抬眼望來,看到是李成,急忙微微轉身抱拳道:“末將見過大人!” 跟在李成身后的李全不覺皺眉道:“官人,張將軍雖然木訥一點,可是也……” 李成抬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說,這才望著張明義,冷冷地負手道:“張將軍可知本官叫你前來書房的用意?” 張明義雙目一冷,臉上還是一如既往,平靜地道:“末將不知,還請大人明示!” 李全聞言,沒想到張明義還這樣認真,不覺著急地看了李成一眼,正要上前喝止張明義的無禮。只聽李成翻看著手里的卷宗,點頭道:“政和七年中武進士,殿試三甲,也算是少年得志,難怪如此輕狂了。見了上官也如此狂妄?” 張明義那白皙的臉龐又蒼白了一分,卻還是平靜地道:“大人訓示,明義自然遵循,只是末將并未狂妄,請大人見諒!” 李成看了一眼張明義,心中早已注意打定,從張明義的資料拉看,他并不屬于任何拍戲,只是一個進入官場四年,還在底層奮斗的基層軍官,而且從這一連串的表現來看,很有點現代軍人的風范,是值得自己爭取在手中的。 想到這里,不覺端起幾上的涼茶輕輕呷了一口,點頭道:“張明義,坐下喝杯茶,小小暑氣!” 此言一出,不但身后的李全莫名其妙,張明義更是猛地一怔,看了李成一眼,這才大步上前,坐在李成的下首,端起幾上的涼茶一口飲盡。 放下茶杯,李成滿意地笑道:“難得你沒有扭捏作態,我很是喜歡這樣的軍人!” 張明義深深地看了李成一眼,抱拳道:“明義自幼熟讀兵書,只求盡忠報國。今日大人召見,不知所為何事?” 李成笑著點頭道:“你覺得,眼下金兵如何對付才是最好的辦法?” 第二十五章 未雨綢繆 張明義小心地瞥了一眼李成,沉吟片刻,小心地道:“金人雖然步兵和甲兵大不如我大宋,可是騎兵卻曉勇非常,若是用步兵和甲兵來迎戰騎兵,幾乎是沒有勝算。而大宋的騎兵一向孱弱,幾乎不能起到多大作用。而且,騎兵只有禁軍多些,廂軍實在難以備齊足夠的騎兵。所以末將覺得對付金人,只能令想辦法,只是末將還沒有特別有效的方法。” 李成點頭道:“難得你如此用心,我有一個計劃可以提振軍隊的戰力,你晚間來我書房,我有事要交給你去辦。” 張明義雖然職位低微卻一心想要殺敵報國,只是前任太原刺史并不喜歡兵事,對于金兵也是能防就湊合,堅持到離任就算萬事大吉,根本不關心城內的防務和廂軍已經退化的戰斗力。 而許穆那幾張也的確是憑著一點莽撞的運氣,擊敗了幾股前來打劫的金兵,這才從普通士兵升為從七品的武官,也使得正經武舉出身的張明義反居其下,這次李成到任之前的種種行為使他以為看到了一線希望,卻沒料到李成反而賞賜了許穆,心中便覺失望萬分,只是不敢流露出來,李成問話時他便有些心灰意冷,便沒有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 這時聽李成問起,心中吃驚之余,還是忍不住一吐為快。說畢,看到李成臉上的笑容,雖然打消了被軍法責罰的念頭,卻反而心里更加沒底。正自忐忑不安,又聽到李成讓他晚些時候再來,心中愈加捉摸不定。他原本是抱著前來被訓斥的決心的,卻被李成幾句話,一個笑容輕易瓦解,實在有些回不過神來。 看他還在發呆,李成不覺點頭道:“你先回去,整理一下你的想法,晚些時候我有重要的事情交給你。” 聽到是重要的事情,張明義立刻清醒了過來,急忙起身道:“大人……末將隨時候命,絕不敢負!” 李成點頭道:“我只是,有些想法和你上衣,只是匆忙之間準備不足,只能晚些時候,寫好了詳細的計劃,再找你詳談了。” 張明義雖然還是有些不太清楚李成的用意,卻還是自然地道:“明義遵命,若是沒有其他事,末將告辭了。” 李成點了點頭,看著張明義離開,這才向身邊的李全道:“李安他們走了沒有?” 李全忙小心地道:“正等在外面,要見過官人之后才能啟程。” 李成長吁了一口氣,點頭道:“準備好了,就讓他們進來吧。” 大約五六分鐘,隨著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八名殿前親軍司的士兵和李安一起來到書房外,李全帶頭行禮道:“官人,小的們這就要向官人辭行了,官人保重!” 李成大步走出書房,來到院子里,看著站在臺階下的九人,點頭道:“這次辛苦大家隨我前來太原,李成十分感謝,這次隨身所帶財物不多,所以只能勉強表達一點謝意。” 說畢,向身后的李全點頭了點頭,李全上前,一邊將八個布包交給每人一個,一邊道:“這是官人賞賜,每人二十兩銀子。另外還有五百文錢,給諸位軍爺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