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jié)
玉娘那白皙清瘦的臉頰上涌起一絲紅潮,沒等李成再說什么,玉娘已經(jīng)怒道:“官人竟然如此看玉娘?既然如此玉娘只能以死明志了!” 說畢,轉(zhuǎn)身就要離開,李成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一句隨意的話,就惹來這樣劇烈的感應(yīng)。看她要走,也顧不上腳傷,一躍而起,赤著腳沖到玉娘身前,一把拉著她,焦急地道:“玉娘,你誤會了,你聽我說!” 李成剛才被放松的氣氛弄得有些走神,思維上不自覺地走到了現(xiàn)代人的角度上去,說話就沒注意這時代人的想法。他這樣說,按照玉娘的理解,其實已經(jīng)是在暗示玉娘是忘恩負(fù)義,不能和恩人同患難。玉娘的一顆芳心。 早在李成從行院中把她接回家時開始就已經(jīng)放在李成身上了,后來李成又對她十分敬重,更讓她早已下定決心,無論生死,都要報答李成對自己這種人格上的尊重的恩德。這時,聽李成這樣說,就無法控制自己心碎的痛苦,卻還是克制了三分的怒火。只是傷心地想要離開這個將自己全部感情放進去的男子身邊,不再去看那讓自己放心碎裂的人。 這是忽然被李成用力進懷中,聞著那熟悉的被自己偷偷地聞了無數(shù)次的男性體味,心神頓時大亂,再看到李成光著腳站在地上,包扎傷口的白布都送落在地上,登時驚呼起來。也不顧李成的拉扯,跪在地上,小心地抱著李成的腳,失聲道:“官人,你的腳,快回榻上去,奴婢……奴婢……” 李成這時在發(fā)覺自己的確是說錯了話,正要安慰玉娘,卻看到玉娘惶急地抱著自己的腳,淚如雨下地顫抖著雙手想要把散落的布條重新包扎起來。心中也是一震。 他這時已經(jīng)養(yǎng)了四天的傷,加上素娥等人的細心護理,傷勢早已好了不少,這時傷口大多已經(jīng)結(jié)痂,便是不包扎也沒什么大礙,并不影響行動。可是看到玉娘如此緊張自己,他的心還是被震撼了一下。 來不及多想,李成用力把玉娘從地上拉起來,低聲道:“我沒事,這腳上的傷早已好了大半,你不用這樣緊張!” 玉娘被李成用力抱著,有些眩暈地看著眼前那張熟悉的面孔,這樣近的距離,讓她的呼吸漸漸急促起來。 李成沒有聽到懷里玉娘的回答,怔了怔,才發(fā)覺懷里的玉人正臉色蒼白地盯著自己,酥胸劇烈地起伏著。 干笑一聲,李成忙松開了懷里的玉娘,低聲道:“你沒事吧,我太用力了些,要不你先坐下喝口茶?” 玉娘蒼白的臉色,這才漸漸恢復(fù)了一絲血色。聞言,幽幽地瞥了李成一眼,輕嘆道:“官人可是嫌棄玉娘出身微賤?” 李成急忙擺手道:“不不,玉娘你千萬不要誤會,我可沒有嫌棄你的意思,只是我一時說錯了話,讓你誤會,我給你道歉吧!” “道歉?”玉娘定定地望著眼前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李成,心底深處早已如驚濤巨浪般激蕩翻滾。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微賤的青樓女子,在普通人眼中連家奴都不如,若非被李成看重,這時恐怕早已清白不保了吧。可是眼前,這個身為朝廷四品中書舍人的男子,竟然這樣誠懇地向她道歉! 這在她不到二十年的人生經(jīng)歷中幾乎是有些匪夷所思,怔怔地呆了片刻,玉娘才難以置信地喃喃道:“官人要給玉娘道歉?!” 李成看她失神落魄的樣子,更加不放心了,忙點頭道:“是我不好,說話沒輕沒重的,讓你誤會了,真是對不起!” “官人……你真的喜歡玉娘嗎?”玉娘聽著李成誠懇的道歉,眼中的清淚如短線的珠子一般滾落臉頰。 李成捧著玉娘那梨花帶雨的臉頰,低嘆道:“我不是不喜歡你,而是不想連累你,所以說話有些著急,你不要誤會了。” 玉娘含淚點頭道:“玉娘不該誤會官人,幸好官人沒事,不然……” 李成嘆了一口氣,扶著玉娘在矮榻上坐下,低聲道:“你先休息一會,我路上也帶不了幾本書,你也不用太緊張。” 玉娘點了點頭,看著李成,許久都不舍得一開目光,扶著李成坐下,又仔細看了看李成腳上的傷口,這才松了一口氣地道:“幸好這傷沒事,不然玉娘真是后悔死了!” 李成自己的腳丫子雖然包著白布,被一名絕色美女這樣仔細觀看,還是有些尷尬。聞言,忙笑道:“這傷過幾天就好了,只傷了點皮rou,沒事的。” 玉娘臉色蒼白地看著李成腳上的傷勢,聞言這才微微恢復(fù)了一些血色,點頭道:“官人這些日就該好好保養(yǎng),那些費心的事情,還是不要去想了。” 李成笑了笑,正要再安慰她幾句,便聽門外傳來素娥那急促的聲音:“官人,宮里來人了,恐怕是旨意到了。” 說畢,抱著李成的公服帶著丫頭蕊兒,匆匆進來,看了玉娘一眼,低聲道:“官人先換上公服,張公公就在外頭。” 李成一邊換上公服,一邊望著素娥,低聲道:“若是真的有事,你一定要好好保重,不要胡思亂想。” 素娥聞言,飛快地瞥了一眼李成,仔細地替他系好腰帶,正了正頭冠,這才輕輕點頭道:“官人去吧,家里有素娥呢,放心吧。” 李成嘆了一口氣,咬牙扶著孫園向門外走去。 剛走下臺階便看到張公公站在院子里,負(fù)手而立,臉上的神情透著一絲冷淡,李成便立刻隱隱地察覺到一絲不安的氣氛,忙上前拱手道:“公公,皇上宣召可是有事?” 張才苦笑一聲,搖頭道:“天意難測啊,大人還是隨奴婢進宮見了皇上再說吧。其他的東西,奴婢還真是不知道呢。” 李成點了點頭,回頭向聞訊而來的幾人,點頭道:“大家回去吧,這件事終究是要有個接過的。” 說到這里,轉(zhuǎn)頭看到跟在素娥身后的秀娘,心中嘆了一口氣,從懷里取出那只自己隨診神攜帶的太陽能電子表,親手戴在秀娘纖細的玉腕上,低嘆道:“秀娘,這東西先替我收著,若是我回不來,就當(dāng)做是個信物吧。” 秀娘聞言,嬌軀微微一顫,含淚望著李成,心中感激,卻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深深地看著李成,神色沉重地站在素娥身后。 看到眾人的樣子,張才嘆了一口氣,點頭道:“大娘子不要擔(dān)心,若是皇上真的怪罪,就不會讓李大人回來養(yǎng)傷了,就放心吧,” 李成聞言,也點頭道:“你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說不定等下回來,還要笑話你們呢!” 說畢,不去看心情沉重的眾人,轉(zhuǎn)身向張才道:“公公,外面快些走吧,恐怕皇上發(fā)怒,反倒不好。” 第六章 李成脫困 由張才帶著,一瘸一拐地來到崇寧殿旁邊的暖閣里,便看到徽宗穿著明黃色織金繡龍宮緞夾紗長袍,,腰圍玉帶,氣度雍容地站在在一幅工筆的孔雀圖前凝神觀賞。張才帶著李成進來,他都沒有發(fā)覺。 李成見狀,深吸了一口氣,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這才鄭重地跪下行禮道:“微臣,李成見過皇上,皇上萬歲!” 徽宗微微一怔,回頭看了一眼李成,這才在旁邊的書案后坐下,點頭道:“愛卿腳傷如何了?可好些了?” 李成忙叩頭道:“腳傷好些了,皇上無需掛念。” 徽宗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愛卿先起來吧,這次太師令朕十分失望,卻想不到你還能這樣平靜淡定,叫朕感嘆!” 李成聞言忙小心地道:“太師年高,很多事情思慮不周也屬正常,李成不想因此而再把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徽宗聞言,驚訝地看著李成,皺眉道:“想不到你竟然如此坦然,叫朕很是意外。這次的事情,朕已經(jīng)查證明白,完全是太師太過衷心所致,未免急躁了。” 說到這里,似乎也覺得自己說的有些不妥,忙搖頭道:“你這次收留來歷不明的人,也算是十分不妥,所以朕準(zhǔn)備都不再追究。” 李成聞言,知道徽宗還在惦記著他和康王走的太近這件事。不然,若是真的不想追究,哪里需要這樣一番啰嗦,無非是想找個理由罷了。大約是先前準(zhǔn)備好的理由,徽宗自己也覺得有些信心不足。 正想著,只聽徽宗沉默了一下,點頭道:“李成身為四品中書舍人,本應(yīng)盡心于朝政,卻御下不嚴(yán),致使事端頻起,念其尚算盡忠,今日不在深究,著免去中書舍人一職改任青州刺史!年其身體,延至十日后出京。” 李成這時已經(jīng)覺得,很有必要出京前往地方,為將來的趙構(gòu)搶奪帝位做準(zhǔn)備。便重新跪下,鄭重地道:“李成這次有負(fù)皇上期望,深感愧疚,青州乃是富庶之地,李成不敢奢望安逸。只求皇上恩準(zhǔn),李成自請為太原刺史,為皇上駐守邊關(guān),防范金兵。” 徽宗顯然為李成的回答,感到有些意外。這個時侯他特意把李成傳進宮里來,就是想給他一個機會,以傷勢不便為由,請求留下。這樣,對于蔡京那里就可以交代了。這幾天蔡京天天使人傳話,說是因為羞愧難當(dāng),身染重病,不敢來見皇上,所以抱病,連續(xù)四天不再上朝、。 徽宗對這件事著實心煩。又覺沒了蔡京朝中勢力便實在難以平衡,恐怕反而再會出現(xiàn)其他勢力,為朝局再添亂象。這時聽到李成自愿前去太原任職,心中暗自一松,同時也十分意外。 不覺點頭道:“李卿傷勢還未痊愈,若是再往金兵頻繁襲擾的太原恐怕不太合適。倒是別的地方你可以提出。” 徽宗親自表示可以挑選外放的地方,李成十分感激,可是還是堅持道:“陛下,李成自從皇上看重,處境大變,幾次舉薦也是為國家安危而考慮。京中終究都是魚龍混雜之地,李成所能依靠的只有皇上,如今金人日漸坐大,而西夏也時時侵?jǐn)_,李成為此夙夜難安。如今正可為皇上前去戊守邊地,也是微臣的拳拳之心。” 徽宗聞言,連連點頭道:“想不到愛卿竟然是這樣一片忠心,朕果然沒有看錯。既然你質(zhì)疑前往太原,那就兼任指揮使,還按照四品領(lǐng)取俸祿吧。” 李成聞言,急忙叩頭謝恩,徽宗到?jīng)]有再說什么,看著李成推出了大殿。 從宮里出來,李成呼吸著春天那特有的帶著一絲香甜的空氣,終于感到了一絲久違的輕松。這種感覺,其實自從發(fā)現(xiàn)貞娘母女的真實身份之后就再也沒有體會到了。如今心頭巨石放下,雖然前途依舊南側(cè),可是也還是輕松了不少。 回到家里的一路上,就連趕車的李全都興奮地合不攏嘴,看到李成平安無恙地出現(xiàn)在宮門外,孫園和李全兩人總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除了派李安回去報信,兩人一路上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雖然是要被貶謫,可是有了皇上再三的提點,又將太原團練使的職位交給了李成,而且還依舊是四品的品級,這就讓大家都十分意外而開心了。 還沒下車,就聽到大門內(nèi)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隨著李成給孫園扶下馬車,素娥已經(jīng)帶著秀娘和家里的幾十口子仆婦,出現(xiàn)在了大門內(nèi)。 看到素娥,秀眸含淚,滿臉笑容的樣子,李成心中也覺大有恍若隔世的感覺,不由笑道:“你們這下放心了吧?我不會有事的嘛!” 素娥瞪了李成一眼,笑道:“官人,這一大家下人都在,官人還這樣,真是叫人笑話。” 李成看了一眼素娥身后都含笑望著自己的眾人,無聲地笑道:“我回來了,大家都放心吧,沒事了。” 秀娘這時因為李成先前的舉動,在眾人面前,便覺漲了不少面子,信心也重新恢復(fù)不少,這時便輕輕笑道:“官人真是吉人天相,這一大家子總算是平安了!” 李成笑著點頭道:“這幾天我心情不好,難得和你說話,午膳就在上屋,我們?nèi)艘黄鸪园伞!?/br> 說畢,又向站在旁邊含笑而立的素娥笑道:“今日多弄些酒菜,好好喝幾杯。” 素娥看了一眼身后的玉娘和錦娘,點頭笑道:“既然是慶祝,那還是人多些熱鬧,官人也不至于冷落了錦娘和玉娘。” 李成這才想起錦娘來,至于玉娘,他倒是想著呢,只是怕素娥多心,這才沒有提及,這時聞言,便笑道:“正是,我也想熱鬧一下,這幾天家里的氣氛太壓抑了。” 聽他這樣說,院子里的眾人都輕松地低笑起來,旁邊的扶著他的小廝笑道:“官人進屋吧,官人的腳傷還沒好呢!” 李成聞言,正要轉(zhuǎn)身向屋內(nèi)走去。孫園忽然從人群中擠出來,走到李成身邊,低聲道“官人,岳公子又在求見。” 李成聞言,立刻舉目向旁邊的院子望去,點頭道:“前幾次拒絕見他,是擔(dān)心連累了他的前途,如今讓他在書房等我,我這就去書房。” 說畢,扶著一名小廝,向素娥道:“你先準(zhǔn)備午膳吧,弄的豐盛些,外面很久沒熱鬧了。” 素娥嘆了一口氣,點頭道:“官人盡管去吧,官人被關(guān)進臺獄。家里也沒有個出去應(yīng)對的人,多虧了岳公子,妾身這才免了許多尷尬。也是岳公子和那些看守的軍士說情,妾身才能借著出去東西的機會,打探消息。官人可不要慢待了人家。” 李成對岳飛的感情,更比這時代任何一個人都要深厚,畢竟是大名鼎鼎的岳武穆啊!不覺嘆道:“你放心吧,我一定會記得你的話。” 素娥聞言,這才放心地帶著秀娘等人向內(nèi)院走去。李成則扶著孫園和一名小廝向雕花門外的書房走去。來到書房,遠遠便看到岳飛身穿石青色長袍,頭戴軟翅幞巾,正扶手站在書架前,瀏覽著書架上的擺放整齊的書籍。 聽到幾人的腳步聲,岳飛猛地轉(zhuǎn)過身來,虎目中精芒閃閃地望著李成,頓了頓,上前一步,單膝跪地,抱拳道:“大哥,沒事,小弟總算放心了!” 李成上前親手扶起岳飛,苦笑道:“自家兄弟哪用這樣客氣,賢弟快些起來,若是欺我腿腳不便,那可就不能原諒了!” 岳飛會意地笑了笑,起身扶著李成,在旁邊的軟榻上坐下,這才點頭嘆道:“小弟前幾次來打個避而不見,想必是不肯連累小弟,這次聽說大哥自請前往太原為刺史,岳飛心中欽佩,特地趕來相見,若是大哥還不見我,那岳飛真該苦惱死了!” 李成呵呵一笑,點頭道:“我這次前往太原,便是覺得身在京城并不能有所作為,還不如離開京師前往第一線,為將來抗擊金兵做個準(zhǔn)備。” 岳飛聞言,神色一正,肅容道:“兄長的一片報國之心,叫岳飛佩服!” 李成點頭道:“我如今正好兼任太原團練使,你倒是可來太原任職,也可長些帶兵的經(jīng)驗。” 岳飛聞言,急忙抱拳道:“岳飛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兄長是否方便,所以不敢相問。” 李成聞言,大為驚喜,有了這一代名將在身邊,對自己倒是一個絕好的幫助。還正擔(dān)心卻非不肯去呢。若是岳飛肯去,倒是省了李成不少心思。 想到這里,不覺驚喜地道:“若是賢弟肯隨我前去太原,真是求之不得!” 第七章 太原刺史 十天后,正是三月末,春天柔軟的東風(fēng)夾帶著淡淡的清香,吹拂在臉上更添三分沉醉。收拾好行裝的李成,帶著李全和李安和兩名小廝,正式啟程前往太原。汴梁城外的送客亭中,再次同前來送行的孫傅、何栗等其他在中書省共事過的幾名官員告別。 孫傅親自倒了一杯溫好的酒,勉強笑道:“大人保重,此去一路顛簸,大人腿傷未愈,定要小心身體。” 李成點了點頭,舉杯飲了,笑道:“孫大人的這番情意,叫李成份外感謝,前段時間的事情,也差點連累了大人,李成時實在愧疚。” 孫傅有些復(fù)雜地看了李成一眼,低聲苦笑道:“李大人能如此體諒,孫傅不勝感激,將來大人回京,孫傅一定負(fù)荊請罪!” 李成忙擺手笑道:“大人所言,嚴(yán)重了,不過是小事,何用這樣。” 李成自從被徽宗下旨捉拿的前在中書省見過孫傅之后,直到離京,大約二十多天,一直都沒有見過這位中書舍人孫傅。這時對他們前來送行,也有些意外,尤其是何栗,自己和他并不熟悉,很多事情上還針鋒相對,這時卻來送行,更是讓李成十分意外。 不覺親自倒了一杯酒,向何栗笑道:“何大人能來,李成真是感激莫名,如今無法相報,只能將來再謝了。” 何栗平靜地接過酒杯,望著李成點頭笑道:“李大人自請出京,讓何某佩服,從前諸多相對之處,都是為了大宋,想必大人不會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