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山關
東山關連綿起來的都是煤山礦山,且都是露天的采煤作業。山周有山,連綿了一層后就是深不見底的山谷。因著地質原因,這里寸草不生、長年累月的飛沙走石,就算太陽再好,東山關永遠都像罩上一層紗網一樣霧蒙蒙的。 沈盡歡一行人趕到時,天才蒙蒙亮,依稀可見開采了一半的煤山嵌在兩座之間。 禁軍和守衛軍已將半座煤山連同旁邊接壤的銅礦山圍住,朦朧的清晨下沒了火把,只看見黑壓壓的人頭和盔甲。 沈盡歡和邵塵快步走去,澤宇邁著步子過來道:“大人,那幾人正是進了這兩座山,說也奇怪,我們來時都點著火把,進來后就全滅了。” “煤山下有毒氣,這般規模的礦場排出來的不會少,讓他們掩好口鼻。”邵塵腳下不停,繼續說道。 煤山下挖至五丈左右,才會看見成塊成型的煤石,隨之會有毒氣騰出,挖煤的工人會拿巨竹鑿去中節,削尖末端后插入炭中,讓毒煙從竹中排出。 簡而言之就是拿竹筒將毒氣排到空氣里讓其自行消散,礦山自古就是貧瘠之地沒有植物可以吸收這些東西,時間久了就會聚集在空中。 阿肅抱劍站在一口豎井前。 “他們十有□□跳進了這口豎井。” “你看清了嗎?”沈盡歡問道。 阿肅答道:“他們對這里的地勢比我們熟悉,加上天色昏暗,動作都比我們快些;但你來之前我查探了周圍已沒有能藏身的地方了。” 沈盡歡踏上豎井往下看,里面黑漆一片井口只能下一人的大小。要是沒記錯,一般大小的豎井都深達四十多米,然后按照底下的自然地勢開鑿巷(hàng)道,一米的高度規格,上窄下寬成三角通道。 這煤山上有數十個比這小的豎井,阿肅懷疑這個是窩點入口也不無道理,但是這些人短短時間就全鉆了進去?阿肅和澤宇的動作絕對不慢,不可能緊跟其后而看不到他們掩身何處。 曹龐抓住的那些刺客都服了毒沒剩下一個活口,想抓一個來問問都不行。 天際露了魚肚白,周圍的大環境逐漸清楚。 姬坤帶著三人進了巷道查探,余下的人看守著東山關所有閘口。 沈盡歡走上山頂,往下瞅了一眼山谷,“會不會是往下跳了。” “這山谷跳下去,怎么著也得粉身碎骨吧。”澤宇詫異地探著身子試圖往下看,被沈盡歡拉了回去。 “你覺得呢?”沈盡歡看著邵塵問道。 邵塵道:“論地形我們肯定不如礦場工人熟悉。” 這時辰還早,場上的工人都還沒出工。 “謝秉宴出了事,謝秉時估計一時半會兒不會幫我們。”沈盡歡憂慮道。 這事她疏忽了謝秉時,辦的不地道。 謝秉時再不恨鐵不成鋼也會幫著家人,對謝秉宴的態度再不好也會安排他靜心療養。她囚了王曼引謝秉宴到官驛,導致賊人滅口,謝秉時要怪她也理所應當。 姬坤等人爬上來,沾了一身的煤灰。 “里頭沒有情況。”姬坤心里燥,喘著粗氣道。 過去查探其他幾口豎井的禁軍也緊接著出來,都沒有發現特殊狀況。 沈盡歡皺眉,要是豎井能藏人的話未免太招搖,掐指算那十幾人,巷道里根本藏不住下,加上工人還要做工。 現在唯一沒有排查的就是山谷里,唯一有可能的也只有眾人眼前的山谷了。 “大人,屬下這就派人下去查!”姬坤道。 邵塵沒有拒絕,姬坤見此,指著山谷口的方向對禁軍道:“套繩索下山,快!” 這次帶出來的禁軍都有野外生存的技能,上山下海不在話下,沒會兒功夫山崖上就下了十幾個套索。 天已大亮,礦場上空還是灰蒙蒙。沈盡歡拿了瓶藥遞給邵塵。 “待久了不好,這是祛毒丸。” “你不吃?” 沈盡歡一怔,“來之前服過了。” 沈盡歡倒一粒在他手心,又將剩下的遞給了之彤分發給澤宇和阿肅。 一人匆忙爬上來道:“大人,發現一入口!” 邵塵疾步過去,二話不說將繩索往腰上一纏使了內力跳下去,沈盡歡瞠目結舌,連忙讓阿肅也帶著她跳了下去。 自上而下看入眼都是草木灌林,誰能想到蔥綠之下竟然有一方石臺,山背上鑿開了一人高的洞口。 如此隱蔽,倒叫沈盡歡欣喜。 落地后,她先是注意了周圍,隨后和邵塵謹慎地往里走。洞不寬敞,一次只能走過一人,拐彎抹角還得側著身子才能過。澤宇打著火折子和一禁軍在前引路,從洞內吹出來的陰風幾次差點滅了火光。 從方位來看,這個洞口設在半山腰,路很長,一路蜿蜒下來估計走了山體的四分之一。 越往里走越悶濕,但地方卻變寬起來,到達最里面時就看見扇有些年頭的鐵門。 “這不會真是那些賊的老窩吧。”澤宇上前摸索著門上的斑斑銹跡道。 “小心為上。”阿肅提醒道。 跟他們下來的就只有發現入口的那個禁軍,因為人數不多就更要當心。 澤宇用力一推,發現鐵門是虛掩的,里面的鎖芯早就朽爛了。 門后是一塊大場地,正對他們的是一塊碩大無比的牌坊。牌坊上沒有一個字也沒有花紋,平角橫豎的像是還沒竣工的樣子,而地上又沒有做工留下來的邊角料,讓人琢磨不清造牌坊的人的動機是什么。 沈盡歡俯身細看地上的痕跡,地上有砂石,說明這里確實是人為造出來的,里面很有可能藏著一座建筑體。地上有明顯的印子——都是男人的大腳印。 趙翼找這么一個地方藏身才合理。 牌坊后別有洞天,沈盡歡猜得不錯,里面鑿了小半個山體,在上面造了座千閣樓。 光線從頭頂的山洞打下來,竟照得通亮。 梁上掛著某種宗族特有的裝飾番條,巖壁上雕梁畫棟色彩絢麗,其鑒賞價值不是一般的高。 木樓高大,自上而下有八層每層外緣都有挑檐,上面掛著數不勝數的鈴鐺,風過一處鈴鐺的叮咚聲就傳遍整個空蕩的山洞,聲音有序韻律極美,恍然間真如置身夢境中。 這里空氣不似外頭悶濕反而出奇好,一進來就覺清風拂面。千閣樓下蜿蜒著山內暗流,水質清澈見底,暗流上駐有五座小橋。 邵塵環顧周圍,這座千閣樓除了水聲和風聲再無其他動靜,活像一座空樓。 沈盡歡握緊了袖中的短刀。 澤宇把火折子收好,對邵塵道:“屬下去上面看看。” “小心。” 周圍越安靜,沈盡歡就越發擔心,有些懊惱沒帶更多禁軍下來。 沈盡歡站在邵塵身側,暗自和阿肅交換了眼神,讓他必要時候保護好邵塵。阿肅心中不爽,也不得不遵命,抱劍從沈盡歡身后挪了一步近身護著邵塵。 澤宇三縱一跳到千閣樓頂,腳下還沒站穩,木樓下就飛出一支暗箭,澤宇跳開幾步落在另一邊檐上,這時從山體上跳下來不少人,密密群群的撲向地面。 大多光照都在木樓上,所以顯得山體無光,所有人的精力都在這座千閣樓和環境上,根本沒注意賊人都掩在山體上! 最先落地的賊人拿著彎刀撲向沈盡歡,被禁軍一支□□射中眉心斃命,不料他們動作迅速,這邊剛結果了一個,那邊就沖了上來。 沈盡歡一把拽住從后襲擊邵塵的賊人,反手一扭直接拗斷了對方右手,袖中短刀順勢滑出割斷了其喉管,滋射出的血開了花一樣噴在她身上,素色的衣裳一下有了顏色。 那邊澤宇飛縱在木樓上,身后緊緊跟著的賊人絲毫沒有放過他轉攻別人的想法。最后一步時澤宇跳至半空忽然甩出袖中長勾繞住上梁往后蕩去,那幾人來不及回神,皆被他手中刀鋒所傷。澤宇立馬起身想去支援樓下,可一眼望去黑壓壓一片,他們被圍困在中心壓根做不得反抗。 澤宇瞄見檐上的檐上的鈴鐺和番布,突然想起了什么。 眼前銅制的鈴鐺不論做工還是鈴舌,他都見過! 帝宮曾經有位娘娘獨愛這鈴舌比鈴身長半寸的銅鈴,便是北燕仙逝的聞皇后! 聞皇后在世時,長秋宮內綴滿銅鈴,風乍起時鈴樂聲便恰到好處的響起,整座宮殿都如夢如幻像極了一座歌樂仙臺。 他自小被放在長秋宮培養,曾幾何時聽聞皇后說過,這銅鈴的寓意——鈴起,必安寧。 有掛鈴習慣的宗族不多,聞氏算一個,掛鈴起番是他們的心中的頭等大事。 這群賊人涌向他們,肯定是逃脫不了。 澤宇一不做二不休,點了火折子燃了番布,風一過火勢瞬間變大,一層一層檐上都著了起來。 樓下的人果然個個駐足回望,面上流露出驚恐的神色,繼而慘叫著前赴后繼地朝澤宇奔來。 千百只□□穿過火苗朝上射去,一時間五層上的門板扎滿了箭,澤宇縱身跳上六層尋找掩體。 “主子先走,我去幫澤宇。”阿肅對沈盡歡道。 “記住千萬智取,不要硬碰硬!”說完,沈盡歡拉著邵塵就往回跑。 “有人跑了!” 不知誰喊了一句,部分追上去的自惡人有折返過來。 那禁軍揮著鐵索,滑出大圓弧威脅著那群人為他們爭取時間離開,下一秒就被射中了命脈。賊人踩著他的身軀徑直去追趕二人。 勢必有人動了機關,只見牌坊上一塊巨石板正緩緩往下放著。 沈盡歡下意識回頭一看,沖在前面的一人正對準他們放箭,想也沒想就推了邵塵一把,讓他最先過了石板。 賊人射了空箭十分惱怒,大吼一聲命令其他人一起放箭。 正在這時巨石板已壓下三分之二,而沈盡歡還有一段距離,邵塵神色大異:“沈盡歡!” 沈盡歡拔下其射偏的箭,指尖轉了兩下扔向為首的那人,命中其臂膀后反手一撐鉆過石板,耳邊傳來巨石落地的重聲,她半個身子撐在地上暗自捏了把汗。 邵塵一把大力將她拉過去,眉頭緊緊皺著。 ※※※※※※※※※※※※※※※※※※※※ 本章參考資料:《天工開物》、《中國古代礦業開發史》、《顏山雜記》 以下為百度百科資料: 中國早在2500至2600年前的春秋戰國時代,就已發現了煤炭,并已開采利用,是世界上最早開采和使用煤炭的國家。 在當時,煤炭被稱為“石湮”或“湮石”。 漢書《地理志》記載,“豫章出石,可燃為薪”。 明代李時珍的《本草綱目》里記載:“石炭即烏金石,上古以書字,謂之石墨,今俗稱煤炭,煤墨相近也”。 元初,意大利人馬可·波羅來中國,因當時歐洲還沒有用過煤炭,對中國燒煤很是驚奇。 我國古代將煤炭不僅廣泛用于取暖,用于冶煉和燒石灰,而且還制成了焦炭。 在西漢時代,我國已經開始采煤,將煤炭用作煉鐵的燃料。 自漢以后,有關煤炭的記載越來越多。 漢魏間成書的《豫章記》提到用煤來燒飯。 北魏酈道元《水經注》多次提到使用煤炭。 在南北朝時期,煤炭已成為北方人取暖、做飯的常用燃料。 宋朝是我國古代利用和開發煤炭最有成效的時期,并開始用焦炭煉鐵,這是冶金史上一個劃時代的發明。 明代科學家宋應星在《天工開物》中十分詳盡地記載了煤炭的品種和開采方法,并記載了當時煤炭已廣泛用于日常生活燃料、冶鍛、熔銅、燒石灰、升煉朱砂、制取礬和硫磺等,還記載了煉鐵用的焦炭。 歐洲人煉焦始于1771年,比我國晚了數百年。 ps:宋代對采煤技術完整記載比較詳細的是宋應星《天工開物》;清代是以孫廷銓的《顏山雜記》最詳細最好,符合實際。 【我家大公雞就是厲害!飄個五星紅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