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醋意
自打每天洗的衣服多了個人的,井里打水總也不得勁,就跟著村里人一齊到二里地開外的小河邊洗衣裳。 上游窄窄的溪流匯聚成清澈的河水,波光粼粼,一路過去,搗衣聲和說笑聲不絕于耳。 對沉初芽這么個年紀輕輕的新面孔,大家伙都不怎么熟悉,白白嫩嫩的跟個小瓷人兒一般,她不主動和人搭話,那些個婦人也就只能私下里猜測。 直到有一天,恰巧碰上了虎子媳婦,她可認識初芽,這下好了,大喇叭似的一傳十,十傳百,整條河的媳婦婆娘們都知道這小姑娘是村長家的兒媳婦了。 有了這么個身份擺著,再加上她生得漂亮,說話溫溫柔柔的,好聽極了,往往人家還沒說什么,她臉就紅了,所以大家伙都愛在她邊上洗衣服,跟她說說話,套套近乎,想著以后辦事也方便。 一來二去,沉初芽也慢慢融入進了奉寶村的生活。 這天,她提著洗好的衣服剛走到院門口,就看見公爹站在院子里,對面是個白凈的女人,雖然只看見半張臉,但瞧著還算清秀。 盡管沒聽見他們說了些什么,透過公爹冷淡的神色和那女人熱切的目光,隱隱覺得,這人可能就是他們口中的嬌杏。 小河灘邊上,婦女們洗衣服的同時,難免七嘴八舌聊些八卦,這些天下來,關于公爹和嬌杏的事,她有意無意間也聽了個八九不離十。 那會兒她婆婆去世三年,姑婆嫁在了隔壁清水村,鄰居家有個閨女叫徐嬌杏。 魏長松偶然去了趟他jiejie家,不知怎的就被嬌杏看見,這么個模樣周正,身量高大的漢子,竟就讓她春心萌動了。 徐嬌杏也是個膽大的,跑到魏琴芳面前直接吐露了心事。 起先魏琴芳也覺得不妥當,她一個黃花閨女,自己弟弟喪妻還帶個兒子,怎么想都不合適。 可嬌杏自己愿意,說她不在意這些。 哪怕心里打著鼓,人姑娘這么主動,魏琴芳還是把話帶到了魏長松那。 那時候的魏長松推拒說剛子還小,他也還沒那方面的心思,但魏琴芳堅持讓他倆先見個面,萬一他也看對眼了呢。 誰知這面還沒見成,先被嬌杏的爹媽知道這事兒了,哪里肯把女兒嫁給魏長松那個鰥夫。 大發雷霆之下,火速就給閨女說了親,嫁到同村的王家。 本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誰能想到沒兩年嬌杏他男人就得了惡疾沒了,連個孩子都沒留下,她就又開始惦念起當年一見鐘情的魏長松來,這一惦念,又是好幾年。 現在得知他兒子都娶妻了,更是焦急起來。 于是才有了今天這一出。 故事是聽完了,但沉初芽一直也沒摸透,公爹對這個嬌杏究竟有沒有意思,是真對她沒那方面心思,還是因為當年她嫁人才賭氣。 至少在徐嬌杏看來,魏長松對她是有意思的,只是咽不下那口氣罷了。 這不,上回還跟著魏琴芳,躲在圍墻后面偷偷看他,今天她都厚著臉皮直接追到人家里頭來了。 魏長松也是納悶,即便這人是寡婦,也不該沒皮沒臉直接跑他家里來吧,別人要是看見該怎么想? “我說了,不打算再娶了,你回去吧。” 徐嬌杏看著他一張冷臉,細想還有轉圜的余地:“好,不娶也成,哪怕就是搭伙過日子也行!” “什么?”難以置信地聽她說出這番話,驚得他一時不知該怎么回。 見他滿臉的震驚,誤以為有戲,笑道:“那你好好想想,我下回再來問你。” 一轉頭,就看見提著衣籃子的沉初芽。 嬌杏向來對自己的容貌有信心,也正是因為自己這張臉,才有底氣跑魏長松面前來主動追求他。 可乍見到年紀更小、模樣更標志的沉初芽,就有些相形見絀了。 短暫的愣神過后,掃了眼衣籃里男人的衣褲,眼尖地還瞟見條內褲,被她抓到把柄般,出言諷刺:“不是聽說你男人進城了嗎,怎么,兒媳婦連公爹貼身的衣褲都洗啊?也不怕人笑話。” 昨夜村里一個草垛起火,魏長松忙到半夜才回家,洗了澡就沒順手清洗內衣內褲,沒想到就這一次,被她抓個正著。 沉初芽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把衣籃子往身后藏,嘴上不知該如何解釋:“他,他是我爸,沒什么的……” “你爸?”徐嬌杏樂了,想起奉寶村這鬼地方,新婚夜眼前這小女人是被魏長松破了身的,一時間又酸又澀,“記得這是你公爹就好,別真當是自己男人了。” “嬌杏!” 魏長松上前接過兒媳手里的衣籃,擋在她身前:“我家的事,用不著你管。” 嬌杏仰頭望著男人俊朗的面容,心里頭癢癢的,見他這么維護兒媳,也就不再為難她:“好嘛,以后說不準都是一家人了,我不說她就是了。” 丟下這句話,裊裊婷婷地就走了。 “初芽。”他轉過身,見小姑娘嬌嫩的手都被沉甸甸的衣籃勒紅了,杏眸也紅了一圈,噙著眼淚將落未落,無措地望著他,一顆心狠狠抽動了下。 低低嘆了聲,抓起她河水浸泡后冰涼的小手看了眼,好在沒破皮,心疼又無奈:“下回我自己的衣服還是自己洗吧,天氣冷了,雙手長時間泡在河里受不了的,井水還溫些,那里等來年開春再去吧。” 她抽回手,也不答話,一聲不吭地進了屋。 掌心還留存著她的柔軟,悵然若失地望著籃子里濕噠噠的衣裳,心亂如茅草。 當晚,魏長松擦洗過身子,正打算趁著夜色把換下來的貼身衣物洗了,沉初芽卻在這時候開門出來了。 “爸,給我吧,明天我一起洗。” 白天剛和她說完,怎么一句都沒聽進去,何況這剛換下來的襯褲,不是向來是他自己洗的嗎:“不用了,我自己來吧。” 誰知她走上前,一把從他手里奪了過來:“初芽,你……” 月色映照著她臉上倔強的神色,清凌凌的眸子就這么望著他:“你就這么聽她的話嗎?” 說完,抱著尚殘留公爹體溫的衣物就跑進了屋。 魏長松愣在原地。 她?這個她,是誰?他聽誰的話了? 作話:感情需要催化和循序漸進,吃rou也要水到渠成,大家再等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