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
沈氏曾祖是開國郡公,所以在曾祖一代,沈氏便受了世家封邑,往后三代為官,旁支系脈也多強盛綿延。 沈盡歡的母親李靖瑤,是開國定遠將軍府的嫡長女,上過沙場立過戰功,先帝爺本想將她賜婚給當時的兵馬大將軍的,但李靖瑤在那場宮宴上硬是相中了剛上任尚書令不久的沈丹青。 好在阿爹也喜愛阿娘,也是一段佳話。但阿爹在朝的勢力逐漸強大起來,讓先帝有了分忌憚,先是將皇后身邊的女官何氏嫁給阿爹做貴妾,后又賜婚江南總督府的二姑娘,也就是三房赫蓮。 沈盡歡回憶著。 二房姨娘何氏,出身雁門郡公府,又是皇后身邊的女官,所以待人待事謙恭知禮、嚴謹苛刻,平日里敬重主母,也常去齋心院照顧老夫人。 三房赫氏是江南女子,不似北方人,所以做事做派看來矯揉造作,其娘家也常派人打著照顧的名聲來作怪,赫氏懷孕后更自持甚高,久久地呆在屋里養胎,腳都不沾下地,導致胸腔血液不足,孩子出來了一大半,便香消玉殞。 赫氏的生母過世早,其繼母便不肯善罷甘休,忌諱著不敢編排主母,便將罪責賴在二房何氏身上,一度攪得沈府不得安寧,母親心煩,便承諾每年赫氏忌日便會前去江南設立粥鋪救濟難民,當給赫氏積陰德。 這繼母得了便宜賣乖,更得理不饒人,便想用這兩個丫頭給尚書府投報應。自己上一世對赫氏頗有微詞,往往當眾埋汰,這兩個是隨赫氏隨嫁的丫頭,自然忠心,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也是情理之中。 掐算著時候,過不了多久,總督府會派人來置辦赫氏今年的悼會,然后府里的人便會接二連三地出事。 這兩人必定是得了指示,抑或是受了那位繼夫人什么好處,才不肯陳實情。 沈傾寧突然發聲:“長姐,按我說,就將這兩個東西剪了指頭,看她們吃不吃得住。” “二姐是想讓她們受盡鉆心之苦,逼她們自盡么?”沈盡歡轉向上座的沈常安,輕聲道,“還請阿姐將這二人請下去,叫人好生照顧著。” 上一世這兩個丫頭自盡,估計是受了沈傾寧這毒辣之刑,如此狠辣招數被總督府知道了,必是坐實了二房謀害赫氏后急于斬草除根的罪名。 怪不得當年赫氏的繼母一來府里,沈傾寧便頭一個倒霉。 沈常安垂眼考量了一會兒子,遂罷了罷手,芷兒便將二人帶了下去。 “怎的?你是病傻了腦子進水了?人要害死你你還好生照顧人家?”沈傾寧漲紅了脖子就差跳起來,昂著頭指著沈盡歡道。 沈盡歡坐于沈傾寧對面,緩緩道:“過不久,便是赫姨娘的忌日。” 安靜了幾秒后,沈傾寧欲反問,被沈常安攔住:“縱然是三姨娘忌日,但這兩個奴婢謀害主上,按家法也是要過三十二般刑罰的。”沈常安靠在扶上,身子向沈盡歡那邊傾了傾,眉心微皺,面色也略泛白。 沈盡歡注意到了沈常安面色不嘉,頓了頓道:“阿姐忘了,赫姨娘那位繼母,可至今咬著二姨娘和二姐不放呢。” 說到此,沈傾寧突然想到了什么,抿緊了嘴巴,臉色也不好看起來。 沈盡歡接著說:“平兒和春林前頭是赫姨娘的隨嫁丫頭,按理,赫姨娘去了后,母親是允了二人出府的,為何二人留著擺脫賣身契的機會不要,非得跟著我呢。 二姨娘嚴謹知禮、二姐生性暴力,府里人盡皆知。我要是赫姨娘的繼母,便會利用其中辦法。” 沈常安細細分析,突地明白了沈盡歡的意思,頭皮子一陣發麻:“說的極是,兩個丫鬟都是三姨娘的人,要是這般動了刑,赫家主母必定會借題發揮。” 沈傾寧呻嚀了幾聲還犟著嘴皮子:“那又如何!那潑辣貨能要了我命不成,明是赫氏的驕縱懶惰害了她自己,卻要死賴在我和姨娘身上,講不講道理!沈盡歡,枉我為你焦頭爛額,你卻一門心思挖我墻角!” “正是因為我信二姐,所以現在不想讓二姐被人真挖了墻角。”沈盡歡畢竟已不是十三歲的心氣,但也恨鐵不成鋼,接著沈傾寧的話就懟了回去。 倒真讓沈傾寧吃了憋。這會子沈傾寧便不說話了。 沈常安靠在椅子上若有所思:“歡兒說的在理。是阿姐思慮不周。” 沈盡歡笑了笑,起身向前道:“府中事物已讓阿姐脫不開身,如今被擺一道,自然心中不爽。” 沈常安點了點頭:“那按就你說的,叫人好生看管著這兩人。” 沈盡歡目光一凜,看向沈常安:“平兒和春林必是受了那赫夫人的好處,想讓為奴之人以命相送,要么是許其家人風光大葬,要么便是讓其家中老小有所依附,赫夫人為人小肚雞腸,即使做出了承諾,也不會踐行,我們何不讓平兒和春林看清了赫夫人的面目,讓她們自己魚死網破。” “這般一來,既可解開兩家這么多年來的心結,讓總督府繼續依附沈家,又可保住二姨娘和傾寧的名聲,倒是一舉三得的法子。”沈常安靜靜分析著,暗自想好了對策。 沈盡歡淺笑道:“阿姐就是比歡兒聰慧。” 沈常安聞言,遂起身到沈盡歡跟前,試了試其手中暖爐的溫度,覺的不合心,便撤下將自己的手爐塞給沈盡歡,點了點她凍紅的鼻尖:“好生歇養著。過不了幾日,阿爹和阿娘便回來了。” 沈盡歡微微一笑,又皺眉,瞧著沈常安的面色道:“記著了。倒是阿姐,面色泛白,唇色淺淡,眼中血絲遍布,全無神采,還請大夫開幾貼滋補的藥好生服用。” 沈常安聽的一愣一愣的,露出幾分驚喜:“最近確實疲累,歡兒何時會看面相了?” 沈盡歡垂了垂首,道:“并非歡兒瞎說,阿姐的面色任誰看都是差的,身子是本錢,歡兒這遭是真正明白了,所以阿姐定要養好了。” 沈常安寬慰一笑,點了點頭。 沈傾寧憋了憋嘴,起身過來插在二人中間:“嘴上說著擔心,這堂前如此生冷,還磨嘰半天,當真是姐妹情深還是惺惺作態!”說罷,轉身對自己的丫頭喜兒道:“還不扶長姐回屋里暖著,再請大夫過來!” 遂向沈常安行了禮,獨自進了內院。 留下二人對望,竟不約而同笑出聲來。 “二姐就是刀子嘴,阿姐放心,歡兒不會同她再鬧別扭。”說罷,便行了禮和之彤一起退出了前堂。 沈盡歡剛想鉆進被窩里暖和暖和,就聽門外傳來沈傾寧那傲氣的聲音,“我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