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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色已經逐漸變暗,記者們卻像是聞到了腥味的鯊魚,始終徘徊在他的樓下不肯離開,小區門口處的保安不得已增加到六個人,伸長手臂攔著那些試圖闖入的記者,甚至還有人偽裝成送外賣的,想要混進去。 “我們是有記者證的,這位大哥,你就讓我門進去采訪一下吧……” “不會耽誤很多時間的……” “現在廣大群眾和影迷粉絲們都希望得到一個真相,我們會秉持公正的態度來報導這件事……” 嚴柯用手指挑開一點窗簾,透過窗簾的縫隙往外看,耳邊是那些吵吵嚷嚷又顯得莫名刺耳的聲音,他嘴角扯出個嘲笑的弧度,放下窗簾,沒再繼續看。 太陽已經快要下山,然而嚴柯卻不敢開燈,以免被鏡頭捕捉到什么畫面。他站在昏暗的房間里,目光卻越過了助理握在手中的發亮的屏幕,看向了桌面上的一疊劇本。 那疊劇本,正是這次他們出海拍戲的劇本,豐一鳴的作品,是他這大半年來看過的最好的劇本。 嚴柯在這部戲里的角色,其實和年峪的角色沒多少對手戲,兩人上戲的時間經常不一樣。而且年峪在劇組里也沒什么存在感,他那個會來事的助理甚至比他更矚目些。 嚴柯對年峪的印象很單薄,只記得他總是很老實地待在邊上看劇本,有次他從年峪的身邊經過,看見他的劇本被五顏六色的記號筆寫得滿滿當當,當時心里還覺得他有點可笑。 年峪在這部劇中演的還是一個花瓶弟弟,毫無技術含量,只需要跟在男主角親哥的背后當個小尾巴,在船上接二連三發生意外時偶爾充當尖叫擔當,負責帶動一下氣氛。 然而就是這么個悶不吭聲又不起眼,還有點笨拙的男生,卻能勇敢大膽地在他面前表露出對徐嘉樹的愛意。他真像是個被保護得很好、從不懂得拐彎的愣頭青,那份愛意簡直刺痛了嚴柯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是因為感到被挑釁了而生氣,還是為徐嘉樹能有這樣一個人喜歡著而感到嫉妒! 但是那一瞬間,年峪在他眼中變得無比鮮活。 嚴柯無法接受那樣的直白,無法直視那雙眼睛,他看著年峪向自己走過來,不知為何突然就發狠了的推開他,想要讓他從自己的眼前消失…… 于是年峪真的被他推開了,還推進了海里,現在幾乎醒不過來了。 他坐在沙發上翻著自己的劇本,他也在劇本上做了筆記,卻不像年峪那樣工工整整、漂漂亮亮的。 嚴柯的耳邊響起了他助理跟經紀人對話的聲音:“……岑姐,是,那幫狗仔一直在樓下,我們現在出不去,也不敢叫外賣。家里的菜還夠吃兩三天的,主要是事發得太突然,我們都沒有提前準備……” 那邊似乎又說了什么,助理連連點頭:“知道了,這段時間我會多注意的,公司那邊就麻煩岑姐了。” 掛上電話后,嚴柯朝助理伸出手:“手機給我。” 助理愣了愣,把手機給他,嚴柯就在網上搜起了什么。助理湊過去一看,立馬就皺了皺眉:“別看了,現在的通稿對你太不利了,還是等岑姐來解決吧……你怎么還把那植物人的照片放這么大,快別看了,我看了都覺得嚇人。” “你又沒做什么虧心事,為什么要覺得害怕?”嚴柯冷冰冰地看了他一眼,又低頭看向官網上之前發布的年峪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兀自回想著前不久他才見過的年峪。 助理心想,我是沒做虧心事,問題不是你做了嗎? 不過既然當事人都不怕,那他也只好假裝自己不怕。 嚴柯看著照片里的人,目光掙扎了許久,最后終于關上頁面,點開了通話界面,只撥了三個數字。 “不對,你這是……”助理發現不對勁,他想去勸嚴柯,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我要報警。”嚴柯說。 助理本來還抱著點僥幸心理,希望嚴柯報警是想讓警察把樓下那些媒體記者嚇跑,但是他聽見嚴柯對著話筒說出的下一句話卻是:“我想自首,我確實……過失傷人了。” “什么?你瘋了嗎!”助理想上去搶他的手機,然而嚴柯卻已經站起身,快速躲進了房間里,鎖上房門。 助理:“你不要亂來,岑姐不是說那船員和助理的造謠都能解決的嗎!” “我正打電話給她,讓她不用再忙了。”嚴柯的聲音從門后傳出,透著疲憊與一種解脫感,“其實我早該這么做的……早點承認自己的過錯,就不用這么煎熬了。” 另一邊,年峪和秦侑川通過電視看到了警車徐徐來到小區門口的一幕,就在記者們紛紛猜測嚴柯報警的意圖時,只見嚴柯從容不迫地下了樓,直接走向了警車。 他沒有一句多余的解釋,而是在鉆進車子之前看了一眼直播鏡頭,那一眼像是知道年峪會在電視前看到他似的,充滿了復雜的情緒。 年峪正要看仔細點,秦侑川卻在此時又換了臺:“鬧劇已經落幕,沒什么好看的了。” 年峪雖然覺得可惜,但也覺得秦侑川說得有道理,后面確實沒什么好看的,嚴柯自首之后還要經過一系列的手續才能最后判決,今天晚上肯定是等不到結果的。 不過嚴柯的事情再度讓年峪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笑著對秦侑川說:“看到沒,連干了壞事的人都去自首了,我果然是錦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