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返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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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水汽很足,一到晚上遇著低溫,變成晶瑩剔透的冰凌層層包裹住樹枝樹葉。等到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大面積的冰化四處滴水。 吳遂是被凍醒的,他全身被扒得只剩一條底褲,五花大綁被綁在石頭上面。 山風從北面毫不遮攔的吹過來跟刀子似的,雖然他比平常人不懼冷,但是天黑地暗,這世界仿佛只剩自己一個人。薄薄的內(nèi)褲根本抵擋不了寒冷,他雙**疊在一起保護自己的小兄弟。 傅延沒有給吳遂留任何聯(lián)絡工具。第一縷曦光出來的時候,螺旋槳攪起的巨大氣流將吳遂吹成煞筆。 傅延站在艙門邊上對著吳遂揮手,那模樣要多賤有多賤。 武裝直升機變成天邊的一個黑點,吳遂將繩子磨到一半用力掙斷。他撿起地上的通訊器,連通相隔幾千公里的男人。 “父親,任務失敗了” 俞靜山一塵不染的黑皮鞋踏上飛機,他看著用血rou搏斗出來的避難所。最外面是高壓電網(wǎng),大炮機槍就架在城墻上。 這是末世之中大型的避難所之一,在地底最深處埋著足以毀滅整座城市的武器,他便是這個龐然大物的主人。 “有人過去了,你回來吧” 四十多歲的男人仿佛被時光忘記,他還保持著俞硯當年離開時的模樣,就連頭發(fā)絲都沒有白一根。 俞靜山從相框中看著一對夫妻坐在藤椅上,缺了牙齒的男孩坐在男人腿上。 那時的俞硯笑得很開心,仿佛世上沒有煩惱。 俞靜山指腹從男孩的臉上劃過,眸光深長,“我的孩子,你該回來了” —— 被傅延硬搶過來的直升機晃悠在磨山山脈上空,他背脊挺直雙手放在膝蓋上,前邊是開直升機的張明浩,左邊是俞硯,右邊是羅靳東。 “那……什么,大家都餓不餓啊” “餓啊!餓得前胸貼后背,恨不得把鍋都給吃了”,張明浩熱場子,滿臉笑嘻嘻,“延哥你昨天那手藝是真不行,熬出來的糊糊一點味道都沒有,肚子沒飽不說這舌頭總不能虧待不” “昨天就你吃的最多,還敢嫌棄!”,傅延笑罵。 他十指交叉移動到大腿上,拇指相互搓動,朝著左邊說:“俞硯啊,你昨天受傷很重。延哥看你一晚上一早上都沒有吃東西,要不要墊墊肚子?” 俞硯雙臂環(huán)胸斜靠著機艙壁,掀起一邊眼皮,神色淡淡,“不餓,不吃” 那孤高冷傲的勁讓傅延提了八分的心瞬間吊到十分,胳膊肘往右邊一抬,“你坐對面去” 羅靳東閉著眼睛假寐,不為所動。 傅延心想你想聽老子就讓你聽個夠,他單手曲起撐在艙壁上,靠近俞硯耳邊,小聲道:“延哥知道錯了,不該嚇你不該讓你擔心” 俞硯將腦袋往旁邊側。 “你看在我這么關心保護你的份上,就原諒我唄” 俞硯咕噥一句:“下不為例” 他聲音極小,但是傅延就是聽見了。濃眉松展,陰霾盡散。傅延變戲法似的從褲兜里拿出浸出油脂的紙包,獻寶似的遞到俞硯面前,說:“嘗嘗” 俞硯帶著疑惑解開紙包,發(fā)現(xiàn)里面還用樹葉卷了一層,半只手掌大的烤rou靜靜躺臥在手心。 “昨晚守夜的時候,這小不點一直站在我頭頂?shù)臉渖辖袉荆械梦翌^都大了,干脆一刀砍死。我一直貼身捂著,雖然沒鹽沒調(diào)料,但是好歹比啃餅干好點” 傅延笑笑,“晚上冷不會壞掉” 咚! 羅靳東一腳踢在艙壁上,舉步往六蠻子的方向走。 傅延冷眼瞥過,轉頭時帶著“你丫終于自己滾”的表情。他雙唇微彎,一皮一骨都仿佛被能工巧匠精心雕刻過。 山河在黎明中蘇醒,天光刺眼。 俞硯低頭盯著尚有余溫的金黃色烤rou,他緩慢的眨動幾下眼睛。胸膛從未有過的發(fā)熱,五指緊緊抓住滿是油脂的紙頁。 傅延觀察俞硯的一舉一動,就連眨了幾下睫毛皺眉的時候有幾道痕跡都一清二楚。 僅余的香氣在打開包裝的那一刻消散,更不用說一飛機沒洗澡的大老爺們體味甚重。 “謝謝”,俞硯咬下一口rou吞進喉嚨里面。不一會兒,便徹底解決掉。 直升機如一只小鳥飛在磨山山脈上空,俞硯看著窗外一只身形龐大的鳥類撲扇著翅膀意欲殺過來,還沒來得及靠近便被射殺。 尸體墜進廣袤的森林中,很快會被rou食動物分解吃進肚子里。 “那只大猩猩有點奇怪”,俞硯回憶起昨天的刀光血影,“雖然它看著很像猩猩,但是毛發(fā)厚度覆蓋部位、嘴巴寬闊程度以及前后肢的比例都不符合正常猩猩的要求。可能是變異之后體型變化的同時,各器官也會變動” 傅延立起腰桿在聽,接口道:“若你的猜想只是這一個,反正是從猩猩變化過來的,起源相同,“很像猩猩”又怎么解釋?” 俞硯發(fā)現(xiàn)所有人都在分出注意力聽自己講話,正色道:“我嗅覺很好,以前聞到過變異狼狗散發(fā)出來的臭味,與之相比,這怪物的氣味更濃郁更讓人作嘔。特別是打斗的時候,那股爛rou味從毛孔鉆進四肢百骸,讓我想起了另一種生物” “什么?”,羅靳東傾身。 “喪尸” “……怎么可能!我們都知道喪尸逮著人味絕不撒嘴”,張明浩一臉不敢置信,“當時那么多人在場,這怪物能嚎能跑還知道記仇,一點都不像喪尸傻了吧唧的模樣” “還有一點也心存疑慮”,俞硯眼神堅毅的看向傅延,“東西為什么會在洞xue里面?是當玩具還是有意識在保護箱子。若是日子太閑要找個東西磨牙齒,那也應該是活蹦亂跳的野物” 俞硯目光深長的瞥到在場每一個人身上,宛如實質(zhì)揭開最不愿意發(fā)生的事情,他一字一句道:“除非,喪尸也跟我們一樣能進化了” 張明浩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說從聽到隊友相繼出現(xiàn)超能力開始,他相信這場災難的勝利終究會偏向人類一方。那么現(xiàn)在,喪尸超乎尋常的速度,單挑一只十人小隊的能力,足以讓每一個人從心底發(fā)寒,人類,會贏嗎? 張明浩死死盯著窗外蔥郁廣袤的森林,裸露的大塊巖石上,一只人高的雄狼在仰天長嘯。 廝殺從未停止。 傅延挺拔的身姿如標槍利劍般屹立在機艙內(nèi),深邃的眉眼折射出堅定,薄唇分開,說:“從s市到避難所,我、俞硯、浩子那個不是在喪尸嘴下跟生命賽跑。一路上腐尸遍野樓房凈空,社會從井然有序到一塌糊涂不過一天時間。這場災難固然是可怕空前的,但是生活就是cao蛋。假設這次的飛機失事是因為喪尸實驗,咱們就是倒霉,人家從高空掉下來都摔不死” “說不定肚子餓了,順手撕爛什么猩猩猴子進嘴里,搞個基因重組突變啥的整成現(xiàn)在這個鬼樣子,槍都打不死。” 傅延雙手撐膝坐下,直視六蠻子,“沒記錯的話,你還有一個meimei在避難所里面吧” 六蠻子點頭。 傅延繼續(xù)道:“在場各位可能早就失去雙親可能父母親朋尚在。我們在進化,喪尸也可能在進化,這是一場持久的斗爭,我們的背后不是無關緊要的平民百姓。再問一句,可有親人在外地的?” 跟羅靳東坐一排的最里面的手舉起左手。 “就像這位仁兄,與他血脈相連的人在外地某個避難所。當咱們鞭長莫及有心無力的時候,就是需要無數(shù)個像我們這樣有血有rou的人相互救援” 傅延將目光落在羅靳東身上,“今日所救之人是他人血親,他日別人所救之人便是你之至親” 羅靳東腹部橫裹著幾層紗布,他臉色尚且蒼白但精神不錯,被刀疤破相的臉甚至有些難看,一雙眼睛看著俞硯。 俞硯似有所感的抬頭,轉而撫掌幾下表示對傅延一番簡短演講的認同。 傅延低咳一聲,“羅靳東同志要發(fā)言?” 羅靳東忽然勾起嘴角,施施然道:“若是有朝一日,要用傅隊長的命換別人的命,你是否會像今天這樣慷慨激昂不畏生死?” “如果我說是未免顯得太假”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這么簡單的道理傅隊長想必很懂……” “你錯了!”,傅延斬釘截鐵道,“從根源思想上就錯了,喪尸固然可怕,但最為可怕的是萌生退卻畏意。以命換命?換誰的命?你的嗎?” 傅延搖頭:“當然不會同意,除非我腦子進水”,他話鋒一轉,“要是換成咱俞硯同志我會很樂意,百人千人萬人之命我也勉強接受” 羅靳東碰了一鼻子灰,冷哼一聲:“希望你記得今日說的” “當然,我記性好得很” 引擎在空中轟鳴,俞硯用衣袖擦拭開刃的匕首,他們離避難所的距離越來越近。 沒由來的,俞硯眼皮突然跳了一下,就像種下不安的種子。 他嘴唇說不上薄,嘴角往下拉囁嚅一聲:“延哥” “咋了?” “我總覺得有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 傅延帶笑的神色收斂幾分,大膽扣住俞硯的后腦勺摁在自己肩頭,“沒事,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