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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

    芷兒仔細推開一條門縫,進來后又快速關上。

    沈常安倚在榻上讀著佛經,見芷兒回來,便坐起來問道:“歡兒做什么呢?”

    芷兒屈了屈膝回道:“奴婢去時,三姑娘也偎在榻上呢。”

    沈常安點了點頭,話中帶著些試探:“歡兒從小畏寒,越冷便越不愿動彈,我猜,她估計是不愿去了吧?”

    芷兒道:“姑娘想錯了,三姑娘樂意得很,說這兩日姑娘有空便好,三姑娘還說,二姑娘因為她受了罰,也想替二姑娘和二姨娘做幾套衣裳。”

    沈常安反應過來,笑出了聲:“歡兒這次生病倒也不是壞事,竟把性子給轉好了。”而后又細想了一番,“便明日吧,你去安排一下。”

    “是。”芷兒輕巧地領了命,看著這沈府的姐妹關系這般要好,打心眼里是高興。

    見芷兒嘴角笑意不去,沈常安便調笑了一句:“路上給你撞見什么好事了,竟笑的收不住。”

    這話問下去,芷兒自己都不知自己的臉飛上了紅暈:“姑娘倒是會開芷兒玩笑了。”

    沈常安掩嘴笑道:“快與我說說。”

    “奴婢去歡棲院的時候,撞上府里頭巡查的侍衛,發現里頭有個新人,還挺機靈的,叫安福。”芷兒緩緩道。不知怎么,自己居然說了這件事。

    “安福?是賬房安管事的兒子吧。”沈常安腦子轉的快,一下就想起了這號人。

    芷兒不知道這人,搖搖頭道:“奴婢不知道他是誰人親子,但看侍衛長都來替他說話,想來也是有撐腰的。”

    沈常安知道安福,是個機靈人,安管事來求她給安福謀個職務之時,她便見過,因著才八歲,就讓管家去安排了,沒想去了巡查房倒也是屈才,“既然是個機靈人,你要是喜歡,就提拔了放在身邊做跟班兒吧。”

    芷兒受寵若驚,忙跪下來謝恩:“謝姑娘體恤,奴婢定好好教導。”

    芷兒是沈常安從小玩到大的人,除了府里的主子,沈常安還真的沒見過芷兒對什么人眉開眼笑過,這下心里有了數。

    “對了,明日咱們要去幾個地方,怕是要在外用膳,我最擔心歡兒,在家看著尚可,出去了未必收的住性子,我會讓呂巖暗中護著她,你也多調些人手在歡兒身邊,以防萬一。”呂巖是外祖父安排給沈常安的暗衛,為了確保沈盡歡的安全,沈常安只能派他出馬了。

    這邊沈盡歡得了明日一早出門的消息,顧不得冷不冷了,喊來之彤穿好衣裳拿了披風便去了沈傾寧的院子。那邊何氏得了通報,立馬帶了人在院門口等,見沈盡歡遠遠來了,便迎上去遞上暖爐接回屋里:“三姑娘怕冷,還來妾身的院里,真是折煞爾等了,要是勁風吹壞了身子,妾身該如何與夫人交代。”

    何氏說完,又叫人快步去添了些碳。

    沈盡歡心底一暖,拉著何氏坐下:“不打緊,阿爹阿娘要回來了,祖母吩咐府上要置辦些東西,阿姐打算明日出府先去量幾身新衣裳,我便想著還不知姨娘和二姐的身長尺寸,特趕過來問問。”

    何氏剛坐下的動作一滯,慌忙就勢跪下,身邊的嬤嬤丫鬟也一應跪下。

    沈盡歡這才坐穩當,見此情景,又站起來:“姨娘這是做什么,快起來!”

    何氏跪在地上俯著身子:“嫡庶有別,三姑娘萬不可屈尊降貴為爾等做這樣的事!”

    沈家確實有這樣的規矩,正房脈系每個時令都可做上幾身衣裳,換上幾個頭面,每個時令的撥款都各不相同,而側室脈系就緊巴巴的,一年也就只能做上兩回衣裳,房中各個供應都定的死死的,若是有另外急用,甚至要向正室請過,朝賬房打過借條才可領錢。

    何氏如此謹慎知禮的人,是絕對不會因著好交情壞規矩的。

    沈盡歡干脆也伏在地上:“并不是歡兒執意,阿爹阿娘外出布施,已是凈身樸素,祖母意在接風洗塵,好讓阿爹回來看著大家開開心心的,要是大家都新衣加身,唯有傾蘭苑著舊衣相迎,豈不是讓阿爹覺得大家欺負了姨娘和二姐不是。”

    盆里的炭火燒的噼啪響,沈盡歡好不容易說服了何氏,見著了沈傾寧,卻被其冷落在房廳里,她自己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桌角上的一筐針線還沒收拾,沈盡歡順手拿過端詳起來。

    針針腳腳都細致到位,一枝雪中臘梅精巧的落在白絹上。

    沈傾寧的女工向來很好,只是人無長心,好比籠中雀。

    “杜鵑竹里鳴,梅花落滿道。”沈盡歡小唱了一句,是《樂府詩集·清商曲辭一》。

    “怎么,當我這是秦楚樓館?都開嗓唱小曲兒了。”沈傾寧一副睡容掀著簾子就走過來坐下,一臉的戾氣。

    “那二姐豈不就是這樓館里最有風情的老鴇了?”沈盡歡回懟了一句,惹得沈傾寧直翻白眼。

    沈傾寧自己給自己倒了杯水,邊吹著熱氣邊問:“干嘛來了?”那架勢,倒真有正主的架勢。

    “來問你的身長尺寸,明兒個和阿姐給你做衣裳去。”沈盡歡笑道。

    沈傾寧睨了她一眼:“你自去問喜兒便是。”

    沈盡歡篤定沈傾寧在生她的氣,便起身準備離開,聽得那強硬的語氣。

    “衣裳什么我是不打緊的,你要是能去趟南街的書坊,便替我尋一個叫江余的江南先生寫的詩詞典賦回來,要是不能,那就算了。”

    沈盡歡納了悶,轉身坐回桌邊,問道:“二姐何時喜愛看江南的詩詞歌賦了。”眼角瞇出了紋,盯著沈傾寧的臉。

    杯子里的水濺在沈傾寧手背上,也不躲,抬手輕撒往沈盡歡臉上,沈盡歡靈巧地避了過去,坐直了身子接著調笑沈傾寧:“二姐說的我好生奇怪,倒是想瞧瞧這位江姓先生的文采了。”

    沈傾寧漲紅了臉,氣急敗壞道:“沈盡歡,我是因著你才被關禁閉的,這是你該補償我的,你還好意思笑!”

    “是是是,是meimei連累了二姐,meimei知錯,說什么明兒個都得替二姐尋來那冊子。”沈盡歡順著沈傾寧的心思道。

    沈傾寧白了沈盡歡一眼,轉身毫不客氣地對喜兒道:“送客。”

    外頭風著實大,喜兒從偏院多拿了一件斗篷給沈盡歡。

    沈盡歡打量了喜兒一會子,終究是問了:“二姐為何點名要江姓先生的書?你可知道?”

    喜兒為難了一下,小聲道:“這......因著夫人寫了家書給姨娘,說請了位江南有名氣的江余先生來給二姑娘做老師,估摸著二姑娘是想先了解一下這位先生吧。”

    原來如此,看來何氏將沈傾寧軟禁,也不全是因為她不懂規矩,是要給沈傾寧下框子了。算算沈傾寧的年紀,也是差不多到蒙學的時候了。

    沈盡歡點了點頭,又想起前世似乎沒有這位所謂江南先生的戲碼,不由又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