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錯再錯
2021年8月9日,檢察院審訊室,自從包郁出去,已經一天的時間,直到今天早上才又走了進來。包郁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李利民抬頭看了他一眼,便又垂下頭。 包郁也不跟他廢話,直截了當的說:“李利民,我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你有五分鐘的考慮時間。” 包郁拿出手機定好時間,便開始閉目養神,李利民見狀心里一緊,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他直直的看著包郁,希望能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可惜一直到手機鬧鈴響起,包郁才睜開眼。 包郁將鬧鈴關掉,面無表情的說:“看來你是不打算領情了。那好,那就由我來說,你聽聽我說的可有遺漏。你應該還記得28年前的皇家珠寶持槍搶劫案吧。” 李利民瞳孔緊縮,手下意識的握緊,眼底的震驚藏都藏不住。 包郁嘴角扯出一抹冷笑,說:“很震驚?你以為你藏得很好?別忘了我們常說的一句老話,‘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世界上就沒有完美的犯罪,只要你做了,總有一天會事發。” 李利民眼睛直直的看著包郁,眼神卻變得渙散,似乎穿過這個小小的房間,看到了另一個時空,那個纏繞他半輩子的噩夢。 28年前,李利民才28歲,能做到北市刑警隊的隊長,跟他的努力分不開,這么年輕就能做到這個位置,對于一個小地方來的人,非常不容易。那時候的他年輕,有沖進,可以說意氣風發,可這一切都從1993年的一起持槍搶劫案改變了。 1993年11月1日,刑警隊接到報案,說有五個人持槍搶劫,當李利民帶著隊員到達現場的時候,劫匪已經不在了,現在非常混亂,柜臺被砸的稀巴爛,一名保安中槍,救護車還沒到,人就咽氣了,據統計皇家珠寶損失近百萬。90年代的一百萬已經是天文數字,再加上持槍搶劫還傷了人命,這絕對是那幾年最大的一起惡性刑事案件,北市的各級領導都非常重視,還專門組織了專案小組,小組組長就是當時的警察局局長郝振。 那段日子他們幾乎沒回過家,每天只睡四五個小時,終于功夫不負有些人,經過二十多天堅持不懈的調查,他們確定了嫌疑人,并順利的找到了他們的窩點。這個消息一出,刑警隊所有隊員都不禁精神一振,不為別的,就只為結了案,他們能好好睡一覺。經過郝振的嚴密部署,他們決定在11月25日這天實施抓捕。所有人都按照部署各就各位,一開始很順利,成功的抓到了三名劫匪,可另外兩名劫匪,乘他們不備,槍殺了一名刑警后,搶了警車奪路而逃。李利民立功心切,三兩步上了警車,就追了上去,同去的還有他的同事鄧軍。經過驚險的你追我趕,鄧軍打中了劫匪所在車輛的輪胎,劫匪被逼無奈下了車,向著樹林的方向跑去。李利民和鄧軍下車追趕,一直追到一座廢棄工廠前,兩人之間出現了意見分歧,鄧軍堅持等待支援,而李利民則堅持進去抓捕。那是的郝振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如果這次他能立功,說不定局長的位置就是他的,處于私心,他不能等。 李利民不管不顧的進了工廠,卻被兩個劫匪包夾,幸好鄧軍不放心他,打死了其中一名劫匪,李利民趁另一名劫匪愣神的瞬間,抓住了他拿槍的手腕,與劫匪扭打了起來。兩人爭奪那把槍的時候,槍走火了,李利民和劫匪都愣了神,不過李利民率先回神,搶過了□□,將劫匪制服。當他再次看向鄧軍時,發現鄧軍已經倒在血泊之中,他慌張的跑過去,卻發現鄧軍已經沒了氣息。 劫匪哈哈大笑,說是李利民殺了自己的同事,因為那一槍是他扣動的扳機,他也要跟著他一起坐牢。李利民幾乎無法思考,腦子里始終縈繞著劫匪的話,他不能坐牢,他有今天的地位全是拿命換來的,如果坐牢,那他這輩子就完了。李利民舉起□□對準劫匪,“砰”的一聲,大笑聲戛然而止,劫匪倒在血泊之中。他將劫匪松開,擦掉槍上的指紋,塞到劫匪的手里,對準自己的小腿開了一槍,他悶哼一聲坐到在地,強忍著劇痛,爬到鄧軍身邊,聽著由遠及近的警笛聲,他的嘴角揚起一抹笑。 后來李利民順利的坐上了警察局局長的位置,就在他以為自己做的□□無縫時,他收到一封信,心里是兩張他持槍射殺劫匪的照片。李利民明白,對方不是報警,而是給他寄來照片,肯定是別有所圖,他忐忑不安的等了三天,終于等來對方的電話,他留了個心眼,把兩人的對話錄了下來。雖然內心不好過,但為了自己的前途,李利民一再屈服,不僅做了幫兇,還找人殺了自己的好朋友。 “1993年11月1日,皇家珠寶被五名劫匪持槍搶劫,損失財物高達百萬,并且有一名保安被槍殺,當時可是轟動整個北市。上面很重視,還成立的專案小組,小組組長就是當時的警察局局長郝振,而你就是其中的重要成員,我說的對嗎?” 李利民看著包郁,說:“正如你所說,當時這個案子非常轟動,我也有幸成為專案小組的一員。這有什么問題嗎?” “問題就在于這個案子造成的影響太過惡劣,以至于讓你以為這是你高升的機會,所以才會發生之后的事。”包郁嘲諷的回視著李利民,接著說:“經過你們歷時20幾天的偵查,終于確定了嫌疑人,并決定11月25日實施抓捕,其中有三名嫌疑人成功被抓獲,而另外兩名則奪車而逃,你和鄧軍反應最快,最先追了出去,一直追到了北市西郊的廢棄工廠。待所有人到達,只有你一個人活著,你的同事,兩名劫匪全部死亡。你在筆錄上說,你們雙方發生槍戰,亂戰中鄧軍打死一名劫匪,而另一名劫匪打死了鄧軍,你反應過來與劫匪撕打,你被他打中小腿,而他被你擊斃。因為鄧軍體內的子彈確實是劫匪□□中射出,再加上現場勘查的警員也從現場痕跡上肯定了你的說法,上面為了避免引起恐慌,很快便定了案,而你則成了各家媒體爭相報道的人民英雄,兩年后成功坐上了夢寐以求的警察局局長的位置。對嗎?” 李利民沒有說話,只是沉默的看著包郁。 包郁不以為意,拿起手機點開錄音,熟悉的聲音傳進李利民耳朵里,他瞳孔緊縮,眼底浮現恐懼的神色。錄音聽完,包郁放下手機,冷漠的看著李利民,說:“這錄音是從你家找到的,桌子上那個虎頭鎮紙,不存在偽造的可能,而且我們也做了聲音鑒定,你也不用再浪費口舌,說這是有人刻意誣陷你,解釋吧。” 李利民低著頭沉默著,暴起青筋的雙手,可以看出他內心并不平靜。包郁也不著急,耐心的等待著。過了大約十分鐘,李利民緊繃的身子驀然一松,他長出了一口氣,抬起頭看著包郁,平靜的說:“沒錯,當年的事我撒了謊,當時我為了爭功,不顧鄧軍的勸阻,執意進了工廠,結果不僅被下了槍,還差點死在劫匪手上,是鄧軍救了我,他擊斃了一名劫匪,我趁另一名劫匪愣神的時候,抓住了他的手腕,跟他扭打了起來,結果槍走火,打中了鄧軍。鄧軍當場就死了,我害怕多年的努力毀于一旦,就開槍殺了劫匪,偽造了現場。” “你和劫匪扭打致人死亡,最多是誤殺,再加上你在執行公務,對方手中又有槍,能有多重的處罰?而你為了掩蓋不是錯的錯,不惜錯上加錯,就為了這二十幾年的榮華富貴,每天經受良心的譴責,活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值嗎?” 李利民面色復雜的說:“包郁,你自小生活在北市,有一個權高勢大的父親,你當然不會明白,一個從小城市過來打拼的人的辛苦,我付出別人十倍的努力,身上的槍傷,刀傷有八處,那個刑警隊長是我拿命拼回來的!我不想因為那個不是錯的錯,毀了我多年的努力,錯了嗎?更何況我殺死的是窮兇極惡的劫匪,那種人留在這世上就是多余!” “就算他再該死,再窮兇極惡,也該由法律來判決,你成為警察,穿上制服的那天,就該銘記于心的道理,忘了?”包郁頓了頓,接著說:“沒錯,我是有個不錯的出身,但我從小吃得苦一點都不比你少。在進檢察院之前,我在軍隊里摸爬滾打,為什么之前沒人知道我的身份,因為我不屑靠家里,我有今天的地位,不是靠了家里的關系,而是一拳一腳拼出來的!我包郁仰不愧天俯不愧地,對得起我身上這身衣服,你呢!” 包郁和李利民對視,一身正氣,讓李利民羞愧的低下了頭。