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好的姑娘怎么就輪著我這窮小子了？”余瑋沒好氣的沖著娘說了聲。

    余氏不知道要怎么接話了，總不能說人家之前太挑剔，現(xiàn)在沒有挑了，只能矮子里選將軍。她敢肯定這話一出口，兒子肯定得火冒三丈高。卻還是有些不死心的問。“阿瑋啊，真不去看一眼？興許就是你歡喜的呢，這錯過了，可就沒……”

    話沒說完，余瑋啪了筷子。“娘啊，還能不能好好吃飯了？我都說了不成就是不成，咋這么磨嘰呢。”說著，端起碗筷繼續(xù)吃飯，大口大口的吃著，好像在泄憤似的。

    “成成成，不說不說，咱們吃飯，是娘不好。”余氏心里嘆了口氣，她也不是特別滿意那吳家姑娘，既然阿瑋這么不愿意就推了吧。想著吳氏說的話，心里還是落了點淡淡的遺憾和可惜。

    只能說，都命啊，命里沒有就是沒有，強求不得。

    次日一早，余氏特意沒有出攤，路過劉家時，進門和大郎媳婦說了會話，才往吳家走。

    吳氏正準備出門呢，見著余氏過來，心里頓時一緊，臉上的笑都有些維持不住了，想著閨女還在屋里，便道。“可真巧，我也準備出門呢，一道罷。”

    “老姐兒我過來是想跟你說一聲，我家阿瑋啊，他還沒開竅，壓根就沒往成親上面想，這事啊，我過來跟你說一聲，也是不好意思。”余氏挺不自在的，話說的干巴巴，笑的也有些別扭，聲音低低的。

    吳氏沒有想到余氏就這么直接把話說出來了，她這一愣神的功夫，沒來的及阻止，等緩過來時已經晚了，余氏話都說完了，她聽見屋里響起的動靜，臉色一白，惱火的道。“走走走，說的都是些什么話，大清早的上門胡說什么，趕緊走。”三兩下就把人推到了門外，砰的狠狠關上大門。

    “呸！”往地上狠狠的呸了口，吳氏疾步往閨女的屋里走，暗暗罵著，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個賤貨，真以為自個多好，要不是實在沒的人選，就這貨色她還看不上了！

    一到閨女門前，見屋門緊閉，吳氏嚇著了，連連啪門。“柔婉，你別嚇娘啊，你開門，趕緊開門，咱們有事好好說，你別嚇娘啊。”

    余氏站在大門外聽見里面?zhèn)鞒龅碾[約聲響，擰緊了眉頭轉身離開。慶幸著，這吳家姑娘肯定有什么隱疾，還好她拒絕了。還有那余氏，一看就是不個好東西，這樣的親家不要也罷，沒得成了攪屎棒，屋里隔三差五的鬧騰著，沒個清靜的時候。

    吳氏在屋外勸了好久，總算讓閨女開了門，她麻利的閃進了屋里，看著滿屋子的狼藉，倒是沒什么感覺，只是快步走到閨女身邊，細細打量著她，見她沒事，一把將她抱在懷里，哽咽著說。“柔婉啊，別慌，娘定會給你找個合心合意的好夫君，那余家小子一個鄉(xiāng)下來的哪里配的上你，給你提鞋都不配！”

    “娘，你為什么不如了我的意？劉家二郎定會愿意娶我的。”吳婉柔一雙眼睛空洞的看著雪白的墻面，眼淚跟順著臉頰緩緩流著。

    他那么好，就算年歲不相稱，也定會愿意娶她的。

    頭一回見著他的時候，他跟著他meimei的身后，站在河邊護著meimei洗衣裳，還幫著擰干水。第二回見著他的時，他拎了桶衣服自己洗，動作笨拙卻洗的認真。她恰好就在一旁，沒忍住，出聲指點了兩句，他對著她笑，跟她道謝，聲音低低沉沉，很好聽。

    她見過他伸手幫一名婦女，那婦女差點就摔河里了，好在他及時伸手，她當時心里就存了個小小的念頭，再一次遇見他時，故意讓衣服從手里脫掉，順著河水流了他的面前，她急著喊，一臉的焦色。他果然伸手撿著了衣服，走到她面前還給了她，還細心提醒著，說洗衣服時要注意些。

    他心里也是有她的罷，定是有她的。

    吳氏臉色一僵，到了嘴邊的重話，見著閨女的臉色，硬是給忍住了，深吸了口氣，壓著情緒道。“婉柔！你怎么還不清醒，你們倆個成不了事！”

    “你沒去說，怎么知道成不了事？他不知道，他若知道是我，他定會同意的！他心里是有我的娘，他那么好，他心里是有我的娘……”吳婉柔哭成一團，哀求著道。“娘，你替我去說罷，去說說罷，他定會娶我的。”

    年少時，靠在窗臺下做繡活，明媚的春光透過窗戶鋪進了室內，繡活做累了，停下歇息時，她會撐著下巴，對著暖暖的陽光發(fā)呆，一些微妙的心事似浮光掠影，說不清在想什么，抑或是在期待些什么，入神時會癡癡的笑，回神后，繼續(xù)做著繡活，卻心不在蔫的回味，剛剛的微妙心事。

    許是想的太多，心里落了連自己也不曾發(fā)覺的痕跡，待到了年歲，每每聽母親說起親事時，總會覺的心里空落落的，有個聲音無端的響著，一遍又一遍。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直到遇見了他，忽然就明白了，一直以來就希望，能遇見這樣一個人。如今見著了，原本朦朧的念想竟成了真。那種無法言語的快活心情啊，只覺的能活著可真好，能遇著他，可真好。

    可怎么就不一樣了呢！怎么就……不一樣了，哪里出的錯？吳婉柔的哭聲里盡顯迷茫和絕望。

    吳氏看著跟前的寶貝閨女，心疼的都快不能呼吸了，她想，就隨著她罷，她要胡來，就再順她一回罷，這般癡傻也只得讓她自己看清，大不了，她養(yǎng)閨女一輩子，往后她死了，在這之前也總能替她把后半輩子理妥當了再走。也就這時才恍然醒悟過來，卻是她錯了，以為的疼她愛她，不過都是害了她。

    第060章

    剛把糕點攤推進小販道，就見劉二郎和余瑋疾步跑了過來，說剛接了樁活，得趕緊去雇主家，劉大郎和媳婦淺說了兩句，就與倆人匆匆忙忙離開。

    季歌把果脯蛋糕，玉米發(fā)糕，爆米花，妥當?shù)臄[在攤面上。一會的功夫就做了兩樁生意，得了十文錢，將錢放進木盒里，這會木盒是空蕩蕩的，想著待傍晚收攤時，木盒便堆滿了銅錢，她眼里浮現(xiàn)nongnong的笑意，心底覺的格外的滿足和愉悅，并非她多么的愛錢，只是單純的喜歡這種感覺。

    馮婆遠遠的見劉家媳婦出了攤，大步走了過來，剛靠近就說。“你這出攤也夠晚的，我跟你說，就數(shù)大清早的好做生意。”

    “想著不是早點便晚些出攤。”季歌笑盈盈的應著，心想昨天精心準備的小吃食怕是入了那主子的眼。

    馮婆也只是隨口一說，聽了這話便道。“昨天你做的小吃食，我家主子吃的滿意，來，這是給你的賞錢，主子問那玉米布丁，能不能換成牛奶味，她比較喜歡牛奶。”

    “可以做，就是成本要高些，價格得貴不少。”季歌接過馮婆手里的錢袋子。

    “這個不成問題，你盡管做精致些干凈點，和昨個一樣，我先給你一百定金，下午未時過半來拿，做兩份罷。”說著，馮婆又掏了出錢袋，打開從里面拿出一錢銀子。

    季歌想了想，直接接過那定金，道。“也就一百多文錢，下午來拿吃食時，再給個零頭行成了。”

    “那成，我先走了。”事說完了，馮婆麻利的就走了。

    “好。”季歌笑著目送馮婆離開，然后，才拿出另一個小木盒，明暗倆處掙的銀錢也是分開放的。將碎銀子擱木盒里，她打開錢袋一看，是二十文賞錢。

    別看暗處生意錢掙的多，實則成本高利潤少，細糖二十文一斤，那牛奶和奶酪是個稀罕物，鮮奶五十五文一斤，奶酪五十文，都是壓稱的，一斤沒多少分量。行商的價格要稍低些，至少得五斤起步五十文，十斤四十八文，奶酪也是同樣。幸好每份吃食都小巧精致，一斤的量倒也能做六七份吃食，只是這玩意經不得擱，得當天買當天用。

    在攤前站了會，見沒生意，季歌就搬了個凳子坐著，看著旁邊空空的攤位，也不知余嬸那邊怎么樣了。

    花大娘按捺著激動的心情，進了東市的小販道，一個攤位一個攤的找著，她年歲大了，眼神不太好使，得擱近些才看的清，一路看過來，卻都失望了，但她并不氣餒，這條小販道長著呢，三郎說大郎媳婦就在這邊擺攤，她總能找著的。

    她今早特意過來東城，想去看看閨女和小外甥，沒成想，在半道上遇見了三郎，孩子變化特別大，她還真沒有認出來，三郎卻認出她了，跑著追了上來喊她，這一下可她把給驚著了，接著就滿心的歡喜。大郎媳婦也搬來松柏縣了！

    和三郎說了會話，該打聽的都打聽仔細，牢牢的記在心里，她拎著籃子先去了趟女婿家，和閨女嘮了會家常，又逗了逗小外甥，然后，就急急的趕來了東市。她一直惦記著干閨女，可惜路途太過遙遠，她一個老婆子也無力返回清巖洞，卻一直在想著，大郎媳婦說會搬來松柏縣，也不知什么時候能搬過來。哎呀！念啊念，可算讓她給念著了。都搬來幾個月了，真是又驚喜又意外。

    “劉家媳婦給我來份爆米花。”熟客拎著一籃子菜邊掏著錢邊說。

    季歌起了身，麻利的給買主包了份爆米花，余光看見她的菜籃子笑著說。“今個家里來客呢。”

    “我兒子回來了。”熟客喜滋滋的說著，付了錢，拎起爆米花，朝著季歌笑了笑。“先走了啊。”

    “好。”季歌笑著應，把錢收進了木盒里，正要坐下時，發(fā)現(xiàn)不遠處有個身影特別的熟悉，她愣了下，有些不敢相信的伸手揉了揉眼睛，再定晴一看，沒認錯！真是花大娘，激動之下她三步并兩步跑了過去。“大娘，大娘，大娘，可算遇著你了。”一把抱住了花大娘的胳膊，眼眶都有些泛紅了。

    她是現(xiàn)代的一縷幽魂，被嫁進了深遠偏僻的山溝溝，雖說她有三十五歲，可當時她心里卻是極度茫然恐慌，這些負面情緒被她深深的壓在心底，不敢泄露絲毫，她努力的做著心理建設，盡快讓自己接受這荒謬的事實，面對陌生的環(huán)境，她不允許自己軟弱，她必須堅強勇敢的面對。

    因她實際年歲有三十五，面對劉家眾人時，她是以一個溫和長輩的身份對待他們的，想的是顧好他們，做好份內的事盡好應盡的責任，維系好這個家，于大郎亦是如此。花大娘的出現(xiàn)，她真心真意的慈祥和疼愛，溫暖的母愛情誼，讓季歌覺的特別心安踏實。

    隨著時間的流逝，季歌也一點點的適應了這身體，和劉大郎的相處漸漸多了起來，她的心態(tài)也慢慢發(fā)生改變。尤其是搬到松柏縣后，劉大郎愈漸顯露的沉穩(wěn)，倆人的想法和處世之道很是合拍，她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是個可以依靠，便放任自己依靠身邊的男人，因她十分的清楚，這不是現(xiàn)代強女人不管用，小鳥依人更靠譜。

    到現(xiàn)在她已經完全溶進了劉家，也溶進了這個時代，生活很美好，日子一天天的紅火著，可她心底還是有遺憾和惆悵，還不知花大娘在何處呢。

    花大娘怔了會，才慢半拍的反應過來，含著淚，滿臉的笑容，細細的打量著跟前的姑娘，連連點著頭。“好，好，看著都高了些，顯白凈了，精神也好，就是瘦了點，累罷？縣城里過日子壓力大，你要顧好自己，不能太拼了，要多吃飯要好好睡覺，正是長身子骨的時候呢。”

    “我一直想找你，可不知道上哪去找，縣城又這么大，也得顧著家里，沒太多時間。回過好幾趟清巖洞，一點大娘的消息都沒有，心里空落落的，壓著股焦急，我想著，等日子穩(wěn)定了，定要好好的在縣城里尋摸尋摸，總能找著大娘的。”季歌吸了吸鼻子，挽著花大娘往攤位走。“大娘你現(xiàn)在住哪啊？東城這邊都沒有。”

    花大娘拿著帕子擦了擦臉。“我住西城的杏花橋斜對面的天青巷子。今個過來看閨女，半道上碰著三郎了，三郎變的可真徹底，我都沒有認出來，幸好這孩子眼尖，認出我來了，跑過來喊我的，差點就錯過了。”說著，聲音都透了絲哽咽，卻是歡喜的。“我細細的打聽到了地址就過來尋你了，現(xiàn)在可好了，知道位置了，往后咱們多走動走動。”

    “大娘坐。”回到攤位，季歌搬了個凳子擱身旁，拿出帕子擦著淚，眼睛還紅通通的，笑容燦爛的耀眼，等花大娘坐到了凳子上，她撒著嬌的撲進了大娘的懷里，細細的說著。“大娘，我可想你了。”

    花大娘止住了淚水立即又溢滿了眼眶。“想，大娘也想你。”頓了頓，又說。“你瑩姐也住東城，等有空我?guī)氵^去認認門，我常跟她提起你，她一直想見你。她啊，和你一般的性子，都是溫溫和和的，你倆定會有話說，她剛生了個娃娃，不好到外面走動。”

    “好。大娘咱們下午就過去。”季歌琢磨著，得給瑩姐置辦些什么禮品好，至于娃娃便送個長命鎖。

    花大娘搖著頭。“不著急不著急，知道你在這邊啊，我就放心了，明天下午我過來帶你去認認門。”小攤子哪能說不出就不出的，糕點沒賣完，不得全浪費了。

    “也好。”有點時間緩沖，也能和大郎好好的商量準備什么禮品。季歌想著又道。“大娘你直接把地址告訴我，我明天自己過來罷，省的你來回走。”

    “算不得什么，我這點子腳力還是有的。”花大娘笑著應。

    隔了這么久沒見面，乍見之下，倆人有好多籮筐的話要說，都顧不上旁的，恨不得一下子就把話都說個遍。

    余氏推著小攤子過來時，見到劉家攤位那邊的情況，愣了愣，心想看大郎媳婦這神情，這莫不是她親娘罷？待攤子擺好，都拾掇妥當后，她忍不住走了過去。“大郎媳婦。”

    “余嬸你回來了。”季歌笑的眉眼彎彎，樂滋滋的介紹著。“這是我大娘，這是余嬸，隔壁小楊胡同的，擺攤時我倆就湊一塊嘮磕打發(fā)時間。”

    這么一說花大娘知曉了，這婦人和干閨女關系好著呢，她笑著道。“余家妹子坐啊，我這閨女多虧了有你照顧著，才沒走冤枉路，麻利的在縣城札了根。”

    “嬸子客氣了，大郎媳婦是個好孩子，自她來了后，我就覺的這日子快活多了。”余氏對季歌印象很好，連帶對花大娘也很有好感。

    三人就這么湊一塊熱熱鬧鬧的嘮起了家常，說著說著，余氏順嘴就把今天早晨受的氣給吐了出來。“瞧瞧這都什么人啊，難怪閨女那么大年歲都嫁不出去，幸好我沒有點頭，這真點了頭，不得給家里招了個禍害來了，好端端的日子就給攪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