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拐了幾個彎,竟然又回到了那條巷子。 陸紀明正站在原地等他,好似早就料到他會去而復返。 “閣下終于還是決定與我們合作了嗎?” 吳鳴回憶著方才所見所聞,對上陸紀明的目光,眼睫微垂。 “你要什么?” “想借閣下名與劍一用。” “……可。” 只愿,吾道不孤。 . 今夜沒有皓月,只有一條如絲帶般盤亙在天幕的爛漫星河,明星璨動,卻照不清前方。夜風吹動房檐下的排排燈籠,忽的一下,燭火熄滅。 夜深了,街上人影罕見,透出些冷清蕭索之感。 燕林生抱劍而行,神色比今晚的夜色更凝重冰冷。 更夫提著燈籠慢步走過,打了個哈欠,忽覺不對,揉揉眼,退回三步,笑意爬上臉龐:“燕大俠,這么晚了還在街上溜達呀?” 燕林生轉首:“你認識我?” 更夫說:“害,您吶,現在整個泗水城,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再過一陣,恐怕整個江湖的人都要知道您的名號了。” “那你覺得,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更夫似乎覺得眼前人腦子出問題了,“當然是好事啦,燕大俠名氣上來了,歇花宮名氣也跟著水漲船高,那咱們泗水城,更是聲名遠播,這有什么不好呢?” “那我問你,若是一夜之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的姓名樣貌,所用武器,修習內功心法,你的一切無所遁形,哪怕仇家上門討命,也不會錯認這張臉,門派中越是危險的活越是要你去做,而你還不能行差踏錯,一步都不行,你依然覺得這是好事?” 他的語氣讓更夫瑟縮了一下。 “害,您跟我說這個干啥,我就一粗人,名氣這東西帶來了什么,難道不該是您自己最清楚?” 燕林生眉頭微動,嘆息:“是啊,我最清楚,再清楚不過了。” 更夫離開后,燕林生邁步往酒館的方向走出,酒館內人聲鼎沸,透出薄紅,倒與這蕭索的夜迥異,燕林生沒有進去,他改道去往更深更暗的巷子,踏在青石板磚上,聲聲入耳,如同接連不斷的疑惑在叩問心扉。 前方十字街口,燕林生忽然頓住腳步。 “跟了在下一路,敢問是哪方英杰?” 一個全身裹在夜行衣中的人從燕林生身后走出,聲音喑啞,晦澀難辨:“無名氏,無名劍。” 燕林生怔了怔,眼中劃過一絲復雜,“總算來了。” 黑衣劍客瞇起眼,“燕大俠早知我會來?” “猜測罷了。” 歇花宮隨意找個人頂了劍客的名號,以劍客的血性,肯定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趕來,謝衛河今日清晨才囑托過燕林生,不可單獨行動。 然而不親手捉住這劍客,用那等拙劣的手段蒙蔽世人,終究于心中之劍有損,劍法無法精進不說,極有可能助生心魔,對持劍者來說,乃是頭等大忌。 他的心劍已有破損,決不能再裂開第二條縫。 燕林生拔劍相對,劍尖朝下,目光凌厲冷然:“今夜,便讓林生討教一二罷。” 霎時間劍光大作,黑衣劍客身法如游龍驚鴻,劍出鴻蒙,一劍劈開夜霧,直逼燕林生面門。 好快! 燕林生止不住渾身顫抖起來,與高手對戰,叫他全身血液都沸騰起來,劍過三招,燕林生鏟步滑走,險而又險的躲過劍鋒,然而劍氣卻還是劃上他的額頭,留下一條血線。 重劍嗡鳴不止,燕林生撫過成狂劍身,呢喃:“你也等不及了么,也罷。” 黑衣劍客察覺到了什么,退開數米。 夜風貼著地皮,從遠處吹來枯枝敗葉,又攜裹著逃離這是非之地。黑衣劍客集中精神,只見燕林生周身騰起翻騰不止的狂風,劍意澎湃,黑衣劍客打算先躲過這一擊,然而他方抬頭,一柄由劍氣凝結而成的金色巨劍正懸于頭頂,氣勢兇悍,叫人難以直視。 不過眨眼,金色巨劍挾裹狂風落下。 轟隆一聲巨響,地面晃動不止,周遭陷入睡夢的人紛紛驚醒,以為山崩地裂,結果打開門窗一看,街道盡毀,一道可怖的口子生生撕扯開地表,露出底下的巖石層。 人們后怕不已,忙收拾細軟準備逃命。 慌亂之中,不知誰喊了一聲“燕林生”,眾人這才安定下來,往窗外看去,灰塵散盡后,果然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燕大俠在跟人比試。” “誰那么不知好歹啊……” 話音戛然。 所有人屏息凝神,目光凝固在同一個地方。 飛揚的血花濺落,一條臂膀飛入高空,手中重劍無力支撐,直直墜下。 啪嗒一聲,似乎也打在眾人心間。 他們這才后知后覺的聽見那一聲細微的噗嗤聲。 夜風攜裹著血腥氣涌向四面八方。 . 半刻鐘前,另一條街道上,沈非玉扶著渾身癱軟的成是非走出茶樓,洛聞初的眉都快挑到發際線里去了:“這人到底是怎么靠喝茶把自己喝得不省人事的?” 滿滿的嫌棄。 沈非玉朝洛聞初伸出求援之手:“師父,搭把手。” “誰能想到他叨叨了一下午呢,索性丟下得了。”洛聞初提溜著成是非扔到一邊,成是非踉蹌幾下,撞到門口柱子,直接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