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海走在街上都會看到很多閉門的店鋪和排著長隊的超市。

    風(fēng)雨欲來啊。

    官方不得不進(jìn)行緊急辟謠，他們表示霧氣中的確存在某種病毒，它會引起感染者的幻覺。

    之所以很多人會出現(xiàn)類似幻覺，是因為環(huán)境影響。因為最近末日說甚囂塵上，受到這些言論的影響，中招的人才會出現(xiàn)類似的幻覺。

    同時，官方處理了一批‘零元購’的家伙，以儆效尤。

    “所有出現(xiàn)癥狀的人都經(jīng)歷過濃霧、發(fā)燒和輕微精神失常。這還只是一部分沒有隱藏好的，可能還存在一些隱藏得很好的。”秦遇將網(wǎng)絡(luò)上所有被證實的帖子打印下來，后面跟著對方的具體信息和最近變故。

    “看起來這個世界出現(xiàn)了很多‘重生者’。”

    季星?？刹幌嘈攀裁垂俜奖僦{，官方自己都在全副武裝探索裂縫，只是進(jìn)一個失聯(lián)一個，他們也耗不起。

    官方不敢全力探索裂縫，學(xué)員們更不敢，他們走錯一小步，文明就會走錯一大步。再沖動的人面對這種情況也得思索再三。

    “我們找個人問問。”他的指尖點在一個最早出現(xiàn)在大霧中，但后續(xù)并沒有表現(xiàn)出異樣的名字上。

    這個人的名字沒有出現(xiàn)在官方名單里，因為她是獨居者，那幾日也沒有進(jìn)醫(yī)院，后期更沒有表現(xiàn)出異常。如果不是秦遇聽到對方老板吐槽大霧后那幾天她精神恍惚填錯了單害他損失好幾萬，恐怕不會有人知道她也是應(yīng)該被官方調(diào)查的一員。

    這個人住在某地的地下改裝車庫，季星海找到她，并且利用藥物讓她進(jìn)入麻醉狀態(tài)，這樣更方便問話。

    “江小麥小姐?！?/br>
    她有了反應(yīng)，可見這的確是她的名字。

    “你最近在申請超市營業(yè)員的工作，是車庫看守的工作讓你不太滿意嗎？”

    “不……”

    她皺著眉，睫毛顫抖著似乎想要醒過來，但終于還是因為藥物的關(guān)系無法清醒，她在半睡半醒的狀態(tài)中輕聲回答季星海的問題。

    這一問一答中，一個獨居女性艱難困苦的后半生開始出現(xiàn)在紙上。季星海時不時停下來，就某些模糊的問題進(jìn)行重復(fù)提問，大部分都能得到一樣的回答——語句用詞可能稍有差別，但內(nèi)容確實是一樣的。

    他看一眼秦遇，如果她所說都是真的，那這個世界的未來還真是糟糕。

    “所以你是在顛沛流離八年之后，死去了？”

    這似乎是讓她很痛苦的回憶，昏迷中的女人掙扎著，季星海又安撫道：“現(xiàn)在你安全了，沒事了，這些都過去了?！?/br>
    等她稍微平靜一些，他才試探著問：“現(xiàn)在你回到了過去，年輕的時候，你是怎么回來的？”

    “那個時候……”

    她開始講述死后的事，雖然沒有細(xì)說，但她走進(jìn)死亡的過程一定非常慘烈，慘烈到她一死掉就轉(zhuǎn)化為了詭異。只是剛轉(zhuǎn)化的詭異只有暴戾只有失控，她殺了很多人。

    因為內(nèi)心深處不能接受，她自動將那段時間的記憶記錄為‘幻覺’。

    但最讓人毛骨悚然的‘幻覺’是，她被吸入某個旋渦，然后走過一條籠罩著白霧的路。她看到白霧中出現(xiàn)一個年輕的女人，那好像是她，卻是沒有經(jīng)歷過絕望的她。

    “我好嫉妒，我好恨！”

    所以，她殺了她，殺了自己，取而代之。

    第227章

    “如果里面已經(jīng)變成了詭異，那么就算她套著人皮，還算是人類嗎？”

    季星?？粗约旱氖滞?，薄薄的皮下是青色纖細(xì)的血管，怎么看都是人類，可他自己都不知道如何定義自己，哪有活過幾個世界的正常人類？

    江小麥的情況比他還要糟糕，因為他還保留著人的底線，但江小麥已經(jīng)沒有了，她確實變成了詭異。

    想想之前的社會新聞，來到這個世界之后，有的人選擇報復(fù)殺人，有的人選擇零元購，有的人選擇提前為末日狂歡準(zhǔn)備……比起來，江小麥已經(jīng)是溫和派。

    至少她只是想著換個工作，等世道一亂就搶了工作的超市。

    “秦遇，之前那張表格上的人，是否也有和江小麥一樣，將過往當(dāng)成幻覺的？”

    “幾乎所有有過癥狀的人都進(jìn)入政府指定的治療所，他們并不是將過往當(dāng)成幻覺，而是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真正的來歷?！?/br>
    季星海猛得停住腳步：“忘了？”

    明明是陽光燦爛的日子，他卻感覺到一陣徹骨的涼意。

    江小麥的記憶中，他們世界的災(zāi)難也源于地裂和白霧。之前季星海猜測這是另一個平行世界的詭異造成的。

    類似這樣：a世界淪為詭異世界，他們打破世界壁壘，進(jìn)入平行世界b世界，這就是江小麥原本在的世界，后來江小麥變成詭異，她通過同樣的通道，到達(dá)了c世界，也就是現(xiàn)在這個世界。

    但若，進(jìn)入這個世界的詭異們忘記了一切，以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的人，那么是否可能出現(xiàn)這種情況？

    詭異江小麥入侵，占據(jù)了過去自己的身體，但她在政府的幫助下忘記了這件事。所以在她的記憶中，世界的災(zāi)難來自一場地裂和大霧，后來她再次悲慘死去，成為詭異，然后，出現(xiàn)了一個通向過去的通道，伴隨著白霧，它們來了……

    “連我們都能問出來的事，這個世界的官方組織不可能不知道，他們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會讓循環(huán)繼續(xù)……不對，如果不這么做，以那些詭異心性，這個世界會亂得更早，更徹底?！?/br>
    因為他們無法阻止大霧出現(xiàn)，只能盡量延緩詭異大爆發(fā)的時間，爭取微弱的希望。

    季星海舔了舔干

    澀的嘴角，如果江小麥一直保留著記憶，那就是他猜錯了，如果之后江小麥被政府找到，洗白了記憶，那便是說，從頭到尾這都是一個世界，這一段時期頭尾相銜，無限循環(huán)。

    他和秦遇站在路中央，兩邊行人來來往往。

    與他擦肩而過的人，有多少是原住民，又有多少是惡鬼附體呢？

    之后的兩天，他什么都沒做，只是安靜等待著。

    一天。

    兩天。

    三天。

    “江小麥被找到了?！?/br>
    另一只靴子落下來，一切塵埃落定。

    季星海站起來：“我們?nèi)タ纯??！?/br>
    他們來到那座城市，看著江小麥從一開始的抗拒和仇視，到后面有些精神恍惚，最后她忘記了自己真正的來歷。

    江小麥回到原來居住的地下車庫，她本來要換工作的，現(xiàn)在也不換了，照樣安安靜靜過著日子，只是偶爾因為大霧露出茫然中帶著恐懼的神情。

    一切如她的記憶。

    “這里的政府知道這件事，卻選擇將它們的過往變成‘幻覺’，這是為了不引起sao亂的同時加速私底下的動作。也不能說他們做錯了，但從結(jié)果看，他們只是拖延了世界巨變的步伐，但沒有改變結(jié)局?！?/br>
    詭異好比是吃過人的野獸，和沒有吃過人的野獸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們知道人可以吃?？傆幸惶欤切┥眢w里潛藏的惡魔會撕掉人皮，重新變成惡魔。

    多么諷刺，這些詭異們殺死原本的自己，只為了取代他們生活在和平的世界。但正是因為他們的到來，這個和平的世界將徹底被毀掉。

    而他們忘記一切，一次次輪回，一次次殺掉原本的自己。

    “學(xué)院背后的人希望我們做什么？打斷它的循環(huán)，讓這個世界進(jìn)入正常軌道？”

    還是那句話，如果他們學(xué)員能救世，何必費勁心力跑來這里尋求幫助？就連本地的政府，一個如此強大的機構(gòu)都無力挽回傾斜的大廈。

    季星海坐在公交車站臺的長椅上，雖然因為大霧的到來大家的臉上都帶著不易察覺的憂慮和緊迫感，但他們的臉上還有笑，絕不是江小麥口中無望的模樣。

    他心里突然升騰出一點不服氣的倔強，憑什么他們就

    得坐在這里等著世界大亂？他不喜歡被動，更討厭等待。

    “我想再試試?！奔拘呛Ｕ酒饋恚拔蚁朐囋囉袥]有辦法反向進(jìn)入那個已經(jīng)滿目瘡痍的世界。救人我不擅長，但殺詭異我會?！?/br>
    他才不管什么規(guī)則什么約定俗成，他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

    秦遇怔怔看他，季星海的世界里好像沒有‘無奈、妥協(xié)、認(rèn)輸’幾個字。

    “我們?nèi)ピ囋??！奔拘呛０l(fā)亮的眼睛看著秦遇。

    和平的悠閑的日子是很快樂，但久了也就那樣，而且還有一種沒有落地的不真實感。他不習(xí)慣這種生活。

    “大霧就是這個世界的考驗，與其等著它們擴散，不如我們主動出擊，提前把它們弄死！”好吃的，全都變成好吃的。

    秦遇看著閃閃發(fā)亮的他，季星海的身上有一種孩童的純粹和少年人的意氣風(fēng)發(fā)。因為他相信自己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相信自己可以改變世界，那種自信是成年人沒有的。

    “好?！鼻赜龈杏X到空洞的胸膛有什么東西在復(fù)蘇，因為他也相信，相信他能創(chuàng)造奇跡。

    身為領(lǐng)航員的他，對自己所選擇的駕駛者有絕對的信任。

    這天的凌晨。

    白霧從裂縫出來，漫過封鎖警戒線，朝著農(nóng)村和城市蔓延。全副武裝的巡邏者打著燈在各個街巷巡檢。

    雖然已經(jīng)發(fā)布了‘禁夜令’，但還是有懸崖蹦迪愛好者深夜出來游蕩，他們以為自己的防護(hù)很到位。同時還有一些大卡車，也喜歡半夜出動。

    巡邏者三人一組，他們一邊走一邊交流。

    他們的防護(hù)服是全封閉的，呼吸使用的是依附在制服表面的呼吸管道，這種裝置要求他們一個半小時就得換一次迷你氧氣瓶。所以這種情況下直接交流很困難，便使用了電子通訊。

    “這種生活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現(xiàn)在各種夜間娛樂場所沒有了，連夜宵攤子都不營業(yè)了。”

    霧氣對他們的生活造成巨大影響，好的地方在于不用加班和早起，沒有大量留堂作業(yè)，壞的地方在于，夜生活被攔腰砍斷。

    另外就是兇殺案和暴力事件也增加了，很多人搞不清現(xiàn)實和虛幻，他們堅信未來世界會成為廢墟，而他們會因為各種各樣的不幸原因悲慘死去。

    其實巡邏者心里也懸著，他們是知道世界上存在詭異的，相信科學(xué)之外還有另一重難以接觸的世界。

    要不是巡邏的工資實在高，可不敢大半夜走進(jìn)濃霧。

    越是接近警戒線，霧氣越是濃烈，之前還能模糊看見些建筑的影子，現(xiàn)在連五米外的路燈都無法穿透濃霧。三個巡邏者抓著一段繩索，小心翼翼一起走，并且隔五分鐘就確認(rèn)一下彼此的存在。

    這是很有必要的，大霧來的時候，也是詭異們活躍的時候，只要稍稍分開一點，同伴就有被詭異叼走的風(fēng)險。

    “誰？！”高穿透力的射燈穿過濃霧，照見兩個修長的影子，這種詭異天氣里還撐著雨傘。他們的心提起來，這一看也沒穿厚重的防護(hù)服啊，別是出來狩獵的詭異吧？

    “快快，快上報?！?/br>
    “報告，坐標(biāo)xxx，遇見外出者。有兩人……”

    接到報告的時候王爵正皺著眉聽報告，雖然已經(jīng)也經(jīng)常熬夜（詭異們習(xí)慣大半夜行動），但這兩個月熬的夜特別長，特別難熬。她的鬢角都染了一點灰白，才三十出頭，愁緒都快顯化成深重的皺紋。

    “又來作死的？”王爵特別想罵一聲讓這些作死的家伙趕緊立刻去死，但她不能這么做。

    “疑似詭異？”聽到這句話的王爵眉頭微挑，她想起因為沒有人cao作而擱置的議題。那邊的詭異能通過濃霧來這里，那么他們這里的詭異有機會過去嗎？

    可惜了，詭異并不是傻子，這種明顯送命的議題它們不參加。

    “七堂是不是在附近‘清道’？先讓他跟著，我一會兒過來。”

    濃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