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是從外院轉(zhuǎn)過來的，要是從附醫(yī)躺著出去了，科室的臉上肯定是掛不住，王浩直接就把整個科室喊過去組織病例討論。

    其他所有人都提議保守治療的時候，只有賀冰心支持手術(shù)，王浩當(dāng)下一揮手就把病人撥到了賀冰心名下。

    雖然有聞濤的先例，但這次的病人又有點不一樣，他的病灶是非常清晰的，解決的方法也很保守，只是病情拖得久了，這么大的歲數(shù)說是油盡燈枯也不為過，很可能連麻醉都吃不住。

    這種時候就像是跟時間賽跑，只要主刀手底下一個含糊，人命就溜走了。

    “賀老師，”討論一結(jié)束，薛鳳就急匆匆地追上賀冰心，“您真給這老爺子開刀啊？麻醉師都說了，他都上不了全麻，太玄了！”

    賀冰心邊走邊翻病例記錄，似乎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回問：“那你覺得應(yīng)該怎么辦？”

    “怎么辦？”薛鳳像是替他急，“你看其他醫(yī)生都怎么辦了？”

    “疑難雜癥不敢治，病人年紀(jì)大了不敢治，”賀冰心的聲音很溫和，卻沒留下反駁的余地，“我以前不知道，學(xué)醫(yī)還有挑三揀四這門功課。”

    “我知道，你經(jīng)驗多技術(shù)好，”薛鳳跟他相處多了，知道他在病人的事兒上很固執(zhí)，也沒生氣，又接著勸，“但是再好的醫(yī)生也不是萬能的，大家都知道這人救不了了，人人都打太極，怎么到你這兒就一把接住？”

    看著賀冰心不答話，薛鳳又向他跟前湊了湊，口氣又急了起來：“這種病人，誰都知道怎么處理，但是要用一半的時間完成手術(shù)，誰做得到呢？”

    賀冰心溫和地抬起眼睛看著他，重復(fù)最初的問題：“那你覺得應(yīng)該怎么辦？”

    薛鳳壓著嗓子，憤然看了看四周：“我明白，你覺得我們留他等死不對，但是你要是讓他死在手術(shù)臺上，李……他們那幫人就抓到話柄了！”

    “我不會。”賀冰心的眼睛就像是槐樹下平靜的古井，沒有一絲波紋，“但如果你害怕被牽連，我可以換其他人做一助。”

    薛鳳又急又惱地一跺腳，恨鐵不成鋼地瞪著賀冰心：“換誰？張旭嗎？他有我利索嗎？”

    正巧這時候張旭從后面小跑著跟上來，剛看見賀冰心一張臉就紅透了：“賀老師，我也想跟手術(shù)，這次手術(shù)需要三助嗎？”

    賀冰心轉(zhuǎn)頭看薛鳳：“手術(shù)不復(fù)雜，人多了可能更耗時間，但是薛鳳還在猶豫……”

    “我沒有！我哪兒猶豫了！”薛鳳氣呼呼地站到了賀冰心身邊，“沒三助，我一助。”

    “呵，旭呀，”李旗從他們身邊過去，不咸不淡地打趣了一句，“要跟上賀醫(yī)生的快刀，你還得修煉修煉呢。”

    張旭臉越漲越紅，居然滿口答應(yīng)了：“嗯！我會好好努力的！”

    李旗沒想到這小子愣成這樣，翻了個白眼從他們身邊過去了。

    手術(shù)就安排在下午，科室里的人各懷心思，沒人主動提賀冰心和那個病人，辦公室里一下安靜了許多，人人都滿頭在自己的電腦前。

    快到下班的時候，李旗低聲抱怨了一句：“不是說今天晚上去聚餐嗎？都讓這個老頭兒攪合了。”

    梁歡潑辣又憋不住話，立刻反問他：“你什么意思？等賀老師下了臺子不就得了，還能耽誤你吃飯？”

    “哼，要是那個老頭兒下不來臺子，你看賀醫(yī)生有沒有心情跟著你們吃喝！”李旗忿忿地懟回去，“當(dāng)別人都是傻子呢？要是那個老頭兒能挺住，就當(dāng)我醫(yī)大十年白混！”

    他話剛剛說完，薛鳳就拖著身子一臉倦色地進了辦公室，幾乎是貼著椅子倒下去的。

    梁歡先忍不住了：“怎么樣啊！給句痛快的！”

    薛鳳擺著手端起水杯痛飲起來，李旗就搶了先：“還能怎么呢？明擺著黃了唄！”

    “你特么才黃了呢！”薛鳳剛把水杯放下，立刻就噴了回去，“不會說話就把嘴閉好！”

    “哎哎哎先別搭理他，”梁歡的眉毛已經(jīng)快樂地?fù)P了起來，“人沒事兒了是嗎？賀醫(yī)生這么牛啤嗎？”

    薛鳳喝了水，跟一把嫩芹菜似的打了挺，滔滔不絕起來：“賀老師那個手法我真不知道該怎么吹，手術(shù)刀在他手里就跟活了一樣，真的，古代大俠那個人劍合一我覺得差不多就這個樣子。不像某些人，練著練著頂多成了劍人。”他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李旗，滿意地看著他的臉憋紫了才繼續(xù)說，“我跟著他的節(jié)奏，當(dāng)時都不知道怕，坐火箭似的蹭蹭蹭做完，一抬眼，我草！”

    張旭憧憬地看著他，癡迷得嘴巴都合不上，趕著這個當(dāng)間配合地問：“怎么樣？”

    “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沒用到！要不是我親眼看見我絕對不信！從臺子上下來我才發(fā)現(xiàn)我腿都軟了，但是我回想了一下，”薛鳳捂著胸口，滿臉的熾熱，“絕對不是嚇得，我是被賀老師的神仙刀法狙心了。”

    賀冰心的手術(shù)成了，別人心里的負(fù)罪感也就減輕了一些，辦公室里的氣氛就活泛了起來，梁歡笑著點薛鳳：“貧嘴我就服你，賀老師人呢？”

    薛鳳立刻一臉的失意，半死不活地靠回椅子里，指了指樓上：“到冰山上去了唄，不是說晚上一塊兒吃飯嘛。”

    梁歡笑話他：“你看你被狙倒了也沒什么用，難道你敢跟冰山搶人？”

    薛鳳哆嗦了一下：“我還年輕呢，命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