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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老板不以為然地把一把鋼镚塞進他手里,另有所指:“那下次就別帶他來, 生活也需要一點調味料。” 馮把牛皮紙袋扔到皮卡的后座上,又繞到副駕駛上坐好。 賀冰心給車打著火,突然有點好奇:“你結過婚嗎?” 從前他沒問過馮這些個人問題,但是現在回憶起來, 其實一直不停有人在向馮示好。 馮從儲物格里摸出一支煙,咬在牙間,瞇著眼睛看了看賀冰心:“結過啊,怎么了?你以前從來不關心這些事。” 薄薄的煙霧在車廂里彌漫看,賀冰心稍微在眼前揮了揮:“感覺有很多人喜歡你,我們班的女同學還有想到我們家來做作業的,我可不覺得她們是想來找我。” 馮兩根手指夾著煙,狠狠地抽了一口:“可是我不喜歡女人。” 這倒是讓賀冰心有些沒想到:“和你結婚的是男人嗎?” “是啊,”馮抽煙很快,而且會有幾口全吞掉,他把煙屁股懟進煙灰缸里,“他和你一樣,都是中國人,中文就是他教我的。” 賀冰心從沒在家里見過另一個人的痕跡,感覺馮的婚姻可能并不愉快,就沒往下問。 “我倆之前沒住在這里,”馮又點了一支煙,自顧自地說下去,“后來他生病了,沒治好,我就自己搬過來了。” 賀冰心安靜地開著車,馮很快把那只煙嘬沒了,手搭在膝蓋上看著窗外:“我給你說這些做什么?都是過去的事了。” 賀冰心想安慰他,卻張不開嘴,慌張中夢就醒了,心跳得飛快。 這是他連續第五天夢見馮了。 全是一些非常零碎的生活片段,從修烤箱到逛超市,中間也拌過幾次嘴,但是馮在夢里,對他一直很好。 賀冰心慢慢睜眼,看見了胡煜平和的睡顏。 胡煜的眉骨高眼窩深,醒著的時候會顯得有些凌厲,尤其是不笑的時候,有一種狠辣的漂亮,一個眼神都會讓人感覺到后背發涼。 但是他現在睡著了,半張臉埋在枕頭里,濃密的睫毛排成一扇,隨著他的呼吸微微起伏,就讓賀冰心覺得他像是個孩子。 其實他腦海里的確隱隱約約有個孩子的影子,也有一雙差不多的眼睛,但是那影子太狡猾了,只要賀冰心往前探一點,他就悄悄向后退,要隱進白茫茫的迷霧里。 賀冰心皺著眉頭想抓那個影子,胡煜的眼皮輕輕抖了抖,沒睜開,一個嘴角翹起來,陷下半個梨渦:“今天不睡懶覺了?” 他的聲音慵懶中帶著一點沙啞,撫平了賀冰心眉間的細褶。 賀冰心心里繃著的弦松下來了,卻微微板著臉翻了個身,拿后背沖著胡煜。 胡煜輕聲笑著撐起身,下巴抵著賀冰心的肩膀:“怎么又鬧脾氣了?昨天晚上不是沒有不舒服了嗎?哥不是也覺得開心了嗎?” 賀冰心倒不是生氣,就是單純的不好意思,而且其實胡煜的確越來越會照顧他的感受,并沒讓他多難受。 看他不說話,胡煜就有些擔心了,手搭在他的側腰輕輕地捏:“沒難受吧?不舒服要跟我說。” 賀冰心抓著他的手指頭,平躺過來:“胡煜,你有沒有想過我可能是個和你想象得特別不一樣的人?” “怎么不一樣?”胡煜頭抵著他的肩窩拱了拱,毛茸茸的頭發扎得賀冰心一陣癢,“你背著我干什么壞事兒了?” 賀冰心看著天花板上的云朵花紋:“就是我真正的樣子可能和現在表現出來的不一樣。” 胡煜抬起頭來親了他一口,摟過他的腰輕輕揉著:“你本來就和別人看上去的不一樣,我看見的并不是別人眼睛里的你。” 賀冰心不知道怎么和他解釋,仰頭看著他:“那如果我做過很多不好的事呢?” 胡煜把他柔軟的頭發理了理,說的話卻讓他心里微微一沉:“得看是什么事。” 賀冰心抬頭看著他,幾乎有些執拗地問他:“比如說呢?” “比如說前天晚上你又偷偷把草莓吃了,比如說讓你去我辦公室午休你非怕影響不好,”胡煜用手指輕輕按著賀冰心的頭皮幫他放松,“再比如說你老是把事悶在心里不告訴我,又倒打一耙說我不了解你。” “哎哥,”胡煜又低頭親他,鼻尖抵著鼻尖地蹭他,“說真的,要不你跟我說說你以前的事?” 賀冰心讓他纏得沒主意了,吞吞吐吐地說:“我讓人領養過,其實一直是在國外生活的。” 胡煜笑了笑,手上不閑著,揪賀冰心的耳垂:“那咱倆這個經歷還是挺像的,我也在國外呆過好多年。” “不過,你是被什么人領養了呢?”胡煜把他摟到自己懷里,輕輕拍著他的背,不像是聽故事的人,倒像是個講故事的。 胡煜的心跳近在耳邊,賀冰心閉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氣:“其實過了這么多年,我也不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領養了。” 胡煜沒刨根問底,一直溫和地拍著他的背,挑起來另外一頭話:“一直在一個地方沒搬過家嗎?” 賀冰心猶豫了很久,聲音輕得像是一聲嘆息:“我在一個地方待到十七歲,就沒再回去過了。” 胡煜手搭在他的后背上,全然是個保護的姿勢:“然后呢?” 賀冰心攥著胡煜的睡衣,像是尋求一個支撐:“然后一直在醫學院里,直到畢業去了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